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光之源

童作焉

微时代

城市的倒影被晚霞熨平，街巷快速收缩，

许多的人和事被潦草地提炼为几个关键词，

然后退化至地平线，在另一个地方重新

展开。

人们添补着秋天的稻草。凌乱的谷堆

被快速燃为灰烬，一些成为膨胀的雨意，

一些成为斗室里密谋的风暴。

沿着光纤、无线电，无限的信息肆虐地

生长，

它们快速传播和变异，攀附于潮湿的

网格边缘，

生长出一朵朵异形的花。

屏幕还在不断亮起信息，像海面上

不断浮起的冰块。起先，它们未必真实。

但后来，却都成为了我们真实生活的

一部分。

另一处的夜晚

我坐在一场夜里，想象着另一处的夜晚。

受难之城，静寂的身躯被掏空。

苍白的星光从远处倾泻下来，

结成了成群的寒鸦。

长江水呜咽着。街灯染上了风寒，

在风中不停地战栗。偶尔响起的鸣笛声

蜷在稀薄的夜色打转。它沉闷而悲伤，

像孤独的韵脚无人应和。

街景燃烧着。一张张黑白的肖像聚在一起，

在集市和天台喘息、挣扎，变得暗淡。

我害怕寂静的夜晚，害怕鲜红的判词，

害怕冰冷的數字，夺走我们体内的温暖。

我跑到死亡的中心花园，摆上一把空椅子，

用我的双手护着，为这里点一根不灭的

蜡烛。剧目

类似一场新剧上演，落日被布景师

藏到了帷幕背后，舞台上仅剩下微弱的光。

黑色的穹顶，像乌云密布的阴雨天往下

压缩。

观众们躲在面具后面，小口呼吸着

燥热的空气。

曾经繁华的景象被嵌入尘封的胶卷。

清洁车开过，

空荡无人的街道，落下了细小的雨。

路边偶然飘落的黄叶，在凛冽的寒风中，

单薄，孤独，并归于尘土。

一些人撑起体内的枯枝，在梦中的天堂，

盖上邮戳。更多的人在惶恐和悲伤中，

将一根根蜡烛捧在手心，生怕摇曳的微光，

熬不过季节的荒凉。

我多想和往常一样，在看剧的中途突然

醒来。

——能否将帷幕拉开，换一部结局

圆满的新剧？

牛头骨与白玫瑰

——观乔治亚·欧姬芙同名画作有感鹤的白，病态的白，月光和盐的白。

像是一场洁白的争吵：白玫瑰，

盛开在白色的牛头骨上。

鸦群掏出慈悲，在空中哀鸣。

生与死的分界带，铺满了白骨。

破败的风景里，新坟长出野草。

末代的食梦兽，用爪子丈量生命的长度。

从生到死，就像是一片叶子坠落的过程，

偶尔上下翻飞，最后总归于泥土。

死亡的最深处是花园。

我们走出病房，举起白色的蜡烛

走进玫瑰盛开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