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刊记者 符 慧 苟澜弋 单 路
蒋士成
中国工程院院士,中国聚酯工业的主要开拓者之一,第六届“感动石化”人物。作为主要设计总负责人,规划了我国最大的化纤基地—仪征化纤工程;主持聚酯八单元30%增容技术改造,开发了具有自主知识产权的国产化大容量聚酯技术。
记者:蒋院士,您所从事的行业事关人民的穿衣问题。上世纪70年代末80年代初,您参与仪征化纤项目建设。当时这个项目有句口号是“为全国人民每人添一身新衣裳”。能否为我们介绍一下背景?
蒋士成:当时人民的穿衣问题是比较突出的,种棉花会面临“棉粮争地”矛盾,而我国化纤行业又处于一穷二白的阶段,基础薄弱,不能够满足人民需求。因此,我国进一步规划,从国外进口技术建设化纤项目解决这一问题。仪征化纤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诞生的。
【1977年,春风拂过长江。一个围绕着穿衣的大型工程在滨江小城江苏仪征开始酝酿。该化纤工程产能规划53万吨/年,直接超越了当时仅30万吨/年的全国化纤产能。】
记者:在仪征化纤建设中,您当时主要负责什么方面?
蒋士成:我主要负责总体规划里的工艺部分。我们提前做了很多前期工作,包括到国外去考察,短短两个月时间走了30多家工厂,做了比较充分的准备。签的合同是53万吨/年的聚酯装置,最后完善的规划是48万吨/年,还有10%的余量,这大概能够替代1060万亩地种出来的棉花。如果织成布,是27.4亿米。
记者:当时中国有9亿人。
蒋士成:对,算下来为一个人增加9尺布,所以仪征化纤当时的口号是为全国人民添一套新衣。
记者:这个项目的建成,对我国化纤行业的发展具有什么样的意义?
蒋士成:那是影响很大的。仪征化纤一期工程就20万吨/年的聚酯产能,后来二期建成了50万吨级规模,这就占全国涤纶产量的半壁江山。
【1985年10月,在完成仪征化纤的项目后,蒋士成调回了北京,结束了长达8年的两地分居,与家人团聚。日子在忙碌与充实中来到了1992年。这年蒋士成58岁,是接近退休的年纪。然而,4月的一个电话改变了他接下来的人生轨迹。】
记者:在完成仪征化纤项目后,您回到北京工作。是什么契机让您再次前往仪征?
蒋士成:任传俊(时任仪征化纤公司总经理)给我打电话。当时我的孩子马上准备上大学了,他知道我家里没有后顾之忧了。他想来想去,觉得我既熟悉仪征化纤又熟悉整个化纤领域,是推动国产化的合适人选。接到电话后,我想,还是可以来挑这个担子的。
记者:您当时都58岁了,马上要退休,让您再次前往仪征,您不犹豫吗?
蒋士成:我到仪征去,也可以实现我的梦想。
记者:您的梦想是什么?
蒋士成:我就是要给全国人民解决穿衣问题。那个时候建设项目还都是靠引进的,但我感到我们不能永远买。因为技术在不断进步,你这次买的和下次买的会有些改变,国外卖给你的技术只能告诉你怎么做,并不告诉你为什么可以这样做。我们中国聚酯工业当时就像是“万国博览会”一样,都是其他国家的技术,什么样的技术路线都有,有原始一点的,也有后来进步一些的,但是唯独没有一点中国的技术。就是我们只能买,以后你再发展,还得买。
记者:您到仪征以后怎么去实现您的梦想呢?
蒋士成:我过去以后就着手把产学研结合起来。我们先拿出100万元科研经费给华东理工大学,这在当时是很多的。只有把研究工作做好,才能为接下来的10%、30%增容及国产化打下基础。这很成功,10%增容一下就在仪征见效了。那时候聚酯产品特别紧缺,有一点产能就全是效益。
记者:有资料显示,10%增容成功后每年能够增效1亿多元。
蒋士成:对,所以后来我又提出推进30%增容。
记者:可是当您提出30%增容,就开始有人反对了,因为这对装置是个“大手术”,万一失败,是无法再退回去的。
蒋士成:对,这个有反对。但我还是那个观点,我们不能永远买,核心技术是买不到的。我们要想实现自立自强,必须自己搞。30%增容成功以后,我又申请了建设10万吨/年聚酯装置,也没去要15万吨/年或者更大规模,就是做10万吨/年的聚酯装置国产化。我们克服了很多困难,但是还是建成了,从技术指标来讲,比国外还要先进。在新世纪之前,我们完成了这个国产化的心愿,我感到是没有遗憾的。
记者:现在我们国家已经是全世界最大的化纤生产国和消费国了。您觉得我们接下来的这个高质量发展应该往哪个方向走呢?
蒋士成:现在应该说中国在聚酯这个领域已经是国际先进水平。在“双碳”目标下,智能化、生物基等化纤具有发展潜力。生物基路线可能还没那么快,但未来可能有着不错的发展前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