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淇琳
每年的春夏两季,满树的紫荆花开,一枝枝、一簇簇的花朵緊紧相拥,在岁月里燃烧得如火如荼。微风吹过,花瓣离开轻颤的枝头,孤零零地随风飘落,给人一种人生若只如初见的风光。
每逢看到花开到极致的样子,我就觉得生命好得可以骄傲,仿佛在静静诉说,那些曾经受过的苦难,四处飘零的孤苦,随时都可以忘记。
清晨,我沿着海边走,沙滩上的人或三五个站在一起,热烈地讨论着什么。我顺着嘈杂的声源望去,记忆中那个瘦弱单薄如一张纸似的女孩的脸,就这样穿过时光,走在我的记忆缝隙里。
在我的记忆之中,她的肌肤是从高三那年变得异常苍白的,从那一刻牢牢地印下便不再褪色,也不再会有任何一丝一毫变化。在那个春天还没有到来之前,她便从同学堆里消失了。有人说她生了重病,转去南方养病,但她一去便无任何音讯,我不知她是否会考上大学,是否能够参加工作,甚至不知道她的生死。
若不是这次偶遇,我恐怕不会再忆起她,因为从来没有去想起。她告诉我高三那年她回家养病,之后尝试学习一些民间手艺,她学过美术,很多手艺能够触类旁通,比如古代灯会上女子手里的鱼灯,还有用立体干花制作的香薰,甚至是电视剧里的同款点茶或者茶百戏,她也能优雅地还原。她一如从前般笑得灿烂,很美,美在有情,她的身体也依然瘦弱,却另有一种坚实的精神。
我想起南方的乡野百草丛生,欣欣向荣,厚朴花也是其中之一。花朵不是很漂亮,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风一吹就会倒似的。事实上,它的内心强大,生命力特别顽强,不苛求,不讲究,只要有一点泥土,一丝水分,一线阳光,它就那么简简单单地开一开,吐故纳新,低低地在尘埃里静寂生长。
李安曾经说过:“每个人的心中都卧虎藏龙。”生活并不仅在荒蛮的困苦时期才充满了卑贱、孤独,在表面的风平浪静之下潜伏着一只卧虎,这头在心里暗藏的猛虎,是我们心底最深层次的焦虑与恐惧的影射,使我们在茫然后正视危机、突破困境,最终得以成长。
挪威画家爱德华·蒙克一生都在经历病痛、死亡和动荡。他有着不幸的家庭、悲惨的童年和充满爱恨纠结的成长经历,他是命运的歌者,命运却一次又一次将他推向深渊。他不断地用艺术治愈自己受伤的心灵,不断调动眼睛、耳朵去感受现实,用色彩描绘着他惨痛的一生。
莎士比亚说:“逆运也有它的好处,就像丑陋而有毒的蟾蜍,它的头上却顶着一颗珍贵的宝石。”爱德华·蒙克的内心是温热的,即便受命运苛待,仍可以守住心中的希望,勇敢地在生命的泥泞中跋涉,让自己成为别人眼中的奇迹。
人对一些事物天然的喜欢,似乎没有任何道理可言,经常有一些印象,会在我头脑中牢牢驻下。比如歌曲里的某一句唱词:“赐我勇气,赐我所向披靡之军,赐我如先祖般永不向外敌屈服之心,让我一路高歌猛进,抵抗住黑暗的侵袭,保持这自由的灵魂永不困顿于荆棘,不可因黑暗无处不在就习以为常……”
人生一世,难免历经破坏、分离、绝望,我亦品尝过炎凉里的那份酸楚与卑微,深感人生没有解答,只有各自感受。或许,往后的道路布满泥泞,但我仍然相信,只要我们不随风雨飘落,不失去自己最初的样子,灵魂将永不困顿于荆棘,生命亦如浑浊小河重新流淌清水。此后,所有的困境都已解脱,所有的牵挂都可放下,所有生命的归宿,无问西东,“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编辑 兔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