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欢理论视域下脱口秀节目文化价值引导的脱轨与思考

2024-05-03 09:56朱清河沈星宇
新闻爱好者 2024年4期
关键词:文化工业脱口秀

朱清河 沈星宇

【摘要】在泛娱乐化语境以及亚文化“抵抗”情绪充斥的当下,诸如脱口秀等狂欢类节目用“冒犯的艺术”,通过线上造势、线下路演的交互,引发了一股全民狂欢热潮,成为年轻人消遣放松的一大趋势。然而,诚如笑果“辱军”事件那样,一味追求“笑点”,让其在文化价值导向的“脱轨”边缘反复试探和不断洞穿底线,当前业已成为狂欢类节目表演失范的经典体现。基于巴赫金的狂欢理论,通过对脱口秀的话语范式、工业生产、狂欢广场的建构等方面对相关狂欢类节目进行分析,以媒介批评的角度阐幽抉微隐藏于脱口秀话语中的负面议题,反思其暴露的审美偏狭、文化催眠、群体迷思等问题,以促进脱口秀文化的向上向善发展。

【关键词】媒介批评;狂欢理论;脱口秀;文化工业

一、研究缘起

在个体崛起的文化语境下,作为“舶来品”的脱口秀不断涌现出留存在中国文化土壤上独一无二的原生性,通过对当下社会情绪的精确捕捉,以及對普通人自我表达意愿的充分包容,脱口秀文化在年轻人群体中迅速走红。《脱口秀大会》《吐槽大会》等节目频出,形成综“N”代节目矩阵,最大限度地发挥IP效应,提升着受众黏性[1]。此时脱口秀已经不满足于线上制造虚拟的狂欢广场,而是将艺术转至商品消费领域,通过线下展演的方式,与观众展开面对面的“广场式”对话交流[2]。表演者以戏谑、诙谐、自嘲的语言风格,略带讽刺意味的话语内涵,上演着对现实权威的抵抗与消解。在表演者营造的句句“笑果”中,观众宣泄了负面情绪,释放了社会压力,缓解了个人焦虑。但需要引起重视的是,人们在享受狂欢的同时,往往看不见浮现的危机,以“冒犯”为前提的脱口秀表演,倘若一味追求搞笑,触碰了话语红线,输出错误的价值观,极易造成审美偏狭、文化催眠、群体迷思等问题,陷入波兹曼所说的“娱乐至死”的境地。

在社会转型和互联网深度浸透下,新媒体正潜移默化地对人们的观念塑造和价值认知产生影响。以话语符号为核心的脱口秀表演,存在“脱口而出”的负面议题,将严肃议题娱乐化,陷入低俗无序的怪圈。基于此,本文立足于巴赫金的狂欢理论、文化工业、话语建构等,综合运用内容分析和文本分析的研究方法,探讨脱口秀表演构建怎样的狂欢广场,观众如何进行参与式狂欢,批判脱口秀话语“脱轨”诱导不当价值观的现象,揭示隐藏于狂欢背后的社会心理。

二、既往研究回顾与理论分析工具

(一)关于脱口秀文化的既往研究文献梳理

脱口秀(TalkShow)源于18世纪的英格兰地区的咖啡吧集会,在集会中人们可以随心所欲讨论问题。该词进入中国后,表现为两种形态:一是类似《鲁豫有约》《金星秀》这样的谈话节目;二是单口喜剧,也就是脱口秀演员在舞台上单方面输出。本文主要讨论第二种形式的脱口秀。国内关于脱口秀的研究,多半以流行综艺节目为载体,对其传播模式、话语表达、节目发展策略等方面进行研究分析。有学者以《脱口秀大会》为例,指出其话语形式独具个人特色,加之以用户体验为核心关注对象,内容化广告的植入,为新媒体时代脱口秀类网综的运营方式提供借鉴[3]。杨萍从话语角度切入,指出脱口秀文化通过话语建构反映社会现实,在输出价值观的同时引爆了青年群体基于各类议题的话语释放[4]。郝艺飞探究了《脱口秀大会》的成功因素,并指出了其应寻求大众与小众之间的平衡,加强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引导性作用,改变泛娱乐化倾向的改进策略与优化路径[5]。国外也有学者注意到,现代脱口秀已经打破了原本节目“高高在上”的固定模式,与观众完成双向互动,给观众带来了不同的心理变化[6]。

通过梳理脱口秀节目运营策略、话语表达、创新路径等方面的相关文献,本文发现当前关于脱口秀的研究多从营销、话语层面出发,基于脱口秀的内容文本进行分析,或研究脱口秀话语与青年亚文化之间的联系,缺乏对其进行系统的批判与反思,本文将以此新思路来研究其形成“狂欢广场”“狂欢式的世界感受”的逻辑。同时,本文并不单纯以狂欢理论对其进行审视批判的视角,还从文化工业的角度,分析其所呈现的模式化、同质化问题,进一步分析隐藏其中的负面议题,侧重于从负面问题这一角度出发进行批判,以规避这一影响的深化。

(二)关于问题分析的理论借用

狂欢理论最早见于前苏联著名学者巴赫金所创作的《陀思妥耶夫斯基诗学问题》一书[7],巴赫金认为,狂欢是大众的、普遍的行为,在狂欢中没有等级尊卑之分,狂欢节、狂欢式和狂欢化构成其狂欢理论的主要框架。在巴赫金的阐述中,中世纪的狂欢节是“广场式的自由自在的生活”,民众从教会的统治和等级森严的尊卑秩序中解放出来,“决定着普通的即非狂欢生活的规矩和秩序的那些法令、禁令的限制,在狂欢节的一段时间被取消了”[8]。狂欢式则是一切狂欢节式的仪式、庆贺、形式的总和[9]。狂欢化则是狂欢节上形成的整整一套表示象征意义的具体感性形式的语言[10]。在新媒体语境下,由于网络的匿名性,狂欢的表现形式逐渐转移至互联网的虚拟空间,原本意义上的狂欢也在各种社会因素、媒介形式的影响下发生着新的嬗变。

在脱口秀表演中,表演者以自嘲、揭短的方式祛魅,明星与素人之间的阶层壁垒被打破,其使用的话语符号、构建的互动广场都彰显着狂欢的本质。为了更好地从狂欢理论视角出发研究脱口秀话语“脱轨”的原因即背后的社会心理,本文将借助文化工业、话语建构等理论加以进一步阐述。

霍克海默和阿多诺在著作《启蒙辩证法:哲学断片》中首次使用文化工业一词,并指出,资本主义社会通过大规模垄断、程序批量生产、机械复制传播,导致模式代替了所有,雷同代替了个性,大众文化逐渐商品化、标准化[11]。有学者指出,当前国内脱口秀创作正是标准化、伪个性化的文化生产,对部分消费者的消费存在潜在操纵的效果,并且使他们丧失了自由思考的能力[12]。

斯图尔特·霍尔指出,文化是通过表征与意指实践建构出来的,而这种表征的过程实际上是借助话语的方式来实现[13]。话语作为社会关系的产物,蕴含着隐形的权力[14]。脱口秀表演的核心正是话语的构建与输出,通过语言符号的冲突性、通俗性,为民众话语提供表达空间。

三、脱口秀:狂欢的本质,“冒犯”的艺术

(一)狂欢广场的建构

1.虚拟的狂欢广场

巴赫金曾用“一个孤零零的怪人在教堂里的怪笑”来形容19世纪狂欢的笑[15],那么在互联网接入后,狂欢的笑或许可以用“众生于虚拟空间中的大笑”来形容。网络语言的狂欢性也是构建虚拟狂欢广场的一个方面。网络语言充满“冒犯”意味,本身就具有反权威的特点。网络用语在脱口秀表演中的使用非常密集,频繁出圈的脱口秀话语,不仅有网络流行语的加持,还可以窥见女性主义、青年亚文化的影子,如杨笠在节目中调侃“普信男”,李雪琴谈及回老家还是留在大城市时,爆出金句“在北京,我连个备胎都不是”,引起年轻群体的强烈共鸣。这些喜剧式的语言,没有华丽的辞藻修饰,与巴赫金所说的典型广场语言十分相似,充满打赌、发誓、咒骂与唠叨[16]。

2.真实的狂欢广场

在线上节目积累了一定的流量和观众后,线下脱口秀展演由小众走向大众,成为当下年轻人休闲放松的好去处。在线下展演中,脱口秀表演者可以直接与现场的观众进行面对面的沟通,接收即时反馈,实现真正意义上的双向互动。这个由表演者和观众共同构筑的表演空间正是一个狂欢广场。

线下脱口秀表演所营造的狂欢广场有更大的不确定性,有些表演者甚至会放弃编排,进行即兴演说。线下观众给予的反馈,也会被表演者当作素材加入表演环节,产生意想不到的效果。与其说是展演的舞台、灯光,狂欢语言的演出等构成了狂欢广场,不如说是演员与观众共同营造的状态时空,构成了全民性、大众性的狂欢广场的象征。

(二)仪式性的“加冕”与“脱冕”

在充满强烈庆典概念的狂欢节上,交替进行的“加冕”与“脱冕”成为重要的仪式,即“小丑加冕即位成为狂欢节的国王,而后便又脱冕被剥夺王位[17]。”在脱口秀表演中,现场的灯光、舞台的麦克风看似是对表演者的“加冕”,而当表演者开口以自嘲的方式讲述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故事时,搞笑的、辛酸的经历轮番上演,以在自己“伤疤”上“撒盐”的方式完成了“脱冕”,高高在上的“明星”“网红”跌下神坛,和普通人沦为一体。上一秒台下被无限讨好的观众变成了“国王”般的存在,下一秒却又在表演者的话语中变成了被批评嘲讽的普通人。在“加冕”与“脱冕”的轮番上演的混乱的等级关系中,官方权威被不停地消解,人们的等级在不停地变换,年轻群体在狂欢广场中释放自我,挑战秩序,掀起一波接一波的狂欢浪潮。

(三)颠覆性的“破圈”

脱口秀从舶来品,成为大众熟知的休闲方式和娱乐文化。在巴赫金的狂欢理论中蕴藏着狂欢节的隐性特征,即“人们抛弃了原有的形象,暂时以一种不同于常态的方法改变自身形象,从而形成颠覆的错觉”[18]。这里所提到的“颠覆的错觉”即对社会常规、官方权威的反叛,这种颠覆性表现在两个方面:一是话语表达的颠覆性。在脱口秀表演中,表演者往往背离传统的逻辑性叙事,不以有效的沟通、合理的表达为目的,而是通过对文字和内容的无序拼贴[19],进行情绪的宣泄与逗笑。如《脱口秀大会》中频繁爆出的金句,“这世界以痛吻你,你不要报之以歌,你扇它巴掌呀”,用“心理幽默”直击“生活痛点”,看似毫无章法与逻辑,实则蕴藏着年轻人工作生活的无奈、无助与辛酸。在话语的使用方法上,表演者经常使用话语“陷阱”,传递或少或多的信息,甚至进行偷换语境、概念的方式,让观众产生语义理解的偏差,从而达到内涵与幽默兼修的效果。二是话题设置的颠覆性。与主流文化要求的宏大议题不同,脱口秀所设主题大多是围绕当下年轻人感兴趣且容易产生情感共鸣的话题展开,将存在于个人私域的话题搬到脱口秀的舞台上,表现了年轻群体的反叛精神与抵抗意识。《脱口秀大会》在各季都有不同的主题设置,如第一季的“以爱的名义绑架你”让观众深陷其中;第五季的热门话题“躺和卷,怎么选”道出了“一生要强的东亚人的悲哀”,充满着对现实规则的抵制与反抗。

话语表达与话题设置的颠覆性共同组成了一个“颠倒的世界”。脱口秀提供的平台实现了人与人之间的暂时平等,是阶层壁垒被暂时破除的“狂欢广场式的自由自在的生活”[20]。

四、“脱轨”的边缘:隐匿的病症

(一)使用与满足框架下的严肃议题消解

“受众的心理与社会需求产生于对大众媒介或其他来源的期望,他们是基于特定需求动机来使用媒介,从而使这些需求得到满足”[21]。在使用与满足理论框架下,越来越多被社会压力裹挟的人们,出于放松神经、调节压力的需求,跳入脱口秀所构建的狂欢广场中。在表演者与观众的哄堂大笑中,官方所精心建构的严肃议题顷刻间土崩瓦解,民众则对此报以欢声雷动、如痴如醉并彻夜狂欢[22],甘愿沦为娱乐的附庸。

脱口秀表演擅长用插科打诨的语言、夸张的肢体动作、颠覆性的话语表达方式,削弱主流议题的存在,以此博取观众眼球。这一点在笑果文化得到了放大,笑果文化创始人之一李诞表示,《脫口秀大会》“没有晋级标准,好笑就行”,在这种行业隐性准则下,脱口秀难免发展成为民间舆论场的集合,冲击着官方构建的话语体系。

脱口秀显著的“戏仿”特征,将原本高高在上、不可随意侵犯的正统加以编排与模仿,颠覆了传统的文本表达概念,冲击社会权威与严肃议题,其文稿缺乏自我革新的动力表现,单纯为了搞笑而失去了底线。在中国进行全面深刻的社会转型时期,舆论场域复杂,脱口秀所构建的狂欢广场促进活跃意见的表达与交流,在狂热气氛的渲染下,官方严肃议题被抛出的包袱消解,同时年轻人话语主导下的负面属性议题快速扩散,大大稀释了主流媒体舆论场的影响力,不利于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传播,从而陷入泛娱乐化的困境。

(二)文化工业生产导致“脱口”灵韵丧失

随着《脱口秀大会》《吐槽大会》等综艺节目的走红,笑果文化的脱口秀节目已形成了固定的产业链,在资本的裹挟下,进行着“笑”的工业生产。当娱乐和商业挂钩,脱口秀所呈现的段子开始出现同质化,演员编写故事也开始遵循一定的公式和套路[23]。在固定范式的影响下,脱口秀逐渐沦为流水线生产下的文化产品,呈现着标准化、同一化的特点,极易丧失本雅明所说的艺术品独有的“灵韵”。

脱口秀文化所制造的“快乐”背后是有意的资本操纵和资本主导下工业化的内容生产,表演者成为资本诱导下站在台上表演的“提线木偶”,在固定表演范式下不断输出着精心创作的“逗笑梗”,而观众成为消费领域的被绑架者[24],大脑对接连不断的段子作出即时反应,享受着转瞬即逝的“快乐”,体验着近似乌托邦的狂欢节氛围,却也陷入了无意识的漩涡逐渐失控。

(三)群体迷思下的观众“集体无意识”

正如柏格森所说,笑需要有附和者的回声,需要有社会力量的推动[25],完整的脱口秀表演是由表演者和观众共同完成的。在脱口秀所营造的狂欢氛围中,观众逐渐丧失了自我判断能力,跟随群体发出适时的笑声,以配合并帮助表演者迸发出更好的表现力。表演者不停地抛出好笑的包袱,不给观众留下多余的思考空间,让观众来不及作反应,在群体“笑”的感染下发出大笑声,却忘记了为什么而笑,陷入了集体无意识的漩涡。

脱口秀的主题设置与年轻人的工作生活高度相关,围绕的话题离不开恋爱不顺、职场失意、背负房贷车贷等当下年轻人的共同痛点。在观众的视角下,表演者输出的文本正是关于自我生活的二次阐释,让观众如同照镜子般体会个人的心境。观众在段子中获取“更高层面”的情感认同,丧失着自我思考和表达的能力,这也体现在越来越多的人在表达时直接套用经典段子和网络热语。比如在抱怨加班时,用张傅洋的话说就是“科技不仅让你加班,还能让你的老板可以随时随地找到下班的你”;在被人问到为什么不谈恋爱时,可以用杨笠的话来“回怼”:“那你,为啥不上清华?是因为不喜欢吗?”脱口秀中的段子脱离固定的场合,被观众不断套用,更压缩了他们独立思考的空间。观众看似在表达,实则处于“失语”的状态中。

观众作为脱口秀表演不可或缺的一环,在舞台规则下也在进行着自我“规训”。在观看训练下,他们会根据表演者的语音语调、停顿的时机、表情的变化,判断下一个笑点的来临时间,从而配合着完成“笑”的工业生产。被脱口秀文化所裹挟的观众中很少有人用批判的眼光去真正领悟一场“秀”,用审问自己究竟喜欢什么样的“秀”,去判断这一场秀究竟是否具有“价值理性”。在脱口秀所构建的狂欢场域中,观众失去了不笑的权利,成为混迹于狂欢队伍的“乌合之众”。

(四)后现代主义下的文化催眠

脱口秀文化碎片化的叙事风格、去权威的大众化以及去深度的平面化,使其具备明显的后现代特征,在脱口秀建构的狂欢广场中,“虚幻的欣快症和闪亮的、无深度的后现代城市景象的光泽,反射出一个被剥夺了感觉的世界”[26]。在逗笑的梗与包袱中,主流意识形态逐渐被解构,官方权威被消解,表演者所输出的观点在气氛的烘托下,具备非理性、反传统的因子,有一种奇妙的解构魔力。身处狂欢节日广场的观众在情绪的煽动下,极易陷入勒庞所描述的群体极化中,而文化催眠也正悄无声息地发生在意识形态和正统文化领域。

尽管脫口秀选手们在自嘲的同时,也会输出正能量,但是在后真相环境下,人们选择性地屏蔽主流价值观,沉浸于脱口秀带来的大众狂欢中。处于社会转型期的中国,本来就存在错综复杂的矛盾、问题,此时自觉拥护主流意识形态是舆论场的重中之重,也是马克思主义新闻观的要求。

除此之外,脱口秀独特的话语范式颠覆了传统语意的表达,以诙谐文化和反叛态度引起观众的共鸣,各种网络用语经由脱口秀的扩散在网络空间大肆传播,对正统文化产生了一定的冲击。如“这一定是王维诗里的……”“每逢佳节倍撕亲”等网络用语通过互联网渗透进人们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消解着传统文化的权威性,人们潜移默化地受到这种文化催眠,对传统文化萌发出反叛的心理状态。此次“House事件”中,表演者House对人民子弟兵的侮辱性话语,对尚处于价值观建立时期的青少年来说,极易产生负面影响。这种割裂历史的表述,失去了文艺工作者的底线,也失去了对正统文化的坚守与认知,陷入了过度娱乐化的泥沼。当人们沉迷于脱口秀构建的狂欢广场中,丧失了独立思考的能力,那么短暂的快乐过后,只会剩下失去自我判断能力的“乌合之众”。

五、余论:媒体综艺节目的“复轨”之思

脱口秀(Talk Show)原脱胎于西方娱乐性电视谈话节目,是就连这三个字也是英语的语音直译,主打诙谐讽刺的内容和娱乐轻松的演出氛围,“哈哈大笑”是其标配。在“短视频”和“网络综艺”的加持下脱颖而出,短短几年便在中国从小众文化走进大众视野,从线上火到线下,演出深受年轻人喜爱。脱口秀何以高歌猛进,概不外乎调侃、玩梗、恶搞。但玩梗要适度,调侃要有度,恶搞要分场合、分对象,不能拿没素质当幽默,更不能毫无底线肆意妄为。近年来,随着各类传媒机构(公司、平台)推出的诸如《吐槽大会》《天天向上》《奔跑吧兄弟》《快乐向前冲》《非诚勿扰》《奇葩说》等综艺性节目,其在内容制作、情节叙事、肢体语言与话语表述等方面狂欢化趋势愈来愈明显,从而导致“娱乐至死”“娱乐致死”与“娱乐无度”“娱乐无羁”事件频仍,并因此引发了社会有识之士越来越多的担忧与高度警惕。

众所周知,尽管提供娱乐是大众媒介所具有的四个主要功能之一,但其更主要的职责与使命还有检测环境、协调社会、传承文化。换句话说,作为信息交流的平台与渠道,媒体可以提供娱乐节目供社会消遣,但主要工作还是提供有利于警示世人、协调社会发展及其受众身心健康的文化教育与传承类信息,而不是毫无底线地大行“娱乐至死”之能事。究其根源,诚如尼尔·波兹曼在《娱乐至死》中所言,“‘娱乐至死的可怕之处不在于娱乐本身,而在于人们日渐失去对社会事务进行严肃思考和理智判断的能力,在于被轻佻的文化环境培养成了既无知且无畏的理性文盲而不自知”[27]。

“每个人都可以当五分钟的脱口秀演员”,著名脱口秀演员李诞这句话,激发了无数“草根”跻身前台展示自我的热情,这也从侧面反映出脱口秀这一艺术形式舞台门槛低、演员素质参差不齐的现状。脱口秀为观众提供的是精神食粮,一场好的脱口秀表演,不应只让人笑上五分钟,更得留下精神价值。我国《营业性演出管理条例》明确指出“营业性演出不得有下列情形”,其中第七项就规定不得“侮辱或者诽谤他人,侵害他人合法权益”。2020年9月文化和旅游部发布了《关于深化“放管服”改革促进演出市场繁荣发展的通知》,其中特别指出要重点加强脱口秀等语言类节目的内容审核和现场监管。据此,脱口秀演出举办单位作为演出新兴业态的重要参与者和推动者,要准确把握脱口秀演出的性质定位,压实主体责任,严格遵守国家的相关法律法规,加强演出内容管控,提高演员表演水准和现场约束,严格在法规范围内开展营业性演出经营活动,保持脱口秀演出新业态的健康有序发展。

在当今的泛娱乐化泛狂欢化时代,依托于网络平台的脱口秀,节目明显尺度更大,搞笑和搞怪的成分也更多。如何把握好“调侃”“戏谑”的尺度,如何坚守底线,避免触及红线,都是需要节目参与各方上下求索的问题。幽默要有边界,笑果也要有度,脱口秀演员在讽喻和逗笑取乐的同时,要讲求观点输出和价值表达,具备边界意识,让表演者的才华成为社会共鸣的源泉,而非言辞失控的祸端。毋庸置疑,具有明显“解压筏”作用的脱口秀无疑是人们辛勤劳作之余得以纾解生活压力、消解工作张力、享受娱乐魅力、恢复奋斗动力的可靠依托。但我们也应时刻牢记,我们是社会主义国家,高扬的是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任何媒体(无论何种等级、产业、产权属性)都应当遵循“党管媒体”原则,都应当成为寓教于乐、承载主流价值观的优质载体。脱口秀行业要想重回辉煌,继续破圈,仍需防止审美偏狭,拒绝低俗化、无底线搞笑,在马克思主义新闻观的引领下,提升节目文化底蕴,在颠覆的破圈中重塑人们的价值观。

[基金项目:教育部哲学社会科学研究重大课题攻关项目“百年来党管媒体实践与经验研究”(课题编号:21JZD010);教育部后期资助项目“延安时期马克思主义新闻观中国化话语体系发展研究”(19JHQ0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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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朱清河,上海大学新闻传播学院特聘教授、二级伟长学者、博士生导师,上海大学马克思主义新闻观宣传教育基地主任(上海 200072);沈星宇,上海大学硕士生(上海 200072)。

编校:郑 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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