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动的惩罚

梁军

过激催讨彩礼引发的悲剧

近日，湖北省枣阳市人民法院公开宣判一起寻衅滋事犯罪案。此案提醒人们，合法催讨彩礼才是第一要义，切莫思想行为太偏激，把自己“讨”进监狱。

“大龄男女”偶相遇

1983年，大勇出生于一户普通农民家，父母种地，养活着家里两个孩子，十分辛苦。初中毕业后，大勇没再上学，而是跟随家乡的亲友来到外地打工。当时那个年代，像大勇这样年龄小，文化程度有限，又没技术的年轻人，多数是去工厂里的流水线做普工，加班时间长，且工资低。

大勇不知不觉打工十多年，没车没房不说，还是孤单的一个人。想到这些，让他感到非常沮丧。尤其是春节回家，面对父母的催婚，让他感到倍加压力……经历了多年的在外打工生涯，大勇下定决心不再外出打拼，选择在老家创业，一是方便照顾父母，二是在当地找个媳妇。听人说烧烤的利润比较可观，投入成本也不高，于是，大勇决定在市区开个烧烤店。熬夜、串串、买菜……每天要工作10余个小时，虽然很累，但生意还不错，比打工自由，他干得很开心。虽然烧烤店的生意有了起色，可大勇的个人问题还是没有解决。看到父母的白发和皱纹在添多，看到同龄人都娶妻生子，大勇心里总是酸酸的，默默期待着有一天能有一个“奇迹”出现。

2022年7月，在亲友鼓动下，大勇报名参加了一次七夕相亲会。生于1985年的小霞，让其一见倾心。两人交往一段时间后，双方家长都很满意。当年9月3日，大勇家举办订婚宴，并按地方习俗，向女方赠送彩礼10001元（寓意“万里挑一”）和一枚1.7万余元的钻戒，同时给小霞父母等亲友送了红包。那一刻，两家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喜悦和期待。熱恋期间，遇到女友家人生日或两人出去游玩、吃饭、按摩等，大勇都会向小霞发红包或主动买单表达爱意。女友要开美容店，大勇找关系帮忙办理用电开户，掏钱买来空调。见男友如此上心，小霞则会精心烧几个小菜，叫大勇到家小酌几杯。那段日子让大勇非常开心，他以为遇到了可以厮守一生的人。

然而，两人订婚20天后，小霞就以“性格不合，生活习惯不适应”等为由，向大勇提出了分手。大勇无法面对和接受这个现实，希望小霞再认真考虑考虑。尽管之后亲友们也进行了劝和，怎奈小霞是铁了心要分手。大勇忍痛同意解除婚约。

索要彩礼太过激

那些天，大勇把自己关在家里，认真回忆认识小霞后的每笔开销，拉了一页清单，大到2660元的项链、10001元的订婚彩礼、1.7万元的钻戒，小到40元的菜刀、90元的游玩门票、120元的饭钱……经核算，累计达71938元。大勇认为，恋爱期间，自己付给小霞及其家人的财物和钱款，都是以缔结婚姻为条件的赠与行为，属于彩礼。现在既然分手，小霞就应该全部返还。

“你这小算盘也打得太精细了吧！”面对这份彩礼清单，小霞无法接受。她说，大额礼金类，可算彩礼退回。但恋爱期间的买衣服、吃饭、游玩、按摩等费用，是维系感情的必要支出和双方的共同消费，只能算是赠与，不应当返还。于是，小霞通过微信退回大勇20001元。

之后，面谈、电话、微信沟通，两人对彩礼如何返还，各执一词，未能达成共识。于是，大勇决定去找律师咨询。“婚约解除后，接受彩礼的一方构成不当得利，应当返还，但不一定能够全部返还。这要综合双方解除婚约的原因及相处期间的经济往来等因素，酌情确定彩礼返还数额。”律师的一番解释，给大勇泼了一盆凉水。

回到家，大勇辗转反侧，始终咽不下这口气。“既然打官司都不能要回全部彩礼，那只能‘私了了。” 打定主意后，他便开始实施自己的计划。2022年10月至11月，大勇驾驶小轿车到小霞家及周边村、社区等地，远途使用喇叭高声持续播放其提前录制的“某某退婚不退钱”等话语。警察到场后，对大勇的行为进行了批评制止，并告知其应通过合理、合法的途径解决彩礼纠纷。但大勇置若罔闻，继续实施上述行为，并在其驾驶的车身外悬挂多只鞋子、车前绑“鸡子”等方式对小霞进行侮辱，在当地造成极坏影响。2022年12月31日至2023年1月3日期间，大勇又先后在枣阳市南城万通路口拉横幅、悬挂小霞照片，在北城北关口红绿灯路口采取车身悬挂“鸡子”、钟表、鞋子等方式侮辱小霞。不仅如此，大勇还将上述活动制作成视频并配以小霞照片及姓名、住址等文字，利用其抖音、微信账号在网上发布、传播，引发网民大量浏览、评论、转发、谩骂。大勇的上述行为，扰乱了正常的公共秩序。2023年1月12日，枣阳市公安局决定对大勇行政拘留15日。其间，警察再次对大勇进行了批评、教育，但大勇仍不悔改，继续实施上述行为。2023年3月23日，大勇因涉嫌犯寻衅滋事罪，被枣阳市公安局刑事拘留，同年4月27日被逮捕。

寻衅滋事被判刑

2023年7月13日，枣阳市人民检察院向枣阳市人民法院提起公诉。

被告人大勇对公诉机关指控的犯罪事实及证据无异议，表示自愿认罪。

庭审中，为切实化解双方彩礼纠纷，承办法官结合大勇及其辩护人提交的证据，对彩礼进行了核算，并组织双方进行了调解。但第二天，思来想去的小霞对余下彩礼的返还还是反悔了。小霞认为，被告人大勇的行为，严重侵犯了自己的肖像权、名誉权，作为受害人，大勇必须赔偿精神损失费。2023年11月13日，大勇及其亲属经与小霞协商，达成了赔偿协议。小霞随后出具了谅解书。

枣阳市人民法院经审理认为，被告人大勇因情感纠纷，多次实施侮辱、恐吓他人的行为，经公安机关行政处罚后，在公共场所仍然继续实施上述行为，情节恶劣，其行为已构成寻衅滋事罪。关于辩护人辩称“被告人自愿认罪，依法可对其从宽处罚；被告人无前科，系初犯，可酌情对其从轻处罚”的观点，符合该案查明的事实与证据，予以采纳。同时，案发后，被告人及其家人与被害人达成赔偿协议，被告人的行为取得被害人的谅解，可酌情对其从轻处罚。

综上，2023年11月15日，枣阳市人民法院根据被告人犯罪的事实、性质、情节和对社会的危害程度，依照《刑法》及相关司法解释之规定，以被告人大勇犯寻衅滋事罪，判处有期徒刑8个月。

宣判后，大勇坦言，自己对寻衅滋事的冲动行为非常懊悔，表示今后将时刻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不做违法犯罪之事。如今，重获自由的大勇，已经重新开始了自己的创业之路，愿他带着新的开始和过去的教训，走向更美好的未来。

追讨彩礼要理性

这本是一起婚约彩礼纠纷，却因为男方的冲动之举转变为刑事案件，实属不该。《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审理涉彩礼纠纷案件适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规定》（以下简称《规定》）明确，在认定某一项给付是否属于彩礼时，可以根据一方给付财物的目的，综合考虑双方当地习俗、给付的时间和方式、财物价值、给付人及收受人等事实认定。《规定》同时用反向排除的方式明确了几类不属于彩礼的财物，包括一方在节日或者生日等有特殊纪念意义时点给付的价值不大的礼物、礼金，一方为表达或者增进感情的日常消费性支出等。此类财物或支出，金额较小，主要是为了增进感情的需要，在婚约解除或离婚时，可以不予返还。在现实生活中，因彩礼引发的纠纷屡见不鲜。涉及彩礼退还，双方应通过基层组织调解、提起民事诉讼的方式依法解决。一旦采用过激方式自行追讨彩礼，将触犯《刑法》。

法官介绍，寻衅滋事，是指在公共场所无事生非，起哄闹事，肆意挑衅，横行霸道，破坏公共秩序的行为。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检察院《关于办理寻衅滋事刑事案件适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解释》第一条第三款规定：行为人因婚恋、家庭、邻里、债务等纠纷，实施殴打、辱骂、恐吓他人或者损毁、占用他人财物等行为的，一般不认定为“寻衅滋事”。但经有关部门批评制止或者处理处罚后，继续实施前列行为，破坏社会秩序的除外。该案中，大勇为索要彩礼多次在公共场所实施侮辱、恐吓他人的行为，经公安机关多次批评、教育，甚至行政处罚后，仍然继续实施上述行为，破坏了社会秩序，也给受害人的工作和生活造成影响，故构成寻衅滋事罪。

（本文谢绝转载，所涉人名均为化名）

编辑：张宏羽    zhanghongyuchn@hotmai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