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建堂
(四川文理学院 马克思主义学院,四川 达州 635000)
志书编写在我国有着悠久的历史。教育志书作为分志,则是其重要的组成部分,是教育发展的重要记录形式。目前在教育学、方志学及历史学等相关领域,都对教育志书缺乏足够关注,对于乡村教育志书的关注就更少,近年来,笔者从各种渠道仅搜集到有59 部乡村教育志书。而在从清末至民国,再到新中国教育事业的博兴,乡村教育曾在相当长的时期内是我国教育事业的中心,即使21 世纪城市教育快速发展,但乡村教育依旧发挥着不可替代的作用。故而,乡村教育应有其独特的记忆,同时在今天农村振兴的大背景下,有必要以乡村教育志书编写推动乡村教育的时代反思与跨越发展。
乡村教育志书作为地区教育分志或综合志书的重要组成部分,有着不可替代的重要价值。随着农村教育振兴的持续深入,农村教育的价值应有深入认识。
我国乡村教育历史悠久,私人教育盛行,明清时期私塾教育极为发达,大的乡镇场都建有书院,形成了具有中国文化特色的乡村教育体系。清末时期,新式学校逐渐出现,到民国时期乡村普遍建立了新式学校,故乡村新式教育的历史普遍达到百年以上,整体上东部地区较西部地区更为兴盛,故而乡村教育应有客观的文化遗存,有其完整的记述。编写志书则是重要的途径之一,志书具有存史的重要功能,是客观记录乡村教育的起源、发展、演变历程,故而存文存史,以史为鉴,知往鉴今。如乡村学校可以借鉴以往发展的亮点,或汲取教训,对于凝练办学特色、建设校园文化、传承乡土文化等都有重要价值。正如习近平同志所说“我无论走到哪里,第一件事就是要看地方志”,[1]因为地方志是百科全书,乡村教育志也是乡村教育百科全书。
学校是教育活动开展的主要场所,学校除了知识传授,还应有校园文化的熏陶,当前全国各地学校都已掀起特色校园文化建设的热潮,而校园文化建设中资料的收集整理无疑是一项基础工作,故而乡村教育志书的编写尤为重要。乡村教育志书不仅仅是对乡村教育发展的记录,更是梳理和总结。乡村教育志除了整体介绍乡村中小学、幼儿园等各类教育的发展概况外,还要记载相关学校的突出成绩,如本地知名的小学、中学历年的办学成就、优秀教师、学校荣誉、杰出人才等,塑造乡村学校文化的“精气神”。除了学校史志编写外,学校还可以延伸史志资料价值,建设校史陈列馆(室),成为校园文化传播的重要平台。
除了基本历程记载外,包括重要的乡村教育人物及重大事件,如乡村精英人士或社会团体、个人对乡村教育的资助扶持,如支持学校建设、捐款助学、捐赠图书器材、设立奖助学金等等。这是乡村文教事业的灵魂,通过记录党的教育方针和乡村文教贤达,以增强乡村学生对知识、学校对人才、地方对教育的重视,促进乡村社会形成尊师重教的氛围,持续传承乡土文脉。如近年来很多地方出现了博士村,湖南省浏阳市沙市镇秧田村三十年间共走出了21名全日制博士、数百名硕士;浙江省金华东阳市巍山镇古渊头村新中国成立后至今,村子共走出了25名博士、202位高级工程师、副教授、教授和553 位大学生。一方面,这是重视乡村教育的结果,另一方面,对此进行系统整理、形成志书,能扩大乡村教育影响,树立乡村教育自信。与之相反,一些地区出现义务教育辍学率持续升高、教学质量不断下降等现实问题,其中教育文化薄弱是一个重要因素,应引起重视。
在当今农村振兴中,教育是必不可少的一个助推因素,通过教育志书编写,来给乡村学生、教师、学校及乡民们立志、励志,推动农村人才的培养与聚集,吸引更多的人热爱、关注和支持农村教育发展,使农村教育具有时代生命力。另外,在当今正在进行的全国乡镇机构撤并实施中,部分乡镇或学校将逐步撤并或更名,对这部分学校开展抢救性的修志或资料整理更具有特殊意义。
从学科归属来看,乡村教育志书既有教育学科的属性,是教育史的一部分;也有方志学科、历史学科的属性。故而,目前乡村教育志书编写主要存在以下问题。
第一,目前的志书编纂的基本制度中,各省(直辖市、自治区)、市、县(县级市、区)的方志机构主要负责地方志编纂,为三级编写体系,时间周期为20年编纂一次。一般而言,对于当地极有价值的乡村教育学校、人物、重大事件才有可能被写入县志,但很难被写入市志或省志。故而,很多乡村教育的内容是不容易被整理、记录。另外,三级志以外,还有部分乡镇志、村志,从数量上看,乡镇志不在少数,但从覆盖面上,也还很有限,村志则极少。乡镇志多以经济社会发展为中心,其中的教育部分,往往以统计数据为核心,教育部分的内容及篇幅都偏少。如湖北《寺坪镇志》只有教育发展、两基教育、教育改革三部分,[2]没有相关学校教育的详细展开内容。
第二,在分志中,省级、市级往往编写的专门教育志书较为丰富,很多省份还编写的教育志书资料汇编,如《辽宁教育志书资料》《福建教育志书资料集》《陕西教育志资料录》等。市级、县级编写的教育志宏观上对乡村教育有一定记述,但往往将重心放到城市教育。且有很多是作为内部资料,未能公开出版发行,传播和参考价值有限。
第三,目前现有的乡村教育志书是极少的。笔者通过超星读秀图书、中国地方志数据库、国家数字图书馆等数据库共检索到59 部乡镇教育志,包括《菱角乡教育志》《钟山乡教育志》《大水井乡教育志》《竹基乡教育志》《沿江乡教育志》《老厂乡教育志》《营上镇教育志》《东山镇教育志》《格宜镇教育志》《阿岗镇教育志》《板桥镇教育志》《热水镇教育志》《九龙镇教育志》《马街镇教育志》《田坝镇教育志》《格宜镇教育志》《中安镇教育志》《三宝镇教育志》《河图教育志》《杨林教育志》》《杨庄户乡教育志》《杨楼镇教育志》《塂上乡教育志》《朱庄乡教育志》《塂上乡教育志》《古邳乡教育志》《浦棠乡教育志》《双沟镇教育志》《古城乡教育志》《东塔寺乡教育志》《上富教育志》《饶埠镇教育志》《梁才乡教育志》《合群乡教育志》《五尧乡教育志》《蒲洼乡教育志》《大桥乡教育志》《长江镇教育志》《新蒲镇教育志》《黄滩镇教育志》《大芦乡教育志》及14 卷本的《顺义教育志》等。
当然这是不完全统计,很多未能公开出版的乡镇教育志不易查找。但上述乡村教育志书仍有分析价值,笔者梳理如下。
在编写数量上,乡镇教育志数量极少。历经多次撤并,截至2019 年底,全国建制乡镇总数仍有3 万多,故而目前已有的59 部乡镇教育志是极少的,难以反应基层教育的真实样态。
在地区分布上,主要集中在云南、北京、江苏、河南等地区,特别是云南就有20部(曲靖占17部),北京有14部(全为顺义),云南曲靖和北京顺义都是有组织的编写了系列乡村志书,且两地修志占了总数的一半,可以肯定,无论从组织性、数量还是质量来看,云南、北京的乡村教育志编写已居全国前列,极具参考价值。其余省份则较少。
在编写责任者方面,主要有三种情况:大多是由成立的编纂委员会或编写组负责完成,部分地区由乡镇小学、中学进行编写。这反映了在局地已经重视教育志书的编写,但还缺乏统筹规划和专业指导。
在成书时间上,主要是2000 年后完成的较多,少数是上世纪80、90年代编写的,目前已经可以开展续编了。
在出版发行方面,公开出版的仅有16 部,其余没有出版,都作为教育机构内部资料,流通范围有限,且印刷数量较少,多保存于当地的图书馆、方志办等机构,不利于传播和交流。
在编写内容上,多突出建国后的教育发展历程,尤其侧重于改革开放后的学校教育事业,义务教育占较大比重。缺乏对历史时期完整教育历程的梳理,如私人教育、书院运作、识字运动等的记录。
在时间跨度上,有两部志书记录时段较长,《竹基乡教育志》从1642年(明崇祯十五年)记述到2008年,历时366年。[3]《沿江乡教育志》从1711年(淸康熙五十年)记述到2009年,历时298年。[4]这两部志书的视野开阔,时间跨度较长,内容较为丰富,有较高的史料价值,值得关注和借鉴。
目前教育志书是一个薄弱学科,从研究成果看,1978 年至今发表的相关学术论文仅有10 余篇,故而学者关注极少。编写成果也极为有限,笔者仅找到前文提及的59 部著作。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专业人才少,全国仅有宁波大学设置了方志学本科专业,人才培养有限,而在与其关系最紧密的历史学各专业的教学中,虽然蕴含了方志学知识,但将方志学作为独立课程讲述的也只是少数学校在进行。另外,从工作职能来看,各市县方志办虽然集聚了大量方志人才,但其主要职能是编写市县志书、年鉴,统筹机关单位修志,故少有精力编写乡村教育志书。
乡村教育志属于志书范围,自然要遵循志书的一般规范和要求,但作为志书的新领域,还需注意以下方面。
乡村教育志书是根植于乡村社会的重要记录,正如前文所述,其在乡村文化传承等方面具有重要的作用。无论是教育工作者,还是方志工作者,都要重视乡村教育志书的编纂。只有重视,教育志书的编写才有推动和收获。在当今新农村建设的伟大征程中,在农村振兴的实施热潮中,乡村教育文化的传承具有树立乡土丰碑、传承乡村文脉的重要价值。
修志的关键在于人才,教育志书的编写要精心组织人员,如乡镇教育负责人、学校负责人、知名教育工作者等,要注意吸纳有方志、教育管理或史学工作基础的人员加入编写队伍。编写过程要开展充分的讨论,有力的合作,发挥集体智慧。通过现有乡镇教育志书编写可以看出,往往乡镇中、小学校已经具备初步的编写能力,如有兼具学术视野和编修经验的专业人士的加入和指导,则可保障编写的科学和顺利。
资料收集是教育志书编写的源头工作,决定着志书最终价值。乡镇教育志书资料主要有以下五个方面:
一是归档档案资料。即乡镇档案、学校档案室及历年移交给档案责任部门的档案,主要存在县级教育局、人社局、档案局等机构,其中档案局的资料最为丰富。档案资料时间跨度较长,从建国前至今,部分地区甚至收藏了清代及民国的档案,这就要看当地档案的保管情况。从《全国民国档案通览》来看,在西南、西北地区,作为抗战时期的大后方,多数县区的民国教育事业档案保存较好,数量较多,单独成卷。新中国成立后,存档更为丰富。档案资料往往以教育文件及统计资料为主,价值极高。
二是乡镇、学校档案室自存档案。属于归档目录外的业务资料,这部分资料往往是乡镇教育发展的细节资料,是学校在各项教学活动中直接形成的,具有保存价值的文件材料,是学校乃至乡镇教育发展的重要呈现,主要包括历年教学安排、教学任务、课程设置、教学方案、教研活动等具体业务资料。
三是注重地方志、党史、文史资料的搜集。地方志是最为直接的资料来源,一是对建国前所修方志的整理,以县志为主,保存了县域教育方面的珍贵资料,主要有《中国地方志集成》《中国方志丛书》等,二是新中国成立后所修方志,包括省、市、县、乡镇志等,尤其是县志、乡镇志较多的记录了乡村教育的实况。
各县都编辑有丰富的党史资料选辑和文史资料选辑,不同程度的涉及到教育事业的记载。诸多革命活动都是依托学校组织学生运动、开展马列主义宣传,以川东北为例,1929 年1 月,王维舟在开江县成立了第一个共产党组织一中国共产党普安(开江)宣(汉)特别支部委员会,特支机关设在普安场桓侯宫小学。同年4 月,王维舟在宣汉县广福小学成立了中国共产党广福特别支部委员会。[5]再如四川省达州市通川区蒲家镇小学,先后走出张爱萍将军等一大批革命志士,形成了浓厚的乡土革命文化。
四是积极开发口述资料。寻找乡镇教育发展的见证者,如历届校长、管理人员、退休教师等,通过开展录音整理、谈话记载进行口述资料的收集。
五是征集各界私人资料。教师的私人日记、笔记、工作记录、私人著述、获奖、荣誉证书、照片、影像等资料,都是鲜活的教育资料,对于微观史志的编纂意义重大,可以起到补充、印证之作用。
一般教育志书的内容在篇目上主要有:概述,大事记,旧学(书院、社学、义学等),学前教育,小学教育,中等教育,职业教育,特殊教育,成人教育,家庭教育,社会教育,德体美教育,劳动教育,教育研究与教育信息化,教师,学生,办学条件,教育管理,民办教育,民族教育,教育改革,各村完小、教学点,人物(传记、简介、名录),附录等。乡村教育志书的内容可以参照市县教育志,但不能完全照搬,其教育活动开展是具体的、丰富的、有乡土气息的,应结合乡村教育实际,体现乡村舞台,突出乡镇教育的特色,如西南少数民族开展的“双语教学”或“三语教学”等情况。[6]
一是要坚持正确的指导思想。坚持运用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的观点、方法,以呈现乡村教育发展历程的完整性为核心,将历时性与共时性相结合,在广泛取材的基础上,鉴别各类历史资料,把握乡村教育的重大事件、人物、现象,科学编纂新时代教育志书。
二是要坚持秉笔直书的理念。最大可能的还原教育发展原貌,记述客观准确,不做褒贬评论,避免宣传色彩。历史是一面镜子,尤其要避免“不写、少写失误,通篇成绩经验”。记述要注意点面结合,兼具宏观和微观视野,避免“只见森林不见树木”或“只见树木不见森林”的现象。
三是要坚持科学运用资料。教育志书资料的来源较多,要围绕教育主线,科学解读和运用资料。要慧眼识别,切勿简单堆积,做到章节合理、条理清晰。在古今资料处理方面,可以遵循“略古详今”的原则,但绝不能“无古独今”,这样的会丧失教育的源头。
要体现乡镇教育志与省市县三级志的不同,就必然要突出特色。坚持教育继承与创新的统一,协调传统教育与现代教育,深入挖掘资料,多角度突出教育志的特色。
乡村教育的中心是各级各类中学、小学、幼儿园,除此之外,还有以培训为形式的成人教育和职业教育,教育活动无疑是学校工作的核心。故而教育志的编写一定要突出教育教学这个中心,在区县范围有一定的推广价值的特色教学模式、教学方法、乡土教材或者教学案例等。县级以上部门表彰的知名教师和学生个人等。部分教育志书侧重于教育基本数据统计,脱离主旨,对“教材内容及教学方法记述过于简单,教改甚至为空白”,[7]这是比较突出的问题。
一是乡村中小学开展的特色少先队、共青团组织活动。二是课外进行的依托当地自然、人文资源开展的特色实践教学、素质拓展,如开发的校本课程或资源、利用红色文化资源开展的爱国主义实践教育。三是深处农村社会,乡村学校开展劳动教育也有着独特的优势,如种植、养殖、花卉、编织、手工等具有实用价值,深受学生欢迎。
如革命老区、民族地区、国防基地、华侨地区、工矿聚集、林业地区、农垦地区等特色地区,可以扩宽地域优势以把握特色。
各革命老区的教育志应注意革命时期中国共产党开办的乡村教育,如列宁学校、童子团学校的开办,识字教育、军事教育的开展。从全国来看,许多革命家都有创办红色学校的经历,如1923 年四川省宣汉县共产党人、革命家王维舟先后在宣汉清溪场新群女校、宏文高小取消读经,各校相继仿效,学校教育开始了从形式到内容的改变。1925 年,王维舟接任宏文校校长,推动地方“捐款添置校舍校具图书仪器”,“整顿学规”,宏文校“成为模范高小校”。[8]开展大刀阔斧的改革,一方面积极消除传统旧式教育弊端,提倡全面的新式教育;另一方面注重将教育与革命深入结合,培养了革命接班人。[9]
一是各地在苏区时期的教育活动,开创了共产党人办教育的局部实践。二是抗战时期教育西迁,知识分子大量进入大后方,带动西部乡村教育的发展。如重庆北碚地区的乡村教育实践极具影响。三是建国后推动的扫盲教育极具影响。各地普遍举办民众夜校、农协会、识字班,农村识字率有了大幅提升,具有世界影响。以处于民族地区的云南省罗平县大水井乡为例,“累计扫除文盲2000 多人,人均受教育年限已达8年。”[10]四是随着新中国工业布局之影响,各类企业厂矿的子弟学校迅速产生,创造了基础教育的辉煌,促进了教育与社会发展的融合。五是改革开放后持续推进的普及义务教育,成效显著,为世界树立了中国乡村教育的成功模式。
一是部分乡村精英为乡村教育所做的巨大贡献等,如捐款建校、设立奖助学金等。尤其是东南地区“华侨办学”盛行,[11]对基础教育事业有很大促进,值得修志者关注。二是在义务教育发展中,希望小学数量较多,大量农村学校收到来自各组织、企业、个人的捐款建校。据中国青少年发展基金会官网统计:希望工程自1989 年10月实施以来,截至2020 年底,全国希望工程累计捐赠收入175.8 亿元,资助困难学生639.7 万名,援建希望小学20,593所,有力的促进了义务教育普及与提升。
故而,盛世修志,利在千秋。新时期,全面梳理中国共产党领导乡村教育事业发展的历程,关注乡村教育,传承乡村文脉,意义重大。乡村教育志书编写既是传承乡村教育文化遗产的需要,也是方志学重心下移至乡村基层,逐步进入乡村社会微观志书编纂的需要。乡村教育志书编写要科学规范,要坚持存史、资政、育人的功能,突出中国共产党的乡村振兴战略和教育方针,突出乡土情结,体现为民情怀,真正实现教育志书为党立言、为国存史、为民修志的宏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