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晨
实现共同富裕,是社会主义的本质要求,更是中国共产党成立一百多年来矢志不渝的奋斗目标。①韩保江:《实现全体人民共同富裕:逻辑、内涵与路径》,《理论视野》2021年第11期。进入新时代,为了更有效地缩小区域发展差距,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站在战略和全局的高度,对区域协调发展提出了一系列新思想新论断新要求,先后部署实施了一系列区域重大战略,我国区域一体化进程显著加快,区域经济格局发生了历史性变化。但也要看到,当前中国区域发展差距仍然较大,区域发展不平衡不充分呈现出新的特征和表现形式。党的二十大报告将“促进区域协调发展”作为加快构建新发展格局、着力推动高质量发展的重要战略部署,为新时期我国区域协调发展指明了前进方向和实践路径。面向新时代新征程,为顺利实现以区域协调发展推动共同富裕的奋斗目标,必须首先厘清为什么要以区域协调发展推动共同富裕,区域协调发展推动共同富裕的理论机制是什么,以区域协调发展推动共同富裕须遵循什么思路,以及如何以区域协调发展推动共同富裕这些基本问题。
区域协调发展与共同富裕相辅相成,通过促进区域协调发展逐步缩小区域发展差距是实现共同富裕的重要途径。无论是基于中国共产党破解区域发展差距难题的历史经验,还是基于理论分析,或是基于具体实践,以区域协调发展推动共同富裕都具有重要意义。
新中国成立以来,以区域协调发展推进共同富裕始终是党指导区域经济发展的逻辑主线,但在不同的历史时期其侧重点有所不同。党的十八大之前,中国的区域经济发展大体经历了低水平协调的均衡发展(1949—1978)、不协调的非均衡发展(1979—1998)、转型协调发展(1999—2011)三个历史时期。①李兰冰:《中国区域协调发展的逻辑框架与理论解释》,《经济学动态》2020年第1期。从这三个时期的演进历程看,中国的区域协调发展始终是以发展生产力为前提,并在此基础上向着推动区域生产力水平提升、区域生产力布局均衡和区域间人民生活水平大体相当这三大目标不懈努力。党的十八大以来,中国逐步形成了以促进区域经济高质量发展为整体目标、以有效解决区域经济发展问题为导向的区域经济发展理论体系,呈现出高质量、精准化、创新化的特点。在新型城镇化、城乡一体化发展、乡村振兴等理论的指导下,中国不断推动要素市场一体化,释放区域发展活力的多极增长,同时发挥欠发达地区基础设施补短板的追赶效应,形成高质量发展导向的区域协调发展格局。城乡二元结构和大城市病等一些区域发展中的顽疾在相关理论指导下得到了明显改善,为实现共同富裕目标提供了有力支撑。
在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下,生产力的发展由于私人生产的无政府状态必然导致不平衡发展,而社会主义使社会生产成为一个统一的整体,有计划按比例的原则使生产力的平衡布局成为可能。②陈健、郭冠清:《马克思主义区域协调发展思想:从经典理论到中国发展》,《经济纵横》2020年第6期。由此可见,实现区域协调发展是社会主义本质的体现,中国的社会主义制度必然决定了区域协调发展是实现社会主义发展目标的重要举措。一方面,实施区域协调发展战略能够提升生产力水平从而夯实共同富裕的经济基础。生产是分配的前提,共同富裕是建立在生产力高度发展基础上的,需要以坚实的物质基础作为支撑。因此,只有不断提升区域整体发展水平,区域发展差距的缩小才具备坚实的经济基础,才能在现实经济活动中得到持续推进。另一方面,实施区域协调发展战略能够优化生产力空间布局。区域协调发展并不是要求各地区在经济发展上达到同一水平,而是要立足于各地区的实际发展条件与功能定位,通过促进要素流动、深化分工协作,在空间上形成优势互补的区域经济布局,使得各地区都能在突出本地比较优势的基础上取得更好的发展,从而推动共同富裕。
一方面,实现共同富裕要求通过实施区域协调发展战略来缩小区域发展差距。共同富裕是一项长期、复杂而艰巨的系统工程,实现共同富裕必然要求缩小各种类型的发展差距,例如区域差距、城乡差距与行业差距等。其中,区域差距是影响共同富裕目标顺利实现的关键。这是因为区域是现实经济活动的空间载体,也是影响经济发展效率的主要因素,区域之间的发展差距不仅会直接影响整个国家的共同富裕水平,同时也会对其他不同类型的发展差距产生重要影响。另一方面,实现共同富裕要求通过区域协调发展来提高区域发展水平。区域经济是国家经济发展的重要组成部分,区域经济发展水平对国家经济发展水平有着直接影响,这就意味着提高区域经济发展水平是实现共同富裕的重要前提之一。然而,由于地区要素禀赋不同,发展基础与发展能力也存在较大差异,如何通过实施区域协调发展战略,充分发挥先发地区对欠发达地区的辐射带动作用从而实现整体区域的共同发展,将直接决定共同富裕目标能否顺利实现。①李雪松、张雨迪、孙博文:《区域一体化促进了经济增长效率吗?——基于长江经济带的实证分析》,《中国人口·资源与环境》2017年第1期。
实现共同富裕目标必然要求兼顾发展效率的提升与发展差距的缩小。具体到区域层面,各个地区的发展也必然要兼顾区域经济发展的充分性和平衡性。可以说,在发展中促平衡是新时代中国区域协调发展的基本内涵,也是以区域协调发展促进共同富裕的根本逻辑。从不同维度来看,区域协调发展主要通过三个渠道促进区域经济发展水平提升与区域经济发展差距缩小,从而推动共同富裕。
第一,从微观层面看,区域协调发展通过促进要素自由流动推动共同富裕。在现实中,由于不同地区在自然地理条件、要素资源禀赋和经济发展基础等方面存在客观差异,各地区的要素报酬也必然存在差异。在区域之间不存在流动壁垒的情况下,劳动力、资本、技术等要素在流动时必然会遵循寻求要素报酬最大化的原则,从要素报酬低的区域流向要素报酬高的区域。这一自由流动过程有利于提高资源配置效率,优化要素资源的空间分布格局,促使要素资源在空间上高效集聚,产生集聚效应。新经济地理学认为,集聚会带来规模经济并通过共享(Sharing)、匹配(Matching)、学习(Learning)三个微观机制促进区域经济增长。②Gilles Duranton and Diego Puga, “Micro-Foundations of Urban Agglomeration Economies,” in: J.V.Henderson and J.-F.Thisse(eds.),Handbook of Regional and Urban Economics(Vol.4),Netherlands:Elsevier,2004,pp.2063-2117.此外,在行业层面,要素在空间流动的过程中也会倾向于流向同一区域内要素报酬更高的行业。因此要素自由流动也有助于发现区域的差异化竞争优势,促进区域找准自身在全国发展大局中的定位,实现与其他区域的有效分工、错位发展,从而推动区域共同发展。
第二,从中观层面看,区域协调发展通过促进产业深度关联推动共同富裕。基于比较优势理论,不同地区在进行产业布局时应立足于自身发展条件、资源禀赋与功能定位进行分工协作,例如农产品主产区须着力保障粮食安全,生态功能区要努力保障生态安全,城市化地区则应发挥自身经济发展优势,集聚更多的从农产品主产区与生态功能区转移而来的人口与产业。③蔡之兵:《高质量发展的区域经济布局的形成路径:基于区域优势互补的视角》,《改革》2020年第8期。区域间合理的产业分工与密切协作有助于形成优势互补、深度关联的区域产业发展格局,产生极大的规模效应,有利于优化要素资源在全国范围内的有效配置,从而推动区域一体化发展。同时,随着区域一体化发展的不断推进,区域之间的经济联系越发紧密,市场规模不断扩大,区域之间逐渐形成发展共同体,这反过来也能进一步深化区域产业分工,不断增强区域产业关联度,促进区域经济协调发展向更高水平迈进,助推共同富裕。
第三,从宏观层面看,区域协调发展通过促进空间辐射带动推动共同富裕。根据增长极理论,增长并非同时出现在所有的区域,而是以不同的强度率先出现于一些增长点或增长极上,然后通过不同的渠道向外扩散,最终对整个经济产生影响。①François Perroux, “Economic Space: Theory and Applications,” The Quarterly Journal of Economics, vol. 64,no.1,1950,pp.89-104.这是因为增长极区域在发展过程中会产生溢出效应,能够辐射带动邻近区域发展。在增长极的发展过程中,会出现生产要素、产业、知识、创新、公共服务等因素溢出至邻近区域的情况,这种正向溢出效应会辐射带动邻近区域的发展。随着辐射范围不断扩大,在地理邻近的空间上会逐渐形成以增长极为中心的大中小城市协调发展的城市体系,城市间的资源配置效率得到有效提升,促进区域经济协调发展。此外,增长极区域的辐射带动作用还有助于促进经济区与行政区适度分离,削弱行政区域对要素自由流动的制约和分割,提升区域经济发展效率,深化区域合作,推动区域融合发展。
党中央、国务院从1999年开始先后实施了西部大开发、振兴东北老工业基地、中部崛起等旨在加快内陆地区发展的区域发展战略,从根本上改变了区域差距不断拉大的趋势。但比较而言,当前中国区域发展差距仍然较大,不同类型的区域差距仍然在制约共同富裕目标的实现。
为了更详细地揭示中国区域发展的差距,本文按照经典的六分法将中国大陆划分为华北、东北、华东、中南、西南、西北六个经济区域,通过观察六大区域的GDP占全国比重变化情况来分析中国区域之间的发展差距演变情况,详见表1。
表1 六大区域1999—2020年的GDP占比演变情况单位:%
一方面,从绝对份额看,六大区域的发展水平差距较大。2020年华北、东北、华东、中南、西南、西北地区GDP占比分别为12.0%、5.0%、38.3%、27.5%、11.6%、5.5%,华东地区GDP占比是西北地区、东北地区的6倍以上,是华北地区、西南地区的3倍以上。另一方面,从GDP增速来看,华北、东北、华东、中南、西南、西北地区的GDP增速呈现出非常明显的分化态势。华北地区GDP占比从2005年的峰值14.1%下降至2020年的谷值12.0%;东北地区GDP占比从1999年的峰值9.5%下降至2020年的谷值5.0%;华东地区GDP占比从2006年的峰值38.4%下降至2012年的谷值37.5%后,又开始逆势上升至2020年的38.3%;西南地区GDP占比从2006年的谷值8.6%上升至2020年的11.6%,增幅达3个百分点,是最近20余年GDP占比提升幅度最大的地区;中南地区GDP占比从1999年的谷值25.8%波动上升至2020年的27.5%,提高了1.7个百分点,是近20年提升幅度第二的地区;西北地区GDP 占比从1999 年的谷值4.8%一路波动上升至2020 年的5.5%。可见,西南、中南、华东地区是最近20余年里经济增速最快的三个地区,而这三个地区恰恰又都是经济总量较大的地区,这些地区不仅经济总量大而且经济增速快,无疑会继续拉大区域发展差距。
除了六大区域之间的发展差距,省域之间也存在较大的发展差距。为了保持分析逻辑一致,仍然选择各省份(不含港澳台)的GDP占全国比重变化情况来观察区域发展差距的具体特征,详见表2。
表2 省域经济1999—2020年的GDP占比演变情况单位:%
一方面,中国省域之间的GDP总量差距较大。例如,2015—2020年的GDP占比均值,广东与江苏都超过了10%,但与此同时有5个省份低于1%,与广东和江苏的差距均在10倍以上。2015—2020年中国所有省份GDP占比的均值为3.2%,但是包括天津、山西、内蒙古、辽宁、吉林、黑龙江、江西、广西、海南、重庆、贵州、云南、西藏、陕西、甘肃、青海、宁夏和新疆在内的18个省份的GDP占比都低于这一均值,只有13个省份的GDP占比高于均值。可见,目前中国省域间的发展差距还是比较大的。另一方面,中国不同省域之间的GDP增速也存在较大差异。从各省GDP占比的变化趋势看,一个最显著的特征是1999—2008年与2009—2020年的变化趋势发生了明显改变。在1999—2008年,很多北方省份的GDP占比都出现了一定程度的增长,例如北京、山西、内蒙古、河南、陕西和宁夏的GDP占比都有所增长。但是在2009—2020年,除了北京、河南、陕西、青海、宁夏和新疆之外,其他北方省份的GDP占比均有所下降,其中河北的GDP占比下降了0.55个百分点,辽宁的GDP占比下降了0.68个百分点,黑龙江的GDP占比下降了0.52个百分点,山东的GDP占比下降了0.53个百分点。考虑到南方地区的经济总量原本就要高于北方地区,北方省份的经济增速下滑也意味着中国省域经济发展差距面临持续扩大的压力。
近年来,中国区域经济发展出现了一些新情况新问题,其中一个重要表现就是南北地区的经济发展差距不断扩大,中国经济重心进一步南移。本文从总量和均量两个视角考察1999—2020年中国南北地区经济发展差距的演变情况,详见图1和图2。①以全国地理中位线的北纬35°线为界,北方地区包括北京、天津、河北、山西、内蒙古、辽宁、吉林、黑龙江、山东、河南、陕西、甘肃、青海、宁夏和新疆15个省份,南方地区包括上海、江苏、浙江、安徽、福建、江西、湖北、湖南、广东、广西、海南、重庆、四川、贵州、云南和西藏16个省份。
图1 1999—2020年中国南北地区GDP差值与占比情况
图2 1999—2020年中国南北地区人均GDP差值与比值
一方面,从GDP总量看,1999—2020年南北地区的GDP差值从1.56万亿元增加到29.93万亿元,区域差距不断扩大。具体来看,南北区域发展差距扩大主要发生于2013年后。2009—2012年,南北地区的GDP比值始终保持在1.33左右,南北经济差距较为稳定。2013年起,南北地区的GDP差距迅速扩大。1999—2013年南北地区的GDP差值在14年内增加了7.79万亿元,而2013—2020年南北地区的GDP差值在7年内就增加了20.57万亿元。南北地区的GDP占比分别从57.42%和42.58%快速变化至64.78%和35.22%,南北地区GDP比值从1.35扩大到1.84。另一方面,从人均GDP来看,1999—2003年,南北地区人均GDP差值从296.53元下降至75.64元,南北差距有所缩小。2004—2013年,南北地区人均GDP差值为负值,即北方地区人均GDP在这一阶段高于南方地区。但自2014年起,南方地区人均GDP再次高于北方地区且南北差值迅速上升。2014年南北地区人均GDP差值仅为60.37元,而2019年就达到了18058.92元。因此,无论是基于总量视角还是基于均量视角,2013年后南北地区发展差距都呈现出扩大态势,需要高度关注。
当前中国较大的区域发展差距为实现共同富裕目标带来诸多挑战。在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的新征程上,须将促进区域协调发展摆在更加重要的位置,在认识上坚持区域共同发展,在实践上坚持区域共生发展,在制度上坚持区域共享发展,不断以区域协调发展推进共同富裕。
确保所有区域的发展水平都能够得到提高是实现共同富裕目标的必然要求。一方面,继续推动中国重要先发地区的经济增长是提升整体区域实力和国家综合实力的基础与前提,也是推动共同富裕目标实现的有力保障。先发地区是我国经济发展的重要增长极,区域增长极能否持续保持率先和引领发展的势头并发挥对其他地区的辐射带动作用是以区域协调发展推动共同富裕的关键因素。另一方面,也要不断提高欠发达地区、中小城市和小城镇的发展水平。欠发达地区能否实现较好的发展直接关系到未来共同富裕目标能否顺利实现。从这一角度分析,提高欠发达地区的发展水平正是中国实现共同富裕目标的关键难题。目前,在中国2800多个县级行政区中,人口规模在10万人以下的县级行政区有200多个,5万人以下的有100多个。这些县域大多集中于中部与西部地区,自身“造血”能力不足,如何让这部分地区也能够达到共同富裕的水平是区域协调发展战略面临的巨大挑战。因此,共同富裕目标对区域协调发展战略的实施提出了明确要求,既要重视先发地区对发展的持续引领,也要重视欠发达地区的共同发展。
欠发达地区摆脱欠发达状态固然需要政府以及发达地区的帮助,但要让中国数量众多的欠发达地区都能够摆脱欠发达状态,也必须高度重视地区发展的内生动力。对发达地区而言,由于此类地区发展基础好、发展水平高、发展能力强,实现可持续发展并不难。但对欠发达地区尤其是不具有区位优势的欠发达地区而言,如何培育自身的内生发展能力则值得深入研究。①汪三贵、曾小溪:《从区域扶贫开发到精准扶贫——改革开放40年中国扶贫政策的演进及脱贫攻坚的难点和对策》,《农业经济问题》2018年第8期。根据中国贫困地区全面脱贫的宝贵经验,帮助欠发达地区通过培育内生发展能力从而实现共同富裕,关键在于如何培育具有市场竞争力的产业。一方面,着力构建不同地区之间的产业分工体系,鼓励欠发达地区根据产业分工体系的结构和需求以及结合自身发展实际情况有针对性地制定科学合理的发展战略,尽快培育具有比较优势和竞争优势的产业结构。另一方面,加快形成具有根植性的区域产业链体系,不断提升区域产业链韧性,增强区域产业抵御外部条件和环境变化而保持在当地生存、发展的能力,大力培育强根植性产业,使其成为吸纳就业、支撑区域经济发展的重要力量。②李晓华:《产业链韧性的支撑基础:基于产业根植性的视角》,《甘肃社会科学》2022年第6期。
中国过去几十年的发展实践显示,区域发展水平的提高并不一定会带来区域发展差距的缩小,甚至还可能会出现暂时的差距扩大。国家统计局公布的数据显示,自2003年以来,中国的基尼系数一直位于国际警戒线水平0.4以上,2008年达到最高点0.491,虽然2020年下降至0.468,但仍处于较高水平。③国家统计局,“《中国的全面小康》白皮书新闻发布会答记者问”,2021。网址:http://www.stats.gov.cn/xxgk/jd/zcjd/202109/t20210930_1822661.html,引用日期2022年6月8日。这表明目前中国居民收入差距较大,共享发展程度不够。长远来看,必须要采取有力措施确保区域发展差距能够被稳定缩小。这就要求在区域发展过程中充分体现共享发展理念,构建合理的利益分享机制。一方面,要继续完善中央与地方之间的财政转移支付制度,在不断提高市场一体化程度的同时,加大对地方政府的财政转移支付力度,让所有区域都有机会分享发展的成果。另一方面,要继续探索地方之间的利益补偿制度尤其是流域之间的生态补偿制度。由于生态文明建设加速,近年来党中央高度重视生态补偿制度建设问题。自2016年国务院发布《关于健全生态保护补偿机制的意见》后,2021年中共中央、国务院又发布了《关于深化生态保护补偿制度改革的意见》,生态补偿制度建设也逐渐驶入快车道。但从目前各地发展实际看,生态补偿的具体标准、具体模式与补偿思路还有待完善。
基于共同富裕目标对区域协调发展提出的要求,深入推进区域协调发展必须坚持以高质量发展为导向、加快形成优势互补的区域发展格局、加快构建区域协调发展新机制、加快推动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为实现共同富裕奠定经济基础、空间基础、制度基础与社会基础。
在高质量发展中促进共同富裕是中国在新发展阶段面临的重要战略任务。首先,要努力提高发展的协调性。要坚持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立足社会主义初级阶段,坚持公有制为主体和多种所有制经济共同发展的方针,大力发挥公有制经济在促进共同富裕中的重要作用,同时要促进非公有制经济健康发展。其次,要努力提高发展的平衡性。着力构建支撑共同富裕目标的区域协调发展战略,增强区域发展的平衡性。始终坚持以区域协调发展战略为根本框架,深度融合多项区域重大战略,不断提高区域一体化发展程度,发挥我国巨型规模市场优势,同时健全转移支付制度,缩小不同行政区域之间的财力差距。最后,要努力提高发展的包容性。高度重视低收入群体收入水平的保障与提升。既要加大普惠性人力资本投入,提高低收入群体及其子女的人力资本水平,增强其内生发展能力,又要逐步完善养老和医疗保障体系以及兜底救助体系,逐步提高城乡最低生活保障水平,兜住基本生活底线。
首先,要加快推进西部大开发形成新格局。西部地区欠发达区域集中,缩小区域发展差距要高度重视西部地区的发展。要加快推动成渝地区双城经济圈的建设,打造陕西等内陆改革开放新高地,加快补齐西部地区特别是“三区三州”这些原深度贫困地区的发展短板,让更多的西部欠发达地区能够融入全国经济产业体系。其次,要深入推进东北地区全面振兴。东北地区面临的发展问题已经成为导致中国南北差距不断扩大的重要原因之一。推动东北全面振兴须着力持续优化营商环境、转变政府职能、提高行政效率,加快建设面向东北亚的开放合作平台,推动发展高端制造业,加快产业转型升级。再次,要大力推动中部地区高质量发展。中部地区是近几年全国发展速度最快的地区之一,武汉、合肥、郑州、长沙等一批中部地区重点城市的高速发展更是显著改变了中国区域经济发展格局。考虑到中部地区承东启西、连南贯北的特殊地理位置,未来须进一步完善推动实施中部地区高质量发展的政策措施,加快中部地区发展。最后,要鼓励东部地区加快推进现代化。作为中国的发达地区,东部地区的高速发展对中国整体经济发展水平的提升具有决定性作用。因此,应不断推动东部地区率先优化发展,鼓励东部地区充分发挥要素集聚优势,加快在创新引领上实现突破,以东部地区的快速发展带动整体经济发展水平的提高,并在此前提下缩小区域发展差距。
缩小区域发展差距从而实现共同富裕是一项长期过程,需要科学且具有约束性的协调机制作为制度支撑。①覃成林:《区域协调发展机制体系研究》,《经济学家》2011年第4期。首先,要推动建立区域融合发展机制。一方面,破除要素自由流动障碍。加强区域综合交通运输网络建设,不断提高区域互联互通水平。推动区域内部各城市间的产业分工协作,实现区域产业结构整体优化。加快建设全国统一大市场,扩大要素市场化配置范围,提高资源配置效率。另一方面,充分发挥区域比较优势。立足地区自然资源禀赋和发展基础,因地制宜制定区域发展规划。经济发展条件好的地区可承载更多产业和人口;生态功能强的地区须严格保护;边疆地区应积极融入对外开放新格局,提升发展水平,促进民族团结和边疆稳定。其次,要深化区域合作互动机制。以京津冀地区、长江经济带、粤港澳大湾区、长三角地区和黄河流域为重点对象,建立跨行政区的区域合作互动平台并采取必要的行政约束机制,健全区域利益共享机制,不断提升区域合作互动的层次和水平。最后,要完善多元化横向生态补偿机制。一方面,不断完善横向生态补偿方式。除资金补偿外,可进一步将对口协作、产业转移、人才培训、共建园区、研发合作等措施纳入横向生态补偿协议,增强横向生态补偿政策的可持续性。另一方面,不断完善横向生态补偿的评估机制,对横向生态补偿进行事前、事中、事后评估,为未来合作提供必要支撑。
共同富裕与公共服务普及普惠水平紧密相连。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是增强区域发展能力的重要前提,也是扎实推进共同富裕的重要路径。首先,要不断完善基本公共服务供给制度。深入推进财政事权和支出责任划分改革,建立权责清晰、财力协调、标准合理、保障有力的基本公共服务制度体系和保障机制。充分发挥政府主导作用,不断完善教育、医疗、就业、社保、养老、住房等基本公共服务政策,将更多的政策资源向欠发达地区、薄弱环节和重点人群倾斜,保障基本公共服务供给充分、均衡。其次,要努力缩小区域间基本公共服务供给水平差距。一方面,加大对欠发达地区基本公共服务的扶持力度,完善财政转移支付体系,优化就业和社会保障跨区域流转的政策措施,不断促进区域间基本公共服务一体化发展。另一方面,加大对农村地区基本公共服务的财政支持力度,鼓励引导优质基本公共服务资源逐步向城乡接合部和边远地区延伸,不断促进城乡基本公共服务一体化建设。最后,要持续优化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的监督和评估机制。一方面,优化现行政绩考核办法,建立健全相应的监督约束机制,落实主体责任。另一方面,不断完善对推进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工作的评估与优化机制,加强过程跟踪,及时发现短板弱项,动态调整政策措施,保障区域基本公共服务水平稳步提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