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建民
我的童年時代,是在北京市崇文区关帝庙街的一个平房四合院里度过的。我家是关帝庙街8号,关帝庙就在10号院里。
我家院门与关帝庙北墙相隔不足10米。在关帝庙院里靠北墙处有一棵历经沧桑的古槐树,有好大一部分树枝探出墙外。这棵老槐树也不知道是哪年种的,我还没出生的时候就有这棵古槐树了。虽然这棵老槐树历经沧桑,但生机勃勃,到每年阴历的五月,这棵古槐树上开满了槐花,槐花的香气怡人,沁人肺腑。到了盛夏老槐树更是枝繁叶茂,给骄阳似火的天气,带来丝丝凉意。在这棵老槐树下,发生了许多有趣的故事,给我的童年生活带来无穷的欢乐。
五月槐花香
常言说得好:“五月槐花香。”我对这句话深有感触。每年的五月,这棵古槐树上开满了槐花,一串串白色的槐花,垂在枝头,煞是好看。
每到此时,我就和胡同、四合院里的小伙伴儿们,举着长长的竹竿,竹竿上绑着一把剪子,剪子把上再系上一根长绳。去剪长在树枝上的槐花。不大工夫,就装满了一塑料袋槐花,高高兴兴地拿回家。母亲把槐花清洗干净,拌上面粉,撒点盐、味精,上面洒点水,把槐花面粉打湿,放在锅里屉布上蒸。蒸好后在小碗里放上醋、蒜、香油,兑个汁。把蒸好的槐花饼蘸着汁吃,那叫一个香。母亲还给我做槐花炒鸡蛋,别有一番风味儿。
猪八戒进了盘丝洞
到了六七月份,盛夏酷暑,骄阳似火。枝繁叶茂的老槐树上,有许多豆绿色的软软的虫子。这些虫子嘴里吐着长长的丝,从老槐树枝上垂吊下来。这就是人们常说的“吊死鬼”。树上的“吊死鬼”非常多,密密麻麻地吐着长长的丝,吊在树上一大片。我和小伙伴儿们在树底下玩儿,经常被成群的“吊死鬼”吐出的丝缠绕在脑袋上,仿佛猪八戒进了盘丝洞一样。我和小伙伴们赶忙用手去抓缠绕在我们脑袋上的丝,结果是越抓越多,越抓越痒,弄得我们是狼狈不堪。
邻居王大爷家有棵香椿树,麻雀在他家树上做了一个鸟窝。麻雀在鸟窝里孵了一窝小鸟。可能孵出来的小鸟多,鸟窝面积小,小鸟之间相互拥挤,结果把一只小鸟从鸟窝里挤出来掉在地上。王大爷把这只嘴上还戴着黄夹,还不会飞的小鸟逮住,送给了我,让我拿着玩儿。
我把棒子面和上水拌匀了喂小鸟。为了给小鸟增加营养,让它吃点活食儿。我拿捡来的“吊死鬼”喂小鸟。看见活食儿的小鸟异常兴奋,扑棱着翅膀,张着长满黄夹的嘴,上来就抢,一口就把一只“吊死鬼”吞进肚里。我看小鸟这么爱吃,就一只接一只地喂,小鸟就一只接一只地吃。吃着吃着,小鸟忽然间躺在桌子上不动了,我仔细一看,小鸟的脖子鼓鼓的,薄薄的皮下透出了绿色,“吊死鬼”都挤在鸟脖子里。原来小鸟让我给撑死了。
熬臭胶粘唧鸟
盛夏酷暑,老槐树上经常能听到唧鸟的叫声。还有“伏天”,“伏天”的叫声不绝于耳。这些叫声提示人们夏天到来了,有时叫声仿佛是催眠曲,促使人们昏昏欲睡。我们四合院里的马大爷有个习惯,每天吃完中午饭,就一手拿小马扎,一手摇着一把济公式的破蒲扇,坐在老槐树底下乘凉。开始还扇着蒲扇,后来老槐树上传来“伏天”“伏天”的叫声,这纯天然的催眠曲比摇篮曲还有效,把马大爷给催着了,坐在马扎上,头也耷拉下来了,眼也闭上了。济公的破蒲扇也掉在地上了,鼾声如雷。有意思的是有一天中午,马大爷正在鼾声如雷,做着黄粱美梦的他突然浑身一激灵。睁开眼睛,用手去摸他那锃明瓦亮的光头头顶,一声惊叫:“嘿!这人要是倒霉,放个屁都砸脚后跟。”原来是树上的鸟粪落在马大爷的头顶上,他觉也不睡了,赶紧拿着马扎和蒲扇往家走,回家洗头去。
老槐树上有许多唧鸟和老竿儿(就是蜻蜓),我和四合院里的小伙伴儿们为了粘唧鸟、粘老竿儿,自己熬胶。有的人熬胶用的好材料,熬透明胶。我和小伙伴们没有好材料熬透明胶。就用自行车旧内胎破胶皮熬胶,一熬胶满四合院里都是臭胶皮味,熏得人脑仁疼。家人见状急忙阻止。我们熬完关上火,很长时间院里的臭胶皮味都散发不完。
我拿着一根长竹竿,长竹竿上面再接上一根细竹竿,在细竹竿头儿上抹上我们熬的臭胶 ,粘老槐树上的唧鸟和老竿儿。我的伙伴儿拿着一个丝网做的笼子,不大工夫,我们就粘了满满的一笼子。除了唧鸟和老竿儿,还有老籽儿(就是那种绿色的大蜻蜓),收获满满,开心满满。
大树底下好乘凉
家门口的老槐树,是盛夏酷暑胡同四合院里孩子们消暑纳凉的好地方。骄阳似火的夏日,胡同四合院里的小伙伴儿们来到枝繁叶茂的老槐树下,难挨的暑热顿感消失了
小伙伴儿们在老槐树下玩儿弹球、扇烟盒、拍方宝。玩的最多的是欻冰棍棍。每个小伙伴儿们手里都拿着一大把冰棍棍。这些冰棍棍都是我们满大街捡来的。两个小伙伴儿在一块儿玩儿欻冰棍棍,每人先出一把冰棍棍。谁出得多谁就先欻。欻冰棍棍有两种玩法。一种玩法是掉一拿一,一种玩儿法是掉一都拿的。欻冰棍棍就是先把一把冰棍棍用手心托着,然后抛起来,迅速把手心翻过来,变为手背,用手背把冰棍棍稳稳地接着。一根冰棍棍都不许掉落,掉落就算输了。然后再把手背上的冰棍棍抛起后马上抓住。但是要准确地做到有一根冰棍棍掉落,就算赢了。光着大脊梁、穿着小裤衩的小伙伴儿们玩儿得热火朝天,甭提多开心了。
时光荏苒,一晃光阴已逝60多年了。我这个当年小屁孩儿,如今年愈花甲。2018年4月15日,我和分别了20多年未见面的原单位老同事,在大碗居兴隆街店聚餐。兴隆街与关帝庙街相距很近,于是餐后我告别了同事,打出租车来寻找我记忆中的关帝庙。听我原来的老街坊说,关帝庙街改造,建成了新景家园。关帝庙早已拆除,只留下了那棵老槐树。
大致方位我知道,可是面貌已经大改。我乘坐出租车来到了新景家园,路过新景家园北门,北门标志着出口。我们又拐到东门,进了新景家园。里面全是高楼。我和出租司机一路打听,终于找到了我家门口的老槐树。关帝庙已经没了。只有一块刻着关帝庙遗址的石碑矗立在那里。石碑后面的西花市南里东区4号就是令我魂牵梦绕的关帝庙街8号。睹物思情,矗立在关帝庙遗址前的古槐诉说着我的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