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资强
(安徽师范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 安徽 芜湖 241002)
庄子是庄学的创立者、 道家学派的代表人物之一, 对老子学说有克绍箕裘之功。 《庄子》 一书雄厚大气, 其对问题论述之缜密、 义理发阐之高远,是同时代哲人难以媲美的。 在中国历史发展变迁中, 《庄子》 彰显出其独特的哲学启迪与智慧, 尤其是其蕴涵的淡泊名利的清廉思想, 更是其馈赠后人的珍贵精神财富。 在当今社会背景下, 心怀敬畏之心, 头脑保持清醒, 时刻牢记初心与使命, 在复杂局势面前做出保有定力的行为, 值得提倡。
“是” 与 “非” 是 《庄子》 的重要论点, 在《齐物论》 篇论述颇多。 其重要性主要表现在基于对世间流俗观念和通俗价值观所引发的诸多问题之深沉反思, 突显出《庄子》 对回归本真、 自然之性的崇高追求。 春秋以来, 诸子百家兴起, 他们关注的多是社会、 政治、 生存以及伦理问题。 诸子百家中, 推崇仁义礼乐、 力图恢复文武周公之政者有之; 主张不别亲疏、 不殊贵贱、 一断于法者有之;主张兼爱非攻、 匡扶弱小者有之; 主张辩名析理、推论名实关系者有之。 而庄子则着眼于人生问题,即反省人间世所存在的人我扞格和生存困苦之相状: 因我见执取而产生的是非之辩; 因价值取向的唯一性而导致的生存空间之狭隘。 换言之, 《庄子》 思想是透过反省与省察是非争辩之社会现实而逐次铺陈而来的。
《齐物论》 篇曰: “是非之途, 樊然淆乱, 吾恶能知其变。”[1]90这是庄子对世间众人之是非争论的反省。 在同篇中, 庄子又言: “予恶乎知说生之非惑邪! 予恶乎知恶死之非弱丧而不知归者邪!”[1]94这是庄子对 “乐生哀死” 这一人间世的常识的反省。 人间世固然有因“是非” 观念而造成的纠葛纷争, 亦有对是非的执着和对有用的求取所引发的无穷争辩, 也有对生死的种种纷杂繁复的情感。 不论是因是非而导致的世间纷乱错杂之现况, 还是因“乐生哀死” 所引发之情识痛苦, 这些烦恼与是非都是因人所持有之“是非” 观念而起。 但需要注意的是这些是非成见, 它们只是人们暂时性的一点思绪或一个念头, 并没有什么具体的、 事实的依据,是无根之木, 无源之水。 虽然大自然中也有不齐的现象, 但是它却没有是非成见, 因此“厉风济则众窍为虚”, 风停止吹动, 窍穴内的空气振动一番也就逐渐停止。 然则人自起是非之念后, “心” 就不会止息, 于是喋喋不休, 论辩无止。
面对同一个事物, 持有不同知见的人, 对它的看法与评价则会有然与不然、 可与不可、 是与不是等诸多是非分别。 就事物本身而言, 是没有什么分别对立可言的, 这些是非对立都是人们后天附加给事物的, 并不是事物的本来样貌。 因为“凡物无成与毁, 复通为一”[1]69。 在世间, 事物的外形是不同的, 譬如山间有鼻状、 口状、 耳状、 枅状、 圈状等不同模样的石窍一般; 事物的行为也是不同的, 譬如千奇百怪的石窍会发出激、 謞、 叱、 吸、 叫、 譹等多种多样的声音。 物虽然有外形不一、 行为迥异等差异, 但它们都是道的产物, 都有造物主的气息, 都是自然的天籁。 在“道” 眼中, 它们又都是齐等的, 并没有任何区别。 然则在世人眼中, 万物却存有着功用、 价值等种种差异。 那么世人是从什么角度审视万物, 并得出万物具有这些差异的结论呢? 在《庄子》 这里, “物的问题主要是人与物的关系”[2]51。 在人的视域之下, 物往往有有用性与无用性之分, 物的价值也就在人的尺度下被表现出来, 换言之就是“物的意义的呈现过程实际上置于物与人的关系或者人与物的关系之中”[2]51。 由此可知, 人之所以得出万物存在着功用、 价值等种种差异的结论, 主要是因为人将自己的价值作为衡定万物的尺度, 由此在观念层上断定万物具有差异性。譬如在对物持“技” 态度的惠子看来, 大葫芦就全无价值可言, 这是因为若用其做盛水容器, 则会因质地太脆而易坏, 倘若是用它来做瓢, 则显得太大而难以使用, 总之都不能满足人的需求。 大瓠无论是做成盛水容器还是做瓢, 亦或者做成其他的什么东西, 它是否有用(或者说是否有价值) 完全是基于人的价值来决定的。 然则在“以道观之” 的庄子看来, 大葫芦有其自己的价值, 它的价值就是自然。 约而言之, 在人的视域中, 事物存在差异的因由, 主要是人为的、 在观念层产生的结果。
对物持“技” 的态度, 就是对物进行加工、 修正, 以期能满足自己的目的。 之所以能够判断事物于己而言具有有用性, 是因为心中存在着一个价值判准, 这个判准可以称之为 “机心”, 也可以称之为 “成心”。 “有机械者必有机事, 有机事者必有机心”[3]344, 相较于以甕出灌, 用槔浇灌农田自然显得便捷易行且不甚劳累, 也就是子贡所谓“用力甚寡而见功多”[3]344, 然则为圃者却不用槔而以甕浇灌田亩。 为圃者并不是不知道槔之利, 也不是在排斥使用先进的灌溉技术, 他只是反对像子贡这般以功用的 “机心” 去看待事物, 并且认为这种 “机心”会伤及内在的德性而已。 这种机心就是内在地树立一个是非的度量标准, 以这个标准去审视外物, 也就是所谓 “师成心”。 在成心的作用下, 有了“是”, 便会在意识层产生与“是” 相对应的“非”;反之亦然。 这样, 因为成心, 所以世间就产生“可” 与 “不可”、 “然” 与 “不然”、 “是” 与“非” 等无穷的是非争辩。 “相同的事物, 在不同的人心目中有不同的看法, 不同的人在交流中各持己见, 于是有是非的纷争。”[4]44就如同狙公喂猴子芧子一样, 明明芧子的总数是一致的, 即“名实未亏”, 但猴子们却产生了不同的喜怒情感, 亦即“喜怒为用”。 由此可知, 人世间复杂淆乱的场景,其根源不在于物而在于心中蕴有的“是非” 观。
“游于羿之彀中。 中央者, 中地也; 然而不中者, 命也。”[1]166庄子认为, 众人所生存之人间世譬如羿之射击靶子。 乡野众人因为执着于鸡毛蒜皮之小利, 所以就有是是非非之无穷纷争。 庙堂上的显赫权柄, 亦如靶子上面的靶心, 而官宦之人对权势、 荣辱、 是非的争辩与执着, 闹得不可开交。 他们“自状其过以不当亡者众, 不状其过以不当存者寡”[1]166, 以荣辱得失、 权益与否为着眼点, 彼此争斗不休。 然而, 他们都在 “弈之彀中”, 一旦触犯“羿”, 就没有哪位不会被“羿” 射中、 身受刑戮之苦。 “然而不中者, 命也”, 指的就是时代政治而言, 是对政治生活的反省。 身居庙堂之上的官吏,有是非之见, 便会产生私心。 有私心便会以权谋私、 权钱交易, 贪腐之举也随之而起, 轻则暂时未被发现, 重则受到重惩; 贪腐之举无论是轻还是重, 都是耽于名利、 陷溺于是非之中不可自拔的表现。 倘若对此坐视不理, 最终饱尝刑法制裁之恶果也是立而可待的。
人何以能来到世间, 并于世间生活呢? 大抵是命运将人抛在世间罢了。 “夫大块载我以形, 劳我以生, 佚我以老, 息我以死”[1]196, “大块” 也就是自然, 人们降生在大自然中, 在大自然中逐一经历生老病死等诸般人生遭遇。 既然人们要在大自然中生存, 那么就需要遵守自然的规则, 听从自然的安排, 按照自然常道行事。 当人们偏执是非, 竞逐名爵时, 会使得身心疲役, 不得解脱。 因此我们需要泯除是非, 听任自然的安排。
圣人面对因是非造成的无穷纠葛, 采取了“莫若以明” “和之以是非而休乎天钧” “心斋” “坐忘” 等荡相遣执的精神修养方法, 来解消是非执念, 回返于 “道”。 此即是圣人认识到道之行, 自然而成; 物之可谓, 亦自然而然。 “是” 与“非”,乃成心造成的, 由此又衍生情识执取的判别, 产生彼是我非的人我、 物我扞格。 因此圣人不走是是非非的路子, 而是采取“莫若以明” 等方法, 不用分别判断的我见, 彼我和谐共处; 不用执着于心知成见, 直接予以剥除。 倘若执着于是非成见, 执着于功名利禄, 至死不改, 劳神伤形, 真的是很可悲了, 即 “驰其形性, 潜之万物, 终身不反, 悲夫! ”[5]679这警示我们, 不执迷于我见执取, 不以主观成见为是非判准, 不陷溺于是非争辩之中, 从执着是非这一狭隘视域转换为超越是非从而体会无穷的 “道”, 以宽广的 “道” 视域看待事物, 从世俗之人转化为体“道” 之人。
换言之, 《庄子》 的理论逻辑就是一种“上行性的自我转化”, 并且 “通过上行性的自我转化,吾人可以从有物有封有是非的意识层次依次上升到有物有封而无是非、 有物无封、 未始有物的意识层次”[6]89, 回返到“未始有物” 的境界, 也就是复归于“道” 的境界。 当我们持“以道观之” 的视角去看待万事万物时, 万事万物在我们的视域中都是均同的, 并没有什么“是” “非” 可言。 同理, 当我们持“以道观之” 的视角去看待庙堂之间复杂多变的权势争夺现象时, 我们又怎会为权势所裹挟, 从而执迷于其间不可自拔呢? 此点在《庄子》 中说解得明白: “死生无变于己, 而况利害之端乎” “死生亦大矣, 而无变乎己, 何况爵禄乎”, 在消解掉我们对是非的执念后, 纵然是死生都不会使内心有所波动, 更何况是为人所规定的功名利禄呢?
世人若能超越俗世之见, 由此而能领悟到世间本无是非区别, 亦无由彼是我执造成的人我扞格,如此才能保持内心谐和, 而有清廉之样态。 若是单纯强调清廉而不重视前期洗涤 “是非” 观的工夫,那么所推崇的清廉就会坠入“是非” 之泥淖中, 而陷溺于是非对立之中。 由此若欲清廉, 则不能不在心中先进行一番刳心的工夫。 若心能挣脱俗世之干扰, 亦被称为 “至人” “神人” 和 “圣人”。 这种人格也就是“精神超然物外, 自适不羁”[7]54。 这对陷入功名利禄之争辩与执着的人们而言, 有助于帮助他们舒缓精神压力, 保持廉洁心态。
在 《庄子》 看来, 人应该保持人之自然本性,使自然本性不因外界是是非非所乱。 心与道冥合,秉持内心纯真本性, 不与流俗同流合污。 面对纷纷扰扰的人间世, 庄子“独与天地精神往来, 而不敖倪于万物; 不谴是非, 以与世俗处”[5]936, 既超越世间, 又不离开世间。 之所以能做到处世而超世, 是因为精神主体有超越性, 于人间世不离不染, 能解脱对世间的执着追求和纠葛的桎梏。 “乘天地之正, 而御六气之辨, 以游无穷者。”[1]18天地的运行,日月的流转, 时间的变迁, 乃至于云雨霜雪阴阳的运动变化, 都是契合天理的。 人能以精神主体去体悟其道, 适应其变化, 无心间领悟自然的道理, 因此能游于逍遥自得之场。 这就是庄子精神主体超越性的体现。 这一精神主体超越性何以可能? 则归结为“至人无己, 神人无功, 圣人无名” 的精神修养工夫, 亦即是“莫若以明” “和之以是非而休乎天钧” 等具体的内在涵养方法。 透过这些具体的内在涵养方法, 世间是是非非加之于内心的影响则能够予以消解, 如此不仅可以化解对功名利禄的追求,而且还可以消解对乐生恶死的过度执着, 从而忘却外物, 不受外物影响, 从而精神逍遥自得, 不受时空约束。 以此观照万物, 则不受世俗是非分别所影响, 达到与道同流的精神境界, 提升精神境界, 这样不再陷溺于俗世的彼是我执, 不再沉迷于物欲之中。
不为物所物, 乃是人们经历精神修养之后达致的思想状态。 倘若没有经过这番消解是非的精神修养, 就要求人们在处理与应对工作与生活中的名利诱惑时, 要淡泊名利, 不为名利所纠缠与牵引, 非但不能使人领悟“不为物所物” 的思想状态, 践行清廉思想, 反而使清廉思想浮于表面, 沦为形式,无法发挥清廉思想提撕精神, 使人警醒的作用。 如此, 清廉也不为清廉。
人间世上, 一切的是是非非及随之而来的无穷是非争辩都是我见执取所产生。 在明了这一点后,唯有摒除了我见执取, 回归人之自然纯朴本性, 才能从狭隘的是非视域中解脱出来, 而站在广阔无垠的“道” 上把握人的存在, 认识并安置人的存在处境, 计划人的活动。 如果人能够消解是非对自身的影响, 以一颗淳朴之心看待世间的变化, 无论世界显得多么纷乱, 发生怎样的变化, 我们的内心都能始终如一, 在复杂多变的环境中保有定力。 具体到中国而言, 那就是无论境外敌对势力散布虚假谣言干扰百姓, 也无论国际局势发生怎样的变化, 中国坚持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道路不会变, 中国共产党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宗旨不会变, 人们对共产主义的信仰不会变。 习近平总书记高瞻远瞩地指出: “在这样的复杂环境中, 保持理论上的清醒,增强政治上的定力是极为要紧的”[8]327, 随即他又指出: “对马克思主义的信仰, 对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的信仰, 是共产党人的政治灵魂, 是共产党人经受住任何考验的精神支柱”[9]208。 在历史上, 致使苏联解体、 东欧剧变的原因有很多, 而执政的苏联共产党人在激烈的社会背景中, 逐次丧却了对马克思主义、 共产主义的信仰, 是致使危机产生的一个重要原因。 信仰若缺失, 面对危机就会丧失定力, 致使共产主义事业蜕化变质。 习近平总书记的这两则话语, 深刻指明了在新的时代背景下, 面对复杂的国外环境, 我们需要坚持对共产主义的信仰不动摇, 始终保有共产党人的初心与使命。
庄子主张超越是非, 不因是非内伤其身。 世间所谓的“是非” 对立、 “人我” 之别都是成心分别作用的结果。 万事万物原本是个浑圆融洽、 不分彼此的整体, 它们运行的轨迹都符合固有的常道。 万事万物在不自觉中率循常道, 于是有着 “十日并出, 万物皆照” 的相状。 在此情景下, 世间本不存在分别, 自然无所谓是非、 执着。 然则世人出于心知成见, 以高官上品为是, 以卑流下品为非; 以爵禄多为贵, 以俸禄少为贱, 于是竞相追逐于高官、厚禄, 而憎恶卑流、 薄俸。 他们以获高位厚禄为喜, 以遇卑流薄俸为忧, 却不知他们以为喜的其实并不足以为喜, 以为忧的其实并不足以为忧。 他们彼此之间为高官厚禄而争斗不休, 争夺成功者则沾沾自喜, 失利者则觊觎之心不消, 都耽于是非泥淖不可自拔, 殊不知流俗之见本就有所偏执, 而是刹那乍现的念头, 以此念头而作是非之论, 世界樊然淆乱之状况也在所难免。 故《庄子》 主张在是与非的对立中, 超越人间世因是非而引起的无穷争辩,转换是非、 死生、 彼是、 可与不可诸说, 以冥合天道自然恒常之明照与遮覆之义。 是以, 《庄子》“以道观之”, 率循万物生成的自然之道, 以此通观人世间的物论, 从而化解是非争辩的缘由———成心。 亦即是 “依乎天理, 因其固然”, 能认识到世间万物虽有差别, 但本质上都是一样的, 从而无是也无非。
因此, 当人超越世间因彼是我执所致的是非分别, 就能达致精神契合于自然天道之境界, 就不会有因是与非的无穷争辩与随之而来的价值判断, 因我见执取所导致的人我、 物我扞格。 以顺应自然常道之心, 观照世间万事万物, 则无是非之论, 亦无彼此的分隔, 能做到“不谴是非, 与世俗处”[5]939,从而获得平静的心境。 平静之心境, 亦即是 “夫道, 渊乎其居也, 漻乎其清也”[3]325。 道, 就像静水一般安定, 像深渊那般清澈。 对于水而言, 它不照将照之物, 也不留存已照之物, 它只将当前事物的性质朗现罢了。
淳朴内心, 净化心灵的一个好处在于, 可以排遣是非执念对人的干扰, 能够促使人在工作中专心致志, 激发人的创新动力, 从而使人们更好地完成自己的职责。 在 《庄子·养生主》 篇庖丁解牛的故事中, 庖丁之所以能够做到“所解数千牛矣, 而刀刃若新发于硎”[1]939, 原因在于他做到了“官知止而神欲行, 依乎天理”[1]939, 即不依赖于耳目观感, 只遵循着道来解牛, 故而不受牛体错综复杂的骨节干扰, 而能很好地完成解牛的任务。 又如《达生》 篇中的 “佝偻承蜩” 与 “梓庆造鐻”、 《田子方》 篇中的“宋元君将画图” 这三则寓言: 驼背老人之所以能够做到自如地运用竹竿粘蝉, 其行为毫无滞涩感, 是因为他“用志不分, 乃凝于神”[3]507; 梓庆之所以能够制造出一个惊天地、 泣鬼神的乐器, 是因为他在造鐻之前, 有着一番“齐(斋) 以静心”[3]525的净化心灵、 排遣杂念的过程; 宋吏之所以被宋元君誉为 “真画者”, 是因为在宋吏眼中只有作画,而没有别的对象存在。 淳朴内心, 净化心灵让工匠、 官吏专心致志地聚焦工作, 他们的创新能力得到激发, 呈现在技艺上精益求精, 在工作上尽心竭力, 在官府中勤恳为民。 这对中华文化持续健康发展, 为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都具有重要的借鉴意义。
淳朴内心, 净化心灵, 也有助于为世人提供强有力的精神支撑。 虽然庄子表露出淡泊名利的模样, 但他内心依旧关切着人间世, 以悲悯的心态审视着人世间的纷纭淆乱, 即 “眼极冷, 心肠极热”[10]6。 他亲眼目睹了世间诸多乱象, 其因皆是世人为了名利, 舍弃自身本有纯朴之性去追逐外物,其果则是以自身付出惨重代价而告终。 士人竞逐名利而卒于名利, 譬如: “卑身而伏, 以候敖者; 东西跳梁, 不辟高下; 中于机辟, 死于罔罟。”[1]35君主虽然居住在庙堂之上, 但是他们也不得安宁, 譬如: “万乘之君忧栗乎庙堂之上。”[3]299对于竞逐名利、 渴求名誉者而言, 功名利禄已烙印于他们的骨髓之中, 成为他们生命中不可或缺之部分。 然则在庄子看来, 人的生命不仅仅单是生命一个层次, 只是追求功名利禄而已, 还有“道” 这一层次。 正是对“道” 的领悟与体认, 为清廉之士自守提供了强有力的精神动力与精神支撑, 从而使《庄子》 清廉思想与众不同, 为后世所借鉴。
传承与发扬庄子清廉思想, 持续推进反腐倡廉工作, 可以为新时代新征程做出应有的贡献。 若欲达致此目标, 则应提升自身趣味, 明晰自然之美,让贪腐之念无地自容。 “而且说明邪? 是淫于色也; 说聪邪? 是淫于声也; 说仁邪? 是乱于德也;说义邪? 是悖于理也; 说礼邪? 是相于技也; 说乐邪? 是相于淫也; 说圣邪? 是相于艺也; 说知邪?是相于疵也。”[3]296明、 聪、 仁、 义、 礼、 乐、 圣、知这八种喜好与执着, 在庄子看来都不是人的“性命之情”, 都不是人性中所必须具备的艺术。 庄子倡导保全自己的 “性命之情”, 也就是人的自然本性, 而并不是去追求人为设定的属性。
庄子主张从自然中发现美, 他认为天地之间有大美, 可供人们欣赏。 “天地有大美而不言, 四时有明法而不议, 万物有成理而不说。”[3]601天地之间存在着广大的美德, 可是他们并不言语, 因此需要我们去主动探寻、 去主动发现 “天地之大美”。 天地的大美, 足以使人“彷徨乎无为其侧, 逍遥乎寝卧其下”, 沉迷陶醉其中, 忘却世间纷纭杂乱的是非争辩与痛苦。
贪污腐败是与公共权力运行相伴而生的, 是一个国家政治、 经济、 文化状况的侧面反映。 如果一个国家腐败盛行, 那么意味着这个国家的公共财产和利益受到侵害, 法律和秩序受到挑战, 政府就无法行使有效的管理职能, 最终会伤害到每一位公民的切身利益。 我们现在处于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大环境中, 市场的基本特点是交易, 促成并维护市场交易的公平公正与公开是政府公职人员应尽的职责。 政府公职人员应充当好裁判员的角色, 但自己决不能下场参与市场交易, 侵害国家公共财产和利益, 违反法律或破坏社会秩序。
政府及其公职人员作为市场经济秩序的“裁判员”, 必须要有一颗公心, 以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一旦“裁判员” 有了私心成见, 权钱交易等违法乱纪行为也就接踵而至, 腐败现象就层出不穷, 最终危及到广大人民群众的切身利益与安全。 是故, 政府公职人员要加强自身修养, 强化作风、 纪律和道德修养, 树立崇高理想、 培育纯朴之性, 消解违法乱纪之内在动因、 抵制以权谋私之不良风气, 坚守初心, 不忘使命, 始终保有一颗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之公心。
当人们生起是非私欲时, 就不会主动止息, 而是不断竞逐权力与钱财, 走上违法犯罪的道路。 由此可见, 贪腐之源在于心中潜伏的是非私欲。 而《庄子》 清廉思想, 就是把控是非私欲的阀门, 能够净除欲望对人本心的干扰、 泯除是非执念对人本性的戕害, 从而使我们回返纯朴自然之性。 这是提升生命质量的良好选择。
《史记·李斯列传》 载曰: “斯出狱, 与其中子俱执, 顾谓其中子, 叹曰: ‘吾欲与若复牵黄犬俱出上蔡东门逐狡兔, 岂可得乎?’ 遂父子相哭, 而夷三族。”[11]2562李斯少时为上蔡郡小吏, 生活愉悦,公务之余可与子女纵犬逐兔, 其暇逸安乐之情溢于言表, 其素朴天真之性自然流露; 然一日睹溷鼠仓鼠之别, 遂起逐利之心, 虽终得富贵, 但亦为名利所害。 这警示我们不要被是非成见遮蔽了朴素的自然本性, 为名利遮蔽了自己的初心。 朴素是人类最本质的属性, 是天然的道德。 人若失却朴素的自然本性, 就会陷入是非的无穷争辩之中。 此即是《齐物论》 篇所谓: “与物相刃相靡, 其行进如驰, 而莫之能止。”[1]53这样一来, “中于机辟, 死于罔罟”之恶果也是意料之中、 情理之内的事。 历史上的贪腐官员, 他们出仕时欲 “再使风俗淳”, 入朝为官时却有 “十万雪花银” 的贪腐形迹, 最终锒铛入狱, 身败名裂。 前后之对比, 令人触目惊心, 不可不使人警醒。 这些官员之所以会锒铛入狱, 是因为他们全然忘却了自己的初心。 因此, 倘若“做官时刻反省为官的初心, 就不想贪腐了; 做官时刻记起清廉, 就不愿意贪腐了; 为官不清廉, 想到将会受到法律的制裁, 就不敢贪腐了”[12]76。
《庄子》 清廉思想, 注重保存人们之天真本德、呵护人们的初心。 倘若人能时常秉持自然本性、 坚守初心, 就不会陷溺于名利场屋之中不可自拔, 进而失却了自己的初心。 这为培育新时代、 新征程的时代新人提供了诸多借鉴经验与历史启迪。 正如习近平总书记所指出的, 要坚持以马克思主义为指导, 致力于培养“拥护中国共产党领导和我国社会主义制度、 立志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奋斗终身”[13]343的社会主义时代新人。
超越是非, 回归自然本性, 从而不被 “是非”观引起的争辩所困恼与迷惑。 这就是《庄子》 为反腐倡廉提出的警示良方。 思想建设需从属于一定的政治理想, 我们要加强对党员的思想教育工作, 努力破除贪污、 受贿等错误思想, 努力为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和实现祖国统一的宏伟目标而奋斗。勇于承担历史使命, 担当时代责任, 先天下之忧而忧, 后天下之乐而乐。 正如2012 年习近平总书记在参观《复兴之路》 时所指出的, 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是中华民族近代以来最伟大的梦想。 这个梦想, 凝聚了几代中国人的夙愿, 体现了中华民族和中国人民的整体利益, 是每一个中华儿女的共同期盼。
积累也是《庄子》 所注重的, 思想建设同样需要积累。 “且夫水之积也不厚, 则其负大舟也无力。”[1]8所以, 习近平总书记强调, 积极推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 “必须大力培育和弘扬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和核心价值观, 加快构建充分反映中国特色、 民族特性、 时代特性的价值体系”[9]73。
《庄子》 重视清廉, 注重对自然本性的保存。理解《庄子》 清廉思想的关键是如何正确处理好是与非的问题。 具体而言, 即如何做到不因彼是我执而有人我、 物我扞格, 始终坚持自然本性, 坚守大道。 《庄子》 清廉思想强调对人自然纯朴本性的保存, 是人们在纷纭杂乱的社会环境中保持内心宁静的一束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