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宏
1948年冬,汤恩伯被任命为国民党京沪杭警备司令,控制着近30万国民党军,计划在上海和杭州进行顽抗,等待反攻的机会。为了解放上海,我军决定对汤恩伯进行策反……
陈仪策反汤恩伯失败
1949年5月2日上午,在北平六国饭店下榻的盛丕华(建国后曾任上海市副市长),突然接到通知,周恩來派车接他们去中南海开重要会议。盛丕华当天日记对这次会议记载甚详,从日记透露的信息看,中共中央首先考虑的是和平接收上海,关键人物在于汤恩伯,能否争取汤恩伯,成了上海和与战的焦点。
争取汤恩伯的工作,早在年初即着手进行。其时,汤身肩京沪杭警备总司令之职,手握重兵,坐镇上海。如能策动汤起义,我军便可和平渡江,京沪杭地区可兵不血刃宣告和平解放,其意义怎么估量也不为过。
最初策动汤恩伯的人是国民党浙江省主席陈仪。在此之前,中共地下党已对陈仪做了长期的争取工作,陈的“心腹智囊”胡允恭便是1923年入党的中共老党员,受上海地下党领导。陈仪对说动汤恩伯抱有绝对信心,这不仅因陈有恩于汤,汤视陈如父,汤的夫人还是陈的外甥女;此外,不愿“局促辕下,仰人鼻息”的汤恩伯早就在陈仪面前露出过“反骨”。
1947年5月,汤恩伯指挥孟良崮战役失败,整编74师全军覆没,中将师长张灵甫被击毙。蒋介石闻讯大怒,将汤恩伯撤职。当时上海有报刊即传出汤遭蒋辱骂,被当众罚跪,拳打脚踢,并被赶出客厅之事。汤受此奇耻大辱,羞愤难忍,回上海后在陈仪面前痛哭流涕,表示誓与“独夫”决裂,不愿再做蒋走狗。一年后,经过陈仪极力保荐,汤恩伯又执掌兵权,当上衢州绥靖公署主任。他曾对陈仪说过:“老师,这次你如能东山再起,我意可另作打算,有机会必须反蒋!”
1949年1月28日,正是农历除夕。这天,汤恩伯收到了陈仪派嫡亲外甥丁名楠专程从杭州送来的亲笔短函,实际上是双方的谈判条件。汤恩伯接信后,如坐针毡。当天,他就打电话约见了国民党上海市党部主任方治,但似有难言之隐,方治也不便追问。两天后,汤恩伯再次约见方治,将“陈氏阴谋”(即陈仪劝降汤恩伯之事)详告,并称“业已报告蒋公”……据此推断,汤恩伯1月28日接到陈仪策反信,1月30日蒋介石已获悉此事。蒋经国1月30日日记记载:“下午突接报告,谓‘陈仪与共方勾结,准备叛变,而且证据确凿……”
40多年后,原军统浙江站站长章微寒对这一事件提供了自己的说法:汤恩伯当时接到陈仪密信后,并未予以拒绝,也未向上报告,而是悄悄锁进抽屉。其时,毛森(汤恩伯辖下的二处处长、军统特务)妻子胡德珍被安排在汤恩伯总部任秘书,这是军统为监视汤恩伯安插在他身边的一颗“钉子”。胡利用工作之便,偷看了这封密信。那么,究竟是汤恩伯主动“私下”告诉毛森,还是因东窗事发,迫于无奈采取“主动”?历史留下一连串谜团给后世史学家去诠释,同时留下一个深深的遗憾——陈仪劝降汤恩伯事泄后被捕囚禁,次年在台湾以“勾结共产,阴谋叛乱”之名被杀害。
吴觉农再去汤公馆“捋虎须”
中共对汤恩伯的策反并没有因陈仪出事而终止,为使上海这座大都市免毁于兵燹炮火,地下党组织调动力量寻找着一切关系。
吴觉农,这位长期在国民党政府任职的我党挚友,承接了去汤公馆“捋虎须”的重托。吴觉农与共产党员蔡叔厚、夏衍是至交,他曾利用自己的社会声望与地位,为党做了许多工作。他在日本求学期间结识汤恩伯,俩人私交也很深。中共地下党希望吴觉农以汤恩伯同学的关系,争取汤和平起义。吴欣然应允。
吴觉农先走“夫人路线”,让夫人陈宜昭去汤公馆拜访汤恩伯夫人,探探口气。结果,对方直言相告:“汤恩伯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弄得不好,他一旦翻脸,你们的脑袋都保不牢。”陈宣昭回家将这一信息反馈给丈夫。对于汤恩伯嗜杀成性、翻脸不认人,吴觉农也略有所闻,然而受党重托,吴觉农还是决定义无反顾,个人安危已在所不计。
不久,吴觉农亲自出面找到汤恩伯,陈明利害,晓以大义,劝说汤效法傅作义将军弃暗投明,保全上海,为600万市民谋福祉,为国家保存元气,以立功之举向中共表明诚意。汤恩伯倒没有立即翻脸,但顾虑甚重,听完吴觉农的话,良久才暗叹:“我杀共产党太多了,他们不会相信我的。”又问:“到底你吴觉农与共产党有多深关系?你能保证我身家性命吗?”不待吴回答,汤一挥手:“就这样吧,这事你不要再提了。”和平之门又一次被关闭……
陆久之出马策反汤恩伯
夏衍曾在一份证明材料上回忆道:“1948年底,我军渡江前夕,我在香港担任工委书记,总理打电报给我,叫我把蔡叔厚找到香港去,要蔡策反汤恩伯。我将蔡找到香港后,对蔡讲了这件事,说对汤的条件同对傅一样。蔡表示有困难,说汤很顽固,只能试试看。当时蔡的面目是左的,汤知道,因此,蔡叔厚就叫陆久之去试探汤,后未成功。”
蔡叔厚,字绍敦,浙江诸暨人,早年赴日留学,学电机专业,回沪后开了一家电机公司,1927年入党,组织关系一直在中央特科。蔡与汤恩伯相识很早,在经济上资助过汤,汤还在其公司入过股,两人关系很密切。其时,蔡叔厚是上海滩上颇负盛名的“大资本家”,然而,汤恩伯却很了解他的“赤色”面目,蔡不便直接找汤,能在汤身边周旋的是汤的“军师”周天缪和“座上客”陆久之。周在汤面前说话不避讳,一再劝汤“急流勇退,择善而从,进行起义”。正当周、陆俩人商议如何进一步做汤的工作时,周突遭暗杀。
陆久之,湖南长沙人,其父陆翰曾在直系军阀孙传芳属下任军法处长。陆久之在青年时代即开始接受进步思想,向往革命,为中共地下组织做过大量工作。后来,陆久之娶了蒋介石和陈洁如的养女蒋瑶光,成为许多人心目中的“驸马爷”。陆久之与汤恩伯从小相识,两家可说是世交。汤的发迹,陆父有扶持之功,汤对陆家是感恩戴德的。加之,陆又有“驸马爷”身份,汤对陆更是十分宠信。
陆久之接受任务后,立即去汤公馆做说服工作。辞别时,汤恩伯托陆久之打听一下傅作义目前处境如何。这表明,汤当时思想已有所触动,开始认真考虑退路了。此后,陆久之趁热打铁,三天两头去找汤恩伯,告之傅作义受到的良好待遇,敦促他早下决心。但汤举棋不定,顾虑重重。这些情况都由陆久之定时向蔡叔厚等人汇报并接受指示。
转眼到了4月下旬,和谈破裂,风云突变,解放大军渡江南下,攻克南京,兵锋直逼上海。敌军望风披靡,一溃千里,上海战时气氛顿时紧张。一天,陆久之又光顾汤宅。汤恩伯见到他劈头就说:“久之,你今后不能来这里了,老头子已亲临上海压阵,现住在复兴岛,经国和纬国也在上海,老头子还叫纬国同我住在一起。”陆久之仍劝说:“恕我直言,趁蒋家父子在沪之际,再搞一次‘西安事变!”汤恩伯惶遽变容,环顾四周,轻声斥道:“久之,你可切莫乱讲。”次日,蒋纬国便住进汤恩伯公馆。蒋介石已经嗅出了汤公馆里的“异味”,亲派“公子”督军,从此,陆久之再也不能在汤公馆停留了,这项曾被寄予厚望的策反工作由此画上了句号。
值得一提的是,穷途末路的蒋介石为防止守卫上海的部队倒戈反水,还下令凡团级以上军官家属一律迁居台湾,名为保证安全,实则变相扣押人质。此后,汤恩伯再也无法逃脱蒋介石的权术摆布。
(摘自《党史博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