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华民族共同体话语体系建设的现状、任务与路径

2024-05-10 10:37:22彭庆军
北方民族大学学报 2024年1期

彭庆军,张 欣

(1.中南民族大学 公共管理学院,湖北 武汉 430074;2.中南民族大学 民族学与社会学学院,湖北 武汉 430074)

随着中华民族伟大复兴战略的实施和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建设新征程的开启,“加快构建中国特色哲学社会科学学科体系、学术体系、话语体系”[1]43的任务更加紧迫。自2014年习近平总书记在第二次中央新疆工作座谈会上首次提出“牢固树立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后,作为中国特色哲学社会科学建设的重要内容,设立中华民族共同体学逐渐成为学界和民族工作部门探讨的热点之一。2023 年10 月,习近平总书记在中共中央政治局第九次集体学习时指出,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需要构建科学完备的中华民族共同体理论体系,并特别强调加快形成中国自主的中华民族共同体史料体系、话语体系、理论体系[2]。这就为中华民族共同体研究指明了正确方向,提供了根本遵循。本文试图在近年来中华民族共同体研究基础上,从态势、任务和路径三个方面,对加快形成中国自主的中华民族共同体话语体系展开思考。

一、中华民族共同体话语体系建设的良好态势

话语是交往的工具,也是文化的神经[3],还是一种权力[4]。一般而言,话语体系是指在文化交流与传播活动中话语主体运用的表述范式。一个现代、成熟的话语体系有“增值功效”,可以不断自我修复,在传播中能产生事半功倍的“加乘效应”[5]。近年来,有关中华民族共同体的研究取得了许多丰硕的成果,有力地促进了中华民族共同体话语体系建设。从整体上看,呈现出以下良好发展态势。

(一)论从史出的历史叙述

构建科学完备的中华民族共同体理论体系,要立足中华民族悠久历史[2]。中华民族共同体话语体系建设,需要从中华文明上下五千年的独特历史中汲取优质话语资源。一段时期以来,一些西方学者以所谓学术方法、研究视角创新为由,提出了一系列中华民族错误史观,试图解构中国和中华民族,给中华民族共同体研究和建设带来了严重挑战[6]。中华民族共同体话语体系构建,必须在认真清理西方错误史观的基础上,立足中华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悠久历史,顺应中华民族从历史走向未来,从传统走向现代、从多元凝聚为一体的大趋势,深刻揭示中华民族形成与发展的历史逻辑。近年来,学界坚持以习近平总书记关于加强和改进民族工作的重要思想为指导,一方面认真清理和自觉抵制各种舶来史观的不良影响,另一方面加快从以传统王朝断代史、族别关系互动史为主的研究,转向以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为主轴的中华民族多元一体的整体史研究,为中华民族共同体话语体系建设奠定了全面、扎实而缜密的史料基础。如历史学、考古学、民族学、文化学等通过对“宅兹中国”[7]“华夷一体”[8]“五胡入华”[9]“重塑中华”[10]“大一统”历史[11]等的深入研究,通过《中华民族交往交流交融史料汇编》的编纂和《中华民族共同体概论》(试用本)的编写,以大量历史考证资料揭示中华民族形成与发展的历史逻辑,为中华民族共同体话语体系建设提供了丰富的中华民族史话语资源,体现了鲜明的“史论结合,论从史出”的话语特色。

(二)守正创新的学理阐释

党的十八大以来,习近平总书记坚持“两个结合”,创造性地提出了“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是民族团结之本”“必须以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为新时代党的民族工作的主线”等一系列重大原创性论断,在一脉相承坚持党的民族理论和民族政策的基础上,创造性地将马克思主义关于共同体的理念与我们党关于中华民族的观点相结合[12]44~47,为中华民族共同体话语体系建设提供了核心话语资源。近年来,学界持续深入推进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同中国具体实际相结合、同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相结合(以下简称“两个结合”),紧紧围绕马克思主义关于共同体的理念、马克思主义共同体思想中国化[13],特别是对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等一系列重大原创性论断,从内在机理[14]、当代价值[15]、内涵要素[16]、外延关系[17]等诸多方面进行了深入阐释,进一步丰富了中华民族共同体话语体系的理论资源,推动了中华民族共同体话语体系的形成,体现出中华民族共同体话语建设守正创新的鲜明品格。

(三)质性叙事的大众传播

中国自主的中华民族共同体话语体系建设,不仅需要从学术上讲清楚中华民族共同体形成和建设的哲理、学理,还要面向社会大众讲清楚道理。习近平总书记提出,讲好中华民族共同体故事,要做到“三个讲清楚”。近年来,学界以质性叙事为主要方式,为中华民族共同体话语体系建设提供了丰富的案例素材,主要集中在祖先起源[18]、民族关系历史[19](如民族走廊的多民族交往交流交融)、共享文化符号[20](如五色米、石榴、象等)、共创悠久历史[21]、共享辉煌成就[22]等方面的深入挖掘和系统整理。另外,国家民委创办的“道中华”等融媒体传播,也为讲好中华民族共同体故事、加快形成中国自主的中华民族共同体话语体系提供了大量鲜活的历史与现实案例。

(四)国家民族的实践面向

现代民族国家的建立并非一劳永逸,更为艰巨的任务是中华民族共同体建设。早在近代中国转型时期,就有“中华民族是一个”的广泛讨论。中华民族的“全民一体”属性是中华民族在近代成为一个现代民族的过程中形成的,是中华民族之所以是现代民族的本质所在[23]。当前,中国自主的中华民族共同体话语体系建设也是我国作为现代民族国家自主性建设的重要组成部分。作为一个学术概念,考古学家夏鼐于1962年首次提出“中华民族共同体”,20世纪70年代末开始在学界传播,21 世纪前已被中国学界广泛接受和运用,但真正被学界和全社会广泛关注并成为核心概念是在2014 年,习近平总书记在第二次中央新疆工作座谈会上的讲话中首次公开使用“中华民族共同体”这一表述[13]。从此,“中华民族共同体”不仅具有学术研究的理论面向,而且具有强烈的国家民族工作实践面向,必须从中华民族伟大复兴战略高度把握新时代党的民族工作的历史方位。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不仅是新时代党的民族工作主线,也是民族地区各项工作的主线。“民族复兴”“强国建设”等成为中华民族共同体话语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

综上,中华民族共同体话语体系建设是一个基础性、综合性、创新性工程,加快形成中国自主的中华民族共同体话语体系,还需要在现有良好发展态势的基础上,对中华民族共同体话语体系建设的基本规律进行系统审思。

二、中华民族共同体话语体系建设的主要任务

话语体系是一种综合系统。中华民族共同体话语体系建设需要吸收和借鉴多学科的知识和方法,形成能自圆其说的“元理论”[24]。由于中华民族共同体研究属于新兴交叉学科领域,还没有形成相对成熟的话语体系,在话语对象、概念界定、主题选择和陈述形式方面都有待进一步完善。

(一)话语对象从学科交叉走向交叉学科

话语对象主要与研究界限相关。随着世界不确定性的增加和研究主题的交叉,哲学社会科学之间的研究界限越来越模糊,但各学科依然有自身相对核心的研究范围。中华民族共同体研究吸引了诸多学科的学者参与,突破了我国民族学传统的族别研究范式,大致形成了民族团结、国家民族建构、共同体建设三种话语趋向[25]。这三种话语趋向之间并无根本性冲突,但存在不同的学科传统和逻辑取向。中华民族共同体研究是一个多学科交叉研究的问题,还是像国家安全学、区域国别学一样成为一个单独的交叉学科,学界还未达成共识。如果将中华民族共同体研究作为一个典型的交叉学科研究领域或主题,就不能仅借用相关学科话语或通过学科交叉来形成其话语体系。

当前,中华民族共同体研究还停留在学科交叉的状态。一是现有的学科设置和专门人才培养以民族学为主,大多数高校在民族学一级学科下自设中华民族共同体研究二级学科或研究方向。二是从全国各高校设置的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研究基地来看,各高校整合了全校相关学科的骨干力量,但主导学科和首席专家的学科背景各不相同,有法学、历史学、政治学等等。这无疑有利于突破传统的民族学单一学科话语趋向,然而现有的多学科交叉研究无法满足“加快形成中国自主的中华民族共同体话语体系建设”的现实需要,因为多学科交叉研究存在诸多局限。一是话语分散。中华民族共同体话语体系建设需要在各核心话语之间建立起紧密的逻辑关系,但多学科交叉研究难以形成系统的话语体系。二是概念不一。不同学科有不同学科的核心概念,即使是同一概念,不同学科也有不同的阐释重点。如对“共同体”内涵的界定,政治学强调政治一体,社会学偏重社会联结,民族学偏向文化共生。三是方法不适。方法或方法论似乎不存在学科适应性和主体性问题,但实际上,方法不同同样会限制话语运用,甚至会误解不同学科的话语内涵。例如,中华民族共同体话语体系建设首先需要坚持“两个结合”,但部分学者对马克思主义关于共同体的思想以及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方法较为生疏,直接套用学科方法,容易形成对中华民族共同体研究的狭隘民族主义解释或大民族主义解释。

由此看来,加快推动中华民族共同体多学科交叉研究走向独立的中华民族共同体学交叉学科研究,是较为理想的选择。在现今中华民族共同体研究和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宣介中,越来越多的成果呈现出多学科话语交叉运用的特征,如郝时远先生有关“滇象北往与贡象南来”的研究[26]既是历史学的,也是民族学、人类学的,还是政治学的。这对于加快形成中国自主的中华民族共同体话语体系起到了十分重要的推动作用。

(二)概念界定从坚持“理论与实际相结合”到坚持“两个结合”

概念是话语体系的基本单元。中华民族共同体话语体系至少包含“中华”“民族”“中华民族”“共同体”“民族共同体”“中华民族共同体”“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中华民族共同体建设”等一系列重要基础概念,同时还涉及“种族”“族群”“民族国家”“民族主义”“社会共同体”“人类命运共同体”等相关概念。要明确这些概念的基本内涵及其关系是一个复杂的系统性工程。中华民族共同体话语体系所蕴含的概念、范畴、关系的界定,必须坚持“两个结合”。

我国人文社会科学的相关核心概念界定需要将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同中国具体实际相结合。因为过去受学术研究阶段和水平的限制,人文社会科学的一些核心概念的界定通常借鉴欧美各相关学科的解释范式,从而导致中国主体性缺失。具体到中华民族共同体话语体系建设,不仅需要与中国具体实际相结合,更需要将马克思主义关于民族、共同体的基本原理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相结合。一是话语自主性需要以文化自主性作为基础性支撑。缺少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支撑的中华民族共同体话语体系,难言其有中国自主性,“借来的学问”可能导致“知识危机”和“认同危机”。二是一段时间以来,民族学、政治学等相关学科对“民族”“民族国家”等概念的解释受到欧美话语的重大影响,从而导致其概念解释的经验基础及内涵逻辑与中国本土经验难以适配,其话语解释所携带的意识形态和文化价值偏见难以祛除,无法形成适应中国历史文化实践和政治社会实践的科学解释。中华民族共同体话语体系建设需要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和中华文明的滋养。

另外,核心概念的科学界定,不仅要规范概念所指的内涵与外延,而且必须基于概念产生的经验事实、体现概念所蕴含的内在逻辑以及概念所展现的价值意向。当前,随着习近平总书记关于加强和改进民族工作的重要思想的进一步拓展和深入,中华民族共同体话语体系中诸多核心概念的意蕴逐渐明确。习近平总书记明确提出,“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就是要引导各族人民牢固树立休戚与共、荣辱与共、生死与共、命运与共的共同体理念”[12]11。这为中华民族共同体研究中其他核心概念的解释奠定了基础,但有关“中华民族”“中华民族共同体”“人类命运共同体”等核心概念、范畴及其关系还有待深入研究。

(三)主题选择从“大切口,小问题”到“大问题,小切口”

学科研究主题的选择直接决定学科话语体系的主要内容与话语范式。随着我国哲学社会科学研究的深入和学科发展水平的提升,改革开放之初,那种宏大阔论的话语范式逐渐转向某个主题的精耕细作,研究问题越来越小,但视域却越来越宏大。大量研究课题和成果呈现出“宏大视域+具体问题”的研究范式,俗称“大切口,小问题”。这对于成熟的哲学社会科学学科而言是一种自然现象,因为基础性理论问题已经形成共识,服务国家战略和现实社会需要的具体问题研究是一种必然趋势,但对还处于起步阶段的中华民族共同体研究而言,这种“大切口,小问题”的研究无法满足现实发展需要。一是中华民族共同体话语体系建设,核心概念、基本理论、主要方法等基础性问题的研究是首要任务和基本前提。二是基础性的重大理论问题如果没有学术共识,小问题的研究往往陷入“头痛医头、脚痛医脚”的具体对策困境之中,甚至会偏离正确研究方向。习近平总书记强调,“把准研究方向,深化中华民族共同体重大基础性问题研究”[2]。中华民族共同体重大基础性问题内涵十分广泛,主要包括以下两类。

一是重大基础性理论问题,如“中华”与“中国”的概念内涵及其演变,“中华民族共同体”的内涵与外延,“民族”与“族群”概念的演变,“现代民族国家”的内涵及其演变,“马克思主义共同体理论”“民族主义思想”“民粹主义思潮”,等等。从“大问题,小切口”研究此类重大基础性理论问题,一方面必须以马克思主义唯物辩证法和历史唯物主义为指导,需要有宏观的系统梳理、批判性审视以及扎实的历史论证和科学的逻辑推理,另一方面还需要从基础的核心概念辨析切入,聚沙成塔。

二是重大基础性实践问题,如新时代新征程中的民族团结进步创建、加快推进中华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重点难点、新时代新征程中民族领域重大风险隐患防范化解等。此类重大基础性实践问题的“大问题,小切口”研究,既需要宏大的理论视野,又需要具体的实践问题导向,更适宜以某个具体问题为切入口,专注于具体历史或实践案例研究,探究解决方案。

主题的选择直接影响话语体系建设,作为新兴交叉学科的中华民族共同体研究,现阶段在主题选择上应努力避免其他单一学科主题不断细分、研究问题不断细化的倾向,首先着眼于重大基础性问题研究,选题上要“小切口”进入,实践调查要“小切口”进行,力争以“小切口”探察大方向、以小角度思考大态势、以小实践解决大问题。

(四)陈述形式从“单一”理论阐释为主到“混合”科学论证为主

陈述形式是学科话语体系建设长期积累的结果,既与研究主题和内容相关,也与研究方法和范式相关。现有中华民族共同体研究存在“三多三少”的现象,即政策解读多、逻辑推导多、宏大叙事多,事实调查少、个案积累少、深入分析少[27],其陈述形式往往偏重主观判断,以权威文本阐释、概念逻辑推导为主要陈述方式。这对于现阶段的中华民族共同体研究是必要的,有利于学界形成普遍性共识,激发中华民族的凝聚力和认同感,但加快形成中国自主的中华民族共同体话语体系必须注意其科学完备性。

科学完备的话语体系需要丰富的实证依据,包括历史考证与现实案例。历史考证和现实案例都要着眼于讲好中华民族共同体故事,科学揭示中华民族形成和发展的道理、学理、哲理,这都是单一的纯理论话语无法完成的,需要综合的话语陈述形式。具体而言,其话语陈述形式既需要民族学、人类学所擅长的质性叙事,也需要其他学科所擅长的量化实证。只有从多个角度出发,运用多种方法,才可能全面陈述话语构建的实际情况,从而把复杂的问题讲清楚[28]。

科学完备的理论体系需要严密的逻辑推理,证据需要形成链条,案例需要科学分析。近年来,混合研究方法越来越受到人文社会科学研究的重视,成为重要的研究策略。混合研究的主要优势在于使定性研究与定量研究互补,提供更完整的事实描述、更精准的研究结果。中华民族共同体研究是一门交叉学科,混合研究的陈述形式更具适用性、必要性和可行性。例如,对于某具体区域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研究,可以结合政治学的分析框架、人口学和经济学的定量模型、民族学和人类学的“深描”方法等开展混合研究。再如,对中华民族共同体形成的历史研究,可以使用历史计量分析,利用大数据分析民族人口流动趋势等。

总之,中华民族共同体话语体系建设需要多学科共同发力,进一步明晰话语对象,界定核心概念,明确主题选择,优化陈述形式。

三、中华民族共同体话语体系建设的基本路径

中华民族共同体研究成果丰富,但整体上还处于起步阶段。实现以上中华民族共同体话语体系的建设任务,构建一套具有自主性、原创性、本土化和竞争力的话语体系,还需从具体实践路径出发,为中国特色哲学社会科学自主话语体系的形成作出积极贡献。

(一)以习近平总书记关于加强和改进民族工作的重要思想引领话语体系建设

新时代以来,我们党提出把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作为民族工作的主线,明确了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具体含义,形成了习近平总书记关于加强和改进民族工作的重要思想。这一思想主要体现在“十二个必须”等方面,是新时代党的民族工作理论和实践的智慧结晶,为中华民族共同体话语体系建设提供了核心话语资源和方向引领。

中华民族共同体是一个具有鲜明意识形态内涵的社会政治概念和话语,蕴含了中国共产党对中华民族这个客观实体的认知和政治主张[29]。政治话语并不完全等同于官方话语,也不等同于公文语言,而是学术话语体系的核心组成部分。问题的关键是如何有效促进我们党和国家关于民族问题的路线方针政策学术化,对习近平总书记关于加强和改进民族工作的重要思想进行学理化阐释,特别是从学术上提炼党领导开展民族工作的基本经验、路径和模式,以学术讲政治,努力将碎片化的政策话语内容体系化,促使各族人民群众对党的民族理论、中华民族共同体话语形成系统认知,从学术上实现习近平总书记提出的“三个讲清楚”。话语体系建设是一项意识形态属性非常强的系统工程,中华民族共同体话语体系建设的根本是突显中华民族共同体研究的中国自主性。新时代习近平总书记关于加强和改进民族工作的重要思想是立足中国统一的多民族国家国情,从我国五千年历史文化脉络和现实国情出发,既一脉相承又与时俱进贯彻党的民族理论和民族政策的思想结晶,是坚持从中国看中国、从中国看世界的中国主体意识的典范。坚持以习近平总书记关于加强和改进民族工作的重要思想为指导,可以为中华民族共同体话语体系建设提供根本政治保证。

(二)强化中华民族共同体建设实践与话语建设的双向赋能

从学科发展的过程逻辑来看,现实的具体实践与学科话语建设之间有着显著的耦合关系。中华民族共同体话语体系建设必须基于中华民族共同体建设的伟大实践,而中华民族共同体建设的伟大实践又能进一步促进中华民族共同体话语体系建设。

中华民族共同体建设的历史实践为中华民族共同体话语体系建设提供了丰富的历史资源。中华文明和中华优秀传统文化虽然没有形成一套以概念为基础的中华民族共同体话语体系,但其中蕴含着独特的中华民族共同体建设经验智慧和话语资源。通过对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史的梳理,能够为我国统一的多民族国家基本国情及成因提供历史逻辑和理论逻辑。通过对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继承与发展,能够获得“华夷一体”“五胡入华”“胡汉一家”“共奉中国”“混一南北”等认同理念。鉴于我国历史的延续性与统一多民族超大规模国家的相通性,回溯挖掘中华民族共同体形成和发展的历史话语资源,对中华民族共同体话语体系建设尤为重要。应该说,对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和中华文明中关于中华民族共同体的传统话语资源的激活和再阐释,目前学界的努力还远远不够。

中华民族共同体建设的当代实践也是中华民族共同体话语体系建设的重要资源。从本质上讲,话语源于人民群众的生产生活实践,而且只有被广大人民群众接受、认同和广泛使用的话语才有持久的生命力。中华民族共同体话语体系建设需要从群众日常生产生活中寻找实证依据,从各地丰富的中华民族共同体建设实践中收集故事,发现各民族的生活逻辑,寻找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内在道理[27],将经验研究获得的认识转化为学术话语,从而增强中华民族共同体话语体系的原创性和本土性,有利于进一步有形有感有效推动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大众化、生活化、精准化。

(三)着眼中华民族现代文明建设以提升中华民族共同体话语影响力

影响力是中华民族共同体话语体系建设的重要考量。“在解读中国实践、构建中国理论上,我们应该最有发言权,但实际上我国哲学社会科学在国际上的声音还比较小,还处于有理说不出、说了传不开的境地。”[30]中华民族共同体话语体系建设要立足中国历史与实践,但不能故步自封,陷入学术民族主义,要着眼于中华民族现代文明建设,积极推进中华民族共同体本土话语国际化与外来话语本土化,持续提升中华民族共同体话语体系的影响力。

中华民族共同体话语要在国际学术话语市场上有影响力,就必须要让世界听得到、听得懂、能接受。积极对我国本土话语进行科学译介,向世界传递中国声音,丰富和拓展中华民族共同体话语的传播方式和传播途径。加快对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历史文献、经典故事等进行译介,借助新兴传播媒介,多样态组合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元素,多角度提炼符号美,实现从分散的符号到可传播文本的飞跃。开放性是影响力的前提,中华民族共同体话语体系同样是一个开放的系统。世界上其他国家民族共同体的经验可以为中华民族共同体建设提供参照,中华民族共同体建设也会受到各国的关注和影响。中华民族共同体建设的经验与世界上特别是西方国家民族共同体建设的经验是并行的,也是相互影响的。坚持中华民族共同体话语体系建设的自主性,并不是完全排斥外来话语的影响。

总之,中华民族共同体话语体系构建必须基于中华民族现代文明建设,努力通过中国式现代化持续激活中华文明的优秀基因,将中华民族现代文明更好地知识化、概念化和学理化,不仅为中华民族共同体建设提供智识话语,还要用中华民族共同体话语总结中华民族共同体建设经验,把中国经验提升为中国理论。与此同时,中华民族共同体研究也要融入世界民族共同体、人类命运共同体的研究之中,从人类文明交流互鉴中汲取营养,从而形成科学合理的中华民族共同体话语体系,为中华民族现代文明建设提供智识资源供给,让中华民族共同体话语体系具有全球影响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