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医《四部医典》和阿医《阿维森纳医典》中的尿诊比较

2024-04-10 02:07朱交阿达贡保东知
中国民族民间医药 2024年6期
关键词:医典沉淀物藏医

朱交 阿达 贡保东知*

1.甘肃省甘南州迭部县藏医院,甘肃 迭部 747400;2.甘肃中医药大学藏医学院,甘肃 甘南 747000

翻阅世界各国传统医学典籍,曾经使用尿诊的有古希腊、罗马、阿拉伯、藏族等医学[1]。《四部医典》是藏医学的经典著作,是素有“雪域医学鼻祖”之美誉的宇妥·云旦贡布补充修订而成的藏医经典巨著,是藏医名传千古的经典之作。藏医尿诊最早记载于藏医《月王药诊》中[2],《四部医典》在《月王药诊》的基础上发展尿诊并世代相传延用至今[3]。《阿维森纳医典》是由阿维森纳所著的中世纪医学和阿拉伯医学最高医药学成就的代表作[4]。阿维森纳(980-1037)原名伊本·西那,他被誉为“尊贵的阿拉伯医学王子”,《阿维森纳医典》全面吸收和深刻继承了古希腊、古罗马的医学成就,医学理论主体在希波克拉底和盖仑的体液学说基础并与他自己的医疗实践经验相结合,隶属于“古希腊-伊斯兰医学体系”。两部经典都把尿诊视为诊断疾病的方法之一,且两者都有很大的相似点。另外在古代文化交流长河中,西藏与中东文化曾有过交流。因此,从内容、成书时间、历史背景以及各自医学领域的地位来讲两部经典具有很多可比性。本文从尿诊条件和尿诊时间、尿诊方法及检查、尿液沉淀物的认识对比探讨两者的异同点。

1 尿诊条件和尿诊时间等比较

《四部医典》与《阿维森纳医典》均记载了检尿条件和尿诊时间。检尿条件和尿诊时间上《四部医典》认为观察尿液主要与光线条件有关,尿诊时主要依赖自然光线照明,为了准确和及时观察尿液的颜色、蒸汽等各种特征,因此,早晨太阳刚刚升起时,是检查尿液的最佳时间[5],《阿维森纳医典》则没有明确规定尿诊时间,而是提出了尿液必须在清晨收集不能用保留前一天晚上所收集的尿液。两部经典都认为尿液会受到食物和行为的影响,从而列出尿诊时禁忌的食物和行为,如《四部医典》记载:从检尿前一天避免茶、酪浆、酒等食物以及过度活动、心业过重、房事等行为。《阿维森纳医典》则认为番红花、肉桂、菠菜、咸鱼、葡萄酒,剧烈运动、过度劳累或承受高度紧张、失眠、性交、憋尿等会影响尿诊。

2 尿诊方法及检查项目对比

《四部医典》在继承《月王药诊》的尿诊理论基础上,对藏医尿诊进行了发展,明确提出藏医尿诊“三时九诊法”。三时即热、温、凉;九诊法即颜色、蒸气、气味、泡沫、沉淀物、浮皮、变化时间、变化情况、搅后回旋九种;《四部医典》用藏医三因学和寒热理论为指导,认为尿液在不同的温度下发生着不同的变化,这些变化只能在指定的温度内才能看到,在尿液热的阶段要观察尿液的颜色、蒸气、气味、泡沫;尿液温的阶段要观察尿液的沉淀物和浮皮;尿液凉的阶段要观察尿液的变化时间与变化情况、搅后回旋。《阿维森纳医典》则从7个项目来检查尿液,即量、气味、颜色、泡沫、质地、清洁、沉淀物7种,用这7种项目来诊断人体疾病,见表1。

表1 《四部医典》与《阿维森纳医典》尿液检查项目对比表

《四部医典》尿诊法有总验尿法和具体验尿法,总验尿法是上述“三时九诊”法。具体验尿法是以藏医寒热理论来总结和归纳寒性疾病和热性疾病的尿液,如《四部医典》云:“简要的分为热性尿液和寒性尿液两种,热性尿液的颜色为红色或者黄色,浓度大、气味臭、蒸汽大、时间长、泡沫小而呈淡黄色、浮膜厚、尿液的中心聚集沉淀物、蒸汽未消失前就发生回旋现象、回旋后呈现出紫色,这些都是热性尿液的征象。尿液颜色白或者清者、尿液稀、蒸汽和尿液皆小、泡沫大、浮膜和沉淀物皆薄、尿液冷却后回旋、回旋后颜色发青、尿液稀,这些都是寒性疾病的征象。”《四部医典》中记载了144种不同颜色的尿液,26种不同蒸汽的尿液,27种不同味道的尿液,23种不同泡沫的尿液,10种不同漂浮物和变化时间的尿液,10种不同变化情况的尿液,35种不同搅后回旋的尿液[6]。临床上所使用的尿诊技术与《四部医典》虽然是一脉相承,但在具体经验方面远远超出《四部医典》所记录的内容,藏医尿诊还有诊味、诊声、诊触等方法。如用舌尖舔尿时,甜味隆症,苦味热症,酸味寒症,锈味中毒症,味腥者水肿症,苦且腥者瘟疫症;排尿时有嘘嘘声者为隆症,叽叽声者为热症,咚咚声者为寒症,响声时大时小或时有时无为邪魔病;尿液涂在皮肤上待干后,感觉粗糙者隆症,灼热者热症,柔和者寒症[7]。

与《阿维森纳医典》不同的是,《四部医典》中记载了尿液漂浮物,它是漂浮在尿液上的油脂,它可以诊断出该病属寒性疾病或热性疾病。如《四部医典》云:“浮薄腻者是寒性疾病;厚者是热性疾病。”[8]《四部医典》中还提到了尿液在凉的时段,要观察尿液的变化时间,变化情况,搅后回旋等来诊断人体的疾病。如《四部医典》曰:“尿液蒸汽未消失而变化者是热性症,蒸气未消失且变凉者为寒型症状。尿液边缘开始发生变化者为寒型症状,从底部开始变化者为热型症状等。尿液稠者为热性症状,稀者为寒性症状。”同时还记载了死兆尿液和鬼邪操纵的尿液。这些都是《四部医典》的独到之处。藏医尿诊在藏医寒热理论的指导下,具有自己的特色,在已知的世界上各种传统医学中,还没有其他医学体系的尿诊内容及观察的细致程度能与藏医的尿诊相比[9]。

《阿维森纳医典》用希波克拉底和盖伦的“四体液学说”医学理论基础上提出和它一脉相承的“体液配属学说”[10],用尿液的量、气味、颜色、泡沫、质地、清洁、沉淀等7种物质来诊断人体的疾病,这种方法更直观地了解疾病的病变情况。《阿维森纳医典》中尿液颜色有5种之分,即“黄、红、绿、黑、白”,其中白尿就有11种之多。《阿维森纳医典》还记载了不同年龄的尿液具有不同的表现,如“青少年期,尿液呈橙红色,而且质地均匀”,“壮年期,尿液白色,质稀,当排尿中带有更大量的弃物时,尿液的质地会变粗糙”。其次阿维森纳还记载了女性和男性的尿液有所不同,如:“女性,她们的尿液与男性不同,密度更大,颜色更白,但欠透彻。”最后还论述了人与动物尿液的鉴别法,以防止戏弄医生,这些是《阿维森纳医典》的特点所在。

3 尿液沉淀物的认识对比

表2 《四部医典》与《阿维森纳医典》中尿液沉淀物形成与检查项目对比

两部经典在尿沉淀物的来源认识上大同小异。尿沉淀物的检查项目及方法上《四部医典》认为尿沉淀物是在尿液温时段适合观察,主要观察沉淀物的形状、性质及沉淀物的漂浮程度(沉淀物漂浮在尿液的底部或中层与中部)。《阿维森纳医典》则没有明确提出观察尿沉淀物的时间,而是从尿沉淀物的形状上来诊断疾病的病变情况,提出了10种不同尿沉淀物即薄片状或鳞状、肉样、油质、黏液样或黏滑、脓液状、发丝状、与水经搅拌后形成的泡沫团状、沙砾状、灰色、水蛭等尿沉淀物,认为尿沉淀物的形状能诊断疾病。如:“沉渣形如水中酵母泛起的泡沫,它的出现表明胃肠道功能虚热,消化过程出现腐败(通常是因摄入牛奶与乳酪引起的)。” 《阿维森纳医典》中除了用尿沉淀物的形状来诊断疾病的病变情况外,还从尿沉淀物的性质、颜色、气味、沉降速率等方面论述了疾病的诊断方法。如:“若尿沉淀物快速沉降,这是好现象,表明体液腐熟的过程正常进行,若其沉降的速度缓慢,则不是好兆头;它表明体液缺乏腐熟或腐熟不全,这需要根据其生成量来判断。”

《四部医典》与《阿维森纳医典》在尿沉淀物是否出现在健康人或者患者的尿液问题上,《四部医典》认为尿沉淀物在健康人和患病人的尿液里均会出现,由于尿液是人体摄入饮食经反复分化而生成,因此体内寒热可从尿液变化情形推断。即“尿沉淀物厚之为热性疾病,尿沉淀物薄之为寒性疾病”[11]。但《阿维森纳医典》则认为尿沉淀物只出现在患病人的尿液里。《阿维森纳医典》记载:“一般认为,健康人不会出现这种尿沉淀物,它可见于患者。”[12]这是两部经典对尿沉淀物认识的不同点。

4 结论

《阿维森纳医典》主要以“体液配属理论”核心理论,体液是指在自然界火、气、水、土四大物质和人体气质的影响下,以各种营养物质为原料,通过肝脏的正常功能产生的四种体液,即胆液质、血液质、黏液质和黑胆质,一脉相承的继承了希波克拉底医学理论,形成了古希腊-阿拉伯医学体系,主要以希波克拉底西方哲学理论为基础。而藏医以三因为主要的理论框架,其脉络属于古印度-藏医学体系,主要以东方朴素唯物主义理论为基础。因此两者医学理论体系不同,但是对诊断疾病的方法有相似性。

从现存的古印度阿育吠陀典籍《八支心要集》《阁罗迪集》《妙闻集》中都未出现尿诊的论述,中医《黄帝内经》《伤寒论》《金匮要略》等中医古代经典虽有零散记载,但没有形成系统或理论。藏医尿诊至少有1300年的历史[13],因此可以体现藏医尿诊对世界诊断学的重要贡献和独特的应用价值,同时也体现了藏医尿诊在世界医学发展史上占有一定的地位。《四部医典》和《阿维森纳医典》的尿诊在宏观辨识上是一致的,二者在文化背景、生活习俗、地域环境、宗教信仰以及医学体系等自身特点下,有着各自的特点和优势。

《四部医典》和《阿维森纳医典》尿诊法似乎有着渊源关系,我们如果找到藏医和阿拉伯医学在源头上的共识,这对梳理藏医尿诊的渊源很有帮助。这无论是对西方医学,还是东方医学,乃至中西医结合都提供了重要的研究线索和历史证据。我们研究藏医和阿拉伯医学的文化交流层面,探索新的历史时期藏医和阿拉伯医学文化的结合点和交叉点,为当代藏医学术真正走向世界提供理论依据和研究线索。由于《阿维森纳医典》中并未谈到其尿诊法的渊源,这给研究造成很大困难。托夫·贝克威斯教授(Christopher I.Beckwith)在藏文文献中找到了希腊医学传入早期吐蕃的线索,认为早期吐蕃宫廷中有很多来自大食或阿拉伯的御医,其中被藏王松赞干布邀请到西藏的大食或阿拉伯的医生“噶利诺”很有可能是希腊医学之父盖伦(Galenos)的音译,这表明至少在吐蕃早期带有盖伦医学思想的著作或人传入吐蕃[14]。Yoelitlalim R等[15]通过藏医《月王药诊》与阿拉伯等西方医学的尿诊进行对比后,认为两种尿诊具有很多相似点,很有可能西方尿诊经阿拉伯传入过西藏[15]。尽管如此,我们至今仍然没有找到关于阿拉伯尿诊传入西藏的真实、可信的文献证据,从时间上看藏医尿诊法比阿维森纳尿诊法的系统历史要早得多,这是没有疑问的。而且《四部医典》也谈到尿诊始于藏区的观点[16],藏医尿诊似乎是藏族自己发展起来的一门诊断技术,具有许多本民族的特色。通过比较藏医和阿拉伯医学的尿诊,希望更多学者关注藏医学与古代阿拉伯医学之间的关系并深入探讨,使这项古老的诊断技术在理论与应用各方面与现代医学接轨,使之以科学的理论为指导,形成实用和规范的诊断技术,汇入现代医学的主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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