璞生
从内九外七皇城四,到九门八典一口钟,从大运河送来了殷实富足的京城浮生,到皇家御园与百姓胡同相生相惜……北京这座规矩且灵动的城市总能给予惺惺相惜者足够的惊喜,那或许是在漫步古街小巷时和一座有故事的小院时光穿越般的相会;抑或是沉浸在皇宫內院大气磅礴的气势之中,却被曾经主人对于生活的雅趣拿捏,心中萌生出的窃喜;也有可能是畅翔于一座博物馆文化艺术殿堂的你,看着的是作品,想着的是历史,相逢的是光阴,相融的是生命……
2023年1月28日,《北京中轴线保护管理规划(2022年—2035年)》正式公布实施。这条全长7.8公里的北京中轴线再次引起了公众的注意。北段的钟鼓楼犹如太师椅的靠背,稳重扎实。万宁桥、景山、故宫、天安门、金水桥……犹如乐章的旋律或是高歌抒情,或是悠扬婉转,正阳门、前门大街、天桥……又为这由建筑音符谱写的乐章增加了人间烟火之趣。
这是一条独一无二的线,梁思成先生在《中国建筑史》中曾这样定义它:就全局之平面布置論,清宫及北京城之布置最可注意者,为正中之南北中轴线……其布局尤为谨严,为天下无双之壮观。”他在人民日报发表的一篇文章《我国伟大的建筑传统与遗产》更是将这条线称之为:“北京在部署上最出色的是它的南北中轴线。”
这是一条神奇的线,它不仅穿越时光、留守城忆,更因为发展与活力、变化与前行,让自身有了新的意义、新的价值。尤其是与中轴线相守的博物馆,如珍珠一般闪耀着各自的光芒,又因为这特殊之线的串联,化身为城市文化中璀璨耀眼的珠串,成为了北京新的名片。甲辰龙年伊始,不如让我们“把玩”一下这条珠串,咂摸一下京城的味道。
古代皇家音乐博物馆,
聆听中轴旋律
如果有人提出疑问——北京的声音是什么?相信100个人会有100种不同的回答。
那是缭绕于天际,深入于怀中的鸽哨与虫鸣;那是串大街走小巷的吆喝;那是上可登厅堂雅苑下可入公园宅门的曲调声声……北京的声音从来就彰显着自由,犹如北京人生活中的洒脱与个性。北京的声音一直都这么张扬,或是你方唱罢我登场,或是有板有眼配合巧妙,或是各有所长争奇斗艳。其实,甭管有多少种回答,有多少种展现形式,但定调的总会集中于那红墙金瓦的皇家,正如提起北京总少不了想到故宫,而中轴线的诞生也离不开朝廷的安居、发展的规划、统治的辐射……
2005年,中轴线的南端诞生了一座专门展现中国皇家音乐艺术的博物馆——中国古代皇家音乐博物馆,在相关主题博物馆中,这座博物馆的年龄并不算老,但其所在地——天坛神乐署,则为这座博物馆带来了“主心骨”的作用,可算是“舍我其谁”?它的存在转身,更见证了北京由建城到发展的演变历史。
作为明清两朝皇家最重要的祭祀场所,天坛的位置可想而知,神乐署正是这天坛的五组重要建筑之一,承担着皇家祭祀大型乐舞的任务。有资料定义其为“担任皇家祭天大典”,在这里需要明确的是,天坛曾经的名字为祈谷坛,建于明永乐十八年(1420年),早先皇家在这里是天地同时祭祀的,到了嘉靖九年(1530年),大臣向嘉靖皇帝进言:古者祀天于圜丘,祀地于方丘。圜丘者,南郊地上之丘,丘圜而高,以象天也;方丘者,北郊泽中之丘,丘方而下,以象地也……于是因为这“天圆地方”的讲究,安定门外便有了单独祭地的地坛,曾经的祈谷坛也转为专为祭天预备,改名为天坛了。
可想而知,神乐署是与祈谷坛一同诞生的,所以其作用不仅仅是为祭天服务的。神乐署的名字同样经历着几次变革,明朝时这里被称为神乐观,当时神乐观的乐舞官、舞生都由道士担任。据记载,永乐皇帝迁都北京,除了大兴土木外,还开展了“人才流动”计划,这其中就有300名乐舞人才随驾进京,而后这里发展壮大至600人规格,到了嘉靖时,人数达到2200名。
清乾隆八年(1743年),神乐观的名字改为神乐所,十一年后,又改为今天的名字神乐署。乾隆皇帝虽然将这里的名字一改再改,但其职能基本没有改变,而且人员结构仍旧保持着由道士担任的传统。不过此时的道士与曾经的道士身份发生了改变,乐团成员从原来的单纯服务传承作用,增加了研究创作职能。
正因为这一角色的转换,才让中国古代皇家音乐在继承的同时得到了发展。如今的博物馆除了对古代礼仪制度、祭祀文化、乐律学、乐器演奏、古典诗词等进行展陈,还在讲解中融入现场表演等游客参与性强的视听互动环节,让雅乐文化真正被公众接受。
值得一提的是,博物馆中一块明代鎏金编钟可算是“镇馆之宝”,在一份资料上,我们看到:编钟正背两面钲部浮雕“如意万代”(如意卷云纹)须弥座无字牌额,牌额顶部分别浮雕飞凤(朱雀)、行龟(玄武)。牌额左右各铸乳钉9枚,两面共36枚。钟身,一侧铸浮雕海水云气升龙吐珠,一侧浮雕海水云气降龙化鱼(龙尾鱼尾状,为鱼化龙造型)。龙纹头部双角似鹿,眉骨突起,眼似虾目,口方扁平,两个鼻孔向上似河马,龙发后披,鳞甲细密,四肢健壮,肘毛飘逸,后肢足端五爪,四爪并列,一爪外伸折成直角,似人之手掌,整体造型为明龙特征。
其实,它的宝贵并不仅仅是因其精巧的做工与繁复的设计,其背后的一段传奇经历,也赋予了它新的意义。
那是1900年,风雨飘摇的紫禁城迎来了一群不速之客,他们的眸子中透着贪婪,他们将掠夺的手伸向清廷各处,作为皇家重要的祭祀场所,天坛自然未能幸免。当时在《天坛纪略》中记载:“英军驻军……撤离后仅存镈钟、特磬、编磬,其余全部遗失。”这块精美的乐器便在流失海外的行列中,它的新家变为了印度军队地面军团之第二枪骑兵团“园丁之马”军官俱乐部。(当时因为印度是英国殖民地)
时间的表盘转动到了90多年后,印度陆军参谋长乔希上将访华时带来了一份特殊的礼物,当他以友谊的方式掀开尘封的面纱,那块精美的明代编钟再次回到了祖国的土地。据乔希上将解释,当年他刚刚参军时,就在上面提到的军团服役,所以对编钟的历史了解一二。伴随着时光流转,一种将编钟归还中国的愿望与日俱增,机缘成熟之日,编钟成为了一份拥有特殊意义的礼物,转交给了时任中国人民解放军张万年总参谋长手中,这也成为了中印友好往来的一段美好记忆。
2002年,神乐署迎来了它命运的又一次转折,北京市政府设立“3.3亿文物抢险修缮计划”将它名列其中,曾经的居民被逐一迁出,古建修缮、古树重青、文物征集……编钟回家了,游客进来了,皇家音乐再次缭绕于天坛之中。
这是城市的韵白,这是北京的发言,这是北京人的生活演出场!
国家博物馆,
寻找北京的“精灵”
在众多中轴线上的博物馆中,国家博物馆就像这珠串中最大的那一颗,庞大的馆藏量、诸多重器至宝的“镇守”,承载中国各历史重要阶段的见证……这里是名副其实的“博物馆之首”。就在这外观庄严,内有乾坤的“中国第一博物馆”中,一件瓷器却以它的“灵动”博得众人的倾慕。
这件瓷器名为“海晏河清尊”,通体施以霁蓝釉,在展柜中聚光灯的照射下,绽放出宝石一般的蓝色。就在一片宁静的蓝中,金彩的加盟仿佛在夜空中勾勒出显眼的光痕,醒目而又恰到好处。在那临近底足的位置,盛开的莲花与莲蓬相映成趣,一圈莲子串成莲珠,凸雕的工艺让这水景更为亲人,让观者的心中顿生祥和。就在你凝神静气之时,突然发现尊耳居然是两只白釉燕子,它们的出现顿时让这重器多了不少特立独行的气质,也增添了更多自然之美,灵动喜人。
此尊于乾隆二十五年(1760年)制成,由乾隆皇帝亲自设计,并“安家”于圆明园海晏堂中。一个是皇家御园中的海晏堂,一个是出自乾隆皇帝心泉流韵的海晏河清尊,二者均是为了那句“河清海晏,时和岁丰”,霁蓝象征河清,“海燕”为“海晏”谐音,喻天下太平之兆,自然寄托了一代帝王对于家国昌盛的期盼。据说,此尊曾经最初是一对,但经过历史中的屡次动荡,另外一尊不知去向,所以如今我们能够在国家博物馆看到的“孤独一只”才显得更为珍贵。
不知有多少人见到这件出自京城的国之重器时,会被那两只可爱的燕子所吸引,恰恰是因为它们的出现,才使得传统意义上的瓷器有了生命,多了自然的和谐。不知乾隆皇帝在设计它时,会不会是受到了北海五龙亭下小燕子们的“开示”。
这样的灵感激发是强烈且极具冲击力的,以至于百年后的京城游客偶遇这些肆意穿梭于亭与亭之间、亭与天之间、亭与人之间的身影时,定会记忆深刻,定会留下对于北京的特殊念想。
这些精灵的名字叫作北京雨燕,虽然据资料显示,在海晏河清尊誕生100多年后的1870年,它才在北京首次发现,但其流线型的身材与自由飞速的身影,让我们不得不与海晏河清尊上的两只白燕相互联系。而且,作为世界上目前唯一以“北京”命名的野生候鸟,它也成为了北京中轴线申遗的数字形象。
每年3月底、4月初,雨燕出现在北京老家筑巢安居,繁衍后代,正因为它们多栖身于正阳门、北海五龙亭、颐和园等古建的梁柱缝隙中,所以不得不说它们也是北京城的光阴见证者,因此也被称为“楼燕”。
千万不要小看这小小雨燕的纤瘦身材,它们却是名副其实的飞行冠军。每年7月中旬,雨燕完成繁衍任务,开始漫长的迁徙工作。它们整理行囊飞向西北,进入内蒙古、新疆,跨越天山,途经中亚数国,再转向西南飞行,后经过伊朗、沙特等国飞越红海进入非洲大陆。最后,它们一路南下,途经肯尼亚、坦桑尼亚、安哥拉等非洲国家,于10月到11月抵达非洲大陆南端的纳米比亚、南非、博茨瓦纳作为御寒之地。来年2月,它们再次整理行囊,向北京返程,就看这一来一往所耗费的时间与经历,它们对于北京的交情有多深,可想而知。
除了国家博物馆的海晏河清尊,我们在甘肃博物馆的马踏飞燕上也找到了燕子的身影,在三门峡虢仲墓中又看到了几只洁白的小燕。南宋·毛益的《柳燕图》中,它们则收起了往日的肆意,多了几许端庄被那细柳飘逸所吸引……这自由的身姿、这京城的精灵,与城市相守、与中轴线相伴,飞入百姓家穿过御园掠过胡同,在画中游走,随时光穿梭。
中国工艺美术馆,
传承手艺的传奇
就在中轴线的北延长线上,中国工艺美术馆与承载奥运记忆的鸟巢相伴,这座又名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馆的艺术殿堂于2022年2月5日才正式向公众开放,它的诞生填补了我国工艺美术和非物质文化遗产国家级博物馆的空白。
整个美术馆地上六层、地下两层,一层大厅,一个巨大的不锈钢树,枝繁叶茂。这件艺术品出自艺术家刘恒甫,象征顶天立地、生生不息,被命名为《中华福树》,笔者则认为,这棵树更是对中华手工艺的形象比喻,中华大地囊括各民族文化艺术,正如这树根汲取着丰富养分,伴随传承发展,才得以代代传承枝繁叶茂。
美术馆中的馆藏可谓丰富全面,荟萃了建国后工艺美术珍品,有玉器、牙雕、木石雕、陶瓷、漆器、织绣、抽纱、景泰蓝、金银摆件、花丝镶嵌、锡器、斑铜等。尤其是一座名为《群芳揽胜》的翡翠花篮,423厘米的高度,在玉器作品中实属重器。作品采用掏膛工艺,将整块翡翠挖出花篮形状,再进行细致雕刻,尤其是连接花篮的提梁、链条、花叶,工艺之细致,让人联想到之前提到的故宫三联玺。伴随着石料纹路的巧妙利用,梅花、玉兰等百花盛开于花篮之中,交错有致,巧妙呼应。这边“花开正旺”,那边一扇翡翠插屏则上演着“龙腾四海”的大气磅礴。这一高74厘米、宽146厘米的作品于上个世纪80年代末创作。作者采用深浮雕技法,融入俏色巧雕工艺,借助石料天然的绿色条纹,化身九条栩栩如生的飞龙,精神抖擞的飞龙穿梭于彩云水波之间,跃跃欲试如就要飞出。
除了这些精品艺术佳作的展示,艺术馆还积极使用了最先进的AR增强现实技术。依托AR算法,观众能通过小程序扫描穹顶中感兴趣的内容,了解相关图文介绍、视频资料、虚拟数字特效等,还能体验虚实融合的数字人导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