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渔林
(河南科技学院 马克思主义学院,河南 新乡 453003)
鼠疫又称黑死病、孩子瘟,是一种由鼠疫杆菌引发的烈性传染病。鼠疫的特点是发病急、传染性强、病死率高,鼠疫的类型主要有腺鼠疫、肺鼠疫、败血症鼠疫、皮肤鼠疫、眼鼠疫等。1949年察北专区流行的是肺鼠疫。“这种鼠疫,不用跳蚤当中间媒介物就能传给别人。病人吐的唾沫,痰,血,干了以后和灰尘一齐飞起来,别人再吸进去,就会得病”[1]。肺鼠疫的症状是“大口吐血,吐痰,上不来气,喘,胸脯子疼,手脚发青,发烧,说胡话,脉跳得特别慌”[1],“除剧烈之全身症状外,同时发生肺炎病状,即咳嗽,胸痛,吐痰,血痰,呼吸困难,口唇及指甲呈青蓝色等”[2]。
察北专区暴发鼠疫之后,党和政府积极应对,在短期内扑灭了疫情,保障了人民群众的身体健康和生命安全。“中央防疫委员会董必武主任委员对记者发表谈话称:在不到二十天的时间内,我们把鼠疫的蔓延停止了”[3]。笔者主要以1949年10—12月《人民日报》登载的关于察北专区鼠疫防治的报道①为线索,对察北专区的鼠疫防治工作进行全面考察。
鼠疫暴发后,察北专区的党、政、军机关迅速行动起来,应对疫情。10月28日出版的《人民日报》登载了题为《察北实行紧急封锁 组成防疫指挥部 发动群众全力扑灭鼠疫》的文章。文章称:“中共察北地委二十一日发出紧急决定,决定指出:(一)全党全军、全体干部要高度地对人民生命负责,发扬沉着顽强的精神,动员群众战胜这个灾难。(二)专、县立即成立防疫指挥部,区、村成立指挥所。各级党委应坚决保证执行上级指挥部的一切命令、布置、指示,如有违者,以党纪论处。(三)疫区与接疫区应以防疫工作为压倒一切的中心任务,其他地区也要把防疫作为重要工作。”[4]
察哈尔省于10月24日上午10时召开由党、政、军各有关部门参加的紧急会议。“会上成立了察省防疫、灭疫委员会,张苏主席任主任,军区卫生部欧阳竞部长及省府卫生局江涛局长任副主任,省公安处、军区政治部都派了坚强干部参加。并决定察北专区及其所属各县都应成立指挥部,以便统一领导。会议决定除立即电示中共察北地委、专署执行决议,省府张苏主席并亲往布置外,并由省府派防疫的全权代表驻在察北,负责领导这一艰巨战斗任务的完成”[5]。
中央人民政府政务院于10月27日晚8点半召开紧急防疫会议,决定“组织中央防疫委员会,由董必武、聂荣臻、滕代远、陆定一、李德全、贺诚、杨奇清组成,由董必武负责。防疫会议结束以后,该委员会即举行第一次会议,决定成立办公室、封锁处、防疫处、宣传处、秘书处,建立经常办公制度”[6]。10月28日上午9点,中央防疫委员会召开会议,会上提出,“察哈尔、绥远、山西、热河四省及北京、天津两市,各设省市防疫委员会,县、区、村亦分别设县、区、村防疫委员会”[7]。
10月27日,《人民日报》登载了题为《鼠疫侵袭察北 察省紧急防治 张苏主席亲往疫区布置 东北防疫队赴察北》的文章,对察北专区暴发鼠疫这一情况进行了报道。随着察北专区鼠疫防治工作的展开,确定鼠疫发生的时间和地点成为一项重要工作。
10月28日《人民日报》登载文章称,“察省的这次鼠疫,是自本月十四日在察北康保境内联合县租银地察汉崩崩村开始的。最初是一个后草地的商人,到该村后第二天就病死了,因无尸主未即掩埋。数日后遂发生了流行病疫”[8]。而随着调查的深入,《人民日报》对鼠疫发生的时间和地点进行了更正。11月13日《人民日报》登载文章称,“据初步调查,此次鼠疫七月中旬即已发生,到现在已四个月,波及八个村庄,死亡六十二人,最初发生在草地前音口村,三人患腺鼠疫死亡。当地牧民缺乏卫生常识,并未注意。遂传至察汉崩崩村,八月二十一日开始死亡,十月初由腺鼠疫转为肺鼠疫”[9]。在其后的报道中,关于鼠疫发生的时间和地点再无变化。
紧紧依靠人民群众,充分发动人民群众,提高群众的自我服务、自我防护能力,是中国共产党在应对疫情时一贯坚持的原则。11月4日出版的《人民日报》指出:“必须发动群众,组织群众,依靠群众的创造性、群众的自觉和群众的力量才能做好防疫工作,彻底消灭鼠疫。”[10]
1949年10月出版的《人民日报》报道了全国多支防疫队奔赴察北专区协助消灭鼠疫的情况:“东北鼠疫防疫队,为帮助察北消灭鼠疫,已于二十四日晚八时由沈来京赴察工作,华北人民政府卫生部鼠疫检疫组亦陪同前往”[5];中央防疫委员会“决议立即组织三个防疫大队,每队一百八十人左右,到疫区进行防治,由军委卫生部、华北军区卫生部及华北医科大学抽调医务人员、学生组成两个大队,河北医学院、北大医学院及协和医学院抽调学员组成一个大队”[7];“内蒙古自治政府卫生部防疫队三十七人由队长萨木卜乐扎布率领于昨(二十八)日抵京,定于今(二十九)日出发去张家口,参加扑灭察北鼠疫的工作”[11]。
天坛防疫处受中央防疫委员会指派赶制鼠疫菌苗,《人民日报》登载文章对此事进行了报道。10月29日出版的《人民日报》登载文章称,“自从得到察北发现鼠疫的消息后,大部职工自本月二十三日即开始日以继夜赶制鼠疫菌苗。大部职工自动要求增加工作至每天十二小时(原来每天八小时)”[12]。10月30日出版的《人民日报》登载文章称,“照行政上原订计划,每月只能产四五百万公撮,只够二百万人用;可是疫区当有一千万人需要注射,显然解决不了问题。开会时大家一致认为应当扩大生产计划,决定建议行政停止一切业余活动,动员一切力量突击;工会保证任务的完成”[13]。
发动疫区群众捕鼠灭蚤也是防控鼠疫的重要措施。10月30日出版的《人民日报》指出,“东北因为发动了群众,单只在捕鼠问题上,创造了七十几种捕鼠的方法,今年就造成了捕获七百多万只老鼠的辉煌成绩”[14]。察北专区鼠疫防控期间,“由华北医大、中防一中队、张中学生等一百二十二人组成的捕鼠队分十个组,两天来共检查了二八九七座房子,查出四零三三个鼠洞”[9]。
察北专区鼠疫暴发之后,中央防疫委员会电请苏联指派防疫专家指导消灭鼠疫。据12月20日出版的《人民日报》报道,苏联医学专家罗果金博士等四人于10月28日夜接到协助中国防疫的命令,经过“两小时的准备,便于十月二十九日一早,自莫斯科起飞了。路上曾被风雪所阻,迟了两天,言下表现出非常惋惜这两天的延误。他们决心一定在最短期间,制止威胁新中国中心地区的鼠疫流行,以实现斯大林大元帅关心中国人民的意愿”[15]。“原在东北及热河帮助我们消灭鼠疫的苏联红十字半月协会防疫远征队,原已完成任务回国,也重新被召返回,于十一月四日晨赶到北京,全队三十二人未下车,即原车与罗果金博士等于四日早起程到张家口”[15],协助察北专区开展鼠疫防治工作。
在抵达察北专区后,苏联防疫人员赶赴鼠疫流行中心地带察汉崩崩、龙王庙开展防疫工作。他们不辞辛劳,忘我工作,每天只睡三到五个小时,晚饭推迟到夜里十二时,有时工作到半夜,睡两三个小时再起来工作,“从张家口到内蒙察汗崩崩,都是这样”[15]。他们坚持采用科学的方法灭疫。“以罗果金博士为首的苏联防疫专家,任何场合,任何时候,都紧紧地掌握着科学的原则,反对任何不科学的说法、看法。他们与日本的流行病学家对鼠疫的传染来源有不同的见解,日本帝国主义的学者当然不照顾人民利益,一遇鼠疫,首先烧房子。罗果金博士反对这种办法,而主张用科学的,药物的不损害一件东西的消毒法”[15]。他们还积极宣传防疫知识。“赫赫洛娃分队长、传染病专家克尔巴叩夫、动物专家卡姆聂夫等从九日起,将连续三个晚上在张家口人民广播电台讲解防疫常识。赫赫洛娃分队长于八日下午给张市一区各街闾的卫生委员、卫生小组长及干部市民等两千余人,讲‘彻底预防鼠疫’,她着重指出:只要把捕鼠灭蚤、清除垃圾、预防注射、隔离病患者及其接触物的消毒、对疫区实行封锁等工作彻底做到,鼠疫就不可能发生,发生了也就很快被消灭”[16]。
党和政府十分重视防疫宣传。察北专区防疫指挥部在第二号命令中提到,“专区指挥部为大力宣传、动员造成群众性防疫运动,二十一日星夜印出防疫宣传品”[4]。10月27日晚8点半,中央人民政府政务院召开紧急防疫会议,会上提出了包括“责成卫生部赶制宣传品,动员各地报纸、广播电台、电影,并组织各种宣传队,广泛展开宣传”在内的几项紧急措施[6]。中央防疫委员会还设立宣传处,专门负责察北专区鼠疫防治宣传工作。“宣传处设宣教科,负责群众性的宣传工作;编辑科负责撰写有关防疫常识的文章,或供给各种宣传材料”[7]。11月1日,中央防疫委员会发出《关于防治鼠疫的宣传工作指示》,从宣传重点、宣传内容、宣传方式等三个方面对防疫宣传作出部署。
为了配合察北专区的鼠疫防治工作,《人民日报》登载了《鼠疫及其预防法》《介绍东北防治鼠疫的几点经验》《防治鼠疫工作人员须知》等宣传鼠疫防治知识的文章。北京各影院也加映了宣传鼠疫防治知识的短片。10月29日出版的《人民日报》称,“特自今(二十九)日起在本市各电影院每场加映东北电影制片厂出品之教育短片‘怎样预防鼠疫’”[17]。北京新华广播电台增播了宣传鼠疫防治知识的节目。10月31日出版的《人民日报》称,“自今日起到十一月五号止,每日在十九点到十九点三十分播送关于防治鼠疫的特别节目,介绍防治鼠疫的知识经验方法和消息。中央广播事业管理处并已通知张家口、承德、归绥、太原、天津、保定、唐山等地人民广播电台一律联播”[18]。东北行政委员会卫生部编印了大众卫生丛书《鼠疫及其预防法》,书中的内容来自东北鼠疫防治材料。《人民日报》登载了天坛防疫处处长汤飞凡的文章,汤飞凡在文章中介绍了鼠疫的病源、传染途径、病状、预防和治疗办法。11月9日出版的《人民日报》称,11月4日下午,“在北大医院举行了一个鼠疫问题的学术讲演会”,吴朝仁教授讲解了鼠疫的临床症状,方亮教授介绍了鼠疫杆菌,赵振声教授讲了跳蚤和鼠疫的关系,严镜清教授讲解了鼠疫预防工作[19]。在察北专区,防疫人员采取了散发宣传页、出墙报、画漫画、刷标语、出黑板报、演秧歌剧和短剧等形式开展鼠疫防治宣传。
新生的人民政权用了不到20天时间就遏制住鼠疫的蔓延之势,“这是由于中央人民政府的英明领导暨全体防疫工作人员、各级党政军民积极进行防治工作的结果,也是伟大友邦苏联的大力援助的结果”[3]。11月4日之后的20多天里没有再发现鼠疫病人,这说明察北专区的鼠疫已经被扑灭了。
察北专区暴发鼠疫后,党和政府以对人民群众高度负责的精神积极应对,经受住了考验,受到了人民群众的称赞。10月31日出版的《人民日报》称:“各地有很多在医院里治好的病人,给医院送匾、送猪、送羊,来感激医院救命之恩。常听出院的病人夸奖隔离病院,说:‘到底是民主政府哇!真是咱们穷人的恩人!住医院给治病还不算,还给吃大米,白面和猪肉。可见现在的隔离医院,真是治病救人,为人民服务的地方,绝不像伪满的病院,那么邪虎!那么轻视人命呀! ”[1]
新中国成立之初,新生的人民政权面临着错综复杂的国际国内形势。察北专区疫情暴发之后,敌特分子通过报纸和电台散布关于疫情的谣言,对群众进行蛊惑宣传,而中国共产党本着既不夸大也不隐瞒的原则对疫情进行报道,并向群众普及防疫知识。北京防疫委员会常委、北京医务工作者协会常委余贻倜在《人民日报》上发表文章称,“只有防疫委员会发布的消息是正确的,现在的政府是人民的,而且这防疫委员会是政府各机关与人民团体合组的”[20]。中国共产党实事求是地报道察北专区的鼠疫防治工作,消除了群众的恐慌心理,使越来越多的群众参与到中国共产党领导的鼠疫防治工作中。
察北专区鼠疫暴发后,民间出现了“‘瘟神下界’等迷信说法和求香拜佛、跳神驱鬼等迷信的做法”[14],“工业大街有一神婆子‘下大神’看病,黑石坝、福寿街有些居民在大门口和小孩子身上挂上装有五谷杂粮的小红口袋,说可以‘避瘟神’、‘避邪气’”[16]。针对这种情况,中央防疫委员会提出,应当教育群众树立科学的防疫意识,不能对迷信落后的思想和落后的风俗习惯有丝毫迁就。
中国共产党借鉴此前东北鼠疫防治的经验,提出要“形成自觉的、广泛的捕鼠、灭蚤、清洁卫生运动”[21]。10月30日,《人民日报》登载题为《防治鼠疫工作人员须知》的文章指出,防治鼠疫的方针是防止病毒侵入和灭绝传染根源。10月31日,《人民日报》登载文章《鼠疫及其预防法》,文章中提到的鼠疫预防办法一共有九条,分别是“捕耗子”“捉跳蚤,防跳蚤”“要讲卫生,不要迷信”“打预防药针”“有病赶快报,赶快上隔离医院”“站岗放哨,封锁交通”“打死猫、狗,圈起牛、羊、猪、马、鸡等牲口”“死人要好好埋上”“天天防特时时防疫”[1]。
此外,中国共产党还大力宣传察北专区鼠疫防治工作中涌现出的模范人物,用模范人物的事迹教育群众。
据《人民日报》报道,11月6日前往察北专区协助开展防疫工作的苏联医学专家拉克森博士、防疫队队长麦斯基等人,在胜利完成防疫工作后于11月14日下午2点返回张家口市。11月16日晚,张家口市800余名群众在人民戏院欢送即将离张返京的苏联防疫人员,群众高呼“毛泽东万岁”“斯大林万岁”“中苏友谊万岁”等口号。11月17日晚8点,苏联防疫人员乘车返京,上万群众到张家口车站送行。报道中称:“伟大的国际主义的精神,永久活在察北人民心里。这回防疫队又来了,以同样的精神,协助捕灭了鼠疫。从鼠疫的灾害中解救出了人民,他们怎不对苏联朋友表示好感呢?人民是评判员,是最公正的评判员。”[15]
1950年11月10日出版的《人民日报》登载文章称,张家口市举行庆祝集会宴请苏联友人,对上一年苏联防疫队协助中国防治察北专区鼠疫表示感谢。此外,“由于得到苏联防疫队帮助而免于鼠疫的察北康保县北沙城村全体农民,给斯大林大元帅写信表示致敬”[22]。1951年11月7日出版的《人民日报》登载文章称,察汉崩崩村全体村民给斯大林大元帅写信,祝贺苏联十月社会主义革命节,同时感谢苏联防疫队在前年帮助他们扑灭了鼠疫[23]。苏联专家在察北专区鼠疫防治过程中提供了无私的援助,他们的表现受到了中国人民的称赞,可以说,苏联专家的援助加深了中苏两国之间的友谊。
中国共产党在察北专区鼠疫防治工作中取得了普遍有效的经验,为处理此类公共卫生事件提供了借鉴。总结起来,相关经验主要有四条:第一,坚持中国共产党的领导是战胜疫情的政治前提。察北专区鼠疫暴发后,党和政府高度重视,周密部署,调动各种资源开展防疫工作,在较短的时间内扑灭了疫情。第二,坚持群众路线是战胜疫情的关键。在鼠疫防治工作中,党和政府充分发动群众、教育群众,组织群众投身抗疫工作,使群众的自觉性、创造性得到了充分发挥。第三,开展国际协作是防控疫情的重要措施。重大传染性疾病是全人类的敌人,需要各国携手应对。察北专区鼠疫暴发后,我国邀请苏联专家协助开展疫情防控工作,开了新中国同国际社会携手抗疫的先河。第四,做好宣传思想工作是防控疫情的重要保障。在开展鼠疫防治工作的同时,党和政府及时发布权威信息,准确公开报道疫情,介绍疫情防控的有效方法,充分发挥了舆论在凝聚人心、增强信心方面的作用。
察北专区鼠疫防治工作也遇到了一些阻碍,这主要表现为部分群众思想觉悟不高、防疫知识欠缺,不肯配合防疫工作。例如:一些群众由于害怕烧尸体,对疫情隐瞒不报,将尸体偷偷埋掉,给灭疫工作带来很大的困难。还有一些群众感情用事,导致疫情扩散。据《人民日报》报道,“北沙城村鼠疫之发生,系由于该村某户有一闺女嫁给了内蒙境察汉崩崩村(疫区),其闺女因避鼠疫从察汉崩崩村逃来北沙城,为该村禁止入村后,其母惜儿怜女感情用事,定要出村送她一程,结果带回疫菌,数日内全家七口相继死亡”[24]。另有一些群众拒绝注射鼠疫预防针,受封建迷信思想影响反对对尸体进行病理解剖,也对防疫工作造成了负面影响。
注释:
①如不作特别说明,本文所引《人民日报》中的报道均为1949年刊发,报道中提及的事件均为1949年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