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生
一个挂在树上的空茧壳
一个挂在树上的空茧壳,像一只
破败的船,不停地摇晃
多么可恶的风啊!
不断地跑来,撕扯茧的伤疤
一直偷袭的乌鸦
硬生生地,把它的孩子从母腹里拖了出来
从此,留下它輕飘飘地
整日不停地寻找
不停地寻找
像小时候,妈妈听说
我掉进了冰窟窿,急忙冲出门时
忘记关上的房门,在冷风中
来回地抽打……
我无法穿过这片秋天
一块闲人免进的牌子,像一张
阴沉的脸,再加上养蚕人
一声声阻止的大喊,我想穿越这片蚕场的想法
成了易碎的瓷器,摔得七零八落
眼前的野菜,再不及时采摘
过几天,就要老的
像一个失去水分的人,
成为,一片失去价值的荒草
养蚕人在远处,不容商量的口气
堵住了,我刚要说出的语言
我不怪他,这片蚕场
道路两边的树上,爬满了
正在作茧的蚕
这时候,我没有时间再重新选择道路
一路下坡的太阳,足以说明
它的一生已到了秋天,和它一起抵达秋天的
还有,已经跨入
58岁门槛的我……
王二丫走了
王二丫走了,走的方式让人心痛
她倒下时,手里握着几头刚刚从树上摘下来
还没有,来得及装进筐里
的蚕
王二丫走了,论年龄
我该叫她姐姐,论辈分
她叫我姨父,她在66岁的年龄里
用蚕的方式,把自己
做成了,一个茧
王二丫走了,我没有像媳妇那样哭成泪人
我知道,我的泪水
正以另一种方式,在我身体里的某个部位
决堤似的涌出
她用认真的态度
得到我的信任,从此替我想着
我容易忘记的数字,替我分担我时常忽略的日期
我也会大事小事的都喊
王二丫
王二丫走了,我不知道
她是我的左手还是右手,但我知道
她一定是我的手
责任编辑:王震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