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探4》 恐怖案件与小镇呓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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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述双警探与神秘连环杀手案跨越17年纠葛的《真探1》是本世纪最好的美剧之一 ——如HBO 戏剧部主管弗朗西斯卡·奥尔西在一次采访中所说，《真探》的本质魅力是“将恐怖类型封装在黑色侦探叙事中”。但第二季遭遇了口碑下滑，温吞的第三季让人怀疑这个系列简直要结束于此；还好，2024年第一季度，《真探4》的回归证明，熟悉的《真探》回来了。

《纽约时报》的一篇报道写道，《真探4》的导演、制作人洛佩兹最初写了一部“存在主义侦探小说”，HBO竟然通过了拍摄计划。洛佩兹认为，《真探4》保留了她认为该系列的精髓：两名警探陷入蕴藏着秘密的风景之中，人物的内心生活与黑暗的环境交融。

《真探4》拍摄于冰岛和阿拉斯加，拍摄时气温低至零下23摄氏度。第一集，位于阿拉斯加北部的虚构小镇恩尼斯，漫长的极夜刚刚开始，八名男性科学家在查拉尔北极科考站失踪。现场留下的一截舌头让阿拉斯加州警、原住民纳瓦罗相信，此案与悬而未决的原住民安妮·K被谋杀案有关，这桩悬案让她在六年里饱受精神折磨。

主导失踪案调查的是恩尼斯小镇的警长丹弗斯。在该剧的洛杉矶首映礼上，丹弗斯的扮演者朱迪·福斯特承认丹弗斯充满缺陷，“她是一个非常非常非常糟糕的角色。但你会看到她正在对抗什么，她内心的混乱，以及她对她搭档的保护和爱。”

朱迪·福斯特强大的演技赋予了人物魅力：她脾气暴躁、苛刻，对待所有人都有种不留情面的直接的轻蔑，性关系混乱。《纽约时报》盛赞福斯特“把丹弗斯从潜在的陈词滥调变成了一个令人着迷且常常搞笑的反英雄”，“使丹弗斯的反复无常植根于顽固地与悲伤交织的愤怒。”

剧集的主线当然是警察探案。很容易预料到，纳瓦罗和丹弗斯这对不得已要联手的原住民/白人搭档简直无法容忍彼此。

《真探4》的灵感来源于两个真实事件：19世纪的美国船只玛丽·塞莱斯特号在前往意大利的途中，所有船员似乎凭空消失了；1959年的迪亚特洛夫山口事件，九名苏联徒步者莫名离开了他们的露营地，在附近荒野里冻死。

剧集中，警察找到科学家们在寒冷冰层上的尸体时，那些人赤身裸体地冻成一坨，生前受到极度惊吓，有人的眼球被灼伤。尸体被放到溜冰场自然解冻之后发现，冻死的只有七位科学家，有个人还活着。

对神秘主义感兴趣的观众可以通过观剧得到满足。镇上有一个可以看见死者的怪女人（她很可能独自处理过自己丈夫的尸体），她说，“我认为世界正在变老，而恩尼斯是所有事物的结构在接缝处分崩离析的地方。”我完全不懂这句话，但不妨碍我感受这个小镇的灵异之处。剧集的每一个场景都发生在夜里。报告科学家失踪的快递员说，“这是漫长的夜晚。即使是死人也会感到无聊。”

州警纳瓦罗倾向于相信此地有超凡的力量在统摄，但警长丹弗斯拒绝接受，认为有一个“真正的解释”等着她们。

《真探4》像是《真探1》的女性主义翻版，不论是警察、原住民还是矿业公司负责人，恩尼斯的女性普遍具有更聪明的头脑和绝对的领导力。她们不再是陷在工作困境或生活泥沼里的失语者，而是与《真探1》里马修·麦康纳和伍迪·哈里森饰演的充满男子气概的警探一样，讨厌又生动。

恩尼斯小镇上的人太迷人了：没法放下过去，哭泣、愤怒、沉郁、分神，与同事有积年的怨气，和家人不睦或者没有家人，无节制地抽烟、性交，而做再多事，内心的空洞都无法填补。丹弗斯和进入青春期、正探索性向的原住民养女关系别扭，她愤怒于养女参与抗议矿业公司的示威；纳瓦罗的妹妹心理健康问题严重，某一集里，她脱掉衣服，进入冰层下的海水自杀。

看完剧集，我在豆瓣“真探”小组里看到一条很喜欢的评论：“她们并非陷于这个案子的迷雾，而是这个案子身处她们所在的迷雾。最后关键是角色的选择和状态，不是故事本身。”另一种观点认为过多的家庭故事、不重要的枝蔓人物，是不够高妙的障眼法，让整部剧停滞不前。

剧中，恩尼斯充满了彼此冲突的力量：男性与女性；上一代人与这一代人；开设污染环境、但养活镇上一半人的矿业公司的白人，以及沉默、愤怒、为环境议题不断抗议的原住民。

最后一集，谜底揭开，幸存的科学家克拉克交代，长期受非政府组织资助的科考站与矿业公司沆瀣一气，科学家助长和掩盖了环境污染问题。六年前的悬案得以侦破，杀死参与抗议的安妮·K的凶手是这帮污染环境、以求快速提取永冻层里的DNA的科学家。

那发生在第一集的恐怖案件呢？

根据主角的追访，这很可能是一桩集体谋杀，数年来负责清扫科考站的女清洁工们发现了科学家杀人的秘密，恐吓他们穿行在冰雪里，导致他们失温而死。公权力不能保护安妮·K，同胞就用私刑来为她复仇。但没有人录口供承认此事。清洁工的身份让她们可以轻易擦除不想留下的痕迹。

观众也可以和纳瓦罗一样，相信恩尼斯有些科学没法缝补的漏洞，甚至相信清洁女工们的话，是安妮·K的灵魂回来惩罚了这些科学家——科考站里的那截舌头正是安妮·K的。

或者有个更简单的答案，主创早在這季之初就通过外地的鉴定部门之口告诉了我们：这些科学家死于突发的板状雪崩，完全是意外事故。丹弗斯和纳瓦罗一开始并不相信这一说法，但最终她们还是以此为定论上报——保护了清洁工们。

从这个结论看整部剧的话，一切只是极夜里的小镇呓语罢了，一群人过着他们的残破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