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乌冲突进入第三年，能结束吗？

姜浩峰

2024年2月20日，顿涅茨克阿夫杰耶夫卡附近的村庄，俄乌冲突持续，民众在路上行走。

美国记者卡尔森今年1月前往莫斯科，在克里姆林宫专访普京。这段2小时的采访内容上网后，短短数日，获得了十亿次点击！美国国内有人在指责卡尔森，“一个美国记者怎么可以去采访普京”。但也有人看到，卡尔森有共和党背景。今年是美国大选年，共和党阵营的特朗普一旦卷土重来回到白宫——他可是说过，一旦他重新担任美国总统，俄乌冲突24小时即能结束！

也许，卡尔森就是去投石问路的。普京竟然在应答时提到，俄其实是希望与西方，包括与美国交好的。

当然，目前的美国总统还是民主党籍的拜登。当地时间2月17日，拜登在与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通话后对外吹风，“因为美国国会不作为，导致乌克兰军队作战不力”。参考消息转引德新社的报道称，如果不恢复美国对乌军援，拜登担心将不断有乌克兰城市落入俄罗斯手中。

美援尚未续上之际，乌克兰先迎来了又一批欧援。欧盟成员国特地选择2024年2月24日通过第13轮与乌克兰问题相关的对俄制裁。这一天，正是俄乌冲突三周年日。

但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并不买账。此前此后，他都在抱怨——西方支援乌克兰的军备不够用，再这么下去，乌克兰真要顶不住了。

而俄罗斯总统普京继续展示他的强硬。2月22日，普京乘坐图-160M战略轰炸机，从喀山飞机制造厂跑道起飞，做了短途飞行。这无疑是对西方的一种示威。23日，普京在祝贺祖国保卫者日讲话之际声称，俄罗斯将继续加强武装力量，确保其得到持续的技术更新和现代化。

对此，乌克兰如何应对？如果乌克兰真的顶不住了，其与俄罗斯的谈判是否能在2024年重启？俄乌冲突能否在年内结束？还是继续延宕，使得乌克兰成为地区局势难以痊愈之痈？

泽连斯基成为第60届慕尼黑安全会议（慕安会）的红人。当地时间2月17日，他在慕安会发表演讲。其中内容，不少其实也是在对西方发出“威胁”。“如果乌克兰战败于俄罗斯，那不仅是对基辅，对其他国家来说都是灾难性的。” 泽连斯基说道，“请不要问乌克兰战争何时结束，问问自己，为什么普京还能继续下去。”

在慕安会现场，泽连斯基不断对西方政要“教做人”。他声称，俄罗斯反对派纳瓦利内死于狱中，是俄罗斯在“继续考验西方支持的基于规则的国际秩序”；在经济领域，必须堵住所有制裁漏洞以击败俄罗斯，特别是西方该堵住俄罗斯央行被冻结的约3000亿美元外汇储备援乌！

这当然不是西方政要和整个西方第一次“聆听泽连斯基的教诲”。只不过，这一堂“线下课”，听来与“线上教学”终究有所不同。

在俄乌冲突刚开始的时候，泽连斯基一度“神龙见首不见尾”。各种视频，一会儿显示他身在基辅的街道上，一会儿显示他在地下掩体的办公室内。还有消息称，他放出的“直播视频”其实并不是真的直播，而是录播。

“怎么可能真直播？真直播会暴露行踪，惹来俄方导弹追踪而至的呀！”这是当时的一种解释。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泽连斯基成为各种国际会议的常客，但都是以视频方式参会。似乎一些有西方国家政要参会的会议，不来上一段泽连斯基的视频演讲就感觉这会没开似的。甚至在格莱美奖颁奖礼、戛纳电影节等场合，也要播放泽连斯基的视频演讲。这并不是说人们仍然记得乌克兰总统曾经是一位职业演员，主演过电视连续剧《人民公仆》并有可能获得什么奖项。泽连斯基的这类演讲，哪怕在文艺场合出现，也纯粹出于政治目的，希望更多的人支持乌克兰对俄作战。

2022年12月，泽连斯基在俄乌冲突后首次外访，前往美国，在白宫面见拜登。2023年2月，他仍通過视频方式参加第59届慕安会。此后，泽连斯基开始频繁出席各种线下活动——从当年5月前往沙特吉达参加阿拉伯国家联盟峰会、前往日本广岛参加七国集团峰会，到9月、12月两度访美。也许，泽连斯基认为，访美在他的各种外访活动中安全系数算是较高的，综合收益也最大，才在一年时光里三次进白宫。

在2023年9月的访美活动中，他还带上了夫人泽连斯卡娅。甚至此前，泽连斯卡娅于2022年7月就单独访美，并在美国国会发表演讲。而本次出席慕安会，情况与访美大不相同。这个场子，与会者除了有各国政要以外，还有不少专家、记者等等。而泽连斯基不仅前往慕尼黑参会，还要在乌克兰专场上亮相。就在场外，上千德国民众举行示威游行，呼吁美西方国家停止拱火俄乌冲突。这些民众中，是否会混入俄乌两国反对泽连斯基的人，并试图搞点什么事呢？慕安会组织者自然如临大敌——会场附近街道荷枪实弹的警察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警犬四处搜嗅。

在慕安会期间，确实有乌克兰青壮年男子在慕尼黑接受德国《明镜》周刊采访，声称自己两年前游过乌克兰与罗马尼亚交接的冰冷的蒂萨河，然后从罗马尼亚一路向西抵达德国，只为了逃避兵役。环球时报的一篇报道，在引述《明镜》周刊报道的同时，特别提到，目前有65万达到征兵年龄又不愿为泽连斯基卖命的乌克兰人，现在居住在欧洲国家。而乌克兰方面正在喊话，希望他们回国参军作战。

不过，泽连斯基并没有在慕尼黑强调乌克兰逃兵问题，他只是一再希望西方继续提供军援。他在演讲时还说：“如果乌克兰是独自一人，那么俄罗斯将摧毁我们。”他在讲话中明确、反复强调，乌克兰受制于武器的短缺，使得俄方适应了当前的战争强度。而他话音未落，从前线传来战报——乌克兰军队从顿涅茨克地区重镇阿夫杰耶夫卡撤军。据新任乌克兰武装部队总司令瑟尔斯基称，乌军撤离这一乌东重镇，是为了避免乌军被包围、保护官兵生命健康起见，并准备找到更有利的防线用以对俄作战。

泽连斯基在慕尼黑给瑟尔斯基点赞，称乌军撤退的决定是正确的，只希望西方援助快点来。那么，西方该如何继续支援乌克兰呢？在第60届慕安会开幕之际，泽连斯基并没有立即赶往会场，而是于2月16日连续出現在柏林与巴黎。他先在柏林与德国总理朔尔茨签署《乌克兰与德国关于安全领域合作和长期支持的协议》。这一标注有效期十年的协议，明确规定了德国要向乌克兰提供安全保障，尤其是确定了包括军事、政治、金融和人道主义在内的双边安全合作优先领域。协议规定，2024年德国将向乌克兰提供总额超过70亿欧元的军事援助资金。协议还规定，只要俄乌冲突还在继续，德国将维持对俄罗斯的制裁压力。紧接着，泽连斯基在巴黎与法国总统马克龙进行了为时1小时30分钟的会谈，并立即签署《乌克兰与法国关于安全领域合作和长期支持的协议》。这份乌克兰与法国的双边安全协议，同乌德协议基本一样。随后，泽连斯基与马克龙共进晚餐。再之后，他才去的慕尼黑。

2024年2月17日，德国慕尼黑，第60届慕尼黑安全会议举行，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亮相新闻发布会。

然而，两份协议似乎并不能满足泽连斯基的胃口。这才有了他在慕安会上演讲时反复说“还不够，还不够”。相对来说，此前军援乌克兰者，美国排第一，德国排第二。根据德国基尔世界经济研究所提供的数据，截至2023年第三季度末，美国对乌克兰的援助约占外国援乌总额的44%。德国对乌克兰的总体援助仅次于美国，位居第二。德国总理朔尔茨曾称，德国目前交付和承诺的对乌军事援助总额已达到280亿欧元。

然而，未来的情况可能有变。在慕尼黑，出席慕安会的美国副总统哈里斯显然口惠而实不至，没有明确说出美国下一步的援乌份额。她和下属们在慕尼黑只能安抚乌克兰、德国、法国等的不安情绪。“随着战争进入第三个年头，华盛顿将以某种方式摆脱僵局。”哈里斯如此拍胸脯保证，可泽连斯基并不满意。

拜登显然着急了。他对外直言，不是白宫不愿意持续支援乌克兰，而是因为美国国会从中作梗。白宫国家安全事务顾问沙利文则对外声称，美国众议院议长约翰逊一直在阻止一项向乌克兰提供600亿美元新资金的法案获得通过。

也许是为了证明拜登团队说得没错，约翰逊随后在社交媒体晒出了一张他与特朗普的合影。那意思很明显——授意他持续阻止美国军援乌克兰的，正是这位正争取赢得今年美国总统大选的美国前总统。

包括路透社在内的一些西方媒体分析称，拜登政府正面临来自国会的挑战，但截至慕安会结束，也没见拜登政府提出援助乌克兰的B计划。

从现在开始，到今年11月，将是美国总统大选最后冲刺阶段。无论是民主党方面的拜登，还是目前看在共和党党内初选上遥遥领先的特朗普，他们最为关心的还是下一任美国总统大位是否落入自己手中。从这个角度去衡量，援助乌克兰，毕竟不是当下美国最为重要的选项。更何况，在全球范围来说，以“世界警察”自居的美国，管得宽着呢。2023年10月新一轮巴以冲突爆发。当时，五角大楼曾将原本盯住俄乌方向的“福特”号航母打击群抽调到东地中海方向，与“艾森豪威尔”号航母打击群、“巴丹”号两栖戒备群一起监控，其实是给中东阿拉伯国家施加压力，希望他们不要在支持巴勒斯坦伊斯兰抵抗运动（哈马斯）问题上妄动。而很大程度上，美国更关心西太平洋方面的情况。今年以来，一度曾有五艘航母齐聚亚太海域，这已经占据了美军尼米兹级航母数量的一半。难怪新加坡国防部长黄永宏在慕安会发言时特别强调，“目前欧洲和中东地区已经相继爆发热战，世界不能同时有三个不稳定的战争地区，必须不惜一切代价避免亚洲发生冲突，世界经受不起这样的冲突”。黄永宏还称：“若中美之间发生冲突，未来10年、20年、30年里，我们的未来都将黯淡无光。”

不过，黄永宏话音刚落，美军在亚太的五航母，只剩“罗斯福”号一个编队了。

从时间节点上来说，美国在大选年亲自下场打一场局部战争甚至规模更大战争的可能性究竟有多大呢？哪怕拜登宣称自己会为乌克兰所需要的弹药而不惜向美国国会开战，并直指约翰逊“荒谬”“不道德”，但美国新一轮援助乌克兰的政策调整，估计要到2025年1月以后。那时候，要么拜登连任，甚至国会重新被民主党把持，若届时俄乌冲突还没有结束，则美国可能进一步加大军援乌克兰力度。还有一种可能，特朗普上台，直接关闭军援乌克兰的各种途径。

2022年春，俄罗斯发动“特别军事行动”对乌克兰进行闪击，然而没有像之前预想的那样迅速取得成功。俄罗斯原本想要的快速反应部队迅速前插基辅，从而取得胜利之目的没有达到。当年9月，乌东卢甘斯克、顿涅茨克、扎波罗热、赫尔松四州“公投入俄”，但俄军至今为止并没有控制这四州的所有地方。

2023年，乌克兰方面所谓的春季攻势、夏季攻势，如今看来也没有成功。虽然乌军的反攻进入赫尔松州，并占据该州第聂伯河以西地区，但反击中突入第聂伯河东岸的部队基本上没能站住脚。当地时间2月8日，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宣布撤销扎卢日内乌军总司令职务之前，扎卢日内曾数度承认乌克兰的反攻失败。而接任扎卢日内的瑟尔斯基则对媒体称，乌军接下来将换打法。其言下之意，无非此前乌军的战法有问题，没能取得预期效果。

梅德韦杰夫相当于画出一道清晰红线——在俄乌冲突中，北约最好乖乖呆在圈外围观。

目前看，两军在顿巴斯西部对峙了较长时间。哪怕俄军在2月17日占领顿巴斯西部重镇阿夫杰耶夫卡，可毕竟乌克兰领土面积排名欧洲第二，仅比俄罗斯小，其还是有一定的战略纵深的。按照曾任俄罗斯科学院美国研究所副所长、国家杜马国际关系委员会顾问科尔图诺夫的看法，不管美方谁上台，只要没启动政治谈判进程，俄军的“特别军事行动”就不会结束。打就一直打呗，普京已经对外称，目前现代化武器装备在俄战略核力量中的比例已经达到95%，在海军核力量的比例几乎达到100%。“锆石”高超音速导弹的批量生产已经开始，其他打击系统的试验也已完成。与此同时，俄安全会议副主席梅德韦杰夫斩钉截铁地表示，如果俄与北约之间发生战争，则俄罗斯只能用核武器来回应。

梅德韦杰夫相当于画出一道清晰红线——在俄乌冲突中，北约最好乖乖呆在圈外围观。

俄乌冲突向何处去？其实，中方早有立场，也为全世界所关注。在慕安会上，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外交部长王毅强调，中国不是乌克兰危机的制造者，也不是当事方。但我们没有隔岸观火，更没有借机牟利。“习近平主席指出，各国的主权和领土完整应该得到尊重，联合国宪章的宗旨和原则应该得到遵守，各国的合理安全关切应该得到重视，一切有利于和平解决危机的努力应该得到支持。这是中方在乌克兰问题上的权威立场和根本遵循。中方为此坚持不懈劝和促谈，为恢复和平发挥积极作用。只要和平还有一线希望，就不言放弃；只要谈判能早一天重启，各方的损失就能少一分。”王毅在慕尼黑会见乌克兰外长库列巴时，对此也有重申。

前瞻的话，正如普京在接受卡尔森专访时所说，俄并不想与西方为敌。如果在此基础上，相关国家间去寻找共识，也许，王毅所说的和平解决，大约有希望来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