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悟集（组诗）

王喜

钟声

黑暗敲响黎明落在草叶上的露水

钟声连绵，走在迷雾中的人

踩着秋风吻过的叶子，琴键上

执掌命运的，秋霜正在

醒来，锋刃正在亮起，月光卸下弓弦

阳光的狮子，扯去盖在

大地上的幕布，一个人醒来，忽略那些渴望

少了一日，生命的轮回，钟声绵长

追求

理想是一条直线，没有尽头

从乡村到城市，這么些年，我的领悟

越来越深刻，爬上

一座山，还有更高的山，在远方

目光所及，理想

没有尽头的正如流水，能冲垮

石头的河堤，也一样

滋养充满渴望的五谷粮食。我想有一块地

够吃就好，把自己

活成一堆土，长草也开野花

回到乡下，那么辽阔

田野之上的万物，都是绽放的理想

煎茶

熬煮过的日子才有底蕴，爷爷把这手艺

传给我的父亲，黎明下地

脚步更稳。从父亲手中接过这炉火

惊醒草尖上的露水

天空灰蒙蒙的，我还没有准备好

从田里取出我的一生

叶子在沸水中，沥干苦涩

与香气，像一个人

喘着粗气，在生活的炉火上

上蹿下跳，左右突围

试图逃离禁锢，却又无法逾越

水的围栏

闪烁

在烟头上，忽明忽暗，起伏的夜

有了不确定的猜想

此刻，我在想象一个场景，一位老人

手指间夹着村子，最后的灯火

我担忧，如果有一天，香烟熄灭了

村子会不会跟着他

从此一睡不醒。宁可让他孤独

也不愿意让他离去

哪怕这是自私的，也是回家的方向

脚步

再也听不到扫院声，回忆还在

麻雀群嚷，早起的人

开始一天的劳作，儿时最准的时钟

常常会将我从晨梦中惊醒

透过窗户，眼底生出

一个人的影子，她好像没有瞌睡

在我进入梦乡前，在走动

醒来后，她早已惊落了草叶上的

露水，晨光是她

脚下的歌，唱着幸福与温暖

再也听不到了

可我还是想，用心跳模仿，细碎的节奏

黎明

伟大的黑暗要经历怎样的痛楚

才能诞下晨光，生出

一轮红日。我的母亲轻描淡写地说出

当年的情形：只是肚子疼了

一下，就将我带到了阳世。这是我

后来的总结，我的母亲

没读过书，当然说不出华丽的辞藻

她的话语轻得像一朵雪花

天降重雪，肯定她轻飘飘的一生

在这窗外无月的灯光下

我试着还原，一个逆生的人，带给她的喜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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