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12月4日,在焦作市温县陈家沟,90后女子李灵慧像往常一样打开直播账号,开始在线上教粉丝练习太极拳。随着大量粉丝进入直播间,弹幕上不停显示他们的花式赞美:“太飒了,女侠,请收下我的膝盖!”“帅我一脸,原来太极拳也可以这么时尚!”“人美拳帅,简直是女版李连杰!”……
记者全程观看李灵慧的直播后,采访了这位年轻的太极拳传承人,听她讲述了直播背后的故事。
“门里出身,自带三分”,4岁开始练太极拳,屡屡获奖
1991年,李灵慧出生于太极拳的发源地——河南省焦作市温县陈家沟。陈家沟的孩子大多幼年习武,用当地人的话说就是:“陈家沟的娃娃,会走会跑就会练太极拳。”李灵慧的母亲陈春爱是陈氏太极拳第十二代传承人、国家一级拳师,也是陈家沟最早一批对外传播太极拳的拳师,在“太极圈”颇为知名。俗话说“门里出身,自带三分”,耳濡目染中,李灵慧在太极拳上的天赋明显高于一般孩子。
李灵慧告诉记者,她父母就是因太极拳而结合的:“听家里长辈说,我爸酷爱太极拳,立誓要找一个会打太极拳的女子做媳妇儿。当时有彩色电视机的家庭城市都还不多,农村就更少,我爸村里连一台都没有,他特别想要一台,就想着要娶一个既会打太极拳、家里又有彩色电视机的女子做媳妇儿。我妈靠太极拳比赛,买了全村第一台彩色电视机,正好满足了我爸这两个条件。”
一个酷爱太极拳,一个以太极拳为生,这样的两个人组成家庭,日常话题自然离不开太极拳。李灵慧说:“自打我记事儿起,我家人聚在一起,说得最多的就是太极拳。”
小时候,李灵慧天天在自家的武场上晃悠,手里拿根小棍子,像模像样地给学员当老师,指指这个,敲敲那个:“你这个动作不对啊!”“你这可不标准啊!”……学员看她一副小大人的样子,都笑而不语。
每逢陈家沟有太极拳比赛,李灵慧就会见到来自世界各地的太极拳爱好者。她吃着这些国际友人带来的稀罕零食,很不理解:“太极拳有啥好的,这么多人喜欢?”
4岁时,李灵慧开始跟着母亲练太极拳。她天分好,学起来总比别人快,因此老是偷懒,不好好练习。但因为她年纪尚小,母亲对她也不苛责。
寒来暑往,李灵慧在武场慢慢长大,参加了一场又一场太极拳比赛。从县级、市级到省级、国家级,她和师兄弟们一路较劲,屡屡获奖。
“我爱上太极拳大概是因为,太极拳总能让我逆境翻身、绝处逢生。我几乎所有的荣誉和自信,都源于太极拳。”
幼时学习太极拳,李灵慧是被动的,虽然并不抵触,也有些成绩,但并没有觉得太极拳有多好。“对于我来说,爱上太极拳是一个很长的过程。可以说,我是在逐步了解太极拳后,才慢慢爱上它的。”李灵慧说,“回想起来,我爱上太极拳大概是因为,太极拳总能让我逆境翻身、绝处逢生。我几乎所有的荣誉和自信,都源于太极拳。”
小学三四年级的时候,可能是因为李灵慧性格不太合群,班里的同学都不爱跟她玩。直到五年级,学校举办太极拳比赛,她在台上大展拳脚,让现场很多同学目瞪口呆:“她功夫这么好!”“她挺厉害呀,不敢惹……”从那以后,同学们都对她友好起来。
后来,学校开设了太极拳课,李灵慧经常作为领队带着同学练习。太极拳,让她走出被排挤的阴霾,找回了自信。
上初中后,李灵慧凭借一身功夫,成了周边的“孩子王”,喜欢打抱不平。经常有邻居跑到她家告状:“快去看看吧,你家灵儿又跟人打起来了。”
在打架这件事上,李灵慧几乎没有败绩:“有一次,我跟邻居家的孩子打架,他是个胖胖的男孩,体格是我的两倍,但根本不是我的对手。后来他又搬他哥当救兵,哥儿俩一起也打不过我,最终落荒而逃。”
可没等她得意太久,母亲便给她上了一课。有一次在武场上课,李灵慧又调皮捣蛋,母亲便让她出列,说要跟她单独切磋一下。当着很多人的面,母亲来了一个“懒扎衣”(太极拳动作)。随着母亲左右手起势,李灵慧腾空而起,天灵盖几乎接触到地面,整整转体360度后双脚才落地。整个过程行云流水,速度极快。李灵慧感觉,如果当时母亲出现失误,她肯定天灵盖不保。她落地后,全场鸦雀无声。李灵慧说:“我妈很少展示实战,也从不拿太极拳威慑人,她那番操作让全场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接下来一整节课,李灵慧都老老实实,母亲让干啥她就干啥,绝不多说一句话。当晚一回到家,她就抱住父亲号啕大哭:“爸,我妈今天差点儿把我摔死!”母亲趁机提醒她:“学太极拳不是让你去打架的,不给你动真格,你就不知道马王爷有三只眼!”
从那以后,母亲对李灵慧逐渐严厉起来,时常给她点儿小教训,让她和其他练拳的人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李灵慧笑着说:“不能打学生,但可以打女儿,这就是我妈当时的教学手段。”
高中毕业后,李灵慧凭借太极拳特长顺利考入北京体育大学中国武术学院。进大学前,她觉得自己特别牛,但刚入大学校门就受了一次打击。当时,学校武术队招人,她赶紧报了名。结果到现场看了别人的打法,她深受打击:“老天爷呀,空中转体、刀枪棍棒,一个个耍得贼溜,简直惊呆我了。跟人家相比,我练的太极拳简直没啥看点。”最终,李灵慧落选了。室友跟她开玩笑:“灵儿,谁给你的自信去报校队?拳练得那么烂,心里没点儿数儿吗? ”
李灵慧受了刺激,学习之余,开始往校合唱团、艺术团跑,希望往文艺方向靠拢。到了大三,学校开了太极拳课程。两节课后,李灵慧就找回了自信:“上课时,老师让我做示范,带着全院几百人练习;课下,很多同学来找我,让我教教他们。我感觉自己一下子又行了。”
通过大学几年的学习,李灵慧渐渐了解了很多太极拳的历史渊源和哲学知识,也越来越喜欢太极拳。
“习拳者千人万人,承拳者一人半人。传承太极拳是我的使命和责任。”
大学毕业后,李灵慧结婚生子,后又任教于洛阳理工学院,专门教授太极拳。授课期间,李灵慧发现,对太极拳感兴趣的人很多,但真正了解太极拳的人很少。2022年,李灵慧辞去教师工作,回到家乡陈家沟,接过了母亲传给她的家族事业,决心为太极拳的传承和发扬贡献一份力量。
但她很快发现,如今很多年轻人认为,太极拳就是老年人的养生项目;她熟悉的一些优秀拳师,也因为太极拳的不景气,生活得并不好。李灵慧便一直在想,怎样让年轻人喜欢上太极拳。
当时,抖音平台上,博主“凌云”爆火,有1000多万粉丝,其中大部分是年轻人。李灵慧说:“凌云借助短视频让千万人了解并喜欢上了峨眉武术,这件事让我看到了网络的力量。我想,凌云可以,那我也可以。”
其实,李灵慧从2020年就开始拍摄短视频,但只是为了记录和自省,并不真正了解短视频的制作,因此发到网上并不见成效。看了凌云的视频后,她决定专门制作短视频,从服装、化妆、道具到拍摄手法和拍摄地点,再到配音、文案等,都精益求精。很快,李灵慧买来设备,每天早上4点多起来准备直播。直播结束后,她接着拍视频,晚上再做剪辑。
由于拍摄设备有限,要全方位展现打拳过程,李灵慧得不时更换位置进行拍摄,以达到多机位拍摄的效果。“一组拳,我要打上十几遍,再从不同的角度去剪辑。一条20秒的视频,我要连续工作4天才能完成。”李灵慧说,为了把视频做好,她想了各种办法。
李灵慧把视频作品分成4类,分别是太极教学、太极人生、太极与地理、健身与太极。半年后,她的一条教学视频突然火了起来,获得了1270多万的浏览量和27万的点赞量,留言1.4万条。
一年后,李灵慧的抖音账号“太极灵儿”有了43.6万粉丝,其中很多是00后。大家留言最多的是:原来太极拳也可以这么帅!李灵慧说:“我的视频主要通过音乐卡点、爆发力、女性美学、太极教学、服装等内容,引导从未接触过太极拳的人,看到太极拳的美和力量。”
自己的短视频账号爆火后,李灵慧开始帮当地的其他拳师注册短视频账号,免费帮他们录制、剪辑内容,并帮他们运营账号。在她的带动下,很多拳师进入了互联网,有些拳师的账号粉丝达到几十万,收入大幅提升。但李灵慧并没有从自己的短视频账号中获得多少收益。
有人问李灵慧:“你为啥帮别人做账号?把你自己的粉丝量积累起来然后挣钱,难道不香吗?”李灵慧回答:“习拳者千人万人,承拳者一人半人。传承太极拳是我的使命和责任。我的目的不是挣钱,而是传承和发扬。所以,只要是太极拳的粉丝,就是我的粉丝。”
【编辑:潘金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