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春
由地方政府主持的旅游宣传片,过去主要以付费广告的方式通过电视频道播出,基本上没有官员出镜。但是,最近几年,在政策、技术和市场等多种因素的综合作用下,旅游宣传片投放的主渠道转向视频平台,地方政府可以自行制作,通过自己的官方新媒体账号发布,不必付费,这为地方政府推介旅游项目带来了极大便利,文旅官员纷纷出镜,形成全国范围的热潮。但是,官员出镜的旅游宣传片人气程度明显分化,账号粉丝数从数百万到几千、几百不等,点赞、转发、评论等数据差距较大,有些账号一直人气低迷。这表明,官员出镜可能吸引观众,也可能应者寥寥,不能指望一招灵验。要创作出人气宣传片,还需要深刻把握视频创作原理。
出镜官员是当地旅游项目的代言人,也是旅游宣传片叙事的主人公。虽然他们不是职业演员,但是必须具备一定的表演能力。
旅游宣传片意在激发潜在游客对于特定景观的消费欲望和行动,是一种广告,出镜官员扮演的是广告商品即旅游项目代言人的角色。广告商品不仅有实用功能,还能满足消费者的某种精神需要。但是,各种广告商品都只是物质的存在,如果镜头中没有人物的活动,或离开人物的主观体验,观众能看到的只剩下物像,其精神价值难以彰显。代言人正是担负着传达广告商品精神意义的使命。代言人作为承载意义的符号,通过形貌、言语、动作等表演行为,将某种产品与原本不在场的、却广受认可的价值观和正向的情感连接起来。旅游宣传片中,看到人物在美景中自由惬意的样子,受众被人物的快乐感染,也沉浸其中。因此,代言人通过影像和声音展示景观的精神意义,从而成为易于打动人也易于解读的旅游目的地符号。
除去那些单纯描述商品功能和服务信息的广告,当今主流的广告片及宣传片都是叙事文本,其中不仅有商品,更有人物、事件和情节,而“商品在情节中的位置日趋边缘,外在于商品的故事成为广告的主要内容”[1],以故事意义隐喻商品的价值,商品价值的代言人是故事的主人公。根据普罗普的故事形态研究,主人公因为某种缺失或摆脱某种困境的需要而展开行动,经历一系列波折后,最终获得幸福美满的结局[2]。主人公行动过程中,有阻力、有助力、有考验,这些都是实现愿望必经的环节。受众跟着主人公命运的起伏而紧张、激动,当主人公大功告成之际,受众忐忑不安的情绪得到释放,产生强烈快感。普罗普从民间传奇故事中归纳出了一系列具有不同功能的环节,它们让故事情节复杂多变,吸引受众看下去。但是,在广告、宣传片等微型叙事中,往往只表现最吸引人的高潮部分。旅游宣传片中,主人公置身于旅游景区,其陶醉享受的神态,正是故事的高潮。而高潮之前的铺垫部分,如工作的辛劳、生活的乏味,还有各种挫折,这些情节大都被省略了,是因为它们作为观众的日常经验,被观众暂时放下,留在影像叙事外以语境的形式存在。
旅游宣传片作为一种意动文本,本质是承诺和劝说,“必然以某种令人不满的经验事实为背景,才能预言在审美条件下,这种情况就会改变”[3],因而必须为观众提供高潮的体验和奔赴的期待,它们与日常生活的操劳和不如意共同构成完整的意动叙事。主人公是故事的核心行动者,也是最有意义的叙述符号。扮演主人公的演员通过一定的造型、神态、动作和声音,将自己的身体符号化,承载旅游景观的精神价值。出镜官员一般都出演主人公,经过一系列符号化操作成为意义的主要载体。根据皮尔斯符号三分法,符号表意过程包括符号载体、对象和解释项三个单元[4]。在旅游宣传片中,作为符号载体的人物、作为意指对象的景观同时存在。但是,景观的价值有多大,这有赖受众的解释,而解释依据的是受众对片中人物的感知或演员的表意行为。
出镜旅游宣传片的官员基本上都不是职业演员,但这并不能降低对出镜表演的基本要求,即塑造一个生动逼真的角色形象,这是由受众的审美需求决定的。在旅游宣传片中,官员具有双重身份,即组织身份和大众身份。出镜官员自报姓名和官衔,是组织身份的展示,以自己的声誉和职责证明其推介行为的真实可靠,具有很强的公信力,这是匿名演员所不具有的优势。但是,官员出镜能否成功,关键在于其大众层面的表演。组织身份要求行动者仪态端庄、情感收敛、少露个性;而大众身份要求人物角色摆脱常规束缚,尽可能地感性化,比如,造型夸张、神态、动作新奇。优秀的表演者可以在大众身份和组织身份之间保持平衡,让两种身份共处于一种张力中,给受众带来奇异感和新鲜感。出镜官员以业余演员的起点扮演主要角色、传达故事意义,这是一个很有挑战性的任务,需要自身的条件和努力以及团队的合作。
在竞争激烈的短视频平台,要成为“出圈”的网红必须具备某种优势,一般都要满足颜值、才艺和创意三项条件中的至少一个。
条件之一是颜值,简单地说就是符合大众审美期待,形象具有较高的辨识度和好感度。为提升颜值,不少主播借助于美颜、滤镜等成像技术,此外,还通过造型、运镜、光影、声响等人工手段加以强化。不过,帅气美丽只是狭义和传统观念上的颜值,广义上和视觉文化环境中的颜值应当是“有看点”“有趣味”,相貌和言谈举止有某种吸引人之处,如憨厚、粗犷、机灵等。在众多竞相扮靓的出镜官员中,湖北随州市文旅局局长解伟很意外地因为形象差错而出名。解伟扮演武侠,所戴的发髻头套有些小,将本来丰满适宜的脸庞衬托得有点宽大,所穿古装有些紧凑,反衬体态不够灵便,打破了以往文艺作品塑造的勇猛刚硬形象,一时间成为热议焦点,也带来了很大流量,被调侃为“丑出圈”。解伟极力表演、弄巧成拙的变装形象与严肃官员身份形成了冲突和张力,在观众的调侃声浪中产生了喜剧感,吸引了更多受众的围观。这个案例表明,颜值并不限于俊美,只要有可以取悦观众之处,都算是颜值优势。
条件之二是才艺,广义的才艺包括某种专业知识或专门技能。拥有专业知识的人士,通常系统掌握某一学科理论并能应用于分析现实问题,是各行业的专家,如财经问题专家、国际问题专家。专门技能是通过身体动作展示出来的能力,可以分为艺术表演、运动技能、手工技能等类别,大都需要经过一定程度的训练获得,有的技能演出还需要很大勇气。因为才艺可以通过主观努力学会,所以才艺秀在视频行业相当流行,如表演舞蹈、器乐、歌唱、体育运动等,许多才艺需要长时间学习磨炼。
条件之三是创意,将有待传达的意图通过特别的文本构成与符号形态表现出来,在选题、角色、行动以及影像、音响、语言等方面突破陈规,给观众以新鲜感和审美愉悦,如男扮女装或女扮男装唱歌跳舞,用慢镜头表现人物和场景的变化等。好的创意可以充分发挥演员的潜力,促进宣传意图的实现。相对于摄制技巧和表演能力,创意是难度最大的作业,需要创作团队保持活力,能想能干。
网络视频本质上是为观众提供精神享受的商品,颜值、才艺、创意都是角逐的手段。原新疆昭苏县副县长贺娇龙是最早凭借才艺和颜值出圈的官员。她身着红色披风驾驭骏马,随着浩浩荡荡的马群奔腾在草原上,场面气势磅礴,视频中纵身飞奔、剧烈跃动的骑士身影与社会认知中官员的平稳中正、内敛肃静印象反差强烈,给观众带来极大的颠覆感,引来众多点赞和转发。将观众热情推向高潮的是一次拍片事故——马群穿越宽广的水域,贺娇龙从马背上摔落,全身湿透,被拉起来后,她再次策马冲锋,冒险、拼抢的动作与官员、女性身份交织在一起,加上其俊美干练的形象,产生了很大的冲突感和戏剧性。以她个人姓名为昵称的抖音号持续涨粉,加上她经常为乡村直播带货所受关注,至今已有五百多万粉丝。
与贺娇龙以技能加颜值为主不同的是,刘洪走的是颜值加创意表演路线。刘洪是四川甘孜州文旅局局长,被誉为典型的康巴汉子,身材高大挺拔,面部饱满且轮廓分明,头发乌黑光泽、飘洒中带点自然卷,双眼皮下眼神明亮而深沉,肤色呈现健康的高原红,带着藏族音调的普通话沉稳平和,散发出藏地乡民的厚重淳朴感。高颜值还需要好创意,麾下团队为其设计了茶马古道穿越篇、红军纪念碑回忆篇等大量情境化和叙事化的表演,故事感人,音画表现新颖,与他的气韵相辅相成。刘洪的风采与川藏区域的地理和民风同气相连,加上他本人气质儒雅,满足了大众对原始与现代融合的审美想象。
贺娇龙、刘洪的成功激发了众多官员的仿效,他们纷纷出镜宣传片为本地旅游业代言,或扮演古代名人、仕女、书生、侠客,或少数民族打扮唱歌跳舞,或一身练功服展示传统武术,也有的穿着普通服装拍片。有些影像需要表演者吃苦受累,官员们也迎难而上,比如广东一位文旅局局长为某跳伞基地代言,从几千米高空跳伞降落;黑龙江一位文旅局局长换上长裙,在零下二十摄氏度的取景地表演,冻得直打哆嗦。
不少出镜官员很卖力,但是宣传片缺乏创意,所以不够吸引人。这类宣传片的失灵体现在套路化、缺故事、低感性、缺人设等方面,仅靠官员表演难以解决,还需要团队策划。
广大观众所熟悉的官员形象,通常来自会议、视察、会见等政务新闻。官员们或一脸严肃地做报告、听报告,或和蔼可亲地与工作对象交谈,庄重节制,没有张扬的形体语言与个性表露。此外,按照有关规定,只有达到一定级别的官员和十分重要的政务活动才能见诸新闻报道[5],文旅局局长或分管文旅的党政官员鲜有机会成为新闻人物。因此,有关官员出镜旅游宣传片,或载歌载舞,或舞刀弄剑,起初对于广大观众是反常事件,容易引起好奇。但是,当各地官员纷纷效仿,成为流行现象以后,官员出镜就变成了平常事件,失去了新鲜感。如果官员只是出镜,而不能创造兴奋点,一般很难激发观众的兴趣。
目前,官员出镜特别是初次出镜已经形成了套路:变装与宣讲。一个官员介绍完自己的职务后,忽然变装为古人、少数民族或其他身份,然后做一番华丽的动作,说一通精致的台词。全片内容可以简化为两句话:我是某某官员,我给大家说明、演示一下我们这里的典故风物。文本形态相当于有形象有动作的说明书,将文字符号转换为影像符号,简明陈述,没有曲折,可称之为变装宣传片。
从叙事层面看,变装宣传片由两层叙事构成:变装前官员的自我介绍和变装后官员所主演的故事。第一层叙事非常简单,角色以官员形象出场,是官员的影像化、符号化,从现实世界进入符号世界,以官员身份为故事与现实的对应关系提供确证,并通过变装动作显示自己开始表演故事;第二层叙事是官员作为演员扮演主要角色,与其他演员合作或独自演示一个有关旅游地的故事,传达宣传片的诉求,是全片的主干部分。遗憾的是,不少宣传片中的第二层叙事十分单薄,故事元素稀少,有人物行动,却没有事件,即人物没有变化或冲突,更谈不上情节,导致角色空有形体外貌而缺乏精神内涵,突出展示的是官员的戏装形象,难怪舆论称之为“变装秀”。这在官员的变装动作上表现得十分明显,从日常着装到异常打扮的画面瞬间切换,中间没有任何提示或线索,不知道为什么官员一挥手就变成了古人或少数民族。宣传片忽视的是官员变装后的角色变化,他们从现实的官员身份转换成了想象的古人身份或其他身份,新的角色需要通过情境化和故事化来建构,许多宣传片没有围绕变装后的角色设计事件和展开情节。例如,一位官员扮演古代文人吟诗起舞,只是做一些挥洒动作、发出吟咏吁叹声音,至于什么事情使得文人诗兴大发,没有明确或隐含的交代,原本可以引出的故事失去了出场的机会。
从意义表征方面看,缺乏吸引力的宣传片是低度感性化和高度独白式的。低度感性化是人物和景观的表现缺乏人性因素,难以激发观众的情感。在人物角色方面,人物的装扮、动作和神态主要指向人物的社会身份,如文人、侠客等等,而不是特定情境中的冲突关系与人物的心理活动,其意义仅限于说明本地有某个名人。例如,某宣传片中古代一位著名专家捻着长须,慈祥微笑,不论在哪个场景、与谁在一起,都是同样的举止表情,没有任何情绪变化与个性流露,其出场只是例行公事,执行社会角色功能,所展示出来的是大众对该专业和专家的刻板印象。在风景方面,低感性表现在未能使用视角、镜头、光影等技术手段去投射主观感受,好的风景也显得很平淡,只有物质外观而没有精神价值。
高度独白式宣传片,是作为主角的官员以出镜和附加旁白的方式介绍当地旅游资源,听上去句子结构严整、文采飞扬、抑扬顿挫,富含书卷气息,显得十分规范隆重,日常交谈的省略句、口语词几乎都不使用,是典型的朗诵腔和独白风格。虽然有的宣传片也会安排配角与主角对话,但是话轮几乎为主角独占,主角的用语和口气充满使役感,配角的回应态度为听从附和,双方的对白不是平等对话和交流。面对这种独白说教的宣讲,观众需要抱着学习的态度和忍耐的心理才能看下去。
“人设”的全称是人物设定,意思是对角色的相貌、性格、能力等要素进行设计,旨在建立一个饱满而又特别的角色形象,以便观众识别和记忆。不少博主为吸引关注,坚持不懈地进行网红形象设定,如“吃货”“学霸”“甜野”“暖男”等。对于视频主演来说“没有人设就意味着没有人气”[6]。人设如此重要,旅游宣传团队却多有疏忽。进入以官员姓名或地方文旅部门名称为昵称的公众号会看到,既往的和最近更新的视频内容以官员出席各种仪式、会议等常规公务活动为主,鲜见精心创作的、按照某种人设塑造主人公形象的宣传片,可以说是日常政务报道的合集,只有标准的官员形象而没有着眼于打造网红的人设。
创意是宣传片能否吸引人的决定因素,其基本原则是抽象的事物具象化,形象的事物意象化,平常的事物非常化。
文旅官员不是专职演员,颜值超常的或拥有杰出才艺的不多,要把旅游宣传片演好有一定难度。但如果放眼视频时代,我们会发现很多网红主演也都差不多,没有表演科班背景、没有高超颜值、没有非凡才艺,可是为什么能成功?关键是要有好的创意。好的创意一方面给观众带来新奇感,另一方面可以挖掘表演者的潜在优势,起到“一创遮百丑”的作用。
创意是指文本采用打破常规惯例的符号聚合与组合方式表达宣传者的意图。聚合层面要挑选进入文本的符号,如角色、服饰、化妆、道具、音响、镜头、景别等,组合层面要建立符号之间的关系,比如,何时给主人公特写镜头、何时给画面配上歌曲等。创意的目的是赋予对象世界某种意义,满足通过文本感知对象世界的人们某种精神需求,其途径是将对象世界符号化,亦即用携带意义的符号来再现对象世界,使对象世界通过符号被感知。
创意的基本原则有三:抽象的事物具象化,形象的事物意象化,平常的事物非常化。总之,要使文本符号容易被感知和体验。
第一,抽象的事物具象化,是把概念和思想等理性的东西转变成感性的符号。以刘洪为例,他出镜的两部同一主题宣传片,背景是甘孜州一家旅馆因服务态度恶劣遭游客投诉,事件发生后负面评论爆发。作为旅游业负责人的刘洪不仅厉行整改,还公开表态“谁砸了甘孜旅游的锅,我就砸他的饭碗”。围绕此次事件,刘洪视频号先后发布两条宣传片。一条是工作简报风格的,刘洪面对镜头报告事件处理情况,告诫商家要诚信经营,还配上一张执法人员在违规店家门上贴封条的照片,总体上以概念为主,比较抽象。不久后又发布另一条宣传片“补锅”。场景是一个各种工具摆放整齐的修理店,光色黯淡,刘洪胸前挂着黑色皮围裙坐在店内,低头对着一口倒扣的铁锅锉来锉去,又从工具箱里拿起一把小锤敲敲打打,这时传来一句女声画外音“刘局,你最近躲到哪儿去呐?”他抬起头来,愁眉苦脸地回答道:“补锅。”话音刚落,画面切换,伴着轻快的音乐,是一幅幅刘洪在甘孜各地与群众交谈的照片,背景为蓝天白云草地,色彩明亮。整个叙事先抑后扬,从前半部分“补锅”的隐喻到后半部分的基层调研,传达出工作进展的信息,结合画面中没有出现的语境,观众自然心领神会。情感波折,事情变化,虽然只有十几个字的问答,但简短精练的影像叙事无异于一次非常生动、时效性极强的现场体验。两个视频都非常简短,一个抽象无创意,表达承担责任的态度,一个具象有创意,叙述付诸行动的过程,互相补充。值得称道的是,“补锅”的创意把整治行动隐喻化、故事化,事件的处理和改善、领导的忧愁和奔波、情绪的低沉和上扬都通过“补锅”叙事得以表征,公事公办的政府工作可以很感性地再现出来,宣传效果不言自明。
第二,形象的事物意象化,是通过镜头、剪辑、用光、音响、人物造型等技术,把物质的、有形的东西转变成有精神意义的符号,凸显人的主观想象和体验。如普通的骑马飞奔影像,观众看到的是骑士、马匹和原野等物理形态,但是,贺娇龙一袭红色披挂,跨上棕色的高头大马,在茫茫草原或雪地上飞奔,透过远景和中景镜头的交替使用,看到的好像一团火焰在燃烧,让人体验到豪情奔放的快感。再看刘洪的茶马古道穿越篇:一位西装革履的英俊男子牵着马匹,迎着镜头走在崎岖不平的山间小道上,与对面一位背上驮着秸秆的老汉相遇。两人交错的一刹那,时间突然逆转,美男子变身为宽衣长袍的古代茶马商人,而老汉则变为古风短装、背负巨大茶叶包裹的背夫,双方侧身相让、相视后,各自继续前行,景深处是模糊的山影。二人古装相遇的动作,采用慢镜头,仿佛一场梦中穿越,回到遥远的年代。总共不到十秒的视频,以能指丰富的影像和饱含诉说感的配乐,讲述了一个连接现实与古代的故事。叙事的连接点和高潮是主人公的眼神,面对背货老汉,其凝视与沉思的眼神仿佛在诉说内心的波动,英俊男子的形象获得了灵魂,变成生动的意象。
意象化应用于人物角色,应当有利于塑造演员的“人设”,每当作为演员的官员出镜,其所扮演的角色都应当保持同一风格。如刘洪出演的侠客、商人、军人、匠人,以及自己的官员角色,言语极少,甚至不说话,举手投足都蕴含着稳重、深沉与可靠的气质,符合粉丝们对他的评价与期待。贺娇龙是另一种风格,除了一身披风策马原野,几乎没有变装出演,基本上是日常打扮出镜,现身于直播间、展览会、果园瓜地等各种可以推销旅游和农产品的场合,与其他出镜人物有很多对话,言谈简练果断,语速较快,给人以能征善战之感。
第三,平常的事物非常化,是通过化妆与造型、拍摄与剪辑以及故事化等方式,使其貌不扬的景观变得陌生而新鲜。全国各地景观风物各有特色,但是能够被称为人间仙境、旷世奇观的旅游地并不多,即便是绝世风景,也需要影像技巧去呈现。因此,旅游宣传片要把每种景观的独特性表现出来,这需要有意味的视角、光影、声响、速度、切换等制作技巧以及生动的背景故事加以烘托渲染,使观众能够感知看似平淡的事物中的不凡之处。比如,某个山区度假村的宣传片中,山不高不陡,坡度和缓,也没有河流瀑布等动感风景。但创作者用了不同的视角展现这个地方的魅力,先是无人机从空中俯拍,全景显示连绵的小山包和嵌入其中的度假村房舍,突出度假村远离城市喧闹的地理优势,随后镜头切换为近景平视度假村简洁雅致的外观,客舍风格与山区环境十分融洽,最后是人物视角,一个漂亮可爱的卡通淑女,从度假村的客房里拉开窗帘,顿时苍翠欲滴的群山铺满视野,女子忍不住一声惊叹,露出满脸的沉醉。突然扑来的风景与猝不及防的神态,反射了强烈的主观体验和意外感、狂喜感,将全片的情感流动推向高潮。全国很多地方都有山间或水边度假村,但是能将普通度假村拍得如此令人动情,可见创意在物质世界符号化从而获得非凡意义的过程中可以起到无与伦比的作用。
好的创意应当符合两个要求。一是准确传达宣传意图或宣传诉求,即充分展示某种产品能够满足目标消费者的独特价值。比如,这个旅游项目是大众化的还是细分化的?如果是细分化的,适合的人群具有何种人口统计特征,具有什么样的身体和心理需要?为此,需要挑选符合特定人群兴趣的演员,为其设计得体的动作、场景和故事,使之满足目标人群的心理期待。二是文本蕴含足够的快感因素。人物有魅力、风景合心意、叙事有起伏,节奏、画面、声响配合得当,这些要素相辅相成,才有可能成就微型大片。在追随宣传片视听叙述的过程中,观众感到兴奋和愉悦,释放出积极情感和消费愿望,宣传诉求因此得以实现。
作为视频行业一波新潮流,官员出镜产生了一些或大或小的网红,积累了许多成功经验,也提供了不少可以吸取的教训,大体上可以归结为创作法则、文旅新媒体账号维护和旅游项目建设三点。
一是创作的法则。官员担任宣传片主演,有其身份优势,但并非必不可少,颜值或才艺加上创意才是制胜利器。一方面,短视频主角须拥有讨喜颜值或杰出才艺,还要保持一贯风格人设,初亮相、再出场都能给人以好感;另一方面,每次更新的视频,不仅要内容新,更要花样新,创意独特,给观众以新鲜感。前者对出镜官员是个考验,如果颜值不招待见或才艺不够,就很难在第一眼抓住观众;后者对创作团队是个长期的课题,每次推出新视频一定要有创意、有新思路,让观众感到跟以往不一样,若是因循套路,就会让观众产生疲劳感。
二是文旅新媒体账号的维护。宣传片需要给受众审美愉悦,但这只是一个中介,最终目的是将受众引向旅游地。让没去过的受众,产生去的渴望;让去过的受众可以重温旅游的美好体验;让准备前往的,可以解决路线、餐饮、费用等方面的一些疑问。正在旅游地的或已经离开的游客,若是对服务方面有不满意见,也可以通过播放视频的文旅新媒体账号留言,发表感想、意见或诉求。官方账号团队及时诚恳地回复,对于稳定粉丝群、维护官员及旅游地形象十分重要。对于各种诉求不仅要回复,还要落实于具体行动。除了与网民互动之外,官方账号还应当经常上传新视频,将账号做成有地方感的文旅品牌自媒体,以保持网民的关注度。
三是旅游项目的建设。旅游宣传片的根基是旅游资源。各地旅游资源有多有少,有的地方人文、自然景观都很匮乏,无法拍出旅游胜地那样的丰富多彩。但从游客的角度看,旅游需求广泛多样,诸如度假休闲、野外挑战、家庭活动、单位团建、中小学生集体旅游等,不同类型的旅游目标对旅游资源的需要有一定差异,需要地方文旅部门深入调研、主动规划,发挥本地的某些资源优势,开发关联消费领域,并加以宣传。目前的官员出镜旅游宣传片主要面向大众化旅游需求,聚焦于各种景观,而对分众化需求和相应的服务信息涉及较少,如本地旅游资源适合什么类型的需要,旅游路线、到达方式、享用方式有哪些等,这表明地方政府在研发旅游项目方面还有很多工作要做。基础工作做好以后才有丰富内容和话题可以宣传,官员出镜才能更有底气。
以上是笔者围绕旅游宣传片创作所做的探讨,虽然着眼于旅游部门的工作,但也可以推及更广大的范围:各种组织机构都有制作宣传片的需求,以促进推销、招商、招生、征兵、公关等目标的实现,不少主办单位还希望上线播放,尽管创作内容不同,但是与旅游宣传一样,都有必要研究和利用创作法则,满足观众心理需要,不论是否有官员出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