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涛
北风仍旧呼呼地刮着,从黄河北岸。与往年不同的是,天空没有纷飞的大雪。这就使我的三十二个生日的意境和氛围比往年差了许多。不用屈指细算,从县城来省城已经又该过第三个生日了。时光之快,叫我不敢感叹。
来省城后的第一个生日过得算是最热闹的了。一伙同在异乡为异客的朋友纷至沓来,打酒的打酒,买菜的买菜,一派欢天喜地。仿佛我的生日就是大家的节日,非要找个理由好好热闹一番不可。
三十支生日蜡烛在燃烧,我们高谈阔论,猜拳行令,尔后又大声唱所有会唱的歌,扭所有能扭起来的舞。最后,我们中间的有些人开始絮絮叨叨地诉说,又有些人开始搂着肩膀痛哭流涕。那情景现在回忆起来仍历历在目,令人感动。怪不得一位朋友过后说:“那一夜真他妈痛快!”
第二年生日我就不想再热闹了。年龄又添了一岁,事业却依然平平,不是自己和自己过不去吗?干脆让它偷偷溜过去算了。但临近生日的前几天,朋友们一定让我过,并说还可以再写一篇文章,因为三十岁生日我写了一篇文章,朋友们读罢说深沉。
多亏还有人记得我的生日,过就过吧,于是置酒买菜,呑云吐雾,且又有几个人喝得烂醉如泥。热闹倒还热闹,但味道已不如第一次。最关键是我的文章没有如朋友们所希望的那样写出来,看来这第三十一根蜡烛白白燃烧了。
这第三十二个生日我是发誓不再过了,尽管我有过生日的习惯。一是迁居后房间太小,没有活动余地;二是自己重复做寿星,让别人烘云托月都腻味了;三是自己一文不名,除了自己把自己当成宝贝蛋以外,别人谁买你的账?说不过就不过。偶尔有朋友提起此事,便答说还早或已经过去了。
生日这天,家人问我要不要找几个朋友来热闹热闹?我说不用,就这样好。心里想,这鬼天气怎么这样冷呀。便静坐在屋里慢慢熬时间,天色无情地黑下来了,这时就听见了敲门声。一位朋友风尘仆仆地来了,并且背了两条羊腿,拿了一瓶白酒,还送来一本精装的《乱世佳人》作为生日礼物。
这就是我的生日之夜,没有蜡烛,没有祝福的歌声,只有砂锅里煮得嘟嘟响的羊腿。我们一口接一口地啜饮着白酒,啜饮着窗外呼呼的老北风,不言不语,任时间流逝。全是寂寞而又美妙的时光呀。
我开始感叹人生在世的苍白。我这人没什么能耐,但平生好朋好友,尤其講交情,重义气,只要朋友需要,只要我能办到,都尽力去办,因此在朋友中一直口碑不错。而今天是我的生日,尽管我已厌倦了热热闹闹,但真有谁来悄悄向我表示祝福,我还是感动的。平时穿梭般往来的朋友没有来,虽然只来了一个,我也足矣。所有人都在忙忙碌碌为生活所累,有几个人还记得我的生日?
我又开始深刻地反省自己,反省的结果使我大吃一惊。我在我记忆的仓库里搜索了个遍,除了记得自己的生日和儿子的生日之外,别人的生日居然一个也不记得。别说同事、同学、朋友,就连生我养我的父母亲和骨肉情深的兄弟姐妹的生日也不记得。这是不是太残酷、太自私、太危险了?
我恨不得狠狠抽自己一耳光。是的,人活着充满艰辛和劳顿,特别是像我这样的年龄,从结婚生子,到拼命挣钱养家糊口,还要应付社会上各种各样的人际关系,有时就不由自主变得虚伪、圆滑、世故。在生存的竞争中,也可能说过昧良心的话,做过昧良心的事,可这仅仅是因为无奈吗?
我们平常口口声声说这个世界缺少温情,人与人之间缺少博爱,谁能说出自己在这方面做了多少努力?你又给了别人多少温暖?如果你自己做不到的话,你又有什么理由去埋怨别人,指责别人?又凭什么去仇恨这个世界?要知道这世界就是由亿万个你我他组成的。
这世界太需要爱了,得到爱其实不难,先把爱奉献给别人吧。从一点小事做起。例如,先记住别人的生日,到时先给他或她送上一张生日贺卡,一束鲜花或说上几句祝福的话语。只要能做到这些举手之劳的小事,你就会发现,你得到的远比付出的要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