橙黄的灯光洒满站台,飘舞的雪花被映成了金色。车站大楼的钟表已指向了“9”,悦耳的广播声让我归心似箭。在外一整天了,我的两条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此时,只想在火车上小憩片刻。
出示车票后,我钻进车门。这列绿皮火车是从齐齐哈尔到大连的,妈妈选择坐这趟车的理由是,车费比其他火车便宜两元。刚进车门,就感觉车内的温度比较高,一股热气瞬间包裹我外露的每一寸肌肤。
进入车厢内,里面一片混乱,我被这一幕幕惊呆了。一些旅客将大大的包裹送往行李架,高举的双手颤颤巍巍的,似乎已经撑不住这重如磐石的行李。有的躺在地上熟睡还打着呼噜,有的闭着眼睛听着评书,还有一些旅客围着小桌饮酒作乐,他们吃着香肠火腿、干豆腐卷葱,不亦乐乎。
我侧着身子往前挤,好不容易找到了座位。我不时地皱起眉头,心中有些后悔,妈妈为了省这两元钱,让我遭这个罪。
坐下来,我戴好口罩,车内的空气几乎让我不敢呼吸。我对面坐着一对夫妇,他们把一个大行李袋推进我的座位下,不管怎么用力推,还是露出半截。我坐下时,两条腿只能悬着。行啊!一会儿就到家了,不和他计较。阿姨靠着窗户坐下,悠闲地看向窗外,欣赏雪花在路灯下飞舞。叔叔背靠在椅子上,环顾了一下四周。他的眼神像一只偷米的老鼠,贼溜溜的。一会假装无所事事地看着别人,一会又用余光瞟着自己的脚下。我一直盯着他的动态,再看他用左脚的鞋尖踩住右脚的鞋跟,慢慢地把鞋脱下来,动作小心得如梁上君子。他又偷偷地把脚放在暖气片上。不知道阿姨鼻子好使,还是眼睛好使,发现了他的动作。顺手捏他一把便又小声地说:“干什么呢?快穿上。跟你出门真丢人。”随后又瞪他一眼,见他没反应,阿姨又小声说:“我说让你穿上,听见没有?”叔叔只好假装伸个懒腰把脚缩了回来,这只脚像一条蠕动的大虫子爬进了鞋里。
我本想小睡一会儿,但是在这样的环境中,实在让人坐立不安。火车老旧的轮子不停地颠簸,让我更难受了。我不停地看着手表,愿那指针跳得再快一些,希望这段糟糕的时间马上过去。
这时,我听到这样一句话:“你听不听,我有高科技,够长。”我循声望去,又是一对夫妻,那位叔叔看上去有五十多岁,手里拿着一个小型收音机,播着《赛马曲》。他从身上掏出一个破旧的耳机,耳机线整理得井井有条。他小心地把耳机线展开后,分给妻子一半:“厉害吧,这是咱儿子给的……”那张经历风吹日晒的脸上,洋溢着自豪与幸福,这样真诚、朴实的笑,像秋日里的阳光,热情又温暖。
终于,这长达50分钟的煎熬结束了。我和妈妈走到车厢门口,等待火车停下来。火车一次次刹车,把我晃得左右摆动,烟气爬进我的喉咙,像什么东西勒住我的脖子,这次我真的是晕车了。又是一个刹车,火车停下了,我自言自语道: \"这趟车环境太差,下次给我多少钱我都不坐了。”妈妈说:“这些人是农民工,他们是去外地干活。儿子,他们也得赚钱养家呀!这不是刚过完年吗?他们也开启了新生活,多一些理解吧!
我愣住了,为刚才的厌恶感到愧疚。我停留在长长的站台,站立在风雪之中。火车缓缓地开动了,载着他们幸福的笑语,载着他们对生活的美好追求,在我的目送下一路远去……
白描之美
这是作者对火车上一段段情景的白描,为我们描摹出了一幅众生相。而这趟车,也一定是绿皮火车。现如今高铁纵横,可能年轻一点的孩子很少有坐绿皮车的经历了。绿皮火车是最有烟火气的火车,因为慢,旅途长,人们往往会带各种吃的消遣。同时,面对面的座椅设计也让乘客之间很轻易打破界限,互相攀谈打发漫长的时光。作者对他所见到的车上的情景一一描摹,仿佛给我们呈现了一幅生动的画。阿城先生也有一篇短篇小说叫《卧铺》,本文与之有异曲同工之妙,有兴趣的读者不妨一读。(寒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