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修:我如何被成瘾与疼痛折磨

2024-03-03 03:14马修·派瑞
看世界 2024年3期
关键词:南加州大脑机构

马修·派瑞

嗨,我叫馬修,不过你认识我可能是因为另外一个名字。朋友们叫我马蒂。

原本,我应该已经死了的。

如果愿意,你可以把接下来将要读到的内容当作一条从另一个世界传来的信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我。

今天是疼痛的第七天。我所谓的疼痛,并非踢到脚趾或是《整十码》带来的那种疼痛。我之所以加粗疼痛二字,是因为这是我有生以来所感受过的极限之痛—是柏拉图式的理念之痛,是对疼痛一词的最佳示范。我听人说过,至痛莫过于分娩,那这么说吧,这是人所能想象到的极限之痛,但痛到最后我也没能收获怀抱新生儿的喜悦。

而且,这不仅是疼痛的第七天,也是无法动弹的第十天。你如果明白我的意思,我已经十天没拉过屎—对,我就是这个意思。有些事出了错,非常严重的错。这不是头疼那种隐隐的一跳一跳的疼痛,甚至不是我在30 岁时经历过的胰腺炎那种尖锐的刺痛。这是一种不同类型的疼痛。就像我的身体即将爆裂。就像我的五脏六腑都想强行挤出我的躯壳。这是一种“绝他妈不是闹着玩”的疼痛。

还有那些声音。我的神啊,那些声音。一般来说,我是个相当沉默的人,凡事都闷在心里消化。但是这天晚上,我在声嘶力竭地喊叫。有些夜晚,当风向正好,汽车都停好过夜的时候,你能听到在好莱坞山中,有什么被土狼撕碎,发出凄厉的叫声。起初,那些声音听起来像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的孩子们的笑声,但最后你意识到并不是—那声音来自死亡的山麓。当然,最可怕的要数啸鸣平息的时刻,因为你知道,不管刚刚遇袭的是什么,此刻都已死亡。这里是地狱。

是的,地狱是存在的。不要听信任何人的不同言论。我去过那里,它存在,讨论到此为止。

这天夜里,遇袭的动物是我。我那时仍在号叫,拼命作战以求生存。沉默意味着尽头。只是我不知道,我离尽头已多么近。

我当时住在南加州的一所戒瘾治疗机构。这没什么奇怪—我有半辈子都是在这种那种治疗中心或戒瘾机构中度过的。这种事如果发生在你24 岁时,那没什么大不了;如果发生在你42 岁时,情况就不那么妙了。我那时49 岁,仍在奋力摆脱泥淖。

在那个时候,我对药物和酒精成瘾问题的了解,超过我在那些机构看过的任何教练和绝大多数医生。遗憾的是,这类自我认知毫无用处。如果通往清醒的金色门票需要的是勤奋和掌握详尽的信息,那么这头野兽将不值一提,只能给人留下一段不甚愉快的模糊记忆罢了。

为了活下去,我已把自己变成了一个专业的病人。我们还是别粉饰太平了。在49 岁那年,我依然害怕独处。独自一人时,我疯狂的大脑(顺便一提,疯狂仅限于这个区域)便会寻找各种借口,做那些不堪设想的事:喝酒和用药。眼看着我人生几十年的岁月都被这些事毁了,我很害怕重蹈覆辙。

我不怕在两万人面前讲话,但把我一个人丢在电视机前的长沙发上,我会吓坏的。那种恐惧源于我自己的大脑;我害怕我自己的思绪,害怕我的大脑会催促我去用药,这种事以前曾发生过很多次。我的大脑极欲除掉我,我知道这一点。我的内心总是充斥着一种潜藏的孤独感,一种渴望,固执地以为身外的某种东西能治愈我。但我已然拥有身外世界所能给予的一切!

朱莉娅·罗伯茨是我的女友。那不重要,你必须喝酒。

我刚买下梦想的房子—它能俯瞰整座城市!不找个药贩,可没法子享受这一切。

我一周能赚一百万美元—我赢了,对吗?你想喝酒吗?何必问,当然想。非常感谢。

这就是我所经历的。但它们全都是骗局。没有任何东西能解决这个问题。我甚至用了好些年才明白,还有解决方法这种东西。请不要误解我的意思。所有那一切—朱莉娅、梦想之家、周薪百万美元—都棒极了,我将永远心怀感激。我是这颗星球上最幸运的人之一。我真的很尽兴。

只不过,那些事情不是我要找的答案。如果我必须重新来过,那我还会参加《老友记》的试镜吗?你百分百能赌对,我会。我还会酗酒吗?你百分百能赌对,我会。如果没有酒来抚慰我的神经,帮助我找乐子,我可能在20 多岁时就从某座高楼上一跃而下了。我的祖父、了不起的奥尔顿·L. 派瑞是在一个酗酒的父亲身边长大的,但结果是,他一生从未沾过一滴酒,他活了96 岁,真是了不起的一生。

我不是我的祖父。

我写下这些,不为博取任何人的同情—我写下这些文字是因为,它们是真实发生的事。我写下这些是因为,旁人可能会困惑于这样一个事实:他们知道自己应该戒酒—像我一样,他们了解所有信息,他们理解可能导致的后果—但他们依然无法停止酗酒。你并不孤单,我的兄弟姐妹。(词典里“成瘾者”一词的下方,应该印上我写满困惑的、四处张望的脸。)

在南加州的那所戒瘾机构,我的窗外是西洛杉矶的风景,我有两张大双人床。另外那张是给我的助理兼最好的朋友埃琳睡的,埃琳是同性恋者,我珍视与她的友谊,因为这段关系能让我体会到有女性陪伴的喜悦,而不涉及爱情会带来的压力,那样的压力似乎曾摧毁过我与异性恋女性的友谊(更不用说,我和埃琳还能一起谈论性感女人)。

我是47 岁时在另一家康复机构认识埃琳的,她之前一直在那边工作。那一次我没能戒瘾,却发现她在方方面面的表现都异常出色,于是立即将她从那家康复机构抢了过来,让她做了我的助理,她后来也成了我最好的朋友。埃琳也明白成瘾症的本质,慢慢变得比我看过的任何医生都更能理解我的挣扎。

在南加州的那段岁月,尽管有埃琳的安慰,但我依然度过了许多无眠之夜。睡眠于我而言是道真正的难题,尤其是身处那些机构时。确切地说,我想在我整个人生中,我从没有过连续入睡超过四小时的时候。那时我们除监狱纪录片外什么影片都不看,即便如此,也无济于事。

(本文获出版社授权,标题为编者所加)

责任编辑董可馨 dkx@nfcmag.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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