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中国近代以来科学主义思潮的历史回顾与超越

2024-04-26 03:42陈建清
关键词:科学主义人文主义权威

陈建清

(中共莆田市委党校 科学主义主义教研室 ,福建 莆田 351100)

科学主义也被人称之为唯科学主义,是一种关于科学万能的信仰。近代中国在向西方学习的过程中,科学的力量与价值被世人所称颂,科学方法被当成获得知识和真理的唯一正确途径,随着孔教价值权威地位的崩塌,科学成为无人敢于质疑的价值权威,即使社会科学也需要用科学主义来论证自己的“科学性”。

一、近代以来中国科学主义的发展历程

五四时期,就在科学与玄学论战正酣之时,陈独秀对科学在中国的认同做了一个相当悲观的估计:“你看全国最大多数的人,还在迷信巫鬼符咒算命卜卦等超物质以上的神秘;次多数像张君劢这样相信玄学的人,旧的士的阶级全体,新的士的阶级一大部分皆是。像丁在君这样相信科学的人,其数目几乎不能列入统计。”[1]3西方科学主义是以自然科学的发展为前提和基础,通过科学方法、理性的推广而实现科学万能的信仰;但近代中国科学主义的产生机制不同于西方,中国的科学主义是在国家危亡之时由西方传入中国的,又恰逢旧社会价值权威的瓦解,反而由于中国古代无西方意义的科学、近代科学事业落后的国情,造成了国人迫切需要科学。近代中国的有识之士把中国的落后归根于科学的缺失,迫切渴望通过科学的力量和价值来实现救亡图存的政治诉求,因此,在中国还远远谈不上具体科学有什么实际进展时,科学却径直成为一种意识形态——科学主义。

(一)科学权威的树立

明末清初,西方传教士利用唯物主义的自然科学来扩大基督教在中国的影响力,但上百年的闭关锁国使得中国的自然科学未能跟上世界科学发展的时代潮流。然而,就在这短短上百年的时间里,西方由于科学的发展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自然力的征服,机器的采用,化学在工业和农业中的应用,轮船的行驶,铁路的通行,电报的使用,整个整个大陆的开垦,河川的通航,仿佛用法术从地下呼唤出来的大量人口,——过去哪一个世纪料想到在社会劳动里蕴藏有这样的生产力呢?”[2]277

自1840年后,中国对西方科学的认识经历了这样一个过程:由“技”、“用”至“道”。对西方科学认识转变的直接原因是,洋务运动轰轰烈烈进行了30年,号称亚洲第一的北洋水师却以全军覆没而告终。这时,国人终于意识到“中学为体,西学为用”无法改变中国的落后命运。19世纪末,戊戌变法运动兴起,维新志士开始把科学当成一种新的世界观和方法论来接受,在这些维新志士中,康有为与严复的观点最有唯科学主义倾向。

1885年,康有为开始“从事算学,以几何著人类公理”,康有为认为无论是客观的还是主观的,还是道德礼俗的,也要完全以“科学公理”为判断标准,尤其是几何公理。严复的唯科学主义倾向集中体现在他翻译的《天演论》当中,赫胥黎在所著的《天演论》一书中体现了真正的科学精神,认为生物进化规律不同于社会进化规律,不能生搬硬套,“他甚至还认为进化论对人类道德、伦理问题,是无能的”[3]147。但严复在翻译该书时,表现出明显的社会达尔文主义的倾向,对赫胥黎进行多方批判,备加推崇斯宾塞的社会庸俗进化论。根据学者段治文的考察,我们可以确定中国唯科学主义的种子是由康有为和严复播下的。“如果说康有为从方法论上运用并肇始了唯科学主义,那么严复则是从内容上为唯科学主义在中国的产生奠定了又一重要基础。”[4]不过,科学知识在当时的中国还未被公认为是人类知识中最有价值、最具权威的部分,那时中国社会的价值权威是儒教,康有为还不得不在孔子的旗帜下“托古改制”。

1905年,清朝正式批准从1906年开始停止所有科举考试,大力兴办新式学堂。这是因为,传统的儒家教育与考试已经同晚清以来的富国强兵风马牛不相及。至辛亥革命后,2000多年的封建专制被废除,连同背后支撑这一制度的价值权威——儒家思想开始全面走向崩塌,但新的社会制度又接连试验失败,并出现宋教仁被暗杀、袁世凯称帝等丑闻和闹剧。近代中国仁人志士在彷徨挣扎中苦苦寻求新的价值权威,新文化运动公开喊出打到孔家店的口号,科学成为“赛先生”,开始逐渐取代儒家思想成为一种绝对的价值权威。

科学主义所谓的科学万能,常常首先被理解为科学方法的万能。正如胡适所说:“我们也许不轻易信仰上帝的万能了,我们却信仰科学的方法是万能的”[5]9。近代中国,科学权威的树立,蕴含着以科学方法重构、规范各个学科,科学似乎构成了知识的惟一形态,不同的学科、学术领域都应该引入科学方法,以科学化为其追求的目标。陈独秀也知道世间的学术并非只有自然科学一种,但认为其他学术需要利用科学规范才能进步、才有价值,在完全接受马克思主义之后,陈独秀理解的科学范围扩大了,把那些运用自然科学方法来研究的社会学科也称之为科学,“象社会学、伦理学、历史学、法律学、经济学等,凡用自然科学方法来研究、说明的都算是科学,这乃是科学最大的效用”[6]123。

1922-1923年科学与玄学的论战以科学派战胜玄学派而告终。科学被认为不仅可以统一知识领域,还可以间接改变人生观和直接造出一种人生观,比如说科学的求真精神,就直接能够造出一种勇往直前的人生观。至此,经过几代人的努力,科学统一知识领域又入主人生观领域,科学的影响覆盖了社会方方面面,科学的权威真正树立了起来,正如1923年胡适在为《科学与人生观》作序时所言:“这三十年来,有一个名词在国内几乎做到了无上尊严的地位;无论懂与不懂的人,无论守旧和维新的人,都不敢公然对他表示轻视或戏侮的态度。那个名词就是‘科学’。”[1]9

(二)马克思主义的科学性问题

在近代中国救亡图存的历史背景下,科学被赋予了极端的社会功利性期望,科学成为救国的武器,在统一知识领域和入主人生观领域之后,科学在科玄论战后树立起绝对的权威,同时科学也成为了评判其他学说是否真理的标准和准则。从科学方法万能论的角度看来,科学方法就是获得知识和真理的唯一途径,没有用科学方法规范的其他学科无法从其获得有价值的知识,而马克思主义学说在陈独秀心中就是科学的社会学,“马克思搜集了许多社会上的事实,一一证明其原理和学说。所以现代的人都称马克思的学说为科学的社会学,因为他应用自然科学归纳法研究社会科学。”[6]364马克思主义作为代表工人阶级的革命学说,在工人阶级占人口一小部分的中国之所以能够顺利传播与发展,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中国早期的马克思主义者利用科学主义来论证马克思主义的科学性,树立起了马克思主义在意识形态上的权威。

在马克思主义学说里,两大发现之一的唯物史观具有辩证唯物主义的重大科学意义,成为近代中国探索救亡图存道路的科学指南。1927年,国民党发动反革命政变攫取政权,但这只是权力斗争中的政治变动,而指导性的社会理论问题并未解决,这使得许多知识分子更加生发了探求科学的社会发展道路之愿。这些知识分子希望有某种统一的更好的未来,就像列宁说的“没有革命的理论,就没有革命的实践”,于是爆发了新的论战,这个论战就是关于中国社会性质和社会史问题的论战,他们希望用自然科学的方法来解释中国的社会史,并得出无可争辩的结论。中国人对历史的反思是对社会科学观的赞同,随着这次论战而来的是马克思主义唯物史观科学性的增强、马克思主义影响力的扩大。

马克思主义的科学化有利于其价值权威地位的树立,但同时又是机械理解马克思主义造成教条化的重要原因。斯大林在《马克思主义和语言学问题》中给马克思主义下了一个唯科学主义的定义:“马克思主义是关于自然和社会的发展规律的科学,是关于被压迫和被剥削群众的革命的科学,是关于社会主义在一切国家中胜利的科学,是关于共产主义社会建设的科学”[7]111-112。斯大林的这一定义,在中国向苏联全面学习的过程中,进一步强化了马克思主义价值权威的地位,但是由于照搬照抄苏联经验和对马克思主义的机械教条理解,在中国革命和建设过程中出现了“水土不服”的问题。新民主主义革命早期,年幼的中国共产党不敢质疑共产国际的意见、以城市为中心的革命道路等,就是典型的教条主义——照抄照搬苏联革命经验,数次给中国革命带来危机和危害。1957年,在“双百方针”影响下,一部分知识分子提出改变对旧社会科学的态度、通过改造旧社会科学而不是取消等建议,但在不久之后的反右派斗争中,这些知识分子被戴上“反马克思主义”的帽子,被打成“右派分子”。1958年,在“大跃进”的高潮中,片面理解马克思主义,认为充分发挥人的主观能动性——“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不怕做不到,就怕想不到”,就能够改变国家落后的命运,浮夸风盛行却无人敢于提出质疑,给国家带来巨大损失。1966年开始的文化大革命,许多科学家和知识分子被当成“臭老九”、被定性为资产阶级知识分子,无论是自然科学还是社会科学都被强行贴上阶级的标签。

二、近代以来中国科学主义的特点与价值

在救亡图存与中国传统社会秩序瓦解这个大背景之下,科学主义的出现满足了当时中国社会急需新权威的心理,并且为马克思主义在中国顺利的传播与发展打下了基础。

(一)近现代中国科学主义的主要特点

美国夏威夷大学的华裔历史学家郭颖颐是这样认识唯科学主义的:“唯科学主义是这样一种思想,它把所有的实在都置于一个自然秩序之内,而且认为只有科学方法才能理解这一秩序的所有方面,无论是生物的、社会的、物理的或心理的。”[8]17从这个认识中我们可以看出,郭颖颐把唯科学主义的核心特征当成科学方法万能论,唯有通过科学方法才有获得有价值的知识。正因为郭颖颐对科学主义的认识与上述的历史事实,我国许多学者都认为中国科学主义的核心特征就是科学方法的万能。中国科学方法万能论这个特征与西方科学主义是一脉相承的,西方在科学主义兴起于欧洲之初就已经具备了这个特征,比如孔德建立的“社会动力学”和“社会静力学”。他们利用科学方法来重构和规范所有学科,无视社会科学学科的特殊性,把科学方法视为获得知识和真理的唯一正确途径。

近现代中国对科学方法的崇拜,可以追溯到被时人誉为“中国西学第一”的严复。1895年,严复在《论世变之亟》一文中就曾指出:西人富强的真谛,既不是技术,也不是科学,而是黜伪崇真的科学方法和屈私为公的政治原则。到1922-1923年那场著名的“科玄论战”,对科学方法的崇拜进入了高潮,科学派认为无论是物质的还是精神的都可以用科学方法来研究,都可以成为科学研究的材料,丁文江就一再强调:“在知识里面科学方法万能;科学的万能,不在他的材料,是在他的方法。”[1]190与西方唯科学主义相比,近代中国唯科学主义更加显著的特征应该是它的实践指导功能。学者顾昕认为,郭颖颐忽视了唯科学主义的另一重要特征,“意识形态不仅在认识上具有独断性和一元论的色彩,而且还更强调实践性,企图支配、左右社会政治行动。……视科学为打破传统保守的思想观念的束缚、推动社会进步的武器。换言之,唯科学主义对科学抱有极端社会功利主义的期望”[8]。西方唯科学主义崇拜科学万能主要体现在用科学来解释一切,近代中国唯科学主义崇拜科学万能主要体现在用科学来实现救亡图存的目的。

从以上分析可以看出,西方科学主义以具体科学发展为基础,通过科学方法、理性的推广而实现科学万能的信仰,科学万能的信仰经过了严密的推理和论证,中国科学主义与西方科学主义都有科学方法万能论的特征,但由于中国古代缺乏西方现代意义上的科学和近代落后的国情,中国科学主义一直没有形成严密的理论体系。在救亡图存与传统社会价值权威崩塌的大背景之下,中国知识分子见识到科学的力量与价值之后开始崇拜科学万能,并赋予科学价值权威的地位,以科学来衡量、评判一切救国学说。马克思主义经过科学主义的论证之后,在先进知识分子的心中成为救亡图存的科学理论,但无人敢于质疑的科学权威性机械的转移到了马克思主义身上,直至1978年关于真理标准问题的大讨论。

(二)近现代中国科学主义的价值

首先,科学主义促进了近现代中国科学的体制化,从而使科学变成一种有社会价值的、相对独立和自主的探究活动,增强了科学的内部与外部的合法性,有助于科学稳定发展。中国科学主义的兴盛有助于中国科学体制化的发展,二者相辅相成。在科学成为“赛先生”之际,1915年模仿英国皇家学会成立的中国科学社,开启了中国科学体制化的进程。在科学主义兴盛之时,1928年官方成立的中央研究院标志着中国科学事业从此迈上了新的起点。

其次,科学主义对社会科学和人文学科的发展有一定促进作用。科学主义推进了科学思想、方法、思维方式向非科学学科和领域的渗透,有助于新兴学科的诞生与旧有学科的成长。譬如,孔德的科学主义思想对于西方社会学乃至整个社会科学的发展起到了有力的推动。在中国新文化运动时期,当陈独秀等人竭力否定国粹与旧文学之时,胡适以“评判的态度”与科学的精神反对盲从、反对调和,提出一个积极的主张——整理国故,用科学武装起来的办法来解决民族遗产问题。

最后,科学主义适应近现代中国孔教权威崩溃后的社会心理需求。1917年,陈独秀在《再论孔教问题》一文中提出,宗教之所以能够使人解脱,只是自欺欺人而已,主张以科学取代宗教,开拓国人之真实信仰,“真能决疑,厥惟科学。故余主张以科学代宗教,开拓吾人真实之信仰,虽缓终达。”[9]253于是,早期马克思主义者用科学主义来论证马克思主义,这种唯科学主义倾向有利于马克思主义学说的传播,有利于马克思主义权威的树立。

三、科学主义的潜在风险与超越

近代中国在救亡图存与儒教权威瓦解的背景下,科学树立起了无人敢批评的权威,成为评判一切学说的标准和准则,这时期科学主义的主要作用就是为中国寻找一种可以团结指导中国人民进行革命实践的科学理论,完成科学救国的历史使命。但机械的理解马克思主义与科学主义之间的结合又是造成马克思主义教条化的重要原因,不仅给我们的科学工作带来一定的危害,也给社会主义事业带来巨大损失。

(一)科学主义的潜在风险

近现代中国科学主义主要的认识误区,就是认为科学是无限度的:科学不仅能够解决自然界的问题,也同样能够回应人文领域或人文学科中的问题;科学方法不仅适用于自然科学,也同样适用于非科学领域,不管科学研究的对象或材料是自然、社会还是人自身,只要采用科学方法行事,就是科学研究。殊不知,科学的显著特性之一是能被重复证明,而不同民族和国家由于各自的历史文化、社会制度不同,发展道路和指导理论必然不同,所以社会发展理论也必然不同,唯科学主义在社会领域和人文领域就是不科学的。考尔丁认为,人们面对的三大问题是自然、人和上帝,“科学处理第一个问题,文学、法律和历史处理第二个,神学处理第三个,哲学对三个问题都处理。”[10]307在处理人和上帝方面,科学无疑不具备优势。

1978年,关于真理标准问题的大讨论打破了“两个凡是”的束缚,马克思主义开始摆脱唯科学主义的束缚,一方面通过科学实现救亡图存的历史任务已经完成,马克思主义在新中国价值权威的地位已经稳固,马克思主义已经不需要通过科学主义来论证其科学性和权威性;另一方面经过1979-1989年科学主义和人文主义的争论与21世纪初有关唯科学主义的争论之后,人们开始逐步认识到科学价值极端化的危害。随着以人工智能为主要代表的科技革命的到来,在中华民族向第二个百年目标奋进之际,科学主义在中国有了新的发展土壤。

人生观内在蕴含着对理想之境的追求,而科学派以求真为人生的目的,人生的意义难免会被限定在科学知识的领域内,往往使人生过程中善和美的向度难以实现,将人生意义中向善和向美的趋向消解于求真之中,无疑将使人生过程变得机械化、片面化。百年前的科玄论战,虽然以科学派战胜玄学派而告终,但如何处理事实与价值、科学技术进步与精神家园建设等问题依然没有解决。

当今中国正处于新发展阶段,在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向第二个百年目标奋进之际,科学发挥着至关重要的作用,科技革命可以改变世界格局。以三次科技革命为例,每次科技革命都能够改变世界格局;英国凭借第一次科技革命成为了“日不落帝国”,美、德、日在第二次科技革命中快速实现了赶超,美国凭借第三次科技革命牢牢把持了世界霸主地位。以人工智能等为主要特征的当代科技革命中,中美正在进行激烈的竞争,中华民族能否在21世纪中叶实现伟大复兴,关键就看中国能否引领第四次科技革命。在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现代化征程中,科学的力量和价值固然作为基础,但是决不能实现漠视人文学科和人文关怀对于实现中国式现代化的重要作用和价值。

(二)超越科学主义

既充分发挥科学的效用又要避免陷入唯科学主义的误区,就是要消除科学与人文之间的冲突,实现科学与人文之间的融合发展,促进人的存在走向健全,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相协调。中世纪欧洲以上帝作为意义和权威的本源,现代西方世界则是以人文主义为无意义的世界创造意义,科学负责提供力量,人文主义提供意义和伦理判断。西方世界为了让现代社会免于崩溃的命运,解决的途径是实现科学与人文主义的结合,“每股科学的阳,都包含着一股人文主义的阴,反之亦然。阳给了我们力量,而阴则提供了意义和伦理判断。”[11]220

科学人文主义想要真正超越科学主义,必须实现科学的“阳”和人文主义的“阴”之间的协调融合发展。随着生物科技和人工智能的发展,尤瓦尔·赫拉利在《未来简史》中指出了一种可能,“21世纪的新科技可能会彻底扭转人文主义革命,让人类交出权威,送到非人类的算法手中。”[12]319随着科技的不断发展,很有可能加剧社会不平等现象,人类的大多数工作岗位将被机器和人工智能所取代,大多数人类将成为“无用阶级”,一小部分算法难以理解的特权精英阶层经过升级成为“超人类”,到时人文主义将崩溃,所谓的科学人文主义也将独阳不长。

自然科学以研究自然规律为己任,促进人类文明实现了飞跃式发展,为人类改造自然、征服自然提供强大力量。科学没有阶级属性,但自然科学一旦被资本所主导,科学就会成为西方发达国家殖民发展中国家的帮凶、就会成为资本阶级剥削人民的工具。尤瓦尔·赫拉利在《未来简史》中之所以预测西方自由人文主义极有可能无法对科学形成有效制约,科学会彻底扭转自由人文主义,根源就在于资本主导下的科学为了满足资本追求剩余价值的需求,随着生物科技和人工智能的发展将使人类不平等再升级,绝大多数人类将会成为无用的普通人,一小部分特权阶层成为“超人类”,这时自由人文主义将彻底崩溃。只有以马克思主义为指导,科学人文主义才能实现科学的“阳”和人文主义的“阴”二者之间协调融合发展,才能实现对科学主义的超越。强调“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实行科教兴国的同时,也要促进人文主义和人文学科发展,科学教育、专业教育和人文教育要均衡、协调发展。

首先,马克思主义是科学精神与人文主义融合的典范。它在吸收人类一切优秀文明成果的基础上,用科学的精神研究人类社会发展规律,又饱含人文关怀,要从根本上为人类求解放。共产主义是一个自然主义和人本主义相融合全面的纲领,正因为如此,共产主义才能成为一种神圣而伟大的目标,一种我们愿意奉献生命、奋斗终身的理想。过去我们受到科学主义的影响,长期把目光局限在自然主义层面,随着我们对马克思主义理解的逐步深入,不得不感叹马克思在19世纪上半叶就已经提出要统一人的科学和自然的科学。

其次,只有坚持和发展马克思主义,才能避免把马克思主义绝对化,才能摆脱唯科学主义对马克思主义的束缚。在救亡图存和儒教价值权威崩塌的背景下,利用科学主义论证马克思主义的科学性,有利于马克思主义价值权威的树立,但同时又造成马克思主义与科学主义纠缠在一起。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早期,年幼的中国共产党不敢质疑共产国际的意见、以城市为中心的革命道路,就是把苏联革命经验教条化,给中国革命带来数次危机和危害。以毛泽东同志为主要代表的中国共产党人,在中国的革命实践中发展了马克思主义,开创出农村包围城市、武装夺取政权的革命新道路,最终完成科学社会主义救国的历史使命。改革开放时期,面对贫穷的社会主义中国,以邓小平为主要代表的中国共产党人坚定的明确了马克思主义的指导地位,并在社会主义建设实践中发展了马克思主义,解放思想、实事求是,开创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新道路,开始摆脱唯科学主义对马克思主义的束缚;以胡锦涛为主要代表的中国共产党人提出的科学发展观,坚持“以人为本”,逐步摆脱唯科学主义的藩篱,赋予了马克思主义人文关怀理念以新的生命力。

最后,人民性是马克思主义的本质特征,只有在一切为了人民,依靠人民、服务人民中,才能避免社会功利主义、崇拜科学万能而漠视人的主体地位和人文关怀。资本主导下的科学是为资本服务的工具,科学在为资本追求剩余价值的过程中必然产生各种各样的负面影响,如加剧人与自然、人与人之间的矛盾,这些不是科学的过错,而是因为资本成为了科学的主人。中华民族在向第二个百年目标奋进的过程中,在努力引领新科技革命之际,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继承和发展了马克思主义,提出坚持人民至上原则和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思想。坚持人民至上原则是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的立场、观点、方法,人民性是马克思主义的本质特征,只要人民成为社会的主人、科学的主人,那么科学人文主义就不会由于科学的强势而失衡造成科学人文主义独阳不长;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思想,维护了人民的根本利益,人民需要科学为全人类解放运动创造条件,科学技术是人的自由而全面必不可少的条件,只要坚持以人民为中心,才能实现科学与人文主义之间的协调融合发展,才能使人的存在走向健全,促进人的全面发展,实现对科学主义的真正超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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