凋园录(组章)

2024-03-12 10:22焱引
扬子江 2024年2期
关键词:夜幕船夫舞姿

焱引,本名曾俊焱,2000年生于广东佛山,现居湖北武汉。

夜巷

这是一件不争的事实:对于一条小巷弄而言,夜晚更能彰显它的存在。

黄尘开辟了永不荒凉的小道,接着会慢慢走进扑空的好奇心,会有专心恨路标的醉客,以及不再调转去向的g小调(偶尔)。

很久以前,这个巷子是桂花鱼味的,可现在,更多摆放着田鼠味的树墩。其实,落叶都是以比自己还落寞的速度走到这里的,与另一只流浪猫打趣,或者去参加一次幽暗的团聚。

在这里,彼此都可以互相包容空荡的成熟,大家快乐地解慰月光日复一日的清寒。这时候,如果谁还不卸下满身的肃穆,那么,这就是它们最实诚的自身。不去盼那盼而不得的宾客,也不朝着一直发亮的屏幕及那张模糊的面容苦笑。

每一块石头都是对老木篓边枯玫瑰的模仿,所以,这里也可以是夜晚的玫瑰园,但只能是夜晚。北方的灯火跟着不捎信的白鸽离开后,蚂蚁绵延的弧线拉长它的舞姿,而心跳不支持任何事物的转移。

垂垂老去的影子,在夜幕告别之前,还注视着不曾完整相拥的世界。只是这也足够了。很多夜巷的故事,也总是,许久得不到传诵,得不到宽容。

汉画展

在红墙边缘和你交流孤独性时,那些画面上的乘鹿仙人都大笑起来,身躯破烂成椭圆形的羽毛,从西王母的怒火,一路爱到东王公的残疾。

“此谓阴阳平衡……”他们如是点头,又转身流入遗忘。

因而此刻,你不必考究文化。被称为“典藏”的只是一只失足入画的蟾蜍,它早已习惯于缺少嫦娥。在又干又冷的角落,你也将蜷缩于它教导的喊叫,释放讯息:希望,会亘古点缀为画面中心的太阳。

而后你也知道了,两千年前的人,也一样浪费过许多疲倦,甚至比你,更懂得在未來中迷路。

展览已近尾声。你认真地发呆了。当然,会被神鸟反复啄食,又将被人类瞪大的双眼,反复调整为结构之外的美学。

吧台演唱

比粉嫩色的灯光更惹人怜爱的,是圆桌上用时尚调味的鸡尾酒。泼洒或摩挲,双唇琢磨不尽。它们剥落的壳,内部有过浓的津,如回光的蔷薇,从左墙装饰到隐痛的右边,是一幅割裂状的画,你、我,都念不出那不被寻求意义的署名。

摇滚。断弦。此刻只兜售尖叫,还能附赠一段时间。旋律吹薄了夜晚的瀑布,更薄的黑色影子,揉着团在反光的地面疲倦——耽溺于一瓶瓶酒的自我问询,被摇晃成固定的手势:挑衅、胜负,或者都不能再继续了。

他们从未等待,大家都喜爱的那只麻雀,从深不见底的腹部大方掏出匍匐前往异乡的地图。除了不知道如何有效交流,还因为,巧克力味的笼子足够诱人。

霓虹宝藏般掀翻长夜。旋律坦荡地放逐了乐器、曲谱,以及要负载意象的隐喻。他们就是自己的节拍。一次躯体胡乱的舞动后,爆炸的欢呼悬过他们的头顶,仰首感谢:“唱歌的人不仅有我。我们都在此间。”

海岸

在这个海岸,朵朵浪花抵付了远航的爱。海浪反复舔舐船夫脚踝上的伤口,他遥望的那座灯塔,射出如金枪鱼般尖锐的幽光。

他曾和往来的虾蟹一同享有过波涛的艺术,曾与海草缠绵着去弹一曲感动水中玉璧的乐章。而现在,他只愿静静地坐着,嗅一嗅海风的气息,时而闭上眼,消化浸泡一日的生活。

在较远的岸边,有个比他年少许多的青年在反复打着水漂。小石块跌宕的次数越来越多,波纹的形状也越来越复杂。可是,除了船夫捕捉到片刻洇湿的舞姿,更多的回声都随着潮水退却。

而少年依然对着岸边惊起的汹涌痴狂。他与海浪互相涌入彼此,就像两段亟待完成的曲线,打滚于褶皱的夜幕。

船夫熄灭了身旁的灯。他已经在这个夜晚涤净了足够的盐。

现在,该去看看昨日搁浅的渔船了。虽然船身早已用来修补海崖的裂隙,但还是会有一只沙鸥愿意停在那里,仿佛是他旧时将其放生后,回来报恩的孩子。

风沙一粒粒从他的指缝间告别。最后,他默默地向仍在惊起道道波纹的远岸招了招手,再也没有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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