介入的诗学:时代叙事的彼岸性

2024-05-15 09:22江雪
星星·诗歌原创 2024年3期
关键词:伯林奥登介入性

江雪

1947年萨特在《什么是文学》中提出“文学介入”理念,同时也首次将这个哲学理念引入文学领域。诗歌的介入性,其实就是一种诗学伦理精神。它是道德的,也是宗教的;是乌托邦的,也是形而上的。正因如此,诗歌的“介入性”存在时代叙事的彼岸性。作为读者,我支持诗人在诗中的介入行为;作为诗人与批评家,已是践行者。英国批评家阿诺德推崇诗歌批评力量的介入,他说现代诗人的创造如果要具有很大价值的话,其中就必定包含巨大的批评功夫,否则它将会成为一桩比较贫乏和生命短暂的事业。

介入的诗观自古有之,比如杜甫、苏东坡、龚自珍、钱谦益等古代先贤就是杰出代表。古往今来,当一批具有纯诗洁癖的诗人群起反对介入诗学时,仍有强劲声音为介入精神辩护。时代叙事孕育诗学创造力,创造更高诗学价值观,促使人类文明、社会公序、公平正义、诗歌伦理等融合进化,从而有力推动介入诗学的力量。二战后英国诗人奥登说过,世上所有诗歌加在一起,无法从煤氣室里救出哪怕一个犹太人。奥登道出诗歌“无力”的历史困境与现实困境,但是我们不能因为诗的“无力”性,而速写诗的“介入”的功能与意义。布罗茨基不坚持诗歌的社会公益与人文使命,但他指出诗的另类功能:挽救灵魂健康。波德莱尔在《恶之花》中介入伟大的恶,介入时代之痛,这种痛是向善向美的,向死而生。波德莱尔的“恶之花”,也是自我中持有的他性:恶的意识。策兰则在诗中介入另一种时代之痛:战争、死亡、自由、苦难、流亡、灵魂等。策兰称诗为“瓶子里的纸条”,它即道出介入诗学的彼岸性。介入的最高境界是一种诗性穿越,穿越历史记忆,穿越废墟神话,穿越宗教种族,穿越时代之痛。

张闳在《介入的诗歌》一文谈及诗歌介入的难度与可能性,他说介入的难度来自诗艺与生存之间的客观性,并且指出介入还需要道德的力量,需要美学的力量。他认为介入的道德,首先是对于语言的道德,而介入的美学则是通过介入的道德实践才能实现其伦理价值,我认同张闳的观点。新世纪以来,一批诗人仍在坚持介入的诗学理想,这种诗学理想类似于我曾撰文提倡的忧患意识与幽暗意识。这种双重意识在中国大地上深刻表现为巨大的乡愁,最大的症结表现为消费主义过度扩张与乡村城镇化工业化的叙事困境。1965年,阿赫玛托娃与以塞亚·伯林谈话时,伯林对她说乡愁是所有痛苦中最为高尚的痛苦。

法国诗人阿拉贡说:“历史上每个伟大时代都有自己的伟大诗人。他们是他们当下社会的表达者,而且是变革的喉舌,在那个社会环境里,这种变革已经成熟,但其他所有的人却尚未察觉。在人类旅途上竖立路标的诗人起的这种作用是最崇高的、最重要的作用,在一切时代又最易使其蒙难。”是的,诗人注定在自我放逐中成为时代先知、时代叙事者,他敢于背负苦难,乐于传播诗学正义。谈到这里,现回到文章起点,我的介入诗学观,即可视为诗性正义的延伸与抵达,试图在时代叙事中通过介入来揭示个体与时代的关系,言说与救赎,以及诗人最真实的疼痛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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