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图形—背景的概念整合与汉语区别词习得机制研究

2024-04-15 09:16崔一龙曲光楠
关键词:图形

崔一龙 曲光楠

[摘要]概念整合理论在语言认知分析中展现出较强的解释力,但该理论对概念整合心理过程中的“动机”问题关注不足。文章基于图形-背景理论提出不同于前人的“复合网络整合模式”,以此来充实完善概念整合理论。从基于图形-背景分析的概念整合理论视角来审视汉语区别词的习得机制,会获得新的认识。据此,文章论述了对概念整合理论进行完善的必要性,并证明了将其与汉语名词性区别词习得机制研究相结合的可行性。

[关键词]概念整合理论;图形-背景理论;名词性区别词

[中图分类号]H0-0[文献标志码]A[文章编号]2095-0292(2024)01-0115-07

[收稿日期]2023-10-12

[作者简介]崔一龙,广西民族大学文学院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漢语)第二语言习得;曲光楠,哈尔滨师范大学文学院讲师,研究方向:汉语语音学。

一、引言

概念整合理论(Conceptional Blending Theory)是由Fauconnier和Turner在心理空间理论的基础上发展而来,其基本研究范畴主要是围绕“普遍认知能力”生成概念、意义的功效而展开。近十年来,国内认知语言学界对概念整合理论的研究与应用已延伸到较多领域,并能及时跟进国外部分最新研究成果,其研究文献的数量呈线性增长的态势,研究内容以综述[1](P6-12)[2](P96-100)[3](P9-12)、理论比较[4](P20-22)[5](P7-14)和个案应用[6](P1-4)[7](P43-47)为主,主要涉及翻译、诗词意象、诙谐语言和汉语句法、语义、语用、语篇中规约性和非规约性的语言现象等。国内学者对该理论只是详于介绍与应用,却疏于创新与突破;在二语习得领域中,国内学者少与概念整合理论进行融合,其理论建构还只是停留在上述范畴的实证研究。因此,本文基于认知语言学和二语习得的基本研究范式,将图形-背景理论(Figure-Ground Theory)融入概念整合理论,对其进行创新、完善;之后以基于图形-背景理论的概念整合理论为研究视角,切入汉语名词性区别词习得机制的研究,考察汉语学习者习得边缘词类(名词性区别词)的认知障碍,以期窥得词类范畴偏误的普遍性问题,对汉语名词性区别词习得机制的实证研究提出不同的解释路径。

二、概念整合理论的解释力与不足

(一)概念整合理论解释力的评价

Fauconnier所提出的心理空间理论尽管在很大程度上阐明了自然语言在线构建的程式与过程,但只局限于静态、笼统的认知框架,像具体的心理模型、心理加工程序这些隐性的认知过程是如何运作、如何生效,该理论依旧解释得模棱两可、模糊不清。鉴于此,Fauconnier对心理空间理论进行修正、完善,推出了《思维与语言中的映射》一书,其详细阐述了各种心理空间之间的联系,构建了一个“四空间模式”的认知模型;之后Fauconnier、Turner等认知学者不断的对理论进行充实、优化,在原有的理论架构上增设了建构性原则(Constitutive Principes)和管制性原则(Governing Principes)。前者主要体现为整合空间(Blended Space)中的新创结构(Emergent Structure)是由两个输入空间(Input1,2 Space)通过跨域映射,对其进选择性的投射而形成;后者主要体现为空间网络中各空间网络的建立、关系的强化。并且,认知语言学者也为这些原则提供了具体路径:“压缩、关联、递归等”,为建构性原则和管制性原则做出了有力的诠释。

我们结合图1对现在完善过后、主流的概念整合理论的基本框架进行审视。

基本的概念整合网络共包括四个心理空间:一个类属空间(Generic Space)、两个输入空间(Input1,2 Space)和一个整合空间(Blended Space)。类属空间具有两个输入空间中共有的特征和轮廓,以保证各空间映射和联系的稳定。两个输入空间分别为始源域(喻体)和目标域(本体),认知主体有意识性、选择性地从两个心理空间中提取部分特征和信息进行匹配(Match),之后映射到融合空间中;类属空间是自然主体发挥想象力,进行概念整合的平台,从输入空间中摄入的部分信息通过组合、完善、扩展在这里形成具有创新性的新创结构(Emergent Structure),这种概念整合的结果可以是规约的、约定俗成的,也可以是创新的、独具特色的,当代的概念整合网络更关注于后者。以上四个认知空间通过相互映射保持基本的、稳定的联系,共同组成一个概念整合网络(Conceptual Integration Network)。概念整合网络大致有四种类型[8](P31-36):“1.单一框架网络(single framing network);2.框架网络(frame networks);3.单向网络(one-sided networks);4.双向网络(two-sided networks)。”在这个普遍的认知网络框架下,人们通过对外部世界的体验来形成思维、概念,生成语言和知识(文艺、宗教等),发展科技并改造环境。因此,此认知模型可以解释人类的语言生成机制如何运作,如何对语言进行创新。Fauconnier&Turner公开宣称:“语言是概念整合的结果。”

(二)概念整合理论的不足

每一个成熟的语言学理论,都应尽量表现出对大部分语言现象的包容性,提供理据性,但似乎现阶段主流的概念融合理论并为做到这一点。该理论以Lakoff的隐喻理论为基础进行延伸、拓展。因此,它或多或少地带有隐喻理论的残影:“对认知解读机制的考察未做完善”[1](P6-12)。它不同于以往形式主义(主要为生成语法)和结构主义的静态语言观,相反,整合理论将语言研究焦点聚焦在动态的“在线生成”,为隐喻理论在线认知解读的研究提供了一种新思路。在语义的在线生成方面,概念整合理论将此过程概括为跨心理空间,但在解读进行认知运作的原因上,即语义生成动机的阐述这一重要的环节上则语焉不详。

三、图形—背景理论视域下概念整合理论

(一)图形—背景理论

图形—背景理论又称焦点-背景理论,其理论基础为认知科学中的凸显原则(Prominence),发源于格式塔心理学的理论研究。图形(Figure)与背景(Ground)这一对认知概念是在“脸与花瓶幻觉图(Face-vase Illusion)”的基础上所构想出来的,最初由丹麦心理学家Rubin提出,之后被德国的格式塔心理学家Koffka引入知觉组织(Perceptual Organization)的研究范畴之中,最终由认知语言学家Talmy系统地将其运用到语言学研究之中。Talmy为了将其与完形心理学中的图形-背景相区别,将这一对概念重新编码为[F]和[G],并认为图形[F]需要被认知主体锚定(Anchored),而背景[G]需被作为认知参照点(Reference Point),起到锚定作用。详见图 2。

G、F、R分别代表认知域中的认知主体、背景、焦点和参照框架。其中,图形中的焦点与背景存在差异性的空间关系,每个圆圈都代表具有凸显性的元素。我们可以发现,图形-背景理论的基本原理与意象图式理论中的前景-背景图式(a BACK-FRONT Schemas)有很大的相似性,但前者更有创新之处,这种创新之处就建立在“焦点-背景分离原则”(Figure-Ground Segregation。早先Rubin所构建的“脸与花瓶幻觉图”也能体现出此原则):仅当背景与焦点及其相似时,两者便可以在认知上相互替换,呈现出一种无限递归式循环的态势,即认知空间1中焦点在下一次的空间加工中成为认知空间2的背景。详见图 3。

我们以下例来进一步说明:

(1)赏花归去马如飞,去马如飞酒力微。酒力微醒时已暮,醒时已暮赏花归。——《赏花》秦观

借用图形-背景理论便可较好地揭示回环这种修辞的机制:上联中最初的焦点和背景在第一句中分别为“赏花”和“马如飞”,在第二句中,第一句的背景“马如飞”转换为第二句中的焦点;下联中第一句的焦点“酒力微”由上联第二句中的背景转换而来,第一句中的背景“醒时已暮”转换为第二句中的焦点;最后下联第二句的背景“赏花”链接到上联中第一句的“焦点”。到此,认知空间中相互映射的工作结束,整条话语链形成一个闭环。

需要进一步说明的是,图形-背景理论与其相似的认知参照点理论(Cognitive Reference Theory)“认知参照点理论”是认知语言学家Langacker于1993年在Reference-Point Construction一文中所提出,由于本文篇幅有限,在这里笔者就不对其进行详细论述。有些许不同。前者理论更加完备,在焦点与背景的界定上有更明确的界标,Talmy提出可以将“熟悉性、复杂性、依赖性”这些联想特征作为鉴定依据;反观后者,认知参照点理论忽视了人们如何选取、界定参照点(Reference Point)和目标(Target)。

综合以上论述,笔者尝试对概念整合理论进行补充、完善,将图形-背景理论与概念整合理论进行融合。下面将详细介绍基于图形-背景理论的概念整合理论。

(二)基于图形—背景理论的概念整合理论

由于概念整合理论自身的不足,其尚未能够充分解释语言在线的生成动机是什么,将该理论置于图形-背景理论的基本精神下,在四个心理空间之间嵌入一个“推理空间”,为整个空间映射提供源动力,便可较好地弥补这一“先天的不足”。本研究概念整合理论基本的精神为:“两个输入空间先通过‘空间推理,筛选出具有主观性的图形作为认知基点,提供整个认知活动的动机,之后在这基础之上,四个心理空间再进行联系、相互映射”。详见图 4。

在“推理空间(Reasoning Space)”中,认知主体根据两个输入空间中的元素和对外部世界的体验进行模式识别(Pattern Recognition),选出认知过程中的图形进行锚定,与输入空间相匹配,两个输入空间中的特征或框架在这种运行机制中直接或间接地被激活。因此“推理空间”中的“推理”为整个跨空间映射(Cross-Space Mapping)的过程提供源动力,为人类认识世界提供认知动机。

我们以HSK动态作文语料库(2.0)中的例句对上述运行操作进行说明。

(2)在校成绩优良,并曾参与设计于九四年六月间在法国巴黎举行的欧洲夏装展获得次等奖。

例(2)中,汉语学习者在认知加工中出现了偏差。“次等”這个概念相较于“二等”具有贬义的色彩,两者非常接近。从本研究基于图形—背景的概念整合理论来看:输入空间1中“有级别的奖”这个概念具有“次序特征(如一、二、三等;特等、次等)”;输入空间2中(NP1)+V+NP2这个构式要求NP2的语义表征为[+褒义]。认知主体先是根据以往的经验(错误的)和句子的信息结构对输入空间1进行推理,锚定出原型样本,即图形“二等”作为参照点(此过程在推理空间中进行),与输入空间2的论元表征进行匹配,之后两心理空间共同向融合空间映射,为产出“......获得次等奖”这样的句子赋予理据性。在整个跨域映射的过程中,类属空间中“获得荣誉”这个共同特征起到调和作用,保证整个单域网络(Singer-Scope Network)整合模式中的跨域映射正常进行。

接下来再以本研究中的概念整合理论来分析文学作品,见例(3)、(4)。

(3)闲人还不完,只撩他,于是终而至于打。阿Q在形式上打败了,被人揪住黄辫子,在墙壁上碰了四五个响头,闲人这才心满意足的得胜的走了,阿Q站了一刻,心里想,“我总算被儿子打了,现在的世界真不像样......”——《阿Q正传》鲁迅

(4)阿Q,这不是儿子打老子,是人打畜生。自己说:“人打畜生!”——《阿Q正传》鲁迅

我们先分析例(3)中“我总算被儿子打了”这个“精神胜利法”。图形的锚定直接影响着输入空间中哪些特征能参与跨域映射,输入空间1中“儿子”这一认知单位具有“直系亲属的男性后代”“侮辱”这几个特征,鲁迅在执笔时将其显著性赋予“儿子”,即在推理空间中将“侮辱”这一非原型特征锚定为原型作为参照;输入空间2中“高人一等的长辈”具有“地位高”“年龄大”等特征。两个心理空间共同将选中的特征映射到融合空间,就产生了具有创新结构的精神胜利法——“我总算被儿子打了”,之后我们再分析例(4),例(4)与例(3)存在着递归关系,例(3)中的融合空间在鲁迅的行文中开始扩散激活,转换为例(4)的输入空间1,输入空间1中的词项“儿子”赋有“地位高”“侮辱”等特征,在推理空间中,认知主体将“侮辱”锚定为参照原型,与输入空间2的“牲口”共同跨域映射到融合空间中的新创结构,产出了“人打畜生”这一诙谐语言(相当于类比的修辞机制,“人”和“老子”也是同样的映射原理。例(3)和例(4)采取了双域网络整合模式,例(2)采取了单域网络整合模式,可见本研究中的概念整合理论具有较强理据性、包容性。(单、双域整合模式将在下文进行介绍)

四、名词性区别词习得机制的研究

本节笔者基于完善后的概念重组理论中单域网络和双域网络两种整合模式,归纳总结出创新性的复合网络整合模式,运用以上三种认知模式对蔡淑美、施春宏[9](P402-415)中名词性区别词(共计20个,详细见附录)的习得机制进行重新审视,提出不同于形义失配的偏误原因,尝试对边缘词类的习得结果进行更加理性和深刻的探讨。由于本文篇幅有限,下面笔者只针对典型名词性区别词的偏误句进行认知分析。本节全部语料来源于HSK动态作文语料库(2.0)和蔡淑美、施春宏[9](P402-415)一文。

(一)基于单域网络整合模式名词性区别词习得机制的研究

在蔡淑美、施春宏一文中,将例(5)和例(6)的偏误原因归因为构件习得中词形的偏离,即汉语学习者能从语言符号中能正确提取出其概念义,但对目标语中的构词特点与要求未充分习得。例(6)中,汉语学习者依据以往的学习经验(“长期”定中的构词方式)将名词性语素“间”与“长期”组合;例(5)中,汉语学习者并未清楚“式”的用法,加在“书面”之后,画蛇添足。笔者认为上述解释详于结构,疏于认知。

鉴于此,下面笔者基于此模式對上述偏误现象下的习得机制做出认知层面的解释。

(5)*这都要书面式的同意文件。(划线处的正确形式为“书面”)

(6)*所以我们可以向银行申请长期间贷款。(划线处的正确形式为“长期”)

单域网络整合模式的核心思想为:两个输入空间各司其职,都包含要被整合的信息。其中一个输入空间提供抽象的认知框架,经过跨域映射成为整合空间中的主体框架,同时压制(Override)其他心理空间中所映射进的认知特征;另一个输入空间提供框架的“填充物”,补足框架缺省的信息。现已以该模式来剖析例(5)、(6)中的习得机制:

“书面式”带词缀的区别词和“书面”语义极为相似,二语学习者在习得时语义-句法界面容易造成紊乱。从基于图形-背景的概念整合理论来看,输入空间1中“书面”具有“用文字或符号表达的方式”“在纸面上”“书的表面”“书面语”“正规”等心理特征。认知主体根据对外部世界的体验本研究的“经验”指的是人类通过与动态性环境互动的过程中产生体验性感知运动和认知结构的结果,这符合Lakoff&Johnson体验哲学(Embodied Philosophy)的基本精神。(自身的认知经验或教学中的输入本研究的“输入”,笔者采用宽泛的定义,包括如“输入(Input)”和“摄入(Intake)”,这里的“输入”指后者。)在推理空间中进行推理,提供源动力,将非原型性样本“书面”锚定为图形(参照点、原型样本),赋予凸显性,若将非原型赋予凸显性之后,原型样本及其他特征就处于认知劣势,发生了“退隐”(Recession)现象。此现象符合图形-背景理论中的“凸显原则”。与输入空间2中本身具有基于“中心—边缘图式”(Center-Periphery Schema)的构式义“用文字或符号表达的方式”的框架“X+式”共同进行跨域映射到融合空间形成新创结构“书面式”,类属空间中的共同特征“方式”维系整个整合网络的正常运行。这样的习得方式才导致汉语学习者的偏误,详细见图 5。

例(6)与例(5)的习得机制有些相似。输入空间1中的“长期”具有“长时间”“在某一段时间”等心理特征。认知主体将在推理空间中对输入空间1中的“长期”进行推理,将原型样本“长时间”锚定为图形,进行凸显,其他特征则退居隐性地位,再与输入空间2中具有构式义“在某一时间段”的框架“X+间”(其框架基于中心—边缘图式)共同映射到融合空间中形成新创结构“长期间”,类属空间中的共同特征“在某一段时间”维系整个整合网络的正常运行。详细见图 5。

(二)基于双域网络整合模式名词性区别词习得机制的研究

同样,在蔡淑美、施春宏[9](P402-415)一文中,将例(7)的偏误归因为构件习得中词义的偏离,即汉语学习者在提取词项时理性义或色彩义的偏离。例(7)中,汉语学习者把词项“书面”误认为“书本”之义才导致此现象;将例(8)的偏误归因为构件习得中词形和词义的失配,汉语学习者对“副”的原型义“次要的”有所了解,但对“副业”的含义“除主业之外的其他工作”不甚了解,而与词项“专业”所对应的是“辅修专业”。笔者认为以上对偏误现象的解释详于结构,疏于认知。鉴于此,下面笔者基于单域网络整合模式对此偏误现象下的习得机制下做更深入的认知解释。

(7)*这假期,我学到在书面上学不到的很多东西。(划线处的正确形式为“书本”)

(8)*1998年10月,我开始读书,我的专业是汉语,我的副业是法律。(划线处的正确形式为“辅修专业”)

双域网络整合模式的核心思想为:两个输入框架存在着不同的组织框架,都会经过跨域映射,在融合空间中被整合为一个复合框架结构。现在以该模式来剖析例(7)、(8)中的习得机制:

从基于图形—背景的概念整合理论来看,输入空间2中的框架“书X”具有“书”“书的形状”等心理特征;输入空间1具有基于部分—整体图式(Part-Whole Schema)的框架“X面”,其具有“某一平面”“某一方面”“某一形式”等心理特征。认知主体根据以往的经验在推理空间中进行推理,提供动力,域中框架“X面”的“某一平面”这个原型特征被锚定为图形,之后运用错误的认知方式将“某一平面”转喻为“整体(本)”,认知主体再以“整体(本)”为参照,有选择性地将输入空间2中“书”这一特征选中;最后将两个心理空间中具有“书”特征的框架“书X”和具有“整体(本)”特征的框架“X面”共同跨域映射到融合空间形成新创结构“书面”,类属空间将四个心理空间保持紧密联系,保证跨域映射正常进行。因此,学习者心理词典中的“书面”原型义被加工成“书本”,才将“书面”误用,产生偏误。详见图 6。

我们再来看例(8)。输入空间2中的框架“X+业”具有“职业”“行业”“专业”等心理特征,输入空间1中的框架“副+X”有“位居第二位”“附带的”“辅助”等心理特征,认知主体根据经验进行推理,将“辅助”这一非原型性心理特征锚定为图形,认知主体再以该图形作为参照,将输入空间2中的原型性特征“专业”有选择性地选中;最后将输入空间1中赋有凸显性“辅助”特征的框架“副+X”和输入空间2中赋有凸显性“专业”特征的框架“X+业”共同跨域映射到融合空间形成新创结构“副业”。类属空间将四个心理空间保持紧密联系,保证跨域映射正常进行。因此,学习者心理词典中的“副业”原型义被加工为“辅修专业”,才将“副业”误用,产生偏误。详见图 6。

(三)基于复合网络整合模式名词性区别词习得机制的研究

例(9)和例(10)在蔡淑美、施春宏[9](P402-415)一文将偏误分别归因为构体的失配和词义偏离加泛化。例(9)中,汉语学习者对“X+N”的习得情况良好,但在带“的”的情况下问题突出,形成偏误。例(10)中,汉语学习者对“人工”的词义把握不准,将其认定为形容词,用“太”修饰,之后在此基础上进一步泛化,将“太人工”做谓语。笔者认为上述解释详于结构,疏于认知,太过表层,缺乏理据性。鉴于此,下面笔者基于单域网络整合模式对此偏误现象下的习得机制下做认知层面的解释。

(9)*下课以后,我马上去五道口商场,买了收音机、录音机和 注:虚线为推理路径;实线为映射路径黑白的电视机。(划线处的正确形式为“黑白电视机汉语中大部分区别词修饰名词可以带助词“的”,如:小型(的)工厂,少部分(形成专有名称)则不能,如“*黑白的电视机”。”)

(10)*有的声音虽然不太大,但太人工、人造“人造”为动词性区别词,不符合本研究的主旨,因此对“人造”的习得机制在这里不加分析。若有机会,笔者将在它文探讨。,所以对我的身体也起不好作用,就是说,增加心理压力。(划线处的正确形式为“太嘈杂”)

“复合网络整合模式”不属于具有独立性的整合模式,它是由于心理空间被扩散激活所生成的一种叠加模式(“双域整合模式+单域整合模式”或“双域整合模式+双域整合模式”或“单域整合模式+单域整合模式”)。此复合模式为笔者在研究中介语语料中观测、总结出的一种创新结构,先前的相关文献并未涉及到。由于篇幅有限,下面笔者就以该模式中的“单域整合模式+单域整合模式”来剖析例(9)、(10)中的习得机制。

例(9)中,整个认知加工过程分为两个概念整合网络:“概念整合网络1”和“概念整合网络2”。在“概念整合网络1”中,输入空间1的“电视机”具有“专有名称”“家电”等心理特征;输入空间2中的“黑白的电视机”具有“黑白颜色”“老式”“陈旧”“家电”等心理特征。认知主体在推理空间内将输入空间1中的“专有名称”特征锚定为图形进行凸显,与输入空间2中的“黑白的电视机”共同跨域映射到融合空间形成具有“专有名称特征”的“黑白的电视机”;类属空间中的心理特征“家电”维系整个概念整合网络1跨域映射的正常运行。概念整合网络1中融合空间开始扩散激活,递归为概念整合网络2中的输入空间1。输入空间1中的“黑白的电视”具有“专有名称”“老式”“家电”等心理特征,输入空间2中存有基于连接图式(Link Schema)的框架“N专有名称、N专有名称和+X”。认知主体对输入空间1进行推理,將“黑白的电视”的“专有名称”锚定为图形,与输入空间2共同跨域映射到融合空间形成新创结构“N专有名称、N专有名称和+黑白的电视机”,类属空间中的心理特征“专有名称”维系整个概念整合网络2跨域映射的正常运行。因此产生偏误。详见图 7。图 7

注:虚线为推理路径;实线为映射路径例(10)的这种现象为名词性向形容词性功能的游移。以基于图形-背景的概念整合理论来看:整个复合网络存在“概念整合网络1”和“概念整合网络2”。概念整合网络1中的“嘈杂”具有“性质形容词”“噪音”“环境差”,输入空间2中的“人工”具有“环境差”“有噪音”“自动化程度低”等特征。认知主体在推理空间中进行推理,将输入空间1中“嘈杂”的“性质形容词”特征锚定为图形,与输入空间2中的“人工”共同跨域映射到融合空间形成将“性质形容词”作为凸显特征的“人工”,类属空间中的心理特征“环境差”维系整个概念整合网络1跨域映射的正常运行。概念整合网络1中融合空间开始扩散激活,递归为概念整合网络2中的输入空间1。输入空间1中的“人工”具有“性质形容词”“有噪音”“自动化程度低”等心理特征,与输入空间2中框架“太+X”共同跨域映射到融合空间形成新创结构“太人工”,类属空间中的心理特征“形容”维系整个概念整合网络2跨域映射的正常运行。因此,习得两种词类时才发生了功能游移,出现词类偏误。详见图 8。图 8

注:虚线为推理路径;实线为映射路径五、小结

上文笔者对主流的概念整合理论进行概括、完善、总结,创新出复合网络整合模式;并且在基于图形-背景理论的概念整合理论下,对蔡淑美、施春宏[9](P402-415)中名词性区别词的习得机制做出进一步的解释,提出不同于词义偏离和构式语法的见解,揭示了名词性区别词习得过程中的普遍机制。但由于基于图形-背景理论的概念整合理论刚被提出,未经过大量的实证研究,因此其理论框架有待进一步探索、完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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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薄刚]2024年第1期(总第80期)哈尔滨师范大学社会科学学报Journal of Social Science of Harbin Normal UniversityNo1,2024Total No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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