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一一
如果你想讀点国学,该从《庄子》开始。
原因在于,如果在中国文化中选一个想象力最丰富的,庄子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在庄子这里,蜗牛角上有两个国家交战;列子可以凌空御风;手欠的朋友日凿一窍,“混沌”七日而死……
奇绝的想象力、无限的解读空间,比诺兰的电影还烧脑。《齐物论》结尾著名的梦——庄周梦蝶,这是每个读书人都熟悉的。到底是我在一个梦里见到了蝴蝶,还是我是蝴蝶梦里一个虚幻的存在?今天的《盗梦空间》《黑客帝国》不就是“庄周梦蝶”的不断展开吗?
在这种想象力和思辨力的加持下,庄子的语言好到了极点。
论自然,他说:“野马也,尘埃也,生物之以息相吹也。天之苍苍,其正色邪?”
论剑术,他说:“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论欲望,他说:“鹪鹩巢于深林,不过一枝;偃鼠饮河,不过满腹。”
一句是一句,都是让人摩挲的好中文。
先读《庄子》,还有一层更重要的原因:庄子始终能够在别人画的框架之外思考问题。他会帮助人跳出原来的圈,获得活泼泼的思考力。别人画定了单一尺度,庄子一定能看到多元尺度;别人圈了个小尺度,庄子总能发现背后更大的尺度。
比如,那棵大而“无用”的树。庄子的好友惠子有个烦恼:他有棵大树,长得七扭八歪,枝丫蜷曲不成形,木匠连看都不想看它一眼,觉得实在太无用了。
但庄子说:“何不树之于无何有之乡,广莫之野,彷徨乎无为其侧,逍遥乎寝卧其下。”你有这么一棵大树,何不将这棵树种在什么都没有、广大空旷的原野上,在树旁无目的地散步,在树下打个盹。
是的,如果我们能跳出原有的预设前提去思考,一定能看出最适合“无用”之树的“大用”。
一般人的思考方式, 打个比方,就像是那个故事:“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座庙,庙里有个老和尚,老和尚给小和尚讲故事。”这种思考方式是,不断缩小范围,画定界限,往里卷。
但庄子的思想, 却好比是庙里的人不停往外走,“从前有座庙,庙外有座山,山外还有山……”从脚下看出去,看出本国国土,看到整个地球,又看出太阳系,看到整个银河系……直至整个宇宙。于是,偏见小了,世界大了,气象开了。
(摘自“三联中读”微信公众号,本刊有删节,佟毅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