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华民族文化主体性百年建构研究〔*〕

2024-05-09 13:18曹高丁
学术界 2024年2期
关键词:中华民族建构马克思主义

曹高丁,青 觉

(1.中央民族大学 民族学与社会学学院,北京 100081;2.重庆电子工程职业学院 马克思主义学院,重庆 401331)

近代以降,中国的国门被西式现代化打开以后,传承千年的儒家思想体系开始受到西方工业文明的全面冲击和挑战,中华民族被迫走上被动的现代化进程,成为世界民族国家体系中被审视、被救亡的对象。民族危机的本质是民族文化主体性危机,中华民族文化在民族危机中经历了巨大的冲击和变革,也展现出了强大的自我复兴和文化重塑能力,找到了一条重构文化主体性的发展道路。在2023年的文化传承发展座谈会上,习近平总书记强调“‘结合’巩固了文化主体性”。〔1〕“巩固文化主体性”创新性论断的提出是中华民族伟大历史实践的逻辑使然,也是建设中华民族现代文明的当代实践,对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具有决定性意义。在此背景下,如何以“两个结合”的视角把握中华民族文化主体性的深刻内涵及其复杂建构历程,成为当前学界的一个重要议题。

一、概念内涵:中华民族文化主体性的意涵剖析

深刻剖析中华民族文化主体性的概念内涵,可以确定以何种方式理解文化主体性建构的核心要素,以何种范式划分文化主体性建构的历史阶段。理解中华民族文化主体性的概念内涵,先要深入考察主体性意涵及其与文化的关联,进而明晰中华民族文化主体性的理论基础和历史情境,为研究其百年建构历程提供整体思路。

(一)主体、主体性与文化主体性

主体和主体性是哲学研究中的核心词汇,最早发源于古希腊罗马哲学。亚里士多德在人、物同源同性的理论影响下最早使用主体泛指实体,主体与主体性被限制在实体与属性的范畴内。近代德意志古典哲学从认识论出发,以人作为主体,把人的主体性归结为意识性,实现了西方主体性哲学的认识论飞跃。笛卡尔、康德、黑格尔相继阐发了主体性思想,形成基于理性主义的主体性理论,引发费尔巴哈和马克思的反思。主体和主体性的关系考察重点转向主体与客体的关系,成为改造世界的有机组成部分。马克思从实践哲学出发,将主体确定为“现实的、自由的人”,并将其置身于历史进程和社会实践中审视,通过对时间和历史的合理阐释,建构出实践主体性思想。主体性是相对客体性而言的,受实践规定的人在现实社会中建立、维持和推进一定的对象性关系时所展现出来的特性就是主体性,也就衍生出主体与客体以及对象性实践活动的关系,即能动与受动的关系。无论是个体还是群体都是现实的主体存在,人活动的对象即为客体存在,而对象性实践活动是区分“我”与“他”,建立主客体价值关系的中介。当主体主动发出改造客体的对象性实践活动时,其主体性就彰显出来,表现为自主、独立和创造等特性,并对历史进程产生能动影响;当主体被动应对来自客体的对象性实践活动时,就意味着主体性的弱化和迷失。由此可以认为,主体性是“主体通过对象性活动去把握客体的一种特性”。〔2〕

文化是一个极其庞杂的概念,人的出现将自在世界变为人化世界,并赋予人化世界以意义,从而产生文化。从学理上看,文化就是主体通过改造自然、改造社会等对象性实践活动所创造出来的以物质为基础的意向性复合体系,即文化是人创造的,因而具有可建构性。同时,主体的对象性实践活动是具有客观实在性的,文化一旦被对象化就成为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客观存在,从而限制人的主观行为,即文化可以塑造人。因此,文化主体性的核心内涵是人与文化之间主客体互动时所展现出来的一种特性,其所包含的首要观点就是主体创造文化,强调人作为文化的创造者,能够对文化进行创新和建构,显现出人作为主体的自主性和创造性。同时,人作为客观存在,也是文化的存在,也受到文化的塑造,强调人在文化中具有被塑造的角色,受到文化的影响和限制。文化主体性意味着人作为主体有能力主动地创造、传承和转化文化,同时也标定了人需要在文化的框架内进行行动,并接受文化的制约。这种相互作用使得人与文化之间形成了复杂而紧密的联系,进一步深化了文化的内涵和人的自我意识。就此而言,文化主体性具有自主性、独立性和创造性,表现在面对异质文化挑战时的自主选择、独立自觉和融合创新。这意味着一个民族或国家在面对外来文化冲击和异质文化挑战时,具有自主选择的能力,能够根据自身的文化传统和价值观进行独立自觉的决策,并在吸收融合外来文化的同时保持自身文化的独立性。正如习近平总书记所言,“有了文化主体性,就有了文化意义上坚定的自我”。〔3〕文化主体性强调了文化的灵活性,即通过融合和创新将外来文化元素融入自身文化,创造出新的文化表达方式和独特的文化特征,在传统和现代之间、在本土和外来之间找到平衡,既维护了文化的独特性,同时也能够积极参与国际文化交流,推动文化的发展和创新。

(二)中华民族文化主体性

人类主体在社会实践中受到结构规定性影响,不同的历史阶段、不同的民族群体、不同的组织制度具有不同的结构规定性,从而塑造出不同的文化传统,形成相对稳定的文化主体性。文化主体性成为民族文化和国家历史的内在根据,维系着民族和国家的存续。“如果一个民族、一个国家的文化主体性失落了,那就意味着这个国家的历史中断了。”〔4〕可见,文化主体性对于民族传承和国家延续的重要性。中华民族和中华文明是人类文明史上最为特殊的存在,数千年的民族主体一致性和民族文明连续性造就了中华民族文化的主体性,并在历史演进中不断巩固和发展。就其发生逻辑而言,中华民族文化主体性的确立、重构与民族复兴之路同行同构,凸显的不仅仅是本土文化的坚守性和融合力,也是现代化道路的抉择和伟大梦想的实现,其基础在于国家独立和民族复兴两大历史任务,动力来源于历史主体的自省自强。就其发展逻辑而言,中华民族文化主体性的建构、巩固与理论创新相向而行,既呈现了中国式现代化的文化新形态,又彰显了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和中华民族精神的时代精华,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时代化的最有力体现。

文化主体性的强弱外显为中华民族的盛衰。在世界民族国家体系下,中华民族文化在与西方现代民族国家文化的对象性活动中,一度由主动转为被动,文化主体性受到极大的冲击。从“天朝上国”到“师夷长技”再到“中学为体、西学为用”,外部民族危机严重冲击内部“文化心态”,人们普遍陷入心理危机状态。中国人对传统文化的态度开始由“文化自负”变为“文化自卑”,由最初的部分修改和发展,演变为全面否定。对西方文化的态度从最初的抵触逐渐转向信仰,从局部吸收发展为全盘西化,并形成了一种偏执,即“现代化就是西化”。这种思想变革和态度转变部分反映了中国社会和文化在面对现代化进程时的紧张和困惑。知识分子和年轻一代的思想家试图通过彻底否定传统文化、全盘西化,来迎合时代的潮流和国际标准。这种极端的思维模式在一定程度上导致了文化的断裂和价值观的混乱,引发了中华民族文化主体性的迷失。

现代化是民族文化发展的根基,在建构中华民族文化主体性中起到了基础性作用。鸦片战争爆发后,中国传统农业文明无力应对西方现代化工业文明,固有文化观念也无法为“中国向何处去”提供解决方案,以“天下”为中心的儒家文明受到西方现代文明的强烈冲击,中华文明从中心走向边缘,中华民族文化的主体性日渐式微。在以西方现代文明观照下认识中华民族文化主体性的语境中,衍生出“为何要建构中华民族文化主体性”“由谁来建构中华民族文化主体性”“如何建构中华民族文化主体性”“中华民族文化主体性服务于谁”等一系列问题。中国共产党在前人尝试“器物—制度—文化”的救亡图存道路基础上,以中国化的方式将马克思主义运用于中国大地,将其确定为中国革命、改革和建设的价值指引和理论旗帜,通过“两个结合”实现理论与实践、思想与时代的深度融合,使中华民族文化主体性在民族危机中获得重构,从根本上改变了中国人民的精神面貌和中华民族的前途命运。

二、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中华民族文化主体性建构的萌芽与探索

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后,西方资本主义文明危机逐渐暴露出来。一部分知识分子看到了帝国主义虚伪的实质,认识到西方文化并不是“灵丹妙药”,开始真正重新审视中华民族文化,思考在西方文化的冲击下如何重建中华民族文化。中国人对民族文化的态度进入“文化自省”时期。也正是在这样“文化自省”“思想变革”时期,马克思主义传入中国,并以其革命性、科学性、民主性在中国的先进知识分子中迅速传播。中国先进知识分子开始思考如何将马克思主义应用于中国的革命和社会发展,以推动国家独立和民族复兴。中国共产党通过学习和改造马克思主义思想,逐渐形成了以唯物史观为基础的观察和分析方法,并以此作为工具重新审视中国传统文化,与各种错误思想展开论争,实现了由文化进化论到整体文化论的观念转变,中华民族文化的主体性建构开始进入萌芽与探索时期。

(一)以宣传与批判为途径的萌芽时期

中国共产党成立的首要任务是革命,是推翻现有社会秩序,革新精神面貌,建立一个全新的社会形态。中国共产党成立初期,立足马克思主义社会形态革命学说,在传播马克思主义的宣传中正视中国的历史和文化遗产,在批驳非马克思主义文化道路的斗争中辩证扬弃中国传统文化。一是创办报刊,抢占舆论宣传阵地。中国共产党自成立之日起就全身心投入马克思主义思想的宣传中,不遗余力地创办、改造先进报刊,建立新闻舆论阵地,抢占舆论主导地位。先后创办《共产党》《向导》《先驱》等机关理论刊物,积极宣传党的革命纲领和政策主张;改组《广东群报》《新青年》《政治周报》等,大量转载刊登宣传马克思主义和分析中国实际问题的文章。其中,《共产党》月刊第一次在中国树起“共产党”的大旗,《广东群报》成为“中国南部文化运动的总枢纽”。二是建立出版发行机构,强化对理论宣传教育工作的组织领导。1920年8月,中共上海早期组织创办新青年社,先后出版了《资本论入门》《社会主义史》等多本马克思主义书籍。1921年9月,成立人民出版社,相继出版了《劳动运动史》《国家与革命》《共产党宣言》等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1923年成立上海书店,1925年建立崇文堂印务局,1926年成立长江书店。通过这些出版发行机构,强化了党对思想文化领域的影响力,为党争取思想文化领导地位奠定了基础。在进行理论宣传教育的过程中,中国共产党高度重视对教育宣传工作的领导,先后组建各种宣传部门,系统化开展宣传工作。中共三大以制度形式确立由中共中央和青年团中央共同组成教育宣传委员会负责宣传教育工作,增强了教育宣传工作的协调性。中共四大成立了中央宣传部统一领导全党宣传教育工作,确保了党对文化领导的连续性和稳定性。三是对非马克思主义文化道路的扬弃与批驳。党的早期领导人在新文化运动中就开始建构中华民族文化建设的新道路,将马克思主义思想融合到中华传统文化中,提出中华民族文化建构必须和“民族运动”“民主运动”一体而行,试图在革命基础上建构超越中国传统文化的无产阶级大众文化。1922年提出“承认妇女在法律上与男子有同等的权利”,〔5〕深刻批判中国封建守旧伦理,唤醒广大女性的权利意识;1923年指出“政权、族权、神权、夫权,代表了全部封建宗法的思想和制度,是束缚中国人民特别是农民的四条极大的绳索”,〔6〕要教育启发农民摒弃宗法观念;1925年提出“无产阶级文化”概念,要逐步建立无产阶级新文化。同时,对错误思潮的批驳是中国共产党文化主体性早期建构的另一方式。针对“东方文化派”宣扬的“救世论”“复兴论”等尊孔复古主张,张闻天认为“东方文化派”不过是“以中国的陈旧的、保守的、落后的思想,反对外国先进的、革命的思想”。〔7〕针对“整理国故”等复古逆流,陈独秀称整理国故运动是“在粪秽中寻找毒药”。〔8〕针对“戴季陶主义”攻击马克思主义是“空想世界主义”,瞿秋白认为戴季陶所谓的“纯正三民主义”本质是资产阶级的民族主义,是纯粹的空想主义。

(二)以统一战线为方法的探索时期

第一次国共合作破裂后,国民党反动势力大肆宣扬法西斯主义独裁理论,妄图以“民族主义文艺运动”消解“阶级”革命意识;同时,对中国共产党革命政权发动军事和文化“围剿”,大肆宣扬反革命思想。中国共产党以马克思主义为指导,将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革命领导权理论运用到文化领域,展开了富有创造性的文化斗争和文化建构,提出建构文化统一战线,团结、培养革命知识分子,夺取无产阶级革命领导权。一方面,中国共产党为应对国民党反动派的文化专制高压统治采取了积极的阶级政策,与进步知识分子联合,以文化统一战线为法宝,开展民族文化的主体性建构。1929年,《宣传工作决议案》把“工人、苦力、流氓无产阶级、农民、兵士、职员、学徒、小手工艺工人、小资产阶级知识分子特别是学生与小学教师”〔9〕纳入文化统一战线的联合对象。1930年3月2日,中国共产党基于革命团结思想联合鲁迅、夏衍、茅盾等革命文化工作者,成立“中国左翼作家联盟”,标志着文化统一战线初步建立。之后,中国社会科学家联盟、中国左翼新闻记者联盟、音乐小组、电影小组等左翼文化团体纷纷涌现,开展了一场影响深远的“左翼文艺运动”,锻炼出一支坚强的革命文化队伍。“九一八”事变后,中华民族危机空前严重,中国共产党组建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号召全国人民团结抗日救亡,明确指出“广大的小资产阶级群众,革命的智识分子是民族革命中可靠的同盟者”,〔10〕进一步巩固了文化统一战线。1938年3月27日,中华全国文艺界抗敌协会正式成立,并作为文化统一战线的领导机关,将各界知识分子紧紧团结在抗日救亡大旗下,开展各种形式的抗战宣传,凝聚民众力量,激发民族情感,对中华民族文化主体性建构产生深远影响。另一方面,中国共产党创造性地将革命领导权理论运用到思想文化战线,夺取无产阶级文化领导权。领导权问题是马克思主义的重大理论命题,也是新民主主义革命成败的关键战略问题。无产阶级要建立自己的政权,首先要夺取文化领导权,以无产阶级文化武装人民群众,投身到工农苏维埃革命旗帜下。因此,土地革命时期,中国共产党以阶级革命为逻辑起点,动员知识分子和文化组织“为着文化运动的无产阶级的领导权而斗争”。〔11〕无产阶级要夺取文化领权,唯一的办法是建立自己的文化组织和宣传机构,开展文化斗争。党先后在国统区重建舆论宣传阵地,猛烈抨击国民党反动势力错误言论,澄清思想迷惑,为群众指明革命方向。如1927年创办《布尔塞维克》,宣传党的革命方针;1928年创办《红旗》,强烈批判国民党反动派的各项愚民政策;1930年创办《红旗日报》,宣扬无产阶级的革命实践。在建立无产阶级文化阵地和组织机构的同时,积极推动马克思主义大众化、通俗化,将抽象晦涩的马克思主义原文原著“转译”为适合普通群众的大众文艺,将党的纲领、方针和政策“转化”为通俗易懂的语言、具体细致的规定,促进了理论与群众的结合,从而实现党对群众思想文化的领导权。

(三)以新文化为目标的实践时期

“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提出是中华民族文化主体性建构的里程碑事件,标志着党的文化理论“进入了成熟阶段”,〔12〕也意味着中国共产党找到了马克思主义与中国传统文化的契合点,并在实践中实现了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转换、演绎和发展,凝练出具有民族性、科学性和大众性的新民主主义文化理论。在对待中国传统文化态度上,中国共产党经历了从猛烈批判到辩证继承的转变。作为封建伦理制度塔基的中国儒家文化,在价值伦理等方面与马克思主义思想产生尖锐冲突,一度成为中国共产党人猛烈批判的对象。直到土地革命时期,一系列的惨重失败使得党的领导人开始反思马克思主义在中国的“水土不服”,探索与中国“实际需要”相结合问题。党内知识分子改变了过去单纯地批判儒家文化,转而一分为二地看待和承继,提出文化大众化本土化选择。艾思奇认为爱国主义文化运动“不是五四运动时代的单纯反封建文化的运动,而是要把一切文化应用到有利于民族生存的方面”。〔13〕陈伯达也认为“我们对于文化不只要能‘破’,而且要能‘立’”“合理地扬弃中国的旧文化,创造中国的新文化”。〔14〕在对待马克思主义态度上,也经历了一个由“关门主义”“教条主义”到“具体化”“中国化”的曲折过程,并逐渐认识到盲目照抄苏俄经验不可靠,应该在中国化基础上建构中华民族文化主体性意识。1936年,“辩证法之实用化和中国化”〔15〕观点被提出,随后“哲学研究中国化”“中国问题具体化”等思想相继出现,为马克思主义与中国传统文化的进一步结合带来了新的思想积淀和理论智慧。1938年,毛泽东在中共六届六中全会上提出马克思主义“具体化”论断,强调“使马克思主义在中国具体化,使之在其每一表现中带着必须有的中国的特性”,〔16〕进一步突出了理论与实践结合的重要性和不可或缺性,将马克思主义在中国的具体化和本土化提升到了更高的层次,为中华民族文化主体性建构奠定了思想基础。1940年,张闻天首次提出中华民族新文化是民族的、民主的、科学的、大众的文化,对中华民族文化主体性建构进行了“四维定位”尝试,初步勾勒出新民主主义文化的本质内涵和建构方向。同年,毛泽东提出并明确新民主主义文化的基本内涵,包括民族性、科学性和大众性等,标志着新民主主义文化的理论框架基本确立。抗战胜利后,中国共产党的文化理论主题转向人民民主。1946年的陕甘宁文化教育大会提出“人民本位”的文化方向,“人民民主”“人民至上”成为这一时期最引人注目且最有号召力的文化理念,简洁而有力地表达了中华民族文化主体性建构的文化价值观和文化目标。

三、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时期:中华民族文化主体性建构的转型与发展

新民主主义革命的成功并不意味着中华民族文化危机的解除,新民主主义文化的形成也不代表中国传统文化完成现代转型,中华民族文化主体性建构任重道远。新中国成立后,中国共产党清晰地认识到虽然确立了马克思主义的指导地位,但是,由于经济基础的多样性和文化自身的传承性以及相对的独立性,反动落后思想仍然充斥在部分社会阶层和知识分子脑海中,构成了新民主主义社会思想文化领域“多元并存”局面,亟需一场思想文化领域的改造,以实现由新民主主义文化向社会主义文化的转变,开启“文化自立”向“文化自觉”的转型之路。

(一)以“改造”“改革”为内容的文化转型时期

新中国的成立意味着中国开始进入新民主主义向社会主义转变的过渡时期,“过渡”也意味着文化的转型。中国共产党始终遵循着“破”“改”“立”结合的辩证思想,以极大的决心和能力荡涤了旧社会的污泥浊水,消除了严重危害社会的不良风气、广泛流行的迷信活动,确立马克思主义在全国各领域的指导地位。一方面,开展知识分子思想改造运动,促进旧知识分子转变立场。新中国成立初期,各种社会思潮仍然杂然纷呈。“以西为师”“以苏为师”等传统观念对党内外知识分子影响深刻,很多国统区知识分子、封建遗老遗少因为接受西式教育和旧式教育,思想中仍然残留“盲目崇洋”“尊孔复古”的影子。因此,对“资、遗、旧、西”等知识分子进行思想教育和改造是刻不容缓的任务。1950年,毛泽东提出“对知识分子……进行教育和改造”。〔17〕1951年,毛泽东再次指出:“首先是各种知识分子的思想改造”。〔18〕随后,中共中央发出指示,要求有计划、有领导、有步骤地在整个教育系统展开思想改造学习运动。政协全国委员会常务委员会作出《关于开展各界人士思想改造的学习运动的决定》,第三次全国统战工作会议通过《关于继续加强各界民主人士思想改造的学习运动的意见》。事实证明,对知识分子的思想改造取得了显著成功,大部分非无产阶级立场的旧知识分子在马克思主义思想指导下,基本上划清了敌我界限,实现了爱国主义情感和民族情感向无产阶级信仰的转变。为了彻底消除非马克思主义思想的负面影响,中国共产党大张旗鼓地开展对错误思想的批判,解决了为谁服务的问题。通过改造、批判唯心主义等非马克思主义思想和全员全域开展马列主义基本理论学习教育,使无产阶级思想内化于人民心中。另一方面,改革文化教育机构,推动文化教育大众化。为了文化事业的快速恢复,中国共产党对旧中国的文化事业采取了“接、管、清、改”的和平过渡方针,清理整顿旧教育事业,提出文化教育的任务是为生产建设服务。1949年在接管前“中央研究院”、前“北平研究院”等科研机构基础上成立中国科学院,标志着新中国文化教育事业迈出第一步。同年,确定了“普及”“提高”的教育发展思想,确立“向工农开门”教育方针,使工农及其子弟真正享受到受教育的权利,推动面向大众的文化教育。1950年提出“使军队形成为一个巨大的学校”,〔19〕陆续开办了速成小学200多所,速成中学60多所,提高部队的文化素养;提出“有计划有步骤地开展农民业余教育”,〔20〕创办工农干部文化补习学校、工农速成中学等,提高农民的文化水平。同时,在全国范围内有目的地展开大规模扫盲运动,“号召动员一切识字的人做群众教师”,〔21〕促使广大人民群众纷纷学习,使每个人都能够识字,掀起学文化的高潮,“人人识字”成为普遍共识和号召。1952年学龄儿童的入学率达49.2%,1955年学龄儿童入学率提升至53.8%。〔22〕

(二)以“方向”“方针”为纲要的文化发展时期

随着社会主义改造的完成,社会主义制度在中国建立,中国共产党对社会主义文化的认识进一步深化和提高,在坚持批判继承原则基础上,积极改造利用传统文化,形成了“二为”方向、“双百”方针和“古今中外”方针,为推动社会主义新文化建设作了积极探索。一是坚持“文化为人民服务、为社会主义服务”的方向。人民是世界历史的创造者,文化工作的服务对象理所当然是广大人民群众,代表最大多数人民的利益。对此,周恩来多次强调:“艺术是要人民批准的”“艺术家要面对人民,而不是只面对领导”。〔23〕毛泽东也指出:“文化工作者必须有为人民服务的高度的热忱,必须联系群众”,〔24〕号召文化艺术工作者与人民群众相结合,把立足点真正移到工农兵、无产阶级这方面来,使自己真正成为人民群众的代言人。“二为”方向的提出表明中国的新文化具有了完全不同于旧文化的新质,它是为新的经济政治力量和新的社会力量服务的,是中华民族的科学的大众的新文化。二是坚持“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方针。“百花齐放、百家争鸣”是由毛泽东率先提出、中共中央所确定的关于科学和文化工作的重要方针,目的是鼓励不同流派和思想观点在文化领域竞争和交流,强调各种文化形式和思想的自由表达。1951年,毛泽东为中国戏曲研究院题词“百花齐放,推陈出新”;〔25〕1953年,在谈到历史研究工作的方针时又提出“百家争鸣”;1956年正式提出“‘百花齐放、百家争鸣’方针”。〔26〕至此,“双百”成为繁荣科学和文化艺术工作的基本方针。1957年,毛泽东先后十余次解释“双百”方针,并在最高国务会议第十一次扩大会议和中国共产党全国宣传工作会议上对“双百”方针作了充分的理论阐述。“百花齐放”旨在鼓励各种文艺、学术流派平等发展,充分调动广大文艺、学术工作者的积极性,使文化、艺术、学术的百花竞相绽放,为人民服务。“百家争鸣”则强调在科学研究、学术活动中,要充分发挥各种观点、学派的竞争、辩论作用,促进科学真理的发现和学术思想的发展。可见,“双百”方针是党和国家关于繁荣和发展社会主义科学和文化事业的重要指导方针。三是坚持“古为今用,洋为中用”的方针。早在1942年召开的延安文艺座谈会上,毛泽东就从文化的“源”和“流”的角度阐明了“古为今用,洋为中用”的思想,初步探索了古为今用、外为中用的关系问题。1964年9月,毛泽东向时任中共中央宣传部部长陆定一作出重要批示,提出“古为今用,洋为中用”的文艺方针。“古为今用,洋为中用”阐明了党处理好古今中外文化关系的态度和方法,表明了对文化的开放态度,强调对中国传统文化应该采取批判继承态度,区分传统文化中的精华和糟粕,“剔除其封建性的糟粕,吸收其民主性的精华”;〔27〕对待外国文化也要一分为二,有分析有批判有选择地把外来的好东西吸收过来、结合进来,纳入“中”的体系中来。“古今中外”方针是对中华文明五千年生生不息的一个精练的囊括性的总结,同时也为中华民族文化主体性建构指明了一条路径,提供了一种思考与实践的方式。

四、改革开放和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新时期:中华民族文化主体性建构的重塑与完善

1949年到1978年是一个比较特殊的历史阶段,是从“求生存”到“求富强”的过渡阶段。这一阶段,党对于社会主义文化建设中出现的新问题的处理并不总是得心应手,中华民族文化主体性建构一度失去了生机和活力。直到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召开后,中国共产党重新建构了文化教育的主体地位,逐渐形成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成为中华民族文化主体性建构的重要内容。

(一)重新建构文化教育的主体地位

纵观人类社会历史,每一次社会变革与改变都伴随着思想的进一步解放。中华民族文化要回归主体性地位就必须打破过去十年形成的“精神枷锁”。1978年5月10日,南京大学哲学系教师胡福明主笔的文章《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首先在中央党校内部刊物《理论动态》上刊发。随后迅速在全国掀起了真理标准问题的大讨论。12月13日,邓小平在中央工作会议闭幕会上,充分肯定了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问题的讨论。12月18日,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作出了全党中心工作转移到经济建设上来的决定,成为党历史上一次指导思想意义上的正本清源。从真理标准大讨论到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的思想解放运动,是一场以思想文化形式表现的政治革命,重新确立了马克思主义的思想路线、政治路线和组织路线,成为新历史时期的开端。以实事求是为核心的思想路线,是党在整个新时期文化建设的政治标准,为重构文化主体性地位奠定了理论基础。1982年,邓小平在重申“科技是第一生产力”“科技进步依赖于教育”这一马克思主义基本观点的基础上又强调:“搞好教育和科学工作”“没有知识不行”。〔28〕1985年,邓小平在全国科技工作会议上再次指出:“改革经济体制,最重要的、我最关心的,是人才”,〔29〕随后又提出教育与国民经济相适应、加大教育投入、提高办学质量和教育水平等一系列问题的解决思路。真理标准问题大讨论以后,中国共产党对文化教育基础地位的认识不断深化和升华,把文化教育事业看作全党的历史重任,动员全党全社会关心支持教育,鼓励广大知识分子和教育工作者更加积极地投入文化教育事业,确立文化教育事业在现代化建设中的基础性地位,开启了改革开放新时期重构中华民族文化主体性的序幕。

(二)提出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

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国家开始了前所未有的现代化建设事业。在现代化建设的具体实践中,中国共产党深刻认识到“文化大革命”所造成的不良风气并没有完全消除,部分民众对社会主义的信仰不够坚定,再加上改革开放后体制机制不完善造成的物质欲望膨胀、精神空间萎缩现象,社会主义精神文明问题成为中国共产党关注的议题。在此背景下,党认识到仅仅依靠经济建设是不够的,还需要着力加强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以弥补精神层面的不足。这一认识推动了一系列文化教育、精神文明建设等方面的政策和措施,以提升全体人民的道德伦理水平,坚定社会主义信仰,推动全面建设社会主义事业的发展。1979年,叶剑英提出“在建设高度物质文明的同时”“建设高度的社会主义精神文明”,〔30〕表明中国共产党意识到,在现代化建设过程中,经济繁荣与科技进步只是一个方面,同样重要的是确保人们的思想道德和文化水平同步提高。同年,邓小平提出“建设高度的社会主义精神文明”,〔31〕随后又阐明了“所谓精神文明,不但是指教育、科学、文化,而且是指共产主义的思想、理想、信念、道德、纪律,革命的立场和原则,人与人的同志式关系,等等”,〔32〕肯定了精神文明在现代化事业中的不可替代的战略地位。此后,党和国家的领导人多次对精神文明理论和实践中出现的问题进行思考和阐述,并两次在中央全会上以决议的名义就精神文明问题进行理论概括和总结,凸显了中国共产党对精神文明的高度重视,既强调了文化在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中的战略作用,也体现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全面发展的核心理念,为确保国家和社会的全面可持续发展提供了有力的支持。1986年,党的十二届六中全会提出“而建设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则是实现最高理想的必经阶段”,〔33〕解决了精神文明建设的道路问题,由此成为党和人民始终不渝高高举起的旗帜。

(三)形成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

文化总是在一定的实践基础上产生的,随着实践发展而成熟。社会主义精神文明是适应改革开放和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实践要求而产生,并在引领和实践中不断完善,逐渐提升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的新认识、新论断。1982年,党的十二大报告首次出现“建设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提法,把“文化建设”作为精神文明的一部分。党的十五大开始,中国共产党开始调整文化建构策略,话语上转变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建设”。党的十五大报告提出:“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就其主要内容来说,同改革开放以来我们一贯倡导的社会主义精神文明是一致的”,〔34〕进一步提出并确立了文化建设的理论框架,强调了文化的现代性、开放性和未来导向,标志着中国共产党对文化建设重要性的认识达到了新的高度,中华民族文化进入“文化自觉”阶段。党的十六大报告则使用“社会主义文化”,突出强调“先进文化”,凸显中国共产党代表先进文化的前进方向。党的十七大报告继续采用“社会主义文化”提法,并突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对“社会主义文化”的统领意义,〔35〕提出了“兴起社会主义文化建设新高潮”的奋斗目标,并把改革开放以来在实践中相继形成的重大战略思想,统一概括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进一步丰富和发展了中国共产党文化建设理论。

五、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新时代:中华民族文化主体性建构的巩固与创新

文化是国家整体发展的稳固基础,大国崛起的重要支撑。经过30多年的改革发展,从某种意义上讲中国已经到了一个新发展的十字路口。此刻的中国正处于全面深化改革的攻坚期,全面建设小康社会的关键期,文化逐渐演变成为民族创新的根本动力、民族凝聚的重要源泉,也逐渐崭露为经济社会发展的重要支柱、国家综合实力竞争的关键因素。立足“两个大局”新形势,面对深刻复杂变化的发展环境和充满不确定性的国际局势,党的十八大旗帜鲜明地提出坚持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以高度的文化自信不断推进社会主义文化强国建设,巩固文化主体性,建设中华民族现代文明。

(一)凸显自为性,坚持中华民族文化自信

文化自信是一个民族对自身文化表现出的整体性的积极精神心态,呈现着鲜明的民族自为性。党的十八大以来,习近平总书记站在民族复兴的崭新历史方位,将文化自信问题提升至重要战略高度,旗帜鲜明地提出“坚定文化自信,是事关国运兴衰、事关文化安全、事关民族精神独立性的大问题”。〔36〕全党全国人民必须坚定文化自信,正确看待和处理好外来文化与民族文化、西方文化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之间的关系,推动文明互鉴,全方位提升中华文明传播力影响力。早在2014年,习近平总书记就要求:“要从建设社会主义文化强国的高度,增强文化自觉和文化自信”。〔37〕2016年,习近平总书记第一次将文化自信与道路自信、理论自信、制度自信并提,并明确指出文化自信是更基础、更广泛、更深厚的自信。2019年,习近平总书记指出:“没有高度的文化自信,没有文化的繁荣兴盛,就没有中华民族伟大复兴”。〔38〕在新时代,坚定文化自信不仅是事关社会主义文化繁荣兴盛的文化命题,更是事关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战略命题,表现为整个中华民族对中华文化的高度自觉,对民族精神的坚定信仰,以及对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的坚定底气。文化自信蕴含着文化主体性的强烈确信和自我肯定,彰显着文化主体性培育和巩固的责任感与使命感。2023年,习近平总书记提出“巩固文化主体性”创新性论断,就是要立足中华民族的伟大历史实践和当代实践,树立文化主体意识,增进文化主体自信,不断书写中华文明新篇章,铸就中华文化新辉煌。

(二)凸显坚守性,传承中华优秀传统文化

每个民族都有自己的文化传统,并在不断积淀与延续中转化为文化基因。习近平总书记指出:“支撑我们这个古老民族走到今天的,支撑5000多年中华文明延绵至今的,是植根于中华民族血脉深处的文化基因”。〔39〕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所蕴含的自强不息民族精神、坚韧不拔时代精神是中华民族奋发向上、蓬勃发展的精神基因,中华文明为中国共产党发展壮大,领导人民开展社会主义革命、改革和建设提供了丰厚沃土。2014年,习近平总书记强调“实现中华文化的创造性转化和创新性发展”。〔40〕2017年1月,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印发《关于实施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传承发展工程的意见》,首次以中央文件形式专题阐述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传承发展工作,并将之上升为“国家工程”。同年10月,“推动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正式写入党的十九大报告。这是传承中华文脉和铸牢中华民族根本的紧迫性务实之举,也是在文化多元化背景下坚守文化特色,保持文化独立性的迫切需要。当前,中国共产党一如既往地推动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创造性转化和创新性发展,通过深入挖掘中华民族悠久的历史和丰富的文化遗产,使中华民族最根本的文化特质与现代文化相契合,与当代社会相协调,形成更加坚定、更加突出的文化主体性,进一步巩固历史自信、文化自信和文化自觉。

(三)凸显时代性,建设中华民族现代文明

文化主体性根源于中华民族5000多年的文明,在漫长的历史进程中,中华文明不断适应社会发展和时代变革的需求,开放包容、守正创新,使得中华文明能够持续存在,并且传承至今。这种持续存在的关键在于中华文明积淀出了根基稳固、底蕴深厚、特色鲜明的文化主体性。一方面,新时代中华民族文化主体性在“两个结合”基础上得到进一步巩固和创新。“第一个结合”把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注入中国具体实际,赋予中华民族魂脉,激活中华文明基因,推动了中华文明的生命更新和现代转型。“第二个结合”打开中华优秀传统文化资源宝库,使马克思主义获得中华文化基因而实现中国化时代化的新飞跃,使中华优秀传统文化获得现代性转换而发展出中华文明的现代形态。习近平总书记指出:“‘结合’不是‘拼盘’,不是简单的‘物理反应’,而是深刻的‘化学反应’,造就了一个有机统一的新的文化生命体”。〔41〕以“两个结合”巩固中华民族文化主体性,既是要坚持守正不守旧、尊古不复古的进取精神,不断赋予传统文化以新的时代内涵和当代价值,使优秀传统文化基因不断涌现出具有时代精神的新的生长点;也是要在与其他文化的交流碰撞中包容互鉴,从中外各种文化因素中汲取营养,开创人类文明新形态,为全球文化多元性作出贡献。另一方面,中华文化主体性的巩固和创新与建设中华民族现代文明相辅相成。中华民族现代文明是植根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具有中华文化主体性的文明,是借鉴吸收人类一切优秀文明成果的文明。中国近代历史的发展表明,中华文化主体性的建构和巩固过程是传统文化向现代转型的过程,也是中华民族现代文明逐步生成的过程。不言而喻,中华民族现代文明承载了中华民族几千年的历史、文化和价值观,是当代中华民族文化主体性的最有力体现,是实现民族复兴的最坚实底气和最强大动力。

六、结 语

近代以来,中华民族在西方现代文明的冲击下走向边缘化,中华民族文化遇到了前所未有的生存危机。“国家蒙辱、人民蒙难、文明蒙尘”刺激着不少先进中国人探索救亡图存道路,历经“师夷长技以制夷”“中学为体、西学为用”“君主立宪”“民主共和”而未摆脱民族危机,以至催生出一场深刻影响中国近代历史进程的新文化运动。在这样一种特殊背景下,中国共产党在总结前人“器物—制度—文化”救亡图存道路基础上,将马克思主义民族解放思想与中国传统救世情怀相契合,确立争取民族自由解放、重建民族文化主体性的历史任务。回顾新民主主义时期,中国共产党以马克思主义为中国革命、改革和建设的价值指引和理论旗帜,实现了从小到大、从弱到强、从革命到执政的根本性转变,重新确立了中华民族文化的主体地位。新中国成立后,中国共产党清晰地认识到中华民族“不可避免地将要出现一个文化建设的高潮”“将以一个具有高度文化的民族出现于世界”。〔42〕为此,中国共产党遵循着“破”“立”结合的辩证思想,改革文化教育机构,推动文化教育大众化,改造知识分子,全员全域开展马克思主义理论普及教育,确立其在全国各领域的指导地位,逐步实现新民主主义文化向社会主义文化的转变,开启了“文化自立”向“文化自觉”的转型之路。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召开后,中国共产党重新建构了文化教育的主体地位,提出建设高度的社会主义精神文明,逐渐形成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面对新时代发展提出的新课题,中国共产党站在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高度,旗帜鲜明地提出坚持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以高度的文化自信不断推进社会主义文化强国建设,巩固文化主体性,建设中华民族现代文明。

注释:

〔1〕〔3〕〔41〕习近平:《在文化传承发展座谈会上的讲话》,《求是》2023年第17期。

〔2〕沈晓珊、李林昆:《主体性概念试析》,《哲学动态》1991年第8期。

〔4〕楼宇烈:《中国的品格》,海口:南海出版公司,2011年,第13页。

〔5〕〔9〕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中央档案馆编:《建党以来重要文献选编(一九二一—一九四九)》第一册,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11年,第98、485页。

〔6〕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中央档案馆编:《建党以来重要文献选编(一九二一—一九四九)》第四册,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11年,第126页。

〔7〕张闻天:《抗战以来中华民族的新文化运动与今后任务》,《解放》1940年第103期。

〔8〕《陈独秀文集》第二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13年,第543页。

〔10〕中央档案馆编:《中共中央文件选集》第十册(一九三四—一九三五),北京:中共中央党校出版社,1991年,第605页。

〔11〕《瞿秋白文集(政治理论编)》第七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年,第232页。

〔12〕黄一兵:《中国共产党指导思想发展史》第一卷,广州:广东教育出版社,2012年,第49页。

〔13〕《艾思奇全书》第二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6年,第302页。

〔14〕陈伯达:《在文化阵线上:“真理的追求”续集》,上海:生活书店,1939年,第33页。

〔15〕陈唯实:《通俗辩证法讲话》,上海:新东方出版社,1936年,第7页。

〔16〕〔27〕《毛泽东选集》第二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年,第534、707页。

〔17〕〔18〕〔19〕《毛泽东文集》第六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9年,第74、184、88页。

〔20〕〔21〕《中华人民共和国日史》编委会编:《中华人民共和国日史(1949年10月~1950年)》,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2003年,第567页。

〔22〕《中国教育年鉴》编辑部编:《中国教育年鉴(1949-1981)》,北京:中国大百科全书出版社,1984年,第125页。

〔23〕《周恩来选集》下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84年,第337页。

〔24〕《毛泽东选集》第三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年,第1012页。

〔25〕〔26〕中共中央宣传部编著:《中国共产党宣传工作简史》下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22年,第266、298-299页。

〔28〕〔29〕《邓小平文选》第三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3年,第9、108页。

〔30〕《叶剑英选集》,北京:人民出版社,1996年,第540页。

〔31〕〔32〕《邓小平文选》第二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4年,第208、367页。

〔33〕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编:《十二大以来重要文献选编》(下),北京:人民出版社,1988年,第1179页。

〔34〕江泽民:《高举邓小平理论伟大旗帜,把建设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全面推向二十一世纪——在中国共产党第十五次全国代表大会上的报告(1997年9月12日)》,《求是》1997年第18期。

〔35〕樊锐:《改革开放以来七次党代会报告对文化建设的理论创新》,《中共党史研究》2013年第3期。

〔36〕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编:《习近平关于社会主义文化建设论述摘编》,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17年,第16页。

〔37〕习近平:《在文艺工作座谈会上的讲话》,《人民日报》2015年10月15日。

〔38〕习近平:《决胜全面建成小康社会 夺取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胜利》,《人民日报》2017年10月28日。

〔39〕习近平:《携手建设更加美好的世界》,《人民日报》2017年12月2日。

〔40〕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编:《十八大以来重要文献选编》(中),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16年,第136页。

〔42〕《毛泽东文集》第五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6年,第34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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