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申波 聂平平
〔基金项目〕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青年基金项目“精准扶贫中的公共参与问题研究”(18YJC810011);江西省高校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青年项目“新时代我国农村基层民主建设的实现机制研究”(ZZ18201)
〔作者简介〕易申波,南昌航空大学文法学院副教授,博士,江西 南昌 330063;
聂平平,南京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江苏 南京 210008。
〔摘要〕当代中国贫困治理的成功不仅源自强大的国家治理能力和国家行动,也离不开社会公众的广泛参与,而形式多样的助贫行为正是普通公众参与贫困治理的主要方式。基于2132份问卷调查数据,本文以实证方式对中国公众参与助贫行为的基本模式、影响因素和参与效应进行了系统分析。在基本模式方面,公众主要有购物消费、金融借贷、科教文体、捐赠救助、组织化行为等助贫行为模式,且有较高的参与水平,体现了政府、市场和社会三种扶贫机制的作用。在影响因素方面,融合了资源、动员和内在激励的公民志愿模型有较强的解释力,尤其是作为内在激励的重视公共利益和公共参与意识对助贫行为的正向预测作用更强。在参与效应方面,公众助贫行为对治贫绩效评价和制度认同具有正向预测作用;同时,腐败历闻对两者具有负向预测作用。培育积极公民,开放公众参与,同时严厉打击腐败,这不仅是中国贫困治理过往成功经验的总结与验证,更可供中国式现代化新征程中顺利推进国家治理各项事业借鉴与参考。
〔关键词〕贫困治理;助贫行为;公众参与;参与效应
〔中图分类号〕D632.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5-8048-(2024)01-0111-13
2021年2月25日,习近平总书记宣布中国脱贫攻坚战取得全面胜利、完成了消除绝对贫困的艰巨任务,〔1〕令国人振奋,令世界瞩目。然而,全面脱贫和消除绝对贫困是当代中国贫困治理的一项非凡成就和具有里程碑意义的重要成果,却绝非中国贫困治理的终曲。在中国式现代化新征程中,仍需持续深入推进贫困治理事业,巩固脱贫成果并探索相对贫困等多元贫困问题的解决方案,最终迈向共同富裕。分析总结全面脱贫伟大成就的成功经验,探索当代中国贫困治理的理论模式与实践特征,对于推进以共同富裕为目标的中国式现代化各项事业,无疑具有极其重要的借鉴价值与参考意义。
一、文献回顾与问题提出
贫困治理作为一项以消除贫困为目标的系统性社会工程,其成功不仅有赖于国家行动和国家治理能力,也需要社会公众的广泛参与,而形式多样的助贫行为正是普通公众参与贫困治理的主要方式。然而,对于当代中国贫困治理中的公众参与,直接研究成果尚不多见,相关文献主要有贫困治理和公众参与两方面。
(一)关于贫困治理的研究
长期以来,贫困治理是当代中国国家治理任务中的重中之重。相应地,贫困治理研究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都是国内学界的一个热门课题,产生了非常丰富的研究成果。本文区分宏观、中观和微观三种视角,简述此领域相关成果。
宏观视角的研究主要从以下三方面展开。其一是对中国贫困治理发展历程与阶段的纵向梳理,展开论述的时间坐标有三种:改革开放40年〔2〕、新中国成立70年〔3〕和建党100年〔4〕。其二是中国与西方国家的横向比较研究,主要以西方发达国家为例,分析国外反贫困经验对我国反贫困的当代启示〔5〕,探讨中国反贫困经验对西方减贫理论的借鉴、发展与超越〔6〕。其三是从宏观视角展开的对中国贫困治理经验的总结分析,主要从执政党、国家和制度等角度展开论述。从执政党的角度来看,学界主要从中国共产党的政党特质〔7〕、为人民服务的宗旨〔8〕、解决贫困问题的坚定意愿和强大的组织动员能力〔9〕、中国共产党领导贫困治理的政治优势和组织优势〔10〕等角度来解释当代中国贫困治理的成功。从国家的角度来看,学者们认为强大的国家善治能力〔11〕、构建现代国家所必备的社会福利保障体系和全民共享的现代化国家治理体系〔12〕是中国贫困治理成功的关键。从制度的角度来看,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及其所有权制度、土地制度、分配制度等基本经济制度使得社会主义中国具有反贫困的制度优势〔13〕,而东西部扶贫协作、对口支援等贫困治理方面的具体制度安排则是发挥社会主义制度优势、实现脫贫减困目标的重要举措。〔14〕
中观视角的研究则主要聚焦贫困治理的基本模式、运行机制与政策安排。在贫困治理的基本模式方面,学者们提出的政府主导的多元主体协同联动的贫困治理模式〔15〕、渐进平衡模式〔16〕,对政府、市场与社会在贫困治理中相互之间的互动关系有非常深入的分析。在贫困治理的运行机制方面,学者们主要从中国扶贫的项目制〔17〕、扶贫包干制〔18〕、动力机制〔19〕、激励约束机制〔20〕、责任机制〔21〕等方面对中国贫困治理经验进行阐述。在贫困治理的政策安排方面,有学者分析了中国脱贫攻坚的财政政策体系、金融政策体系、扶贫开发用地政策、科技和人才政策等不同政策面向〔22〕,将中国反贫困政策体系概括为宏观层面的经济发展政策、中观层面的扶贫开发政策以及微观层面的社会保障政策。〔23〕
微观视角的研究主要关注贫困治理中各方主体的行为、动机及其效应。对于各级党政干部在扶贫开发中面临的外部激励或压力,有学者用“脱贫攻坚资格赛”加以描述,即将脱贫成效考核与官员的晋升挂钩,以此调动其积极性,认为这与常规政治锦标赛有明显差异。〔24〕学者们还提出了“差异化达标”〔25〕“选择性治理”〔26〕等概念,阐释地方政府和干部们的扶贫行动逻辑。关于贫困治理中的企业参与,有学者运用演化博弈理论分析了企业参与产业扶贫的最优决策及其行为选择〔27〕,探讨了高管的党员身份、贫困经历〔28〕和政治关联〔29〕对于企业参与扶贫积极性的影响。社会组织作为多元贫困治理的重要主体,学者们提出了“软嵌入”〔30〕“有限嵌入”〔31〕“双向嵌入”〔32〕等概念描述其参与扶贫的行动逻辑。至于原本在现代化国家治理体系中扮演重要角色的普通公众,学界对其参与贫困治理的关切严重不足,偶尔见诸文献的仅有对公众参与贫困治理的路径及困境的理论探讨〔33〕,或是将其视为局外人,分析其对扶贫绩效的评价或满意度〔34〕。
(二)关于公众参与的研究
学界关于公众参与的研究,数量上可谓是汗牛充栋了,在此很难一一罗列,仅对其主题加以简要概括。相关研究主要从理论和实证两方面展开。理论研究包括:对参与的概念、特征、功能、意义、条件、方式及手段等进行一般性的理论探讨;对参与的历史与现状的理论分析;有关西方国家公共参与的基本理论与实践以及公众参与在中国兴起与发展的分析;从治理、民主和法治等角度出发,探讨参与的意义、目标、功能、价值、路径、形式及其制度设计;从个体权利出发,探讨参与主体的动机、成本与收益、个体的选择、角色定位、参与者的素质等。实证研究则包括:对我国公民或其中的特定群体参与地方选举、立法、行政等活动的案例观察和调查报告;利用社会经济地位、个体政治心理与态度等个体层面的变量及社会结构、社会公平等宏观层面变量,对公众参与的影响因素所作的解释性分析;从个体、组织和社会三个层面分析公众参与的效果;以及通过公民参与的实践观察和分析,总结个体或组织参与的方式和经验等。
至于参与的领域,相关研究已从选举、与政府官员接触、沟通等传统政治参与,扩展到民主治理、公共部门决策等多个领域。其中,立法领域主要有立法听证和立法游说;政府决策和公共治理的公众参与领域主要有环境保护、公共预算、城市规划、公共卫生、公共事业管理等;基层治理方面主要是参与村民自治、社区自治以及新型居民区中的业主自治。这些方面也是当前公众参与比较活跃的领域。〔35〕至于贫困治理,仍属公众参与研究尚未关注的领域。虽有学者倡导“参与式扶贫”,并对其运行机制与绩效评价〔36〕展开研究,但其内涵主要是将扶贫对象视为扶贫主体,强调对扶贫对象的赋权,注重扶贫对象能力的培养。然而,由于贫困户在资源禀赋、知识能力、社会经济地位上的先天不足,他们实际上很难真正参与到扶贫项目的决策及实施过程中。因此,按此理解的参与式扶贫也就在理论和实践两个层面都招致诸多批评。例如,有批评者认为,参与式扶贫在实施过程中只是一个不可能实现的“神话”,外来者(扶贫主体)仍然是所开展扶贫项目的实际主导者,“而参与方法不过成了一种标榜先进的象征和骗取项目资金的手段”〔37〕。然而,如果将贫困治理的参与主体从贫困户转向其他社会公众,则不难发现这种参与不仅在事实上大量存在,而且对于当代中国贫困治理发挥了重要作用。令人遗憾的是,学界对此甚少关注,相关实证研究尤为匮乏。
综上所述,无论是对贫困治理的研究,还是对公众参与的研究,都缺乏对贫困治理中的公众参与的关注。特别是,部分社会评论家和学者依托少量个案的观察,用“干部积极干、群众站边看”等表述将贫困治理描述为干部积极作为、群众消极冷漠的“扶贫独角戏”。作为扶贫这一系统性社会工程的某个局部特写,这也许是成立的,但作为当代中国贫困治理的整体叙事,则是以偏概全、有失偏颇的。从全面脱贫伟大成就的结果来倒推,消极冷漠、袖手旁观的公众形象也是很难有说服力的。公众参与作为现代化国家治理体系中的重要维度,无疑对当代中国贫困治理的成功作出了重要贡献。然而,公众究竟如何在贫困治理中发挥作用?具体而言,具有助贫效果的公众行为模式有哪些?其参与水平如何?受哪些因素影响?有怎样的参与效应?学界对此尚未明确回答。本文在文獻回顾基础上,基于问卷调查数据的统计分析,尝试对前述问题予以科学回答。
二、研究假设、变量设定与数据来源
(一)研究预设与假设
1.公众积极助贫及其行为多样性
如前所述,本文预设的一个基本观点是:中国公众在贫困治理过程中并非袖手旁观的消极形象,而是扮演着重要的积极参与者角色,形式多样的助贫行为是其参与贫困治理的主要方式。与常规公众参与相比,助贫行为具有一些自身特征。一方面,公众参与助贫行为可能源自不同动机。常规的公众参与,尤其是传统政治参与,主要是出于自利动机,即通过参与来表达个人利益诉求,以影响政府决策及其实施。而公众参与助贫行为首先是出于利他动机的考虑,具有一定的公益性特征。当然,社会公众的某些自利行为,如购物消费、观光旅游,通过收入和财富在不同人群之间的转移,在客观上也会产生不同程度的助贫效果。另一方面,公众参与助贫的行为方式具有多样性,各种捐赠救助行为、响应政策号召参加各种支教支边行为,乃至日常购物消费行为,都有可能产生助贫效果。本文关于公众积极助贫及其行为多样性的理论预设,将通过后文对助贫行为模式和参与水平的描述性分析加以验证。
2.公众参与助贫行为的影响因素
公众参与助贫行为受到哪些因素影响?在对宽泛意义上的公众参与或政治参与的理论解释中,社会经济地位、资源动员、公民志愿模型是先后出现的几种主要理论模型,可供借鉴参考。
社会经济地位理论由维巴(S. Verba)和尼(N. Nie)最早予以系统阐述。他们认为,公众的参与行为主要取决于个人的社会经济地位(SES),因为社会经济地位更高的个人掌握更多资源,且其所处的社会环境更有利于他们形成积极的公民态度和参与规范。〔38〕尽管他们提出的理论解释也涉及到态度和规范,但据此展开的实证研究主要是将教育、职业和收入等客观变量纳入分析。后来的研究则发现,个体对自身阶层归属或社会地位的主观认同甚至更加重要。资源动员理论是对社会经济地位理论的发展,更加强调外部社会环境对于参与者的动员效果,认为具有更高社会经济地位的人不仅掌握更多资源,而且处于更加有利的动员环境中。
维巴等人在后续研究中又发展出公民志愿理论(CVM),结合社会经济地位、资源动员和理性选择等理论,从资源、内在激励和外部动员来解释公民参与行为。〔39〕资源主要包括金钱、时间和公民技能,内在激励主要指公民意识和参与意愿等,而外部动员则是其他社会成员对参与者施加的影响和要求。资源在不同人群的不同分布会影响个体对参与行为的选择,社会动员则对参与者施加外部压力。但由于政治和公共事务领域的参与行为往往具有志愿性和公益性,只有具有相当程度的内在激励,个体才会产生自愿参与行为。据此,本文分别从资源、动员和内在激励等方面提出以下研究假设。
H1:教育程度、家庭收入和社会地位对公众助贫行为具有正向预测作用。
H2:社会动员对公众助贫行为具有正向预测作用。
H3:公民意识和参与意愿对公众助贫行为具有正向预测作用。
3.公众参与助贫行为的作用效应
公众参与助贫行为会带来怎样的效应?按照参与式治理理论,推动公众广泛而深入参与社会公共事务,对于提升国家治理水平,促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有重要意义。参与式治理为公民有序有效表达诉求提供了制度化渠道,能够满足伴随着经济社会发展而不断增长的公民参与诉求;有助于有效化解日渐增多的社会政治实践性难题,提升政府公共政策过程的公开性、透明度、科学化和民主化水平,通过培养现代理性公民而实现以公民理性参与为核心的治理合法性,通过政府与公众良性互动进而实现协作共治的治理有效性;有助于在塑造透明、负责任、公平和效能政府的过程中,增进政权合法性和满足民众日益增长的参与诉求。〔40〕这意味着,公众参与不仅会影响政府治理的客观绩效,还会影响公众对其绩效的主观评价。同时,公众对政府治理绩效的主观评价又会影响其政府信任,进而影响其制度认同,强化公众对政治体制的支持。〔41〕据此,提出如下研究假设。
H4:公众参与助贫行为对治贫绩效评价具有正向预测作用。
H5:公众参与助贫行为对制度认同具有正向预测作用。
腐败是社会毒瘤,对政治体系的运转产生极大的破坏作用。研究表明,腐败会严重削弱政府的公信力,降低公众对政府绩效的评价。〔42〕由于中国独特的政治体系架构,公众会将政府的绩效表现与其对政治体制的认同和支持直接挂钩,因此腐败会破坏公众的制度认同。在扶贫腐败案件时有被披露的情况下〔43〕,公众对腐败现象的经历与见闻会对贫困治理的绩效评价、甚至对政治体制的支持都产生不利影响。据此,提出如下研究假设。
H6:腐败历闻对治贫绩效评价具有负向预测作用。
H7:腐败历闻对制度认同具有负向预测作用。
(二)变量设定
1.助贫行为
研究者设计了21个公众助贫行为项目(参见表2),询问受访者“近十年来有没有参与过这些行为”。在后文描述性分析中,将利用因子分析方法,探究公众参与贫困治理的基本模式,并从广度和深度两方面分析其参与水平。在解释性分析中,对这21个项目的4种选项(从不、偶尔、有时、经常)分别赋值0—3,加总21个项目构建一个取值范围为〔0-63〕的助贫行为变量,分别以其为因变量和自变量进行回归分析,探讨公众参与贫困治理的影响因素及参与效应。
2.社会动员
按照解释公众参与的资源动员理论,社会动员是参与行为的重要解释变量。针对助贫行为的社会动员,设计了一个助人动员量表,对受访对象受到不同人群在助人方面的动员情况进行测量。量表包含4个项目:父母和长辈教导我应该尽力帮助别人;学校老师教育我应该尽力帮助别人;单位领导会要求或鼓励大家帮助别人;我身边的亲朋好友大多愿意尽力帮助别人。根据调查数据进行因子分析,KMO值为0.780,巴特利特球形度检验sig<0.001,项目的因子载荷分别为0.816、0.835、0.798、0.719。量表的克隆巴赫α系数为0.801,具有较高信度。
3.重视公共利益
按照解释公众参与的资源动员理论,公民意识是参与行为的重要解释变量,而重视公共利益和公共参与意识是现代公民意识的两个重要面向。〔44〕参考学界已有成果,研究者设计了这两种公民意识的量表。其中,重视公共利益的量表由以下5个项目组成:在国家利益面前,个人利益再大也是小的;只要是国家的事情,个人都应该义不容辞;老百姓应该听政府的,下级应该听从上级的;为社区或村里的事务,我会主动提出建议或找相关部门交涉;政府拆迁,老百姓应该无条件搬走。根据调查数据进行因子分析,KMO值为0.743,巴特利特球形度检验sig<0.001,各项目因子载荷分别为0.745、0.792、0.743、0.608、0.649。量表的克隆巴赫α系数为0.746,具有较高信度。
4.公共参与意识
公共参与意识量表包括以下3个项目:我愿意积极参与或监督所在单位、社区或村的相关管理工作;我会向政府有关部门反映情况或提出政策建议;我会在网上就国家事务、社会事务等发表评论或参与讨论。根据调查数据进行因子分析,KMO值为0.653,巴特利特球形度检验sig<0.001。3个项目的因子载荷分别为0.799、0.890、0.803,量表的克隆巴赫α系数为0.772,具有较高信度。
5.治贫绩效评价
治贫绩效评价量表包含以下4个项目:您对我们国家的扶贫工作是否满意;您觉得我们国家的扶贫工作效果如何;您觉得我们国家的扶贫工作是否公平;您觉得扶贫工作人员是否廉洁奉公。根据调查数据进行因子分析,KMO值为0.739,巴特利特球形度检验sig<0.001,4个项目的因子载荷分别为0.604、0.852、0.843、0.803。量表的克隆巴赫α系数为0.768,具有较高信度。
6.制度认同
制度认同量表包含以下4个项目:从长远看,我们的政治制度能够解决我国面临的主要问题;整体来说,我以我們国家的政治制度为荣;即使我们的政治制度有这样或者那样的问题,人们也应该支持它;与其他国家的政治制度相较而言,我宁愿在我们本国的政治制度下生活。因子分析结果显示,KMO值为0.818,巴特利特球形度检验sig<0.001,各项目因子载荷分别为0.816、0.853、0.799、0.851,量表的克隆巴赫α系数为0.846,具有较高信度。
7.腐败历闻
问卷询问受访者“您有否亲历或听闻过扶贫工作中的腐败现象”,选项有三个:“从来没有”“有过一次”“有过多次”。回归分析中将其处理为二分变量(有=1,没有=0)。
上述变量中,对于以量表进行测量的变量,答题选项均根据利克特四级评分进行设计,并在后文的回归分析中使用相应的因子得分。此外,将纳入回归模型的变量还有性别、年龄、政治面貌等个体特征变量,详情参见表5的变量描述性统计。
(三)数据来源
本文数据来自研究者自行组织实施的问卷调查。以18—84岁成年人为调查对象,在除港澳台之外全国32个省级行政区进行问卷发放。在江西、湖南和湖北,由经过培训的在校学生在假期完成线下调查,在其他29个省级行政区则通过问卷星平台进行网络调查,共收回有效问卷2132份。虽然研究者参照全国人口的地区分布对不同地区限定了受访者配额,但由于采用便利抽样等非随机抽样方法,初始样本在性别、年龄和教育程度分布上与总体有较大偏差。因此,研究者根据第7次全国人口普查数据对样本进行加权。如表1所示,加权后的样本结构与全国18—84岁人口总体已非常接近。①
①根据性别、年龄和教育程度将总体分成36组,分别计算出各组人群的总体比例及其样本比例,将两者之比值作为样本权重系数。由于缺少其中4组的样本(这4组中有3组的总体比例均为0.08%,有1组总体比例为1.46%),因此加权后的样本结构仍与总体略有偏差。
三、公众参与助贫行为的基本模式与水平:描述性分析
(一)公众助贫行为的基本模式
对问卷设计的21个公众助贫行为作因子分析,KMO值为0.942,表明非常适合进行因子分析。巴特利特球形度检验sig<0.001,模型通过了检验。因子提取方法为主成分分析法,考虑到因子之间应存在相关性,旋转方法采用凯撒正态最优斜交法,旋转在6次迭代后收敛。因子分析结果显示,因子之间相关系数在0.332—0.609之间,属于中度相关,说明斜交旋转方法是适合的。5个因子累积解释总方差69.099%。
如表2所示,除C3、C4等少数项目的共同度稍低之外,多数项目的共同度都接近或达到0.7以上,表明各项目包含的信息大部分都能被主成分所解释,因子分析的效果较好。这也说明,问卷所设计的这21个项目都包含共同信息,即这些行为都具有以不同方式帮助贫困或困难人群的效果,因而都可以称为助贫行为。在因子结构方面,C1-C4归入因子3,系受访者通过购物消费的方式使贫困人群受益,可称为“购物消费助贫”。C5-C7归入因子4,系受访者通过借贷、提供资金或金融资产帮助贫困人群,可称为“金融借贷助贫”。C8-C10归入因子5,系受访者为贫困地区或人群普及科技、法律等知识信息,开展文体活动,通过“扶智”和“扶志”的方式达到扶贫效果,可称为“科教文体助贫”。C11-C17归入因子1,系受访者给贫困学生、困难老人、残疾人士、病患及其家属以及受灾人群等捐款捐物,提供紧急救助,可称为“捐赠救助助贫”。C18-C21归入因子2,系受访者参与所在单位或社区组织开展的帮扶支援、捐赠救助、支教援边等行动,可称为“组织化行为助贫”。
综上,当代中国公众参与贫困治理主要有“购物消费助贫”“金融借贷助贫”“科教文体助贫”“捐赠救助助贫”“组织化行为助贫”等多样化的方式或基本模式。
(二)公众助贫行为的参与水平:广度与深度
参与水平可以从广度和深度两方面来衡量。对于贫困治理中的公众参与而言,参与的广度可以统计各项助贫行为的参与者比例,反映有多少公众从事了客观上有助贫效果的行为。
表3报告了受访者“从不”“偶尔”“有时”“经常”参与各项行为的比例,以及加总计算回答“偶尔”“有时”“经常”这3种情况的受访者比例,作为各项行为的参与率。其中,参与“金融借贷助贫”的3个项目因其有较高门槛,有相当比例受访者报告从未参与,平均参与率仅为43.5%。除此之外,其他各类型参与的具体项目都有较高的参与率。“购物消费助贫”4个项目最高,平均参与率达到78.78%;“捐赠救助助贫”“组织化行为助贫”“科教文体助贫”,平均参与率分别为67%、66.23%、62.47%。“购物消费助贫”行为的高参与率意味着,在推进当代中国贫困治理事业进程中,市场起到了极其重要的作用。通过市场交易和消费,实现了财富和收入在不同人群之间的转移,彰显了市场经济的“涓滴效应”和“先富带后富”的助贫效果。必须指出的是,这里是按照非常宽松的标准来统计参与率,如果不计回答“偶尔”参与的受访者,则参与比例会降低大约30%。这也意味着,虽然市场经济把几乎全体社会成员都纳入到同一体系中,但受主客观条件限制,能够高频率乃至有意识地以市场方式从事助贫行为者,数量相对有限。
就参与深度而言,可分别计算从只参与过其中一种到参与过全部行为的受访者比例,反映不同受访者助贫行为的多样性程度及其参与的深度。表4呈现了从未参与过任何1种一直到参与过全部21种的受访者比例。其中,参与行为数量在中上水平(14种以上)的受访者比例较高,均超过5%,有过全部21种行为的受访者比例达到15.7%。在公众与政府部门和官员接触、沟通等更为传统的参与领域,过往研究发现,公众参与的深度较为有限,多数受访者只有过10种政治参与行为中的两三种。〔45〕相较而言,贫困治理中的公众参与程度更深。
综上,当代中国贫困治理中存在较广泛而深入的公众参与。在参与广度上,各项助贫行为大多有较高的参与率,尤以購物消费助贫的参与率最高;在参与深度上,公众以多种行为方式为中国治贫事业做出了自身贡献。公众的助贫行为和政府主导的扶贫行动具有不同特征:公众主要利用市场机制和社会救助等间接方式,达到财富转移和扶贫助贫效果,具有间接性、分散性和志愿性;而政府扶贫更具直接性、系统性和动员性。当然,公众参与具有“扶智”和“扶志”效果的科教文体助贫行为,尤其是参与单位和社区组织的支教、援边、帮扶和捐赠行为,在一定程度上也是响应政府号召,是国家意志和政府动员的体现。总的来说,公众参与助贫行为的多样性,较好地体现了当代中国贫困治理过程中政府、市场和社会三种不同机制的综合作用。
四、公众助贫行为的影响因素及参与效应:解释性分析
(一)公众助贫行为的影响因素
本文以线性回归方法,分析公众参与助贫行为的影响因素。分别建立3个线性回归模型。模型1纳入性别、年龄等个体特征变量,考虑到年龄可能存在非线性影响,同时纳入年龄平方作为自变量。模型2在个体特征变量之外,纳入教育程度、家庭收入、自评社会地位以及社会动员,依据资源动员理论检验研究假设H1、H2;模型3在前两个模型基础上增加重视公共利益和公共参与意识两个自变量,依据公民志愿理论对前3个假设进行检验。变量描述性统计见表5,模型统计结果见表6。
如表6所示,全部3个模型都能在0.001的显著性水平上通过统计检验。在模型1中,5个自变量均具有统计显著性。不过,结合模型2和模型3的结果来看,稳定出现统计显著性的个体特征变量主要是年龄、年龄平方和政治面貌。年龄变量的回归系数为正值,而年龄平方的系数为负值,表明年龄对公众参与助贫行为的影响呈“倒U形”。进一步计算可得出拐点年龄大约为39岁。这意味着,在大约39岁以前,公众参与助贫行为随着年龄增长而变得更多,但在39岁之后,参与行为随着年龄增长会有所下降。一个可能的解释是,在“上有老,下有小”的中年阶段,支出负担和生活压力的增加,会限制个人在具有公益性质的助贫行为上的时间和金钱投入,从而使得其助贫行为在前期的增长后出现一定的下滑。但就年龄的总体效应而言,仍然呈正向关系。在政治面貌方面,中共党员参与助贫行为比非党员更积极。
模型2增加了教育程度、家庭收入、自评社会地位和社会动员4个变量,除家庭收入之外,其他3个变量均具有统计显著性,且回归系数为正值。这表明,教育程度、自评社会地位越高的人以及越是受周围人群要求和鼓励帮助别人的个人,其参与助贫行为越积极。同时,与仅纳入个体特征变量的模型1相比,模型2的决定系数R2从0.118增加到0.221,表明资源动员理论对于公众参与助贫行为具有一定解释力。模型3进一步纳入重视公共利益和公共参与意识两个变量,两者均有统计显著性,且回归系数均为正值。这表明,个人越是重视公共利益、公共参与意识越强,其参与助贫行为越积极。同时,模型3的决定系数R2进一步大幅增加到0.498,这表明融合了资源、外部动员和内在激励三方面因素的公民志愿理论,对于具有公益和志愿色彩的助贫行为来说,具有很好的解释力。尤其是,内在激励比资源和外部动员有着更大的助推作用。①
综合3个模型的结果来看,研究假设H1只部分地通过检验,家庭收入作为重要的资源变量,其对公众参与助贫行为的正向预测作用未得到数据验证,但教育程度和自评社会地位的正向预测作用获得了数据支持。研究假设H2和H3通过了检验,社会动员、重视公共利益和公共参与意识确实对公众参与助贫行为具有正向预测作用。
①公共参与意识的标准化回归系数为0.547,比所有其他自变量的标准化回归系数都更大。出于篇幅考虑,此处未报告各模型的标准化回归系数。
②数据分析过程中,曾将年龄平方纳入回归模型,但其回归系数不具统计显著性,因此未将其纳入最终模型。
(二)公众助贫行为的参与效应
本文以助贫行为作为核心解释变量,分别以治贫绩效评价和制度认同为因变量,纳入性别、年龄②等个体特征变量,建立线性回归模型,分析公众参与助贫行为的效应,以检验研究假设H4和H5。同时,纳入腐败历闻作为自变量,分析其对治贫绩效评价和制度认同的影响,以检验研究假设H6和H7。各变量的描述性统计见表5,模型结果见表7。
如表7所示,在以治贫绩效评价为因变量的回归模型中,助贫行为的回归系数为正值,在0.001水平上显著,腐败历闻的回归系数为负值,同样在0.001水平上显著。这表明,公众越是积极参与助贫行为,其对治贫绩效的评价越高;而经历过扶贫领域中的腐败事件或有过此类见闻者,对治贫绩效的评价更低。在以制度认同为因变量的回归模型中,助贫行为的回归系数为正值,在0.05水平上显著,腐败历闻的回归系数为负值,在0.001水平上显著。这表明,公众越是积极参与助贫行为,其制度认同也越强;而经历过扶贫领域中的腐败事件或有过此类见闻者,其制度认同更弱。因此,假设H4和H5得到了数据的验证,公众参与助贫行为对治贫绩效评价和制度认同均具有正向预测作用。同时,假设H6和H7同样通过了检验,腐败历闻对治贫绩效评价和制度认同均具有负向预测作用。
五、结论与讨论
本文分析表明,普通公眾在贫困治理领域发挥了积极作用,构成现代贫困治理体系中的重要一环。具体来说,公众有购物消费、金融借贷、科教文体、捐赠救助、组织化行为等助贫行为模式,且整体上呈现出较高的参与水平,广泛而较为深入地参与了当代中国的贫困治理。这一研究发现较好地回应了贫困治理过程中的“消极群众”论调。扶贫工作中的所谓“干部干、群众看”现象,作为某种局部特写可能存在,但绝不能视为当代中国贫困治理的整体叙事。社会公众在中国贫困治理中扮演了积极有为的角色,为中国贫困治理的成功作出了重要贡献。其行为模式的多样性,体现了市场、政府和社会三种扶贫机制的综合作用。评估公众的作用和贡献,不能只看其在政府扶贫行动中的角色,更要考虑其日常行为通过市场和社会两种机制可能产生的助贫效果。
就公众助贫行为的影响因素而言,助贫行为的积极参与者主要具有如下特征:教育程度、自评社会地位较高,重视公共利益,公共参与意识强,更多受到周围人群的影响和动员。公民志愿模型对公众助贫行为具有较强的解释力,尤其是重视公共利益和公共参与意识两个变量,作为现代公民意识的重要面向,构成公众参与助贫行为的强大内驱力。至于公众参与助贫行为的作用效应,助贫行为对于公众的治贫绩效评价和制度认同都具有显著的正向预测作用,参与助贫行为越积极,对治贫绩效的评价越高,制度认同越强。同时,腐败历闻对于公众治贫绩效评价和制度认同都具有显著的负面预测作用,腐败经历或见闻会降低公众对治贫绩效的评价及其制度认同。因此,培育积极公民,开放公众参与,严厉打击腐败,这既是中国贫困治理过往成功经验的总结与验证,更可供中国式现代化新征程中推进国家治理各项事业借鉴和参考。
本文从微观视角切入贫困治理这一宏大主题,基于调查数据探讨贫困治理领域中的公众助贫行为,对公众助贫行为的基本模式、影响因素和参与效应进行了较系统全面的分析,相关研究发现对于更加深入地理解中国贫困治理的成功经验,乃至未来更好地推动中国式现代化新征程中的国家治理事业,无疑具有一定的启发意义。受非随机抽样的调查样本所限,本文研究结论应被视为探索性的发现,仍有待随机抽样数据的验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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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朱凤霞】
The Basic Patterns, Influencing Factors and Participatory Effect of Chinese Citizens Poverty-Reducing BehaviorYI Shen-Bo NIE Ping-Ping
〔Abstract〕The success of poverty governance in contemporary China is attributed not only to the robust governance capacity and actions of the state but also to the extensive participation of the public. Various forms of poverty-reducing behaviors are a primary means for the general public to participate in poverty governance. Based on survey data from 2132 questionnaires, this paper systematically analyzes the basic patterns, influencing factors, and effects of public participation in poverty alleviation in China. In terms of basic patterns, the public can participate in poverty reduction through major means such as shopping & consumption, financial borrowing, education & scientific engagement, and donation & assistance, as well as organized action. The level of participation in these actions is relatively high, reflecting the functions of the government, the market, and volunteer mechanisms. Regarding influencing factors, the Civic Voluntarism Model (CVM), which integrates resources, external mobilization, and internal motivation, has a strong explanatory power. Particularly, emphasizing public interests and actively participating in public affairs have stronger positive predictive effects on poverty-reducing behavior. Concerning participatory effects, poverty-reducing behavior positively predicts poverty alleviation performance evaluation and institutional identification; simultaneously, the experience of corruption negatively predicts both. Cultivating active citizens, fostering public participation, and combating corruption not only summarize and verify Chinas successful experience in poverty governance but also serve as a reference for smoothly promoting various undertakings of national governance in Chinas modernization journey toward shared prosperity.
〔Key words〕poverty governance; poverty-reducing behavior; public participation; participatory effec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