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丁的鞋子

［美］C.S.佩里耶斯/著 野牦牛/译

塔西看着马丁的运动鞋在寒冷的空气中飞舞，鞋带绑在一起，像牵着手的舞伴。

“搞不好你会把鞋弄丢，马丁。”塔西说。

“你安静点，伙计。”马丁说着，又挥舞起鞋子。

若是在塔西的家乡萨摩亚群岛，情况就不一样了。而这里没有人在乎别人的情况，甚至连最好的朋友也不在乎。城里人的表现看上去像是他们互不相干。

马丁飞舞的鞋子构成了黑白图案，绕成一个大圈在旋转。塔西知道，马丁的妈妈没有多余的钱给他买一双新运动鞋。

鞋子飞到空中，飞到棕榈公寓前的棕榈树旁，翩翩起舞。然后，两只系在一起的鞋子完美地缠绕在一盏路灯的顶部。路灯旁有一棵稍稍倾斜的棕榈树。

“什么？”马丁瞪大眼睛喊着，声音越来越尖。

鞋子摇晃着停了下来。马丁踢着悬挂街灯的柱子。

塔西的妈妈和阿姨天黑后才会回家。塔西站在自家的公寓里，透过窗户望着寒冷的街道。人们拥挤着前行，汽车不断地按着喇叭。

“这里的人，”他对着窗户上的玻璃说，“他们不懂得互相关心。”在塔西的家乡，人们常常把周围的人放在第一位。

他想到了马丁，想到马丁的妈妈会怎么为一双鞋子伤心。他想到路灯顶上的那双鞋，和那棵斜靠着路灯的棕榈树。

家乡有一种牛树——看起来和这里的棕榈树差不多，但它们结出的是椰果。每个人都齐心协力，用牛树的各部位盖房子、搭屋顶、编制垫子。他们甚至聚在一起吃椰果。岛上的人做什么都是相互协作，共同完成。

但这里呢？这些人全都独自走着，低着头，速度还那么快，还有那棵可怜的树，不会结出椰果。

太阳隐没在高大的建筑物后面，大楼呈现出黝黑色。塔西穿着宽松的短裤，光着脚站在那棵棕榈树下。他打了个寒战，谁能穿着牛仔裤和鞋子爬上去呢？他手里拿着家乡人穿的印花布短围裙——拉瓦拉瓦。

“试试看！”他低声说，然后拧紧拉瓦拉瓦，好像在拧一条洗碗毛巾。

“开始吧！”他说着，把拉瓦拉瓦围着树干系成一个圈，两端绕住两只脚，借助这个绳圈增加摩擦力往上爬。那是一棵很粗的树，所以他必须紧紧抓牢。

“总要有人……”

上去一段。

“做一些好事……”

上去一段。

“在這个不友好的地方……”他边爬树边说。交通噪音中夹杂着汽车音响发出的低沉乐音。

上去一段，又上去一段。

黄色的街灯在一辆辆汽车的顶部闪闪发光。没有星星。

上去一段。又上去一段。

树倾斜的地方爬起来比较容易。树干很粗糙，但没关系。家乡有个方言叫“马洛”，意思是“这很好”。他在幽暗的地方做好事。这里还有人会这么做吗？

上去一段。又上去一段。

再爬几下就够到了。马丁那双鞋上的小三角形标志在街灯的照射下闪闪发光。

下面传来一声喊叫。“不！”那是别人的妈妈。

她对着经过的汽车挥舞着双臂。刺耳的刹车声传来，车门砰地打开。

上去一段。又上去一段。

再爬两下就完成了。

“嘿！”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坚持住，孩子。”从这么高的位置看下去，这个人看起来就像从黑洞中冒出的头。

“帮帮他！”别人的妈妈招呼着。现在围上来更多人，全都抬着头看。

还差一步。所有喊叫的人都在下面很远的地方，有点儿太远了。

黑洞中的头大声喊道：“别害怕，孩子！”塔西的腿开始抖动。

那条腿必须停止抖动。塔西往上挪了一下。

下面十几个人紧张得屏住呼吸。

“我不敢看了！”有人说。

塔西一只手紧紧地抓住树干，另一只手伸向离他最近的那只鞋子。拽啊，拽啊，他把那只鞋拉下来，另一只鞋也就下来了。那双鞋刚从柱子上绕开，他就松开了手，鞋子掉了下去。

每个人都在尖叫。

“要冷静。”是那个黑洞人在说话。

下滑，抱住，下滑。塔西慢慢往下爬。“小心啊！”大家叮嘱着。

“哦，伙计！”他的脚碰到了地面。“谢天谢地！”别人的妈妈抱住他，然后哭了起来。她身上有香草味。

她放开了手，一群人正围着他看。其中两个人在擦眼泪。

“孩子，我们送你回家。”那是黑洞人。他和塞尼叔叔一样高大，但穿着西装。他把马丁的鞋子交给了塔西。

然后黑洞人把大手放在塔西的肩上，这群人一直跟着他回家。

汽车按着喇叭呼啸而过，没有星星。塔西向他们讲起马丁的鞋子的故事时，他们都认真听着。他们一直和他一起走。也许，这个城市并没有那么阴郁。

他们到达塔西家住的公寓大楼时，塔西抬头看了看所有人。

“我家乡有个方言叫‘马洛’，”他说，“意思是干得好，同时也意味着感谢。”

黑洞人点了点头。“真好，孩子。”他看着挂在塔西肩上的鞋子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