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级融媒体赋能乡村空间治理的理论逻辑与实践向度

2024-04-04 12:29:38彭焕萍陈瑶
传媒 2024年4期
关键词:县级融媒体城乡融合

彭焕萍 陈瑶

摘要:乡村空间治理是实现乡村振兴,推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的基础。伴随城镇化、信息化推進,乡村空间呈现出形态变迁、价值消解,关系断裂及组织失序等现象。作为乡村空间治理的重要主体,县级融媒体经由要素聚合、角色重构、功能转型,重塑了乡村物质空间生产实践、文化空间表征及社会空间关系结构。面对乡村空间变迁过程中的多重挑战,实现场景化公共服务适配,建设乡村文化治理综合体,推动基层组织体系制度化等成为县级融媒体赋能乡村空间治理的实践向度。

关键词:县级融媒体 乡村空间治理 空间理论 城乡融合

《“十四五”推进农业农村现代化规划》强调,加快县域内城乡融合发展,统筹县域产业、基础设施、公共服务等空间布局,促进传统农耕文化与现代文明融合发展,实现县乡村功能衔接互补。乡村空间不仅是农民生产和生活的基本地理空间,还是促进社会整合与秩序构建的治理单元。城镇化建设迫使乡村空间走向碎片化,带来农业生产困难、地域性文化流失、社会关系断裂等治理难题。乡村空间治理将空间作为治理的场域,治理既要适应差异化的空间形态和社会结构,又需借助于空间结构统合治理资源,通过特定的空间形态和社会结构进行生产。作为打通媒介融合“最后一公里”的枢纽,县级融媒体深度嵌入乡村空间生产,不仅改变了乡村物理空间形态,还生产出与新型空间形态特征相适应的资源要素、文化观念、社会关系和权力结构。对县级融媒体赋能乡村空间治理的探寻无论是对解决现实问题,还是寻求理论依据均具有重大意义。

一、县级融媒体赋能乡村空间治理的理论基础与价值意蕴

伴随社会深度媒介化,空间作为一种媒介实践与体验悄然渗透在乡村日常生活中的感知和想象中。不仅如此,空间的生产本身也是一种媒介,重构了乡村社会的物质景观、文化观念和社会关系,由此催生了媒介赋能乡村空间治理新命题。

1.空间生产理论内涵。列斐伏尔认为,空间不仅是可感知的物理空间形态,还是一种生产要素和社会控制工具,建构了社会关系与社会秩序。在他看来,空间的生产分为三个辩证维度:一是“空间实践”,即感知的空间,承担着生产与被生产职能;二是“空间表征”,即构想的空间,趋向于符号系统,与知识、权力和意识形态相勾连;三是“表征的空间”,即体验的空间,蕴含复杂的象征系统,形塑反抗空间表征的亲身体验。福克海姆等人将空间生产理论引入传播学领域,提出“空间媒介化”“空间中介化”“媒介化空间感”三个维度。“空间媒介化”指媒介物质性和具身性形塑空间生产实践;“空间中介化”指在媒介中介下空间转化为抽象符号表征,发挥某种权力象征;“媒介化空间感”指媒介渗透现实空间,建构了生产实践、日常生活、组织机制等行动者关系和行动网络。福克海姆的空间理论为理解可感知的物质空间、概念性的精神空间、实践与想象性相结合的社会空间提供了媒介视角,也为探索县级融媒体赋能乡村空间治理提供了理论框架。

2.县级融媒体赋能乡村空间治理的价值意蕴。伴随着城镇化、工业化、信息化的加速,传统乡村物质空间、文化空间和社会空间面临不同程度的变迁,要求乡村治理主体和治理方式的重构。随着乡村治理现代化和媒体融合推进,县级融媒体深度嵌入乡村空间,经由空间生产形塑乡村物质空间形态,引发了价值观念和社会关系变革及权力结构重塑,实现对物质、文化和社会三重空间治理重构。一是在物质空间治理维度,县级融媒体基于其物质性和可供性形塑乡村空间生产过程,赋能乡村数字基础设施建设,影响交通、产业等空间布局及群众的空间感知,甚至建构乡村社会的秩序特征和结构属性;二是在文化空间治理维度,县级融媒体通过符号表征不断建构乡村空间的意义关系网络,形塑乡村的价值观念、制度政策和集体记忆;三是在社会空间治理维度,县级融媒体发挥其联结性和转化性,渗透乡村日常生活,打破了私人与公共、虚拟和现实之间的区隔,引发政府、群众、社会之间连接方式的变革,催生了“关系赋权”机制。县域群众在嵌套性关系网络中自发协同合作,获得话语权和行动权。

二、县级融媒体赋能乡村空间治理的内在逻辑

面对乡村空间的加速解构与重构,县级融媒体应跳脱出媒体中心视域,将自身置于更广阔的乡村空间治理实践,充分发挥技术可供性和社会联结性,以技术迭代升级、资源整合配置、文化融合创新、资本有序进入为驱动力,赋能物质空间的功能转型、文化空间的价值重塑、社会空间的关系重组。

1.整全性感知形塑空间生产,推动城乡共融共生。网络媒介技术变革所带来的流动性突破了传统乡村的封闭性,使更多的超地域因素汇入乡村空间,在现实和虚拟的交织中生成了新的空间。县级融媒体集文字、声音、图片、视频、虚拟现实等媒介技术于一体,多维度嵌入人的身体感官,实现了整全感官在场的传播。这种整全性感知通过媒介物质性促进空间生产并反作用于身体感知,从而引发物质和身体的移动及人与人交往方式的变化。成都市双流区融媒体中心将“5G+VR”技术与身体感官接合,推出《飞跃空港》VR作品,使用户沉浸式体验航空港建设过程中乡镇经济发展、自然生态修复以及基础设施建设等方面的巨大变化。直播的本质正是以整全性感知创造现实感。县级融媒体通过直播击穿身体和技术、现实和虚拟的屏障,在一次次助农直播中重组城乡复合空间,使人、商品、文化成为城乡交流的界面,从而打破了政府自上而下的行政介入,所有行动者都成为复合空间生产的主体,加速了城乡之间的要素流通和关系重组,促使人流、技术流、信息流、资金流涌入乡村,推动城乡共建共享。

2.重塑乡村文化空间表征,重建乡村公共价值。空间不只作为物质性的容器而存在,还蕴含着丰富的文化表征。在城镇化进程中,乡村文化空间在城市资本和大众媒介算法逻辑的规训下被征用为一套程序化的、功能性的、符号化的消费空间,被虚假的欲望符号体系所操纵、奴役。本尼特将文化表征为通过与由系列符号技术系统组成的权力技术与自我技术的合谋,实现对社会关系网络和文化情结的策略性调整以促进社会整合。县级融媒体是与广大乡村群众联系最紧密的区域媒体,具有权威性、本土化、贴近性优势,其功能定位应超越作为文化传播的中介和载体的工具性角色,成为连接权力技艺与自我技艺的“界面”,深入乡村意义空间,建构起群众自主参与、具有地方特色文化的符号象征体系,再现地方性知识,在文化生产中凝聚乡情认同、规范交往行为,培育公共精神,实现乡村公共价值的回归。

3.打造县域治理枢纽,实现乡村社会整合。在网络社会中,一个空间总是动态地、实时地、持续地与另一个空间发生关系,空间关系的搭建与重组呈现流动化趋势。流动社会背景下,县级融媒体只有将自身打造成县域治理枢纽,连接不同节点空间,才能获得更多的社会资本,实现空间关系的流动化生产。不同于社交媒体偶然的、感性的、碎片化的关系生产,县级融媒体中介下的空间关系生产过程是有意图的、理性的、组织化的。然而这绝不是指向“科层化”的空间关系,而是通过空间关系的重组实现社会整合。党委和政府始终在空间关系结构中占据领导性和主导性地位。县级融媒体不仅要搭建起党委、政府与基层群众沟通和行动的桥梁,还要打造具有民主化、透明化空间认知模式的公共协商平台,鼓励群众自下而上表达诉求、参政议政,经由媒介表征形成有力的空间抵抗。此外,县级融媒体通过“关系赋权”和媒介动员开拓更多的自组织空间,在矛盾、对抗、协商、妥协过程中不断调适多元主体间的利益诉求和权力结构。

三、县级融媒体赋能乡村空间治理的实践向度

县级融媒体作为乡村空间关系网络的“接合点”,要主动应对乡村空间的多重变迁,以县域空间生产为驱动力,从数字赋能、价值重塑、关系重构这三维度探寻更具中国特色的乡村空间治理路径。

1.实现场景化公共服务适配,赋能乡村数字“新基建”。在国家政策的扶持下,5G、智慧广电、光纤入户升级等数字基础设施正有序输送至农村地区,极大提升了资源利用效率,重塑了乡村地理景观。县级融媒体应以整全性感知为核心,推动场景化公共服务适配,助力乡村数字“新基建”,赋能物质空间生产。

首先,整合县域公共资源,借助大数据、云计算等人工智能技术深度勾连政务、商务、生活等场景的社会现实,打造场景化、交互性、“一网通办”的数字公共服务平台,增强平台的“空间媒介”属性。其次,借助“物联网+区块链”实现“万物上云”,促进物与物、物与人、人与人之间的泛在连接,实现公共服务的智能化感知、识别、定位和管理,满足用户个性化的场景需求。再次,运用数字孪生技术将物理世界实时映射到数字世界,构建立体化乡村载体,打造智慧农业、智慧旅游、智慧社区等应用场景,畅通城乡生产要素有序流动。如长兴融媒将数字孪生技术应用于景区监管,搭建“龙之梦”智能交通平台,实现景区交通场景多模态感知数据按需获取,赋能智慧旅游。基于整全性感知的物质空间结构性的场景化时空重塑,推动了公共资源的交换共享与供需平衡,创造新的价值网络、产业链条、服务体系,还掀起了人与人之间的连接革命,促使群众对乡村社会的整体感知与家庭和国家紧密联系在一起,形塑乡村社会共同体,重构了新的权力格局和关系模式。

2.培养村民的文化自觉,打造乡村治理“文化综合体”。乡村文化空间治理不仅限于建设一个提供文化服务或开展文化活动的场所,更要建设一个“在地化”的新型公共文化空间,让群众自主参与乡村文化符号的意义生产,在实现自我赋权的同时凝聚共同体意识,增强本土文化势能。

一方面,县级融媒体应培养村民参与乡土文化生产的自觉性和主体性。坚持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的文艺路线,鼓励村民自主参与文化创造或创办乡村文化团体,开展乡村自办群众性文化活动。比如各地县级融媒体中心与快手、抖音等短视频平台合作,通过流量扶持、商业赋能培养“非遗达人”,助力传统文化出圈,实现自我赋权。又如创办“最美奋斗者”“记忆里的家乡”等栏目,邀请广大村民讲述身边故事,记录家乡变化,以乡情认同激活村民参与文化生产的热情,创造全新的文化记忆空间,实现集体记忆唤醒和公共价值回归。

另一方面,将乡村的价值观念、社会关系、情感结构纳入文化基础设施建设,对文化空间进行价值重塑,打造“文化综合体”。推动“两中心”融合,挖掘村史村志和乡风民俗,利用VR/AR交互技术打造多功能体验式的乡村博物馆,经由空间表征激活乡村文化在代际传承、群体团结、秩序建构、身份认同等方面的德治功能,重新凝聚离散化的村民,引导村民践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打通国家六级公共文化服务网络,聚合百姓服务云、智慧图书馆、数字博物馆、公共文化云等公共文化平台资源,构建全域文化生产链条,促进文化资源要素更多向乡村流动,缩小城乡数字鸿沟,助力乡村文化振兴。

3.构建“一核多方”韧性治理共同体,推进基层组织体系制度化。社会空间充斥着各种非语言的象征和符号系统,其背后隐含着权力、资本的斗争。旧有乡村社会空间的关系网络围绕掌握着权力和资本的政府或者乡村精英的旨趣进行重组和架构,体现为卡斯特所说的“被支配性的利益-功能的空间逻辑”。由于每一节点所蕴含的能量不同,信息、权力和资本的流动是不平衡的,构建“一核多方”韧性治理共同体,促进节点空间的协调联动,才能充分释放协同治理效能。基层党组织作为领导核心,负责制定政策、明确治理任务、管理监督,打通县级融媒体与其他职能部门的横向连接。县级融媒体通过智能舆情分析系统及时向党组织响应治理方案的潜在风险,助力党委科学决策,使治理实践维持一定的弹性空间,以规避乡村社会环境外部干预和内生性风险。政府的角色则从刚性的边界控制者转向协调者、倾听者,以县级融媒体为枢纽,协调多元主体,打造具有韧性的扁平化网络拓扑治理结构,缩短主体间互动路径,使组织过程更加灵活、高效。

县级融媒体可构建“县—乡镇—村(社区)—党支部—微网格”的分级管理体系,打造村域網格化政民沟通微平台,公开政策法规、村庄的财务收支、便民惠民等信息。鼓励基层群众表达意见、参政议政,将基层社情民意信息汇聚成基层干部的“移动档案”,及时排除舆情风险并化解基层社会矛盾,改善干群关系。在党建引领下搭建公共服务交易平台,促进政党、政府与社会之间的资源整合,有效规避人员和物资流向不明、收益分配不均等问题,实现数据共享、平台互通、服务互补。如玉门市融媒体中心建设“祁连云”数据中台,推进公共资源交易电子化,拓宽公共服务供给主体。韧性治理共同体具备自组织能力。县级融媒体通过打造仪式化、程式化的新型对话平台与本地用户建立强连接,激发群众及乡贤人士的治理热情,凝聚乡村自治行动力,构建共建共治共享的乡村治理格局。

作者彭焕萍系河北大学新闻传播学院院长、教授、博士生导师

陈瑶系河北大学新闻传播学院博士研究生

本文系2022年度河北省社科基金一般项目“县级融媒体参与乡村治理的模式与效果研究”(项目编号:HB22XW002)、河北省教育厅在读研究生创新能力培养资助项目“河北省县级融媒体赋能乡村文化振兴的逻辑与路径研究”(项目编号:CXZZBS2024024)、2022年度河北大学社科重点培育项目“公共性视角下县级融媒体参与乡村治理的理论逻辑与创新机制研究”(项目编号:2022HPY013)的阶段性研究成果。

参考文献

[1]丁波.空间治理:空间变迁视角下乡村治理重构[J].云南民族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22(05).

[2]李耘耕.从列斐伏尔到位置媒介的兴起:一种空间媒介观的理论谱系[J].国际新闻界,2019(11).

[3]王维涛,张敏.地理媒介与第三空间:西方媒介与传播地理学研究进展[J].地理科学进展,2022(06).

【编辑:曲涌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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