戚建国
世界经济发展史表明,经济全球化是人类社会发展的历史潮流。习近平总书记指出,经济全球化是社会生产力发展的客观要求和科技进步的必然结果。经济全球化为世界经济增长提供了强劲动力,促进了商品和资本流动、科技和文明进步、各国人民交往。经济全球化的基本特质,就是商品、资本、技术、信息等大规模无障碍跨越疆界流动。近代以来,伴随着科技革命和工业革命的进程,经济全球化推动着社会生产领域跨国分工的大布局、经济贸易领域商品物资的大交流、科学技术领域先进技术的大传播、世界治理领域国际合作的大秩序。经济全球化,不仅使世界各国经济合作与科技交流更加紧密,还有助于全球性问题的共同应对,对国际政治格局产生了深远影响。
经济全球化为后发国家创造历史机遇
关于经济全球化进程,习近平总书记沿着世界市场的发展脉络将其划分为以下三个阶段:一是殖民扩张和世界市场形成阶段,二是两个平行世界市场阶段,三是经济全球化阶段。与之相对应,我国同世界的关系也经历了三个历史阶段:一是鸦片战争前后,从闭关锁国到落后挨打,帝国主义入侵形成了半殖民地半封建的历史形态;二是新中国成立到上世纪70年代,面对帝国主义的全面封锁遏制,我坚持独立自主的基本国策,开辟了社会主义中国的新天地;三是上世纪80年代以来,坚持改革开放的基本国策,中国充满自信走向世界,开创了全方位融入世界经济发展的历史新纪元。
翻开世界近代发展史,可以使我们认识到,全球化是社会发展的历史必然。随着科技革命和工业革命的不断推动,工业生产的分类进一步细化,世界联合起来建立一个完整的工业体系,不仅可以减轻各国的工业化负担,而且能夠为后发国家经济快速发展提供历史机遇。在近代以来三次全球化浪潮中,一些国家实现了“弯道超车”:第一次:1870—1913年经济全球化进程中,美国和德国把握住了机会,后来居上;而英国则因帝国的过度扩张盛极而衰。第二次:1950—1973年间,世界经济出现贸易和投资自由化的重大机遇,日本和东亚“四小龙”趁势实现经济腾飞。第三次:20世纪90年代之后,世界再度进入新一轮全球化发展时期,中国审时度势,把改革开放作为基本国策,在顺应和融入经济全球化的同时,成功应对了经济全球化带来的各种挑战,为中国改革开放创造了历史性条件,推动了中国经济的快速发展。中国在全球化中发展了自己,也成为维护全球化最坚定的力量。
过去十年,中国一直是世界经济稳定增长的重要动力源,十年年均经济增长达到6.2%,中国经济总量占全球的比重从2012年的11.3%提升至2022年的18%左右。中国经济对世界经济的贡献率,近年来一直维持在三分之一左右,最高时曾经达到50%。中国融入经济全球化的实践表明,一个国家能不能富强,一个民族能不能振兴,最重要的就是看这个国家、这个民族能不能顺应时代潮流,掌握历史前进的主动权。回顾经济全球化的历史,我们可以得到以下启示:
一是创新赢得机遇,守旧必然落后。近代以来,中国由于错失工业革命和经济全球化的历史机遇,没有赶上时代发展,由盛转衰,一步一步被打入谷底。守旧必然落后,落后必然挨打,这个沉痛的历史教训,必须时刻牢记。
二是开放海阔天高,封闭自断生路。经济全球化为开放创造了广阔天地,在社会化大分工的国际平台上,要使发展既平衡又充分,发展成果公平惠及世界各国人民。必须秉持开放包容理念,坚定不移构建开放型世界经济,维护以世界贸易组织为基石的多边贸易体制,旗帜鲜明反对单边主义、保护主义,维护全球产业链供应链稳定畅通。
三是合作共同进步,脱钩一损俱损。我们生活在一个互联互通的信息智能时代,全球价值链的协作关系已经形成,世界各国相互依赖、相互依存。脱钩断链对全球价值链的合作和全球化的发展是非常不利的,看似暂时局部保护自己,实则断了共同繁荣进步的生机;只有树立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命运共同体意识,相互尊重各国自主选择的发展道路和模式,才能让世界多样性成为人类社会进步的不竭动力。
逆全球化是逆历史潮流而动的产物
马克思是全球化理论的先驱,虽然马克思没有提出“全球化”这个概念,但他在《资本论》等著作中上百次地提及“世界市场”的概念,马克思、恩格斯在《共产党宣言》中对全球化的趋势作出准确的预言。马克思客观辩证地分析资本主义扩张推动经济全球化的进程,在哲学上既持肯定态度,又持否定态度。所谓“肯定”,马克思认为,资本主义推进经济全球化发展具有历史必然性,这表明了其文明一面的特质;所谓“否定”,在马克思看来,资本永无止境的增殖过程,必然把全世界卷入资本的循环和积累之中,这就表明资本无限扩张具有野蛮性一面的特质。马克思的预言,揭示了逆全球化的本质。曾几何时,美国从“拒绝全球化就是拒绝太阳升起”的说法,到美国政界声称全球化“完全消灭了我们的中产阶级”,今后“美国主义而不是全球主义将成为我们的信条”。美国高砌关税壁垒,架空世界贸易组织,挑战自由贸易规则,掀起了一股反全球化的历史逆潮。
逆全球化是指2008年国际金融危机爆发后,西方国家所发生的经济、外交政策调整和社会思潮变化。西方国家在充分享受了经济全球化的发展红利后,却试图关闭全球一体化大门,推行孤立主义、保护主义,妄图阻断全球一体化进程。2016年,英国退欧可以视为西方世界逆全球化的初始;2018年,美国挑起对华贸易战可以视为逆全球化的开场;2020年,西方国家尤其是美国封闭边界,应对疫情使逆全球化态势全面形成;2022年乌克兰危机后,美欧对俄罗斯全面制裁,则是将逆全球化推向新的高端。当前,西方国家的逆全球化战略政策正在逐步形成,美国采取“小院高墙”战略,建立所谓的“民主同盟小院”,使用技术封锁和产业链重组构筑“高墙”;欧洲采取建立欧盟产业链的政策,批准《欧洲芯片法案》,力推芯片生产欧洲本土化。
有关研究表明,10年来“世界开放指数”不断下滑,全球开放共识弱化。从根本上说,所谓逆全球化是“资本全球化”内在矛盾激化的产物。2008年国际金融危机爆发后,西方国家尤其是美国,通过金融输血加放水、贸易和科技壁垒等手段,为金融垄断资本保驾护航。在世界经济运行中,当金融垄断资本为维护自身利益而助推保护主义,西方国家为遏制新兴市场国家和发展中国家崛起而采取脱钩断供时,“逆全球化”也就随之发生了。
回顾全球化和逆全球化斗争的历史,可以认识到,西方国家新自由主义经济政策,严重影响制约着经济全球化进程,主导了世界市场运行,左右着游戏规则制定;西方国家唯利是图,资本的无序扩张引发无序竞争,导致发展中国家经济发展遇到严重障碍;金融自由化导致资本的自由掠夺,给发展中国家维护经济安全带来严重风险挑战。
东盟模式为经济全球化闯出一条新路
当前和今后一个时期,全球一体化的发展,将会重塑三种类型的经济合作格局:一是松散型的一体化,比如G20组织;二是平行型的全球一体化,指的是西方和东方的经济既竞争又互补;三是区域型的全球一体化,这是当前比较活跃、正在看到成效,也是推动全球化的重要支撑。
面对逆全球化狂潮,东南亚这块曾经饱受帝国主义、殖民主义祸害的土地,走出了一条不同社会制度、不同宗教信仰、不同发展阶段、不同经济基础的国家之间可以合作共赢的路子,这对逆全球化者是一个很好的教育。東盟的区域一体化合作,具有五个不同的特征:
一是发展阶段不同。东盟10国兼具有发达国家、中等发达国家和不发达国家3种类型。
二是社会制度不同。东盟国家大体有4个类别:人民代表制(社会主义越南、老挝)、议会制(新加坡)、总统共和制(菲律宾、印尼)和君主制(泰国君主立宪制和文莱君主制)。
三是宗教信仰不同。东盟范围内有佛教、伊斯兰教、天主教、印度教和道教等不同宗教。马来西亚、印度尼西亚和文莱具有伊斯兰文化背景,泰国、柬埔寨遵从佛教,菲律宾大部分国民信奉天主教。
四是经济基础不同。1999年的统计数据:当年,印尼GDP是老挝的96倍,新加坡人均GDP是缅甸的102倍。
五是社会文化不同。总的讲,“东盟模式”的内核是亚洲文明中的宽容与包容性精神,即尊重多样性、照顾差别性。
为什么东盟可以实现区域一体化,关键在于东盟合作遵循以下原则:一是国家不分大小,政治上一律平等,坚持一致通过的原则;二是尊重国家主权,互不干涉内政的原则;三是推进区域经济一体化、共同进步的原则;四是重视多领域合作,坚持军事上不结盟的原则;五是和平解决争端、不诉诸武力的原则。东盟的发展历程表明,和平、和解、合作是东盟之所以可持续发展的重要法宝,任何施压、对抗和冲突的企图不符合东盟协商对话的行为准则。
英国巴斯大学教授提莫·基维梅基在《东亚的长和平》一书中将“东盟模式”概括为:一是发展主义,以发展经济为追求导向;二是互不干涉,不对他国的冲突和矛盾指手画脚、胡乱插手;三是东亚特有的文化,相互给对方留面子或者是以一种让各方都保持体面的方式解决矛盾。东盟倡导的合作共赢理念,正是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的东盟模式。中国模式与东盟模式如何对接,这是需要我们从战略上深入思考的。从更宽广的战略视角来看,中国和东盟要探索新型国家关系,让“中国模式”与“东盟模式”寻求对接,为共同维护亚洲的和平繁荣发展而努力。
习近平总书记指出,经济全球化在形式和内容上面临新的调整,理念上应该更加注重开放包容,方向上应该更加注重普惠平衡,效应上应该更加注重公正共赢。面向未来,我们必须坚定不移站在历史正确的一边,坚持经济全球化的大方向,坚定高举经济全球化的旗帜,推动建设一个开放、包容、普惠、平衡、共赢的经济全球化;必须解决经济全球化面临的重大问题,坚决反对霸权主义、单边主义、保护主义,不搞结盟对抗,拆除小院高墙,畅通链路渠道,同各国人民一道把世界的“蛋糕”做大,共同实现繁荣发展。
(作者系第十三届全国政协常委、提案委员会副主任,中央军委联合参谋部原上将副参谋长
责任编辑:仇学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