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村春景美如画

鹧鸪天

[南宋]辛弃疾

陌上柔桑破嫩芽，东邻蚕种已生些。平岗细草鸣黄犊，斜日寒林点暮鸦。

山远近，路横斜，青旗沽酒有人家。城中桃李愁风雨，春在溪头荠菜花。

“陌上柔桑破嫩芽，东邻蚕种已生些。”词人漫步在乡间小路上，看见桑树柔软的新枝上刚刚抽出嫩芽。一个“柔”字，写出了桑枝的娇嫩。桑枝已经苏醒，随风轻轻颤动。一个“破”字，化静为动，写出桑枝迸发出勃勃生机，使人读来能感受到生命的力量。此时，东边邻居家的蚕种已经生出了一些幼蚕。这些蠕蠕爬动的小生命，充满春天的希望。句中流露出词人的喜悦之情。

“平岗细草鸣黄犊，斜日寒林点暮鸦。”平坦的山坡上，细嫩的春草从泥土中冒出，小黄牛欢快地吃着嫩草，发出“哞哞”的叫声。小黄牛在牛栏里被关了一冬天，吃了一冬天的干草，乍见刚刚长出的嫩草，怎能不欢欣呢？词人将所见所闻的充满春天气息的景象，用白描的手法勾勒出来，句子具有画面感；并通过运用精准的动词，使祥和的画面更为立体、生动，有感染力，流露出对于春的喜悦、对于生命的喜悦。接着，词人的目光由近及远，投向“寒林”。虽春天已至，但乍暖还寒，树还没有长出叶子。斜阳下、暮色中，几只乌鸦或立于带着寒意的树林的枝间，或盘旋于树梢，远远望去犹如一团团墨点。这两句对仗工整，“细草”“黄犊”的鲜亮色彩，与“寒林”“暮鸦”的暗淡色彩形成对比。“斜日”“寒林”“暮鸦”等意象，在古诗词中常常被用来渲染萧瑟的氛围。该句虽然写的是春天的自然景象，但能折射出词人心中对国事的隐忧。

“山远近，路横斜，青旗沽酒有人家。”下阕中，写作视角继续拉向远处。越过远远近近的山、纵横交错的路，一面青布酒旗迎风飘扬，那里一定是卖酒的人家。词人没有直接写酒家，而是通过写典型风物——酒旗，从侧面表现恬淡平和的自然风光中人的活动，虚实结合，给读者留有想象的空间。笔触由写景转为写人，丰富了词作的层次和内容，人的活动与自然之景相互映衬，画面中的生活气息一下子就浓郁起来。

“城中桃李愁风雨，春在溪头荠菜花。”沉浸在山村自然风光中的词人，忽然想到了“城中桃李”。大概是词人看着远近横斜的路，想象着它们不但通向了酒家，还一直通向了城里。然而，“城中桃李”是另一番景象——它们不是生机勃勃、茁壮生长，而是在风雨中忧愁、凋零。城中的悲凉愁苦与山村的欣欣向荣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表面上写景，实则运用隐喻，使人联想到城中的人和事。这里就照应了词人在“斜日寒林点暮鸦”一句中所流露出来的隐忧，那就是对风雨飘摇中的南宋王朝的担忧。中原沦陷，南宋朝廷偏安一隅，极力主张收复中原、对北伐怀有热情的词人，被罢去职务，隐居山野。但是，隐居的词人始终心系社稷，忧国忧民，不忘收复失地。词人“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丑奴儿·书博山道中壁》），把自己心中对国事的担忧，寄托在风雨摧落花的意象中。如：“惜春长怕花开早，何况落红无数”（《摸鱼儿（更能消、几番风雨）》），“卷尽残花风未定”（《定风波·暮春漫兴》），“梦回人远许多愁，只在梨花风雨处”（《玉楼春（风前欲劝春光住）》）。不过，词人并没有一直沉浸在这种愁苦之中。在本词中，他笔锋一转，把视角又重新收回到山村。田野溪边的荠菜花正迎风开放，流露出勃勃生机——原来明媚的春天在这里。词人正在山村生活，看到了劳动人民的农桑劳作，从中感受到了生命的活力，感受到了国家的希望。城中的桃李反衬了荠菜花这一新鲜生动的意象，荠菜花也是词人的自我写照，抒发了他要像荠菜花那样顽强、有力量的情怀。

全词运用了多种写作手法，语言朴实，意境深远。词作用清新明快的笔调描绘出生机盎然的景象，营造出祥和安宁的氛围，还写到了词人沉重的心境与使他担忧的城中人和事，以景衬情。但词人不陷于绝望，心中充满着希望，坚守着自己的抱负，以描写顽强生长的荠菜花收束全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