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筝

2024-05-04 02:06郭思瑶
放学后 2024年6期
关键词:收摊十字架竹签

郭思瑶

童年时期的我向往春天,除留恋春意阑珊以外,还因为我恰好出生于仲春时节。

每天清晨,我脚踩矮凳,从木门上取下日历簿,满怀期待地撕下一页日子。日复一日,直到消磨掉燥热的夏,送走漫长的秋,熬过寒冷的冬,等来我的节气。在那张用红笔标记了五角星的日历页上,我终于可以心安理得地写下愿望。

十岁生日即将到来。我既兴奋又紧张,在草稿纸上涂画了一遍又一遍。我夜不能寐,食不知味地思索着甜蜜的烦恼,辗转反侧,迟迟未下决定。

直到生日的前一天,我依然犹豫不决,外婆摸摸我的头,说,不妨出门找找灵感。说完,她从衣服的内袋中拿出零钱,放在我的掌心。

老屋斜边的小巷中,人们推着小车,赶集叫卖。这里贩卖各种新奇物件。我环顾四周,目光锁定在角落的地摊上。

那是一个售卖风筝的摊位。一个高瘦的男人正在整理最后的三两只风筝,看样子正要收摊回家。我很高兴,凑过去和他打招呼,“老板,风筝怎么卖呀?”

我扫视过剩下的三只风筝。其中两只是一模一样的四角风筝,白色的底面上描繪着一张川剧的黑脸,像在因无人问津而生气。另外一张风筝是栩栩如生的蝴蝶形状,蝴蝶色彩斑斓,身形轻盈动人,很是好看。

“要收摊了,便宜给你,10元1只。”老板把蝴蝶风筝仔细包扎好,放进收纳袋中。指了面前的四角风筝,让我挑选。

“我要蝴蝶风筝。”

“这个……不卖的。给我女儿留的。哎哟,这个不好飞的,你就挑你面前两个风筝嘛。”

“我喜欢不好飞的。”

高瘦的男人拍了拍我的肩膀,说了句“不好意思”。在我依依不舍的目光中,推车离开了小巷。

回到家后,我哭着拿起笔,在日历纸上写下:我要一只独一无二的风筝。

外婆点头应允,拉着我来到院子里。她从杂物房中掏出一个白色的真空塑料袋,几根长长的竹签以及一瓶胶水,又从针线盒里拿出针、线和剪刀。

外婆将竹签仔细对比,选出两根比较粗壮、长度几乎一致的签子,拼接成十字架。接着用剪刀把真空塑料袋裁剪成一个上短下宽的菱形。裁剪好菱形后,外婆向邻居借来彩笔,让我作画。

我小心地在菱形正中央处画上一只羽翼丰满的蝴蝶,和外婆一块儿涂色。当蝴蝶变得五彩斑斓时,外婆仔细地落下文字“思思生日快乐”。笔画正确,字迹工整。看得出偷偷练了很多遍。

随后,外婆将十字架固定上去,上下形成两个三角形。最后,用剩余的塑料袋做成蝴蝶的两条尾须,将风筝穿上长长的风筝线。

一只只属于我的,漂亮的风筝横空出世!傍晚的春风吹过家家户户,袅袅炊烟温柔缠绵。我站在庭院里不肯离去,摸着风筝的骨架,左瞧瞧右看看。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幸在天朗气清,惠风和畅。我抱着风筝,拉着外婆,冲到屋外的山坡上。山坡上人声鼎沸。人们用手中的线牵引着风筝,在天空中开出各自的花。

我迫不及待地要放飞风筝。外婆挑选了一处相对僻静的坡路,让我站在迎风处,她则跑到两三米之外,帮我扶正风筝。

“三,二,一!”我不顾一切地向前奔跑,整个世界的风都在身后回响。手心的线圈不断地滚动,我的衣角也随之翩翩起舞。

直到手中的线拉扯到底,我才停下脚步,回头望向我的风筝,却发现它飞得并不高。

我有些沮丧,转头问外婆,“这风筝怎么飞不高呢?”

“可能它恐高。”外婆笑眯眯的,一点儿也不在意我放得高不高。

“风筝也会恐高吗?”

“会呀。它只是信任牵着它的人。”

“风筝不就该越飞越高吗?”

“没有谁天生就应该飞得高呀。”

绵软的风将外婆的话送进了我的耳朵里,世界安静得如同一帧电影画面。我看看天上的白云,又看看外婆。她们跟春天一样柔软而明净。我站在旁边,像误闯的落叶,潦草又多疑。

后来夕阳照在了落叶上。外婆一手抱起风筝,一手牵着我回家。偶尔她松松手,让我自在跳跃。偶尔她扣紧我,提防我被人潮挤压。笨拙又脆弱的风筝,飞不高,飘不远,但有人当它是宝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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