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巨臣 霍胜君
长期以来,高等教育如何服务并促进农村地区的经济社会发展一直是教育学、社会学、管理学及其他学科共同关注的议题。2022年10月16日,习近平总书记在党的二十大报告中指出了乡村振兴战略作为高质量发展关键议题的地位,强调“高质量发展是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的首要任务”,而“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最艰巨、最繁重的任务仍然在农村”。[1]可见,高质量发展已成为乡村振兴的目标追求和应有之义。特别是,当前随着我国发展阶段和社会主要矛盾的变化,“‘三农’工作重点从集中力量脱贫攻坚转向全面推进乡村振兴”[2],这些都内在决定了高质量乡村振兴的本质内涵是要能通过乡村产业、人才、文化、生态、组织等方面发展来很好地满足广大农民群众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其中,乡村产业经济的高质量发展是重中之重。同时,不难发现,乡村振兴已进入阶段性的深化关键期。但外部资源大量进村、农村基层治理结构的调整及农民生产生活条件改变等,均使得乡村振兴高质量发展目标的实现面临着更大的困难与挑战。并且,国家现行乡村振兴战略并非局限于产业、人才、文化、生态、组织等某个领域或层面的振兴,而是同时铺开、相互交叉进行。如此浩大复杂的社会工程也决定了单纯依靠中央和地方政府、基层党政组织及企业等难以完成,还需要其他力量的深度参与和支持。事实上,中共中央、国务院印发的《乡村振兴战略规划(2018—2022年)》已明确提出要“凝聚全社会力量,扎实有序推进乡村振兴”,而在教育部发布的《高等学校乡村振兴科技创新行动计划(2018—2022年)》中则明确表示要“发挥高校优势……全面服务乡村产业振兴、人才振兴、文化振兴、生态振兴、组织振兴”。可见,国家政策不仅指明了高校在乡村振兴战略中的重要价值和作用,也为地方高校参与乡村振兴提供了“合法性”根据。正如全国政协委员雷鸣强所言:“目前地方普通高校占全国普通高校95%以上,已成为我国高等教育体系的主体部分,是高质量实现乡村振兴的重要支撑点和发力点。”[3]需要说明的是,本文所指的地方高校是“由省、市级地方政府管理、为地方培养人才的高等院校,包括地方综合性大学、专业性大学、专科学院和高等职业技术学院”[4],不含中央部门所属院校。从职能上看,大学以人才培养、科学研究和社会服务为重要使命,是一类兼具育人性、学术性和生产性特征的组织。这些也内在决定了地方高校参与乡村振兴的专业优势、策略模式及其效果,和企业、第三方机构等组织相比有所不同。地方高校作为区域经济社会发展的智力支持者、文化传播者、技术创新者和人才输送者,服务农村社会发展是其重要职能,这一职能与乡村振兴高质量发展的要求具有内在一致性。地方高校正是以出色的人才培养、先进的科学研究与专业的社会服务为方式来实现乡村振兴的目标。作为一种能够有效链接各类资源、供给精益服务的新治理范式,地方高校参与乡村振兴战略有着时代性和典型性意义,可被视为高等教育服务农村区域经济社会发展的治理创新。
虽然多方社会力量已经以各自的方式参与到乡村振兴的一系列工作之中,但绝大多数的现有研究还主要关注地方政府、企业及第三方社会组织的参与情况:如有学者认为,当地政府在乡村产业发展过程中应扮演“有为政府”的角色,其作用在于提供政策和制度支持来促进产业振兴[5];有些学者提出,市场上的企业,尤其是民营企业在参与乡村振兴的过程中,要注意发挥资本和营销优势来构建产业链条,并建立企业与农户的合作关系,从而将资源优势变为产业优势[6];还有学者从内源性视角出发,基于“振兴村”试点的分析归纳了第三方社会组织以“融入乡村社会体系”和“引入外源式资源”方式来助推乡村产业组织化和内源性发展。[7]随着实践的发展,有些学者意识到了地方高校在参与乡村振兴中的重要性,也开始了相应研究,主要集中在:论述了地方高校参与乡村振兴的价值意义,包括实现农民发展、农业升级及农村进步[8];地方高校参与乡村振兴中存在的认识不到位、配套政策不完善、农民主体意识薄弱等问题,以及针对相应问题提出的提高思想认识、完善配套政策机制、鼓励多主体参与协同、充分整合利用资源等各类对策路径。[9]上述研究从不同主体和视角探讨了政府、企业及第三方社会组织在参与乡村振兴中的角色、定位、作用及运作方式,部分还涉及地方高校参与乡村振兴的价值意义、存在问题及对策路径等内容的探讨。然而,地方高校有其独特的组织特性,其参与乡村振兴又是一种新的治理模式,所参与的范围和程度已经远远超出了教育领域,还囊括了乡村文化、乡村生态、产业发展等范畴,在面临的具体环境约束、组织结构优势、运作过程策略及实际效果等方面与其他组织也存在着诸多差异,难以用现下研究其他组织的结论来直接解释、分析和说明地方高校参与乡村振兴的实际样态。并且,即便以往研究已经关注到地方高校参与的情况,但还只是停留在泛泛而谈的层面,缺少深入研究,特别是对参与的过程及其所取得成效描述不多。因此,有必要对“地方高校的参与如何促进高质量乡村振兴”进行系统研究。具体包括,地方高校参与乡村振兴是基于哪些背景条件?具有不同组织结构优势的地方高校,它们的行动过程策略及其所产生实际效果是怎样的?这些都是亟待深入挖掘和探索的问题。
组织是社会发展的产物,也是理解中国乡村社会现实样态及其变化转型的重要分析单元。在以往关于乡村发展的组织社会学研究中,专家和学者们主要关注行政性的政府组织、市场性的企业组织及社会性的第三方组织,但鲜有文章深入分析大学作为另外一类重要组织在整个乡村社会中的角色、地位和功能。换一个角度看,“随着乡村振兴战略的全面推进,中国农村发展将迎来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黄金时代”[10],如果缺少大学组织的视角,或许人们难以全面深刻了解当下及未来中国乡村社会正在以及可能发生的另一种变化。因此,有必要将“大学”带回到组织社会学的研究视域之中。
20世纪50年代,组织社会学理论在美国诞生。自该理论被引入国内后,中国的专家学者们在“理解和辨析各种不同的理论学派观察社会现实的视角和方法”的基础上,“进行了大量的社会调查,参与了很多社会现实问题的研究,积累了丰富的资料”[11],逐渐形成了一种更为符合中国情境的理论思想,即认为:任何一种组织“在其发展过程中必然会受到来自外部环境的影响。从某种角度看,组织从一开始不只是为它自身的存在而存在的,它同时还必须承担一些‘社会职能’,而且只有当这些社会职能与它们周围的社会期待相吻合的时候,组织才使自己履行这些社会职能”。[12]更进一步而言:“组织的结构和机能对组织本身以及对它们所处的更大范围的社会都会带来一定的影响。”[13]从本质上看,这其实是一种关于探讨“组织与环境”间关联的组织社会学思想,同样适用于分析身处于乡村振兴场域中的地方高校组织。上述思想和观点,为本文探究“地方高校的参与何以促进高质量乡村振兴”这一议题奠定了理论基础。因此,下面将尝试构建“组织—环境”的关联性分析框架,以组织逻辑和环境逻辑为研究进路,深入分析地方高校是如何促进高质量乡村振兴的。
在中国特定的乡村场域情境中,地方高校参与乡村发展活动是高校组织与复杂环境之间互动的过程。美国组织学家理查德·H·霍尔在借鉴和整合制度理论、权变理论、种群生态理论及理性决策模型等基础上也提出,要理解组织及其活动的背景、运行方式乃至组织效能就离不开一种综合性的视角。[14]因此,本文从“组织”与“环境”两个层面去考察地方高校在参与乡村发展过程中是如何推动并实现高质量的乡村振兴(图1)。
图1 地方高校参与乡村振兴的“组织—环境”分析框架
在组织层面,理查德·H·霍尔认为,组织的“结构、过程及结果”能够解释组织存在的复杂且独特的行为和现象。“结构”不仅如结构功能主义论者们所言的,是“一系列相对稳定和规范化的社会或具有相对持久的规范的系统”[15],在乡村振兴场域中更为具体地指向一高校所拥有的资源禀赋及其优势条件,有利于“产生组织输出并达到组织目标”和“组织效果”。这意味着,地方高校作为一类正式的稳定组织,在进入乡村场域中,凭借自身的组织特性和优势条件成为开展各类乡村振兴活动的载体。[16]“过程”则表示,地方高校这一组织主体是以何种形式或活动策略来参与乡村振兴,起到了沟通“组织结构”与“组织效果”的中介作用;“结果”实则指的是“组织的效果”或“组织的效能”。[17]不同于传统意义上的认识,本文不把地方高校视为实现特定目标的组织工具,而将其视为具有多重目标追求的能动主体。在很大程度上,组织效果/效能的实现主要取决于组织的参与程度。
在环境层面,奥尔德里奇(Aldrich)与普费弗(Pfeffer)认为:“几乎所有的组织均会面临诸多约束性、不确定性及需要进行应变性的环境因素。”[18]而按照组织学派代表人物梅耶(Meyer) 和斯科特(Scott)的观点,可将影响组织的环境因素划分为制度环境和技术环境。[19]“制度环境”是指“组织遵从规则行事,组织中的许多行为由标准的操作程序所规范”。[20]这里所指的“规则”,往往涉及政府出台的各类关于乡村振兴的法律法规、制度规章及指导意见,而这些都在不同程度上或制约或引导地方高校的具体参与行为及参与方向;“技术环境”本质上是一种“非人化的客观现实存在”。[21]社会中不断涌现出的新兴技术力量和要素形成了一个以现代技术应用和发展为特征的时代环境,并要求地方高校借助科技力量赋能乡村振兴。此外,由于中国乡村社会是一个相对封闭的场域,日常生产生活的传统习俗与习惯等文化性的因素同样需要关注,故而有必要加入“文化环境”维度,以便剖析地方高校是如何在乡村文化传统约束条件下来开展活动的。虽然地方高校在参与乡村振兴过程中几乎都会受到以上环境因素的影响,但在具体情境中则往往是制度、技术或文化某一环境因素在起主导作用。
在组织与环境互动层面,“组织—环境”分析框架中,“组织”就是行动主体(地方高校)通过自身的特定“结构”以及行动的“过程”来实现组织目标的预期“效果/效能”,“环境”则是以制度的、技术的和文化的要素来影响地方高校参与乡村振兴的各个环节及策略。从系统互动的角度看,“组织”和“环境”都不是单独起作用,组织会适应和控制环境来获取相应的资源和支持,以使自身的处境和条件更有利。而环境也会受到组织行为及策略所带来的后果影响,进而发生改变。二者具有内在关联性并相互影响,互动的最后结果是乡村在地方高校的参与和服务中达到一种高效的发展状态,最后共同推动高质量乡村振兴的实现。
可以认为,上述分析框架既有助于考察地方高校在参与乡村振兴中与复杂环境的关联情况,也促使人们重新思考并审视地方高校参与对解决乡村各类发展问题的可能性和重要性。
本研究采用多案例比较法,主要出于以下考虑:第一,作为一种实证研究,多案例研究具有更明显的揭示因果机制的优势,可以同时实现对环境影响因素和事件过程等的分析[22],以便直观呈现地方高校在参与乡村振兴中所受到的环境影响和采取的行动策略。第二,多案例研究对不同个案进行深入分析和比较,可以较好地避免单案例研究所得出的偶然性观点,其结论更具客观性和科学性[23],能为后续的研究乃至指导乡村振兴工作提供可借鉴的经验。第三,地方高校参与乡村振兴的广度和深度主要取决于各自所面临的宏观环境条件及不同的组织优势,通过对不同地方高校参与乡村振兴的具体行动过程/策略及实际产生效果的呈现,并进行适当对比,可以更清晰地看到不同地方高校参与乡村振兴的运作形态差异及差异基础上的共同性逻辑。
本研究通过实地调研、参与式观察和深度访谈搜集数据资料。笔者在2021年3月、2022年7月和12月,先后多次分别对东部地区、中部地区、西部地区的3所地方高校及高校所对接服务的村庄进行实地调查,前后实际花费时间为2个月零7天(此外,笔者在2023年3—4月份陆续收到了调研样本高校寄来的最新相关资料,包括:不涉密的政策文本复印件、工作报告及工作感想等)。在调研中,笔者访谈了3所地方高校开展乡村振兴工作的负责人、地方高校所服务村庄的基层干部和村民,访谈对象人数58人,获取了大量的一手资料。本研究在实际的资料获取与处理阶段,通过半结构和非结构化访谈、参与式观察及二手数据的方式,构成了资料来源的三角互证,保证了资料的真实性与完整性。研究样本与访谈情况分别见表1、表2。
表1 研究样本基本情况
表2 访谈基本情况
“多案例比较研究从类别上属于‘最相似案例’(Most-similar)或‘最不同案例’(Most-different)”。[24]由于地方高校均属于大学组织,其组织的性质、功能及特征等基本相同,并都是参与乡村振兴的重要主体力量,故而本文选择“最相似案例”方法。本文在选取三所地方高校时,遵循以下原则:第一,地域性。它们分别来自东部地区、中部地区和西部地区,保证研究对象的地区覆盖面,增强研究合理性。第二,典型性。所选高校都是该区域参与乡村振兴并具有自身独特优势、特色的代表。第三,类型化。虽然三所地方高校具有相似的特质,但在不同情境中其各自所面临的具体环境条件约束、开展过程策略及产生的实际效果等却不尽相同,是互有区分度的不同类型。
基于上述原则和方法,按照实地调研和深度访谈后所获得的资料及掌握的情况,以地方高校参与乡村振兴过程中所表现出的组织“结构”“过程”“效果”以及所面临的环境条件差异为依据,借助马克斯·韦伯(Max Weber)的“理想类型”概念工具,用以描述、分析和概括三所地方高校参与乡村振兴的实践样态,将它们归纳为三种各不相同的理想类型。同时,需要说明的是,三所地方高校参与乡村振兴的实践活动和范围是存在交叉和重叠的。为了保证抽象出的“理想类型”符合一般学术遵循和现实情况,笔者有选择性地选取了每所地方高校最具特色和成效的活动内容来进行呈现和比较(表3)。
表3 三个案例的简要情况介绍
“利用文化以创造资源”正成为一种新的发展理念,特定空间或区域的历史建筑、传统风俗及民间手工艺等构成了人们所熟知的文化环境。由于文化及其载体具有历史性和变迁性特征,使得文化创造价值资源的过程相对复杂。对于参与到D村发展的Z高校而言,由于D村是一个传统的古村落,拥有丰富的历史文化遗产积淀,这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A高校必须考虑并重视对当前文化环境的利用与开发。
在文化开发的导向下,Z高校充分发挥自身所具有的“结构优势”,包括专业结构布局面向地方经济文化发展,专业内容设置与乡村文化振兴存在着高度契合性。特别是,该校的文化和旅游创新发展研究院一直致力于乡村振兴事业,为学校深度融入乡村、服务文化建设打下了良好的组织基础与优势。Z高校在参与D村的文化建设与开发过程中,运用自身的学科专业知识与技能,协助设计和推进了一种兼具文化、经济乃至村落整体发展意涵的融合文化产业发展规划,依托当地文化进行资源创造,带动地方文旅发展,获取文化的经济价值,可被视为“文化富民的新路径”。[25]其具体的做法及所产生的效果主要包括以下三个方面。
1.突出学科优势,深化校地文化合作
Z高校依托自身的人文社科类研究中心和文化研究基地,充分发挥实体性学术组织机构灵活的研究和服务优势,通过与当地政府及村委会、党委会的合作,结合地方发展的实际需求和文化创意产业态势,制定了将现有工商管理、信息与计算机科学、数字媒体艺术等学科专业面向和发展重点与D村文化资源开发相对接的战略方案。在一定程度上,该方案是围绕高校组织的科学知识优势而形成的。Z高校的学科发展定位及研究基地建设可将专门性学科知识优势融入文化价值创造,并以组织平台形式强化了“凸显学科优势—明确地方需求—关注文化价值”的合作链,由此达到了显著提高院校与乡村间合作紧密性的预期目标和效果。Z高校乡村文化研究中心的负责人和其他老师表示:“作为地方学校,我们有这个责任和义务去帮助本地农村更好地发展。校领导在开会时,也多次强调了:要把学校的学科优势和乡村文化振兴结合起来,要从思想上、行动上服务文化振兴。学校各二级学院院长还有一些跟乡村发展挂钩紧密的研究基地、研究中心负责人都要有意识地主动去干事,去深入乡村,找到服务的需求点。” (XG06)“相对于其他高校,我们一开始就有明确的行动方案和目标,就是坚持以优势学科专业和实体性研究机构为依托,以深入服务乡村发展为目标,走校地合作的路子。”(XG07)
2.挖掘文化价值,激活传统文化资源
D村拥有历史建筑、民俗技艺及传统农耕器具等多样文化资源,并在发展过程中逐渐塑造了村庄自身的特质。因此,Z高校通过前期实地考察掌握了当地乡村文化环境的基本情况,包括文化资源的种类、分布、使用及潜在价值等。基于该村所拥有的丰富文化资源,Z高校始终将服务重心放在“再发现乡村文化的多重价值”上[26],包括:协助修缮“传经堂”,对其附带的农耕文化进行释义与解读,引入农家乡味餐饮,使得闲置的“传经堂”变为农耕文化与乡村美食相融合的体验场所;重新审视与弘扬古孝义、古树、古戏曲与古造纸等传统文化遗产,通过举办“传孝行善积德,承义流芳百世”系列项目及传统戏曲、造纸等展示活动,激发了村中年轻一代继承传统文化的热情,让沉寂的传统技艺再次焕发生命力。调研中,参与该村文化建设的一位历史学专业教师指出:“乡村的文化振兴不能空喊口号,一定要对历史进行时代解读和再诠释,这样才能更好地挖掘内在蕴含的价值。世界上每天都有一些极具价值的传统文化在消亡,我们应该以何种方式去呈现、去保护,把保护与开发结合起来,这些是人们要思考的重要问题。”(ZJ01)此外,当地的村干部还表示:“以前老一辈都害怕年轻人把‘根’的东西丢了,现在有人来帮我们挖掘和开发祖辈传下的老手艺,我们都很欢迎。至少村里的年轻人看到它们的价值了,能够传承下去。”(CG03,CG04)
3.塑造文化品牌,助力乡村文旅推广
在挖掘文化资源价值的基础上,Z高校聚力于D村文化品牌包装推广。一方面,结合该村的文化遗产特点和市场需求,进一步提炼出村庄的独特文化元素,制定专门的个性化运营推广方案。高校师生还充分利用现代信息数字媒体手段,设计村庄的专属logo形象和文创周边,使得村落优秀传统文化的价值可以借助有形的载体来进行丰富具体的呈现,以达到增强古村落文化吸引力和知名度的效果。另一方面,通过鼓励师生以“周末文化宣讲队”“暑期实践团”等形式在日常及重大节假日、寒暑假时间参与文化建设,并不断推出反映D村文化生活的优秀摄影、绘画、表演等文艺作品。辅之以D村的历史建筑提升工程和牛栏改造计划等,有力提高了乡村文化整体品牌形象。文化品牌的建立使D村从传统村落转变为集“空间、文化、旅游”为一体的现代文化旅游地。在调研过程中,一些村民表示:“在疫情没来之前,我所经营的农家乐年营业额达130多万元。去年(指2020年)五一期间,我这边一天最多能接待100多个人。来我们这里玩的人,特别喜欢尝8元一份的糊麦裹、麻糍等地道风味小吃。现在村里的老人,甚至一些不去打工的年轻人一到节假日都会制作拿出来卖,补贴家用是没问题的。包括用蒲葵叶编制的传统花纹蒲扇,大家也很喜欢把它当作旅游纪念品来买。”(CM01,CM03,CM04)
在党的十八大报告、十九大报告及新修订的《中国共产党章程》中,均明确提出了“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理念,并通过《关于加快推进生态文明建设的意见》《关于全面推进乡村振兴加快农业农村现代化的意见》等政策文件,将理念转化为具体的行动要求,由此形成了乡村生态振兴的制度环境。更进一步来看,作为对接服务的X村,位于城市郊区地带,它所拥有的连绵丘陵、交错湖泊、茂密森林等丰富自然风光资源使其成为名副其实的“都市田园”。这也决定了W高校既主要受到与生态环保政策相关的制度环境影响,也要将乡村生态振兴作为服务的重要内容。
在生态建设的导向下,W高校根植于现有的特色学科专业、专门性的研发技术及研究团队等优势,成立乡村振兴学院,通过构建兼具适应性与适用性的组织结构来为X村提供“定制化”的个性服务,以精准化、体系化和项目驱动重塑乡村生态。W高校作为乡村生态的参与者和架构者,在参与X村的生态建设与开发过程中,不断借助政策支持和自身的组织力量,构建了基于可持续性发展的生态与产业共生模式,重构了乡村的生态产业系统,将潜在生态价值转换为现实的经济价值。其具体的做法及所产生的效果主要包括以下三个方面。
1.成立专门学院,强化生态建设的保障
W高校秉承“立足江夏、服务武汉、面向湖北、连接全国”的思路,紧密结合地方乡村振兴发展需求,凸显应用型院校办学特色,深化“政—地—校—企”间的合作,举全校之力成立了乡村振兴学院。具体而言,结合X村的实际发展情况,由乡村振兴学院负责牵头组织,因地制宜、因需制宜地设计乡村发展战略规划。规划的内容包括举办乡村振兴带头人的专门培训、美丽乡村深度策划、乡村人居环境整治演讲、大学生寒暑期乡村调研、电商直播技能项目、创建文旅示范点等方面,为该村提供具有针对性的“定制化”服务。同时,作为美好环境与幸福生活共同缔造乡村活动试点单位,W高校具有其他学校所不具备的政策支持条件。特别是X村,亦是作为地方重点建设的生态型村庄,这与W高校的组织优势不谋而合,借助乡村振兴学院这一专门性的组织平台,能够获得在生态环境建设方面的个性化、精准化技术支持与人才保障,从而有利于实现X村“生产—生态、生活—生态、村民福祉—生态”等发展内容的多重耦合,打造一个宜居宜游、生态经济的乡村振兴“样板村”。正如该校的一位领导所言:“乡村振兴是一个国家大战略,在这个大战略里面,按照国家政策的指引,地方院校可以有一番作为。只有把学校的发展融入国家战略和社会事业建设里面,才能获得更广阔的发展空间和前景。我们举全校之力设立乡村振兴学院,目的就是要通过专门的平台来推进这个事情,来帮助学校更好地发展。”(XG13)
2.推进系列项目,重构乡村生态系统
经过在X村开展了为期四个多月的摸底调研,W高校通过实地查看现状、广泛走访农户和个别深入交流,充分了解X村的实际生态情况和发展需求,将其列为“十百千工程”的重点服务对象。在实施“十百千工程”项目中,W高校把乡村振兴示范基地和实习实训基地设立在了X村,并将大学生暑期支教、“一对一结对帮扶”等活动和项目带到村中的日常生活与生产之中。更重要的是,W高校的系列项目与武汉市政府推行的“三乡工程”政策相结合,对X村进行了整体环境规划:一是改善人居环境。W高校开展了多期下乡宣讲活动,加大生态环境教育力度,协助村里建立起村容村貌保护制度,推行垃圾分类,有效遏制了村民随意乱丢垃圾的行为。二是扩展休闲基地。目前,X村的785亩土地均已经完成流转,多数被用来建成休闲旅游基地。借助武汉市发展乡村生态旅游优惠政策的支持,W高校积极与社会企业联系,吸引社会、市场资金投入乡村生态建设,X村逐渐形成了以薰衣草风情园和七彩花海景区为依托的赏花休闲综合基地,日均接待游客达2000~3000人次。不难发现,W高校推进X村的生态振兴,其本质是立足于该村的生态条件与独特资源优势,充分利用政府的政策支持,将学校组织优势与项目实施、生态建设有机结合,协助实现了村庄生态系统面向经济化和产业化发展的改造。访谈中,一位参与的专任教师特别提道:“学校的帮扶之所以能取得这么好的效果,离不开地方上政策的大力支持。学校正是吃透了政策,按照政策要求来推进,才能这么顺利。”(ZJ07)
3.强化经营理念,助推乡村生态经济化
W高校在参与X村的生态建设时有意识地引入了现代化的“经营乡村”理念,从最初的生态与经济“匹配观”发展至二者之间相互“融合观”,生态资源经济化的思维愈加深入到乡村生态振兴战略之中。为增强对游客的吸引力,W高校还提出派出部分专任教师和学生来协助创办更多“文化书院”的策略,将文化与生态有机结合,赋予各类自然和人工景观更多的附加价值。同时,根据乡村生态休闲旅游产业规划要点,参考中国乡村发展研究院的前期设计方法和思路,帮助优化现有民俗客栈、农家乐等餐饮住宿功能,带动了新消费需求,切实增加了村民的经济收入。调研中,负责对接该村的一位高校负责人指出:“现在人们乡村游的诉求已经不仅仅局限在放松身心,单纯地看看自然风光,他们对乡村独特的社交以及生活方式等也有体验的冲动和需求。所以,今天的生态旅游要创造更多的经济价值,就要融入乡村的关系性和特色性,使得生态观光旅游集‘观、吃、住、行、购、娱’于一体。这才是该有的经营理念。”(XG05)有村民说道:“前几年,我和老婆在外面打工,一年下来也就挣个五六万元。2019年开始回村里开农家乐,现在一年也有40多万元的收入。比打工强多了。这都是党和国家的政策好了,以前哪里能想到这些花花草草、湖泊还能给我们带来收益。”(CM07)另外一位在2020年租下民房改造成农家乐的个体经营者也表示:“我看好这里的发展,人气旺,就能带来客流。”(QT03)村干部也说道:“现在我们村的年(指2022年)人均收入已经超过6万元,这就是生态经济带来的收益。”(CG05)
以科技进步为代表的技术环境深刻改变了社会的发展模式,将农业技术带入乡村日常生产活动,将互联网、大数据及云计算等数字技术应用于电商平台,并使多元技术成为推动农村产业发展模式创新的重要力量,已然是乡村振兴的应有之义。A村曾是国家级深度贫困村,也是陕西省重点产业扶贫村,对于S高校而言,这一技术环境不仅为其参与A村发展起到了较好的技术化引领,并且在此趋势下高校也逐步将科技视为新的生产要素和生产力工具,致力于发挥出科技的力量。
在产业发展的导向下,S高校充分发挥市场营销、电子商务、物联网应用技术、现代物流管理及生化与药品等学科专业的优势作用,把现代农业技术、营销理念和信息化手段嵌入产业扶助环节中,用以推进A村产业转型升级。长期以来,S高校积极推动帮扶A村产业发展,通过驻村工作队、资金资助(累计金额630012元,不含扶贫专项资金)、中药材种子(黄芩、黄芪)无偿发放等“组合拳”形式,协助打造了“中药材+养殖+山地苹果+小杂粮”四大特色产业。在此基础上,加大利用信息技术手段,挖掘市场客户潜在需求,开拓农产品市场,以此来解决后期产品销售难题,使村民们充分享受到产业发展的经济红利。其具体做法及所产生的效果主要包括以下三个方面。
1.派驻入村干部,发挥产业知识专长
S高校根据A村的实际发展情况,因需匹配选派了具有一定经济与管理专业技术背景、工作适应能力强的青年干部入驻乡村一线基层。S高校的驻村工作队成员来自不同的职能部门和岗位,在下派前均接受了专门的思想指导和业务培训,明确了驻村工作目标、工作责任、工作事项、工作纪律、日常管理等内容与要求,在参与具体的乡村振兴活动中依托工作队的组织结构弹性和向外部汲取资源的优势,积极探索、实施和推进切实有效的帮扶举措和策略,推动高质量的乡村振兴,促进农民增收。进入A村以来,S高校驻村干部人员运用自身经济学、管理学等专业技术知识与能力,积极为村里的产业发展出谋划策,特别是提出了“产业规模化”发展的方案,号召村民有计划地集体扩大黄芪药材种植和白绒山羊养殖,并向原单位争取了一定的经费资助。特别是在筹建村产业基地、拓展农副产品对外销售渠道等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调研中,当地村干部多次肯定了驻村人员的重要作用:“如果没有小和同志来帮我们,村里哪能这么快就有启动资金来扩大中药材种植规模,建立白绒山羊养殖合作社。这可给我们帮了大忙咯。”(CG06)镇政府相关领导也表示:“该村能在短时间内取得如此明显的进步和发展,离不开帮扶高校的大力支持,更离不开那些扎根在基层一线肯吃苦、肯动脑、肯奉献的驻村干部。他们有技术又有头脑,能在发展瓶颈上找准突破点,想方设法发展村集体经济,这是至关重要的。”(CG07)
2.建好产业基地,做好科技培训指导
S高校进入A村后,就将建立产业基地与帮扶困难户结合起来,将以往建档立卡贫困户及存在高致贫风险家庭作为帮扶的重点人群。经过几年的努力,村民栽培黄芪中药材、养殖白绒山羊、种植山地苹果和小杂粮作物等均已形成一定规模,初步具备了作为产业基地的特征。同时,S高校根据当地村民的劳动作息时间相对固定的特点,经常性地为A村举办各类培训讲座,包括中药材、山地苹果种植注意事项、电子商务技能应用等,科普各类常用的基本科技知识。其间,还穿插创业培训与就业指导,尽可能地帮助农民既掌握一定的农业科技知识。值得一提的是,S高校还与地方政府合作,邀请了银行负责人来村介绍农业信贷、小额贷款等方面的相关政策,提供金融支持与服务,助力村庄的产业经济发展。同时,在前期调研的基础上,有针对性地派出科技人员对A村在山地苹果灌溉、黄芪栽培环境、白绒山羊养殖等方面遇到的难题进行技术指导,提升了A村苹果、黄芪药材及山羊各类农畜产品质量,为提高市场竞争力打下了良好的基础。其中部分曾获得过技术指导和金融贷款业务的村民表示:“多亏了政府和学校帮忙,让我顺利办了贷款,扩大了药材种植规模。现在我种植的黄芪有80余亩,黄芩20余亩。不是我自个儿吹嘘,我算得上是村里的中药材种植大户了!”(CM13)“S学院对我们村的发展很上心。咱家黄芪遇到过烂根死苗的问题,一直找不到原因。后面,还是专家来了才知道问题出在哪儿,调整了施肥、浇水和喷药的次数比例。有了专家指导,大规模种植黄芪这类的中药材也放心多了。它(黄芪)长得好,品质高,就能卖个好价钱。”(CM15)
3.进行电商直播,形成聚集带动效应
互联网在农村地区的普遍使用和基础通信设施的建设,在很大程度上改善了农村落后的网络通讯境况,这为农村产业经济发展和农民致富增收提供了独特机遇和支持。正是借助以大数据、互联网+、人工智能等为代表的新一代信息科技,S高校才能有针对性地制定农副产品消费帮扶计划,激发农村市场经济的活力。具体过程是,S高校通过抽调学校干部和师生为A村搭建了电子商务平台,2017年第一次经电商销售农副产品(小米、洋芋、粉条等)就达60000余元。近年来,S高校结合暑期三下乡等社会实践活动,多次组织师生走访A村,累计入户访谈3000余人次。在精准了解了农户和农业发展需求的前提下,通过抖音、快手等平台为X村直播带货,开设线上“消费扶贫专柜”销售渠道,推广当地特色农副产品。通过网络销售既能把分散的农户联合起来,形成规模带动效应,又能帮助村民实现增收。当前,A村人均收入已经从2011年的3800元逼近2021年的万元大关。可见,善于利用技术环境支持,以网络电商激发村民的内生动力,提升农副产品的销售量和经济效益,正在成为推动农业农村现代化的有力抓手。在调研访谈中,有高校老师说道:“电商直播这种新兴的产品销售渠道,对农村地区的产业发展和提高农民收入都很有好处。从更深层次的角度看,电商直播更重要的作用还在于提高了农村的主体性,让最普遍平凡的农民也能做自己产品的代言人。这种形式赋予了农民自豪感和获得感,是培养新型农民的一种新模式,能够促进乡村产业经济的可持续发展。”(ZJ09)
不难发现,乡村振兴内容及其具体目标导向的不同,要求地方高校立足于自身办学定位和结构性优势,并据此形成差异化的服务面向,而通过差异化服务面向也能促使地方高校精准回应国家与乡村的双重发展需求,“契合了时代的发展和国家造福于民的决心”[27],实现了乡村振兴的多元目标追求与地方高校差异化参与策略间的有效衔接。在现实中,虽然地方高校所拥有的不同组织结构优势及环境条件塑造了3种各具特色的参与乡村振兴模式,并产生了不尽相同的实践样态和效果,但地方高校参与促进乡村振兴却遵从一致的内在逻辑,即通过参与和服务乡村,激活乡村各类产业,增加农民经济收入,进而实现共同富裕。
随着乡村振兴战略的深入推进,未来地方高校的参与程度和服务领域都会得到很大的提升与拓展。强化地方高校参与乡村发展,是加快实现乡村高质量全面振兴的核心内容与关键环节,而这也是彰显高校履行时代使命和增强社会服务能力的重要要求。本文基于组织社会学的相关理论思想构建了“组织—环境”的关联性分析框架,借助多案例比较从分析框架的多个维度探究了东、中、西部地方高校参与乡村发展的背景环境、组织优势、具体策略及取得的效果,刻画出了地方高校参与乡村高质量振兴的过程。这对于进一步理解地方高校在国家战略体系中的地位和作用无疑有着十分积极的意义。本文结论及可能的创新性贡献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首先,本文的结论有:第一,地方高校在参与乡村振兴的过程中,面对的具体背景环境不同,其更多的是受到某一类特定环境因素的主导影响。以文化开发型为主的高校主要受到村落民俗传承、地方价值观念等历史传统环境的制约;以生态建设为导向的高校在推进乡村发展中,不仅需要根据村庄现有的自然资源来进行整体规划设计,还要受到国家和地方环境保护与利用开发等制度政策的引导。当然,这种影响更多的是起到支持性和引导性的作用。而着力点在乡村产业发展的高校,则被时代的技术大环境所牵引,同时反过来也利用了各类先进技术所附带的功能来服务乡村产业振兴。第二,通过对地方高校参与乡村振兴的类型化划分——文化开发型、生态建设型、产业发展型,能帮助人们在更普遍的宏观层面上探究什么类型的参与模式有更大可能发挥出地方高校在乡村发展中的作用。毋庸置疑,地方高校参与对实现高质量乡村振兴具有显著的促进作用和价值。事实上,我国“各地乡村都有着自身的特质”[28],且地方高校参与“在乡村振兴战略推进的背景下更是具有当代丰富的多重价值意蕴”[29],对于何种参与类型适用于哪些地区的农村发展、其参与到底在哪些方面发挥作用和效果,都值得深入探讨。通常而言,地方高校参与的文化开发型模式适用于拥有传统民俗技艺、历史建筑、名人名家事迹等文化底蕴较为厚重的村落;生态建设型模式适用于那些地理区位条件较好,并且具有先天良好自然山水田园风光的乡村;产业发展型模式则更适合在基础设施相对完善、种植养殖等趋向规模化发展的乡村地区推广。因为振兴乡村“没有统一的模式可以复制,而是需要因地制宜地探寻和发现多样性的道路”[30]。所以,在借鉴推广的过程中,还应注意以下三个问题。一是避免“一刀切”式规划。要正确认识本区域乡村所具有的优势与局限,了解所帮扶乡村与成功案例的差异,注重发掘利用现有资源并进行转化,以动态性、发展性思维和眼光来规划振兴方案。二是避免高标准攀比。不要过度甚至超常与其他地区的乡村振兴建设做对比,杜绝形式主义和“形象工程”,防止出现不计成本、资源浪费式地盲目求多求快、贪大求全,合理制定阶段性工作目标、任务和重点。三是避免大包大揽和过度干预。地方高校要发挥规划、协调和引导的作用,但不能大包大揽所有事项、过多干涉农民的生产生活,而是要注重农民的参与,坚持农民的主体地位,“推动以人为核心的生产方式的转型”[31],帮助他们成为乡村振兴的主导力量。第三,本研究中三个案例分析的情况还表明:不论是文化开发型、生态建设型还是产业发展型,即便地方高校所面对的具体环境不同,自身所拥有的组织结构优势、具体过程做法及取得的效果等存在着差异,但它们遵循的根本逻辑和最终目的却是高度一致的,即以各自的方式推进乡村高质量振兴,增加农民经济收入,达到共同富裕。这也反映出了“共同富裕是社会主义的本质要求,是中国式现代化的重要特征”,“应始终坚持将促进农民共同富裕作为乡村振兴的出发点和落脚点”。[32]因此,学术界应关注到这一本质逻辑。
其次,本文可能的创新性贡献在于:第一,引入了组织社会学的相关理论,并在此基础上构建“组织—环境”的分析框架,深化了对“地方高校参与乡村振兴”主题的认识与理解。从环境的“文化、制度、技术”与组织的“结构、过程、效果”的多维关联角度,去描述和解释具体情境中不同地方高校是如何参与乡村振兴及地方高校参与是如何促进乡村高质量振兴的,弥补了长期以来从其他非大学组织视角来开展研究的局限,也有助于揭示不同地方高校在新时期所秉持的时代使命与差异化发展定位。第二,将作为特殊性质组织的“大学”纳入了研究视野,且在分析框架中的“环境”层面加入了“文化”维度,结合中国情境下的具体案例进行讨论,把“文化”这一模糊的抽象化词汇转化为概念化操作,并对地方高校所起到的影响进行了简要的“情景化解释”,在一定程度上丰富了学界对该维度在个案分析中的适应性研究。
当然,需要承认的是,由于受研究条件的限制,本研究还存在着一些不足和局限。在资料收集上,本文主要采用了实地调研和深度访谈来获取一手资料,但并未进行大规模的问卷调查,资料的获取相对有限,且对相关问题的材料挖掘深度也有待提高。同时,本文以“组织—环境”作为研究框架,但在实际分析中,并未过多地呈现出不同地方高校与内外部环境的复杂互动过程,也未对这种复杂互动过程所产生的影响做详细讨论。因此,未来还需进一步整合多种资料收集方法,并深入探究在参与乡村振兴过程中地方高校与环境是如何相互制约、相互促进的,以不断丰富既有研究成果,回应乡村基层治理的实践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