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红祥 陈双娇
在田野调查中,笔者曾参观过多个地方的民族博物馆,包括中国土家族博物馆(恩施土家族苗族自治州)、中国瑶族博物馆(连南瑶族自治县)、世界过山瑶博物馆(乳源瑶族自治县)和中华畲族宫(福建省宁德市)等,发现它们有一个共同特点,即非常注重展示本民族的历史文化,展览叙事也以本民族为视角。如连南瑶族自治县的中国瑶族博物馆展览分为序厅、瑶族溯源、瑶山人家、瑶绣多姿、瑶都神韵、汉代遗存、瑶医瑶药、石牌文化、情系瑶乡九个部分,布局以“瑶”为首,依“瑶”展开。在观览展品、听完讲解后,部分民族博物馆给人的直观印象就是这个民族的文化是独一无二的,其生成逻辑和历史脉络都是单线的,委实难以让参观者将该民族与其他各民族进行记忆勾连,遑论展现中华民族共有共享的文化符号和形象。由此可见,部分民族博物馆的建设仍以展现某一少数民族“个性”“差异性”“特殊性”的基础典藏功能为主。
进入新时代,部分民族博物馆的传统功能定位与党的民族工作主线明显存在不相适应之处。如何聚焦新时代党的民族工作主线,以增进共同性为方向,充分发挥民族博物馆在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传承和弘扬中华各民族优秀传统文化、构筑中华民族共有精神家园、推动各民族共同走向现代化的基本功能,尚需进一步思考和规划。
文博界奉行“博物馆历史发展形态论”观点,认为博物馆演变成一种社会文化现象不是一蹴而就的,是漫长历史文化进程浸润的结果,主张“不同形态的博物馆存在于不同的历史时期和社会形态之中,其功能和社会化程度是不尽相同的”(1)苏东海:《博物馆演变史纲》,《中国博物馆》1998年第1期。。可以说,博物馆是典型的非天然的人类社会后期构筑的产物,用以表达其所处背景时期特定的信息和“知识”。相较于一般博物馆而言,民族博物馆作为专门博物馆有其独特的社会任务和价值内涵。很显然,民族学标本陈列室、中央博物院、民族文化宫、民族地区博物馆等各类博物馆均不是以展示建筑本身为目的,而是为记录和反映特定时期的各民族的生产生活实况。只有找寻出适当的时间节点,探究每个节点背后的历史转折事件和文化价值转向,才能真正了解和诠释各个时代民族博物馆建设的价值意义,进而评述同期社会是否具有与其时代任务相对应的“民族博物馆”功能表达。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前,国家贫弱,学习先进科学文明,开启民智,教育民众,以弥补国家元气之不足,成为彼时的重要任务,中国民族博物馆事业亦开端于此。(2)宋才发:《民族博物馆的三大基本职能探讨》,《中央民族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0年第5期。1928年中央研究院成立后,为探究少数民族文化发展与变迁的科研需求,国内人类学、民族学学者系统开展了对广西瑶族、台湾高山族、湘西苗族和松花江赫哲族等民族的调查研究和实物资料的采集工作,并将收集的大量物品按“民族学标本的收藏属性置于专门陈列室内”,由此诞生了我国民族博物馆的雏形。针对该时期民族博物馆藏品性质,蔡元培先生在肯定“标本之采集为民族学组重要工作之一”的基础上,提议“成立民族学博物馆,以供外界人士之参观,而为社会教育之一助也”。(3)王建民:《中国民族学史·上卷(1903—1949)》,昆明:云南教育出版社,1997年,第204页。除满足学科发展要求外,搜集整理“民族学标本”更有深层的国家建构目的——从历史文化上论证边疆民族地区是中国固有领土,用以维护边疆稳固和确保祖国领土完整,并呼应爱国学者提出的“中华民族”概念。此理念可从中国创建最早的博物馆(中央博物院)得以窥见,该馆以云南、四川、贵州、新疆等地民族实物资料为研究重点,以“为提倡科学研究,辅助公众教育,以适当之陈列展览,图智识之增进”为建院宗旨,正是契合兼学科研究与国家建构双重目的的理性表达。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国家百废待兴,在初步实现国家统一政权的基础上,如何使各民族在祖国的护佑下由先前的零散分落“团结为友爱合作的大家庭”(4)《毛泽东文集》第六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9年,第211页。,如何将少数民族地区纳入新中国政权建设体系,并将中华民族概念及国家意识润透于少数民族群体之中,成为该时期党的民族工作无法回避的政治主题。为完成上述目标,中央于1950—1952年先后派出西南、西北、中南、东北和内蒙古等民族访问团,分赴各民族地区开展民族识别、少数民族社会历史与语言调查工作,并对相关少数民族文物进行收集整理。(5)黄光学、施联朱编:《中国的民族识别——56个民族的来历》,北京:民族出版社,2005年,第6页。1950年8月文化部文物局以“中央民族博物馆筹备处”名义专册刊印了《对于国内各兄弟民族文物的搜集范围》,确定民族博物馆初期任务为“兄弟民族的实情介绍和民族政策广泛宣传”。1959年民族文化宫竣工,同时举办了“十年来民族工作展览”,重点对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十年来各少数民族的历史和生产生活情况以及民族地区经济社会发展成就进行推介。吴泽霖先生曾多次强调,民族文物作为“带有某种民族风格的烙印”,是反映各少数民族在生产上、生活上的基本情况的一切实物,并且社会主义国家与资本主义国家收集民族文物的目的有着质的区别。(6)吴泽霖:《关于少数民族文物的一点认识》,《文物参考资料》1957年第4期。中国国内民族博物馆以少数民族的历史实物和经济社会发展为主题,一方面为增进各民族之间认知了解,消除长久以来的地理阻碍及历史隔阂;另一方面展现各民族文化多样性,肯定祖国多元文化,助力各民族文化自信和国家自豪。
20世纪80年代是中国民族博物馆发展的高速期。基于国家文化建设和全球“文化多样性”理念的双重影响,民族博物馆建设的重要任务是保护和传承少数民族非物质文化遗产,建设内容从实物藏品扩展至少数民族文化遗产挖掘方面。在此背景下,各类文化产业政策相继出台,其中包括与民族博物馆建设直接关联的1979年《省、市、自治区博物馆工作条例》、1982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文物保护法》、1998年《关于加强少数民族文物工作的意见》。以上法规政策在表达中正式将“民族文物”同“文化建设”相衔接,明确“博物馆是我国社会主义科学文化事业的重要组成部分”“少数民族文物是中华民族历史文化遗产的重要组成部分”,肯定“少数民族文物在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事业中的重要作用”,提出让民族博物馆成为“服务和促成国家文化资本”的新场域。“十一五”“十二五”期间,围绕“文化建设”主题,中国进一步对民族博物馆建设提出了具体规划。《国家文物事业“十一五”规划》规定,要“统筹规划,加强引导,努力构建协调发展的博物馆体系,进一步完善博物馆的品类结构,逐步实现每个民族拥有1个以上的民族、民俗博物馆,以弘扬优秀传统文化,保持文化多样性。”《国家文物博物馆事业发展“十二五”规划》要求:“每个地市级以上中心城市拥有1个功能健全的博物馆,每个少数民族的文化遗产和民族文化都能通过博物馆的形式得到全面保护、研究和展示。”由此,展示“各少数民族文化遗产”成为民族博物馆重要任务。
从中国民族博物馆的发展历史可见,之前国家对民族博物馆建设的定位就是要以展示少数民族的历史文化和现实社会发展为主要功能,这种偏倚于单一民族展示的叙事风格对后来民族博物馆的建设影响深远。2007年《馆藏民族文物界定、分类、定级方法》专项课题组曾针对中国30多所代表性民族博物馆进行全面摸排整理,结果显示:中国民族博物馆对民族文物的主体是否包括汉族存有分歧,除国家级民族博物馆外,其他级别类型的民族博物馆大多将馆藏民族文物的主体限定为少数民族(见表1)。(7)2007年3月国家文物局(文物博函(2007)302号)委托中国博物馆协会开展《馆藏民族文物界定、分类、定级办法》课题研究,先后有来自云南、贵州、甘肃、青海、海南、黑龙江等12个省(区)的30多家博物馆、大专院校的40余位文物学、博物馆学、民族学、民俗学、历史学等领域的专家学者参与课题的研究工作。参见民族文化宫博物馆:《中国民族文博 第二辑》,沈阳:辽宁民族出版社,2007年,第37-105页。
表1 中国民族博物馆概览表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之初,民族工作重点任务是消除民族剥削和民族歧视,实现各民族一律平等,保证各民族共同当家作主。2012年之前,民族工作重点任务是加快民族地区经济社会文化事业发展,实现各民族共同发展、共同繁荣。新时代,民族工作重点任务是加强中华民族大团结,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为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凝心聚力。如果说新时代之前,民族工作主要是做“差异性”的工作;那么在新时代,民族工作主要应做“共同性”的工作。由是观之,现有民族博物馆的功能存在诸多不适应时代需要之处,应重新定位。
一是单一线性叙事方式需要改进。与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初期和2012年之前民族工作的重点任务相对应,彼时的民族博物馆建设均以他者为主的视角对少数民族进行观察记录,内容上偏重于以单一民族为主线沿时间顺序来展现反映少数民族的历史文化和生产生活实况的实物,展览编排上强调少数民族“单一性”“差异性”“独特性”,忽略了中国少数民族同其他民族交汇互通、相互渗透、同源共生的客观史实,人为割断“多民族形态”的历史延续性。这种凸显少数民族历史文化独特性的单一线性叙事方式固然可以促使该民族提升文化自信,但是否可以承担起新时代构建中华民族共有精神家园的任务值得进一步考量。
二是共创共建共享“地域性”资源利用不足。受民族地区大力发展特色文旅产业的背景影响,商业资本乐于在对外宣传和展示中,刻意夸大或过分强调某个少数民族的文化特色,以满足游客对于他文化的好奇心和求异心理,从而迅速提升本地知名度和经济效益。这种以“民族性”为卖点,忽略“地域性”资源的短视发展观,依托“民俗文化旅游景区”“特色民族文化村”“民族特色旅游小镇”等项目建设在民族地区不断铺开。地方民族博物馆作为文化遗产传承重要场域,也受到基层针对民族文化遗产“唯特色说”“文化商业化”模式的浸染,在文物陈列和历史展现中,大篇幅设置少数民族建筑风格、服饰、节庆仪式等差异性展示内容,为当地民族特色营销提供物料支持,忽略“中华文化是各族共同创造的”这一客观事实。在中华民族庞大发展的历史脉络中,中华文明传承场域同地域内传承群体不断交织融合,各民族边界日渐模糊,“地域性”逐渐覆盖“民族性”,民族博物馆应加大民族地区共创共建共享“地域性”资源利用,重塑中华民族共同体展陈叙事的风格。
三是“中华民族”集体记忆叙事主题有待补强。进入新时代,党的民族工作的重心发生转移,以增进共同性为方向,要求文物研究对象由“单一民族”过渡到“中华民族”。为配合该项工作开展,自2017年起,中国国家文物局即在全国范围内组织开展“弘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培育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主题展览项目征集推介工作,但是连续7年全国总推介100个项目中民族博物馆上榜项目仅为个位数,占比明显过低。民族博物馆本应享有发掘“中华民族”集体记忆表征优势,无论是历史脉络呈现还是民族文化遗产展出,都可依托所收集的民族文物得以实现。然而现实展览中,部分民族博物馆过分突出“民族性”偏好,从而体现本民族共同体的叙事风格,致使基础陈列对同区域各民族交往交融历史和“中华民族”集体记忆叙事主题展出不相匹配,未能有效叙述该区域各民族团结斗争、共同奋进、同创辉煌的历史经历,令部分民族博物馆内生形塑集体认同的主动化功能发挥失常,其作为“记忆场所”挖掘“中华民族共同体”集体记忆的理想建设模式未能达成,造成对“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下民族问题导向的回应失当。
党的十九大处于百年之交的历史节点,为新时代党的民族工作设置了背景和场域:一是判定“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了新时代”,标注出历史与未来汇合转折的重大坐标;二是将“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正式写入党章,从实践向度指明了新发展阶段的时代使命。如何将新时代民族工作主线有机融合进民族博物馆建设体系中,2021年中央民族工作会议给出了明确指引——“坚持正确的中华民族历史观”(8)习近平:《以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为主线 推动新时代党的民族工作高质量发展》,《人民日报》2021年8月29日,第1版。。中国学者亦肯定“中华民族历史观”之于民族博物馆的理论应用,早在90年代著名博物馆学家苏东海先生就提出“中国的民族博物馆是根据国情建立的,具有中国特色的专门博物馆,中国特色必须考虑中华民族文化的特色”(9)苏东海:《试论博物馆及博物馆学之中国特色》,《中国博物馆》1992年第2期。,强调将民族博物馆表达主体限制在“中华民族”概念体系下。兼之博物馆与生俱来的“历史”当然属性,民族博物馆作为中华民族史的保存者和记录者具有绝对的专业优势,可连接过去与历史、地方与中央,用具象的符号象征建构出中华民族共同体的特殊场域,从中华民族整体性肯定国家建构史,从中华民族共同性了解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史,从中华民族实体性追寻中华文明传承发展史。
1.自整体性肯定国家建构史
现代中国民族国家建构史贯穿民族解放、民族振兴、民族复兴等特色话语表达,是不同于“一个民族,一个国家”的一般民族国家建构规律,遵循其独特历史逻辑及中国国家起源的特殊性规律,沿“中华民族内生整体性”造就特色民族国家建构。(10)巴新生、李友东:《探讨中国国家起源的几种理论模式的回顾和思考》,《福建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6年第4期。“中华民族整体性”根植贯穿于中华文明历史脉络,早在2000多年前的秦汉王朝就在“大一统”主导思想下建立了“统一的多民族国家”,确立了“华夷一体”整体民族观,后于明清王朝逐渐演变成“天下一统,华夷无间”(11)马平安:《走向大一统》,北京:团结出版社,2018年,第240-241页。,至此“大一统”观念成为中国历代王朝共享的政治选择。即使历史上短暂出现过地方政权分立,也未能割裂“中华民族内在整体性”,因为“无论哪个民族入主中原,都以统一天下为己任,都以中华文化的正统自居。秦汉雄风、大唐气象、康乾盛世,都是各民族共同铸就的历史”(12)习近平:《在全国民族团结进步表彰大会上的讲话》,《人民日报》2019年9月28日,第2版。。受“疆域一统”“天下归一”“家国同构”等中华文明的长期浸染,中国一直呈现统一的多民族国家形态,民族与国家的关系并不带有强烈的“零和博弈”“利益排他”的色彩(13)赵汀阳:《天下体系》,南京:江苏教育出版社,2005年,第13页。,民族认同及国家认同在现代国家建构中未出现难以弥合的强大张力,“中华民族内生整体性”成功促成中华民族之国族建构与中华人民共和国之国家建构呈联动的相互性双线并进,呈现出不可复刻的多民族国家建构路径。
2.自整体性塑造合法国家记忆
历史记忆对于引导国民形成对国家同一性和连贯性的认知,建构全体成员共属一体的牢固想象具有重要的作用。(14)吴玉军、顾豪迈:《国家认同建构中的历史记忆问题》,《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研究》2018年第3期。能否找到一个合适的连接点以实现“历史”“民族”“国家”同民族博物馆融合的理性实践呢?这在中国共产党历任领导人的政治智慧中寻到了答案:把中华民族整体性视作中华民族历史观最核心的认知,一面连接着过去与历史,肯定国家建构连续性与政权合法性;一面聚合域内各民族,表征中华民族多元一体和历时性共同体特征。理论上,中华民族整体性有迹可循,在各民族共同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程中,江泽民同志就提出“三个离不开”——“汉族离不开少数民族,少数民族离不开汉族,少数民族之间也相互离不开”(15)《民族工作文献选编(1990—2002年)》,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03年,第16页。,是充分肯定中华民族整体性的经典表达。现阶段习近平总书记从国家历史进程中确认了“中华民族整体观”之于民族团结统一的重大意义,认为“各民族之所以团结融合,多元之所以聚为一体,源自各民族文化上的兼收并蓄、经济上的相互依存、情感上的相互亲近,源自中华民族追求团结统一的内生动力”(16)习近平:《没有中华五千年文明,哪有我们今天的成功道路》,《人民日报》2021年3月23日,第2版。,确认中华民族整体性认知在正确把握中华民族历史发展规律和大势的必要性及关键性。以坚持中华民族整体性认知为理念,民族博物馆应通过展示“一体性”语境的文物来塑造合法的国家记忆,引导民族地区广大群众树立正确的中华民族历史观。
1.沿共同性提炼“中华民族共同体”历史资源
中华各民族是中国历史真正的缔造者,纵览中华民族五千年发展史,经历史洗礼及时代演进,各民族自发自主地参与进“统一多民族国家”建构主线任务,最终团结汇聚成“一体”的中华民族,中华民族共同性作为内在演变动力贯穿“多元”至“一体”中华民族发展史的核心篇章。中国民族学者谷苞先生在大量民族地区田野调查的实据上,肯定各民族之间存在共通性,认定“中华民族的共同性是在长期的历史中自然形成的多民族所共有的共同之点”(17)谷苞:《论中华民族的共同性》,《新疆社会科学》1985年第3期。。有关“共同性之于中华民族发展”的最佳表述,是在2019年全国民族团结进步表彰大会上,习近平总书记提出的“四个共同”——“我们辽阔的疆域是各民族共同开拓的,我们悠久的历史是各民族共同书写的,我们灿烂的文化是各民族共同创造的,我们伟大的精神是各民族共同培育的”(18)习近平:《在全国民族团结进步表彰大会上的讲话》,《人民日报》2019年9月28日,第2版。。“四个共同”沿中国历史叙事体系充分肯定共同性对于“中华民族共同体”建成的巨大推力,为独具中国特色的民族发展进程提供实在历史依据。正如安东尼·史密斯所认为的“真正的民族共同体形成于一定历史空间”(19)安东尼·史密斯:《民族主义:理论、意识形态、历史》,叶江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6年,第9页。,不同于其他偶发性的、想象的民族共同体,有“共同性”作为内在支撑的“中华民族共同体”是真实的、派生于中国五千年历史脉络的客观存在的“真实民族共同体”。鉴于“增进共同性”已成为现阶段民族工作的重要原则,沿“共同性”提炼“中华民族共同体”历史资源来加强民族认同是民族博物馆建设的又一可行路径。
2.沿共同性挖掘“中华民族共同体”集体记忆
历史记忆之于群体、之于认同有着天然优势及不可替代性已成为共识,“想象共同体”理论认为记忆是群体成员产生“身份认同”的识别基础(20)本尼迪克特·安德森:《想象的共同体:民族主义的起源与散布》,吴叡人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6年,第5页。,“记忆多层次性”理论肯定记忆能够呈现更高级的文化认同和族群认同(21)麻国庆:《公共记忆与中华民族共同体认同》,《西北民族研究》2022年第1期。。值得骄傲的是,中华民族不是“想象共同体”,而是拥有五千年共同文明历史、休戚与共、荣辱与共、生死与共的命运共同体,是立足“合之又合”的共同性形成的具有共同文化和公共意识的区域中的民族、社会中的民族(22)麻国庆:《费孝通民族研究理论与“合之又合”的中华民族共同性》,《中央民族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20年第4期。。“中华民族共同体”集体记忆蛰伏在各民族团结斗争、共同奋进、同创辉煌的历史经历中,其高效率的聚合潜能仍隐没在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进程中,有待民族博物馆作为形塑民族认同的“记忆场所”沿“共同性”再发掘、再编码、再赋值,进而与“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主线任务步调一致、互促互进,真正助力于构建中华民族共有精神家园。
1.由实体性确认中华民族独一历史建构
以马克思主义民族实体理论为依据,从民族内部属性、结构、素质、意识、特征进行推演,中华民族是满足标准民族定义(同历史、同地域、同经济、同文化、达成认同)的范例式的民族概念。借助不可比拟的历史文化厚度及地理分布广度,各民族在共同疆域内得以整合,呈现内部复合统一、各民族间平等团结互助和谐、共生共存共命运的多元一体民族结构,切实完成从概念到实体的实践升级,成就基于中华文明传承和中华地理秩序客观长效存续的大规模的民族实体——中华民族共同体。学界虽对中华民族实体建成模式存有争议,认定中华民族多元复合性实体“已经建立”,但单一民族实体“尚未建成”(23)金炳镐、裴圣愚、肖锐:《中华民族:“民族复合体”还是“民族实体”?——中国民族理论前沿研究系列论文之一》,《黑龙江民族丛刊》2012年第1期。,但对中华民族从“自在的民族实体”转向“自觉的民族实体”是因近代以来列强的侵略这一观点已达成共识。(24)费孝通:《中华民族研究的新探索》,《北京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90年第4期。外部刺激促成内部民族意识觉醒,进而推动国家层级的民族实体建设,使得各民族在聚合过程中的理解认知是具象且统一的,不同于西方国家由外及内强制将“异质性”群体合并在主权国家中,各民族对国家和共同体的认同非自我想象或政治拟制,“何为中国”根本就是历史的必然选择。中华民族实体性从历史延续性角度,排除想象中的主体间性,为民族博物馆表达中华民族内核提供实证依据。
2.由实体性投映中华文明宏伟基因根源
剖析中华民族的历史生成可以发现,中华民族是由中华文明和多民族国家构建交替推进,不断纵深发展的。习近平总书记指出中华文明是中华民族独特的精神标识,中华文化积淀着中华民族最深沉的精神追求,包含着中华民族最根本的精神基因,给予中华文明基本定性,并提出要深深扎根于五千多年的中华文明,在文化探源中激发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历史定力。(25)秦洁:《革命文化:中华民族最为独特的精神标识》,《红旗文稿》2016年第17期。考古学界将中华文明史精简成“超百万年的文化根系、上万年的文明起步,五千年的古国,两千年的中华一统实体”(26)《苏秉琦文集》第3册,北京:文物出版社,2009年,第207-217页。,揭示出中华文明是切实的原生文明,对内表现出强劲的包容力,促进各民族文化参和贯通、互动融合,强化同频共振、相交相惜的民族认同;对外展现出顽强的生命力,经历史考验和时代检验生生不息、延续至今,最终沉淀成统一多民族国家的精神底蕴。中华文明以“历史文化遗产”传承与“中华民族实体”建构为主线跨越时代历久弥坚、愈久弥新,并逐渐生发出中华民族各成员自觉体认的民族共性和文化认同,成就了中华民族实体内省文化逻辑。在此基础上,民族博物馆可作为诠释民族认同和中华文化的特殊场域,树立和突出各民族共享的中华文化符号和中华民族形象,以文化生成逻辑强化中华民族共同体身份。
“坚持正确的中华民族历史观”之于民族博物馆并非迎合时代需求的强制取向,而是漫长历史进程中合乎逻辑、尊重史实的理性选择,这点在国家战略规划中已有体现。2016年《国家文物事业发展“十三五”规划》推出边疆地区博物馆建设工程、国家记忆工程,确立了“依托文物反映国家建构史、中华民族融合史”为博物馆建设的时代主流方向。《“十四五”文化发展规划》进一步规定“深化中华文明探源工程”“依托文物资源推进中华文明标识体系建设”,用以揭示“中华文明的历史文化价值和核心特质”。习近平总书记在后续推进“十四五”文化工程落地时,亦多次强调从历史研究视角重塑博物馆功能,提出“要加强考古工作和历史研究,让收藏在博物馆里的文物、陈列在广阔大地上的遗产、书写在古籍里的文字都活起来”,认定“文物承载灿烂文明,传承历史文化,维系民族精神是加强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的深厚滋养”。(27)《习近平对文物工作作出重要指示强调:切实加大文物保护力度 推进文物合理适度利用 努力走出一条符合国情的文物保护利用之路》,2021年4月12日,https://www.rmzxb.com.cn/c/2016-04-12/763317.shtml,2023年8月12日。他在2019年参观内蒙古赤峰博物馆时指出:“博物馆是引导人们树立正确的历史观、国家观、民族观、文化观的重要阵地。”(28)《博物馆内外,总书记这样说》,2021年5月18日,http://www.qstheory.cn/laigao/ycjx/2021-05/18/c_1127460007.htm,2023年8月10日。由上可知,民族博物馆依其物性、开放性、纪实性在新时代语境中将自身演变成连接过去和未来的“中华民族共同体”叙事载体,触发全体中华民族成员共同的历史体验、共享的情感共鸣、共有的文化感知,同促进中华民族认同、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民族团结进步教育等新时代民族工作相衔接是发挥其功能效用的最优解。
过往史学研究对中华民族形成发展史的阐释,主要依赖于文本记载,民族学展示也局限于文物单一罗列,“历史”与“文物”仅存在于各自独立的专业场域进行平面展示,未达成有效连接。继“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这一新时代党的民族工作主线确立后,民族博物馆应搭建一个“物”“史”互证展示体系,从单一线性叙事模式转向多元复合叙事模式,以展馆为载体,激发各民族公民中华民族共同的集体记忆;以文物为媒介,描画出各民族融合发展的历史轨迹;以展品为依托,挖掘出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文化基因,将民族博物馆这一极具象征意义的蕴含地域历史和民族文化双重积累的客观存在形态,建成“中华民族共同体”叙事话语体系。
中国少数民族“源流交错”“多源多流”“同源同流”是一个客观事实。可以说,民族身份并非一成不变,不同民族间身份转换在历史变迁中层出不穷,仅民族身份一个认定标准,不能从文化溯源上概括本地区现有民族形态。单瑶、畲、苗三族就同源共祖,先进入黔北和黔西、川南、滇东、桂西为苗,由湘南越南岭进两粤者为瑶,由湘南东迁至赣、闽、粤三省交界处为畬。(29)吴永章:《瑶族历史研究中若干重要问题新说》,《民族研究》1999年第2期。类似因地理变迁产生不同民族的,还有很多。如藏族和羌族,最初都是古羌人的支系,藏族最早出现在西藏地区,而羌族则分布在四川、青海、甘肃等地。跨居在泸沽湖两岸的云南宁蒗和四川盐源的少数民族,明清时期都属于纳西族,在民族识别时才将后者划归为蒙古族,前者保留为纳西族。滇、黔、川交界的地区,还存在彝、苗、侗族互换身份的情形。广西现有壮、汉、瑶、苗、侗、仫佬、毛南、回、京、彝、水、仡佬等12个世居民族,则是“土”“客”长期交融的结果。以上实例证印了“中华民族是由许许多多分散孤立存在的民族单位,经过接触、混杂、联结和融合,同时也有分裂和消亡,形成一个你来我去、我来你去,我中有你、你中有我,而又各具个性的多元统一体”(30)费孝通:《中华民族多元一体格局》,北京:中央民族大学出版社,2018年,第17页。。中国各民族在族体分布上多以融合浸润的形态存在,简单、界划分明的民族单位不足以描述出各民族动态共存的变迁史,在展示环节要坚持整体论,从全方位呈现统一多民族国家“民族共同体”演进格局。
直接以“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为叙述主题的叙事体例在现有民族博物馆已有应用,2020年,以“保护中华遗产,阐释文明价值,传承文明基因”为宗旨的中华文明国家文物基因库建设项目正式落地,首次正式将文物研究和展览主题确定为“中华民族”。2022年,民族文化宫主办的“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系列展”首展“民族瑰宝——民族文化宫馆藏文物精品展”围绕“政令安邦”“冠服立制”“美美与共”三个单元展开,前两个单元分别通过展示不同朝代中央同少数民族地方官员之间的政令文书及官服,来印证“自古以来,中国就是统一的多民族国家”,肯定国家统一、民族团结是中华民族多元一体格局的根本前提;后一单元则通过民族特色风格的建筑、服饰、艺术等文物,展示各个民族之间的文化交流、互鉴、融合的历史痕迹。(31)陈蜀西、李春华:《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视域下的民族博物馆叙事:讲好中国故事》,《中国博物馆》2022年第4期。用博物馆语言创新表述“中华民族共同体”的是中国民族博物馆与广西民族大学等联合举办的“何以中华——一百件文物中的中华民族共同体历史记忆”展,该展用100件文物实证探求中华民族形成与发展史的内在逻辑,着力回答“何以中华”:中华文明何以成为人类历史上唯一绵延至今而未曾中断的古老文明?历史上各民族何以一步步融汇凝聚,最终成为一个休戚与共的命运共同体,并始终保持着统一多民族国家的坚固一体?(32)《“何以中华——一百件文物中的中华民族共同体历史记忆”开展》,2021年12月6日,https://www.cnmuseum.com/page_show.aspx?id=2324,2023年8月10日。至此,将“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融入新时代民族博物馆陈列中来,借“博物馆的力量”诠释连绵不断、兼容并蓄、多元一体的中华民族史,已成为各级民族博物馆建设的时代使命。
事实上,一些被冠以民族文化、民族风俗的文化现象,大多是区域性的文化,是该区域各民族共享的文化符号,而不是某一个单一民族所独有的文化。以壮族传统踏青歌节“三月三”为例,每年三月三日壮族青年男女都会聚集街头举办歌会。但这并非壮族特有节日,西南地区的瑶族、侗族、苗族、布依族、黎族、汉族都有过该节日的传统,“三月三”属南方农耕民族共有节日,本源寓意是参与劳作的人民对即将开始新一年农作予以庆祝和祈福,并不受限于某个民族。在各民族融合程度较高的南方民族地区,民族文化中的民族性已逐渐被区域性取代,文化共有性概率远大于独有性。类似节庆共享态势还有“火把节”,原本是傈僳族、彝族、白族等少数民族祭祀鬼神、祈求平安的祭祀活动,后演变成全民欢庆节日,成为云南地区的文化名片之一。在此背景下,突出区域内各族人民共有的优秀传统文化和共建共享的信仰追求、道德价值等内容,呈现有据可依、有史可循的共同集体记忆来强化“地域性”的中华民族身份认同是民族博物馆应选的叙事主题。
地方民族史通常与地区发展史密不可分,相对单一民族特色宣传,“地域性”资源更契合中华民族历史发展因果链。民族学学者曾提出,应以单一民族为起点来认识这一个民族所处的环境、区域以及历史上与其他民族之间的交往交流交融,以此来讨论中国少数民族群体的多元性问题(33)麻国庆、蒙祥忠:《作为方法的云贵高原——从费孝通的区域板块研究看中华民族共同体》,《开放时代》2022年第4期。,还有学者从“两大区域”和“三个统一”出发,强调地理生态结构与“中华民族共同性”的重要性(34)谷苞:《论正确阐明古代匈奴游牧社会的历史地位》,《民族学研究》1986年第00期。。由此可见,地域因素是描述中华民族史不可或缺的重要内容,从区域板块探究中华民族共同体是民族博物馆建设的可行性路径。怎样在“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背景下把本地历史积累转化为可服务新时代主线任务的地方资源优势,将当地社会历史文化特色置于中华民族历史的发展脉络中,促成民族历史文化遗产与民族团结进步教育有机结合?要整合民族地区共创共建“地域性”资源进入民族博物馆,收集展示具有民族交融痕迹、中华民族集体记忆的民族文化遗产,以“地志学”视角重新描述当地民族性质,把握新时代多元一体民族格局。应在突出展示世居民族历史与文化特色的同时,发掘共创共建“地域性”资源优势,增设各民族共同建设家园的例证,避免单一民族“一直沉浸在祖先的某个辉煌时代而忽视了此后复杂的社会演变和族群交流交往史”(35)《第44个国际博物馆日——在“多元和包容”中感受中华文化的魅力》,2020年5月18日,http://www.mzb.com.cn/html/report/200531656-1.htm,2023年8月12日。。将民族历史文化遗产视作可利用的地域人文资源,通过生产生活、衣食住行、节庆仪式、民俗民貌等展示单元,加固当地各民族居民对同地域内各民族相互合作、文化交流、共同发展的民族交融的历史印迹。
1.打造“非物质文化遗产”专题
文化是民族的重要组成元素,是凝聚民族团结、赋予民族活力和激发民族潜能的重要动力来源。我国是一个多民族、多样文化的国家,中华文化博大精深、多彩绚丽,每一个民族不论大小,都为中华文化的形成和发展作出了独特贡献,各民族优秀传统文化,都是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非物质文化遗产法》明确规定,博物馆要开展非物质文化遗产的整理研究和宣传,开展学术交流,促进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为尊重各民族文化差异性,保护民族文化多样性,践行习近平总书记“要重视少数民族文化保护和传承,支持和扶持非物质文化遗产”的重要指示,民族博物馆作为民族“文化记忆”最重要的保存者和记录者,更要保护和传承以活态文化为特征的,与群众生活密切相关、世代传承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将“少数民族优秀传统文化”“民族文化传承”要素注入民族博物馆建设中,加强“非遗传承基地”专题建设。同时将非遗传承重点放在强化非物质文化遗产与区域文化融合上,顺应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现实,不断增进中华文化“共同性”,突出中华优秀传统文化。
2.打造“爱国主义教育”专题
民族地区拥有丰富的红色文化资源。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前,各民族披荆斩棘,并肩战斗,共同御敌,涌现出了无数可歌可泣的革命历史人物。“要讲好党的故事、革命的故事、根据地的故事、英雄和烈士的故事,加强革命传统教育、爱国主义教育、青少年思想道德教育,把红色基因传承好,确保红色江山永不变色。”(36)习近平:《坚定信心埋头苦干奋勇争 先谱写新时代中原更加出彩的绚丽篇章》,《人民日报》2019年9月19日,第1版。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各民族亲如一家,胼手胝足,使家乡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共同创造了美好家园。民族博物馆可通过实物展示和事件描述最大程度复现各民族共同团结奋斗、共同繁荣发展的光辉历史和改革开放后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辉煌成就,弘扬各民族紧密团结、共同奋斗,建设富强国家和美好家园的伟大精神,用斗争精神和奋斗历史唤起各民族成员的集体记忆和爱国情感,讲好红色故事,讲好当代中国故事,让民族博物馆真正成为培育和践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思想阵地、爱国主义教育基地。
3.打造“民族团结进步创建”专题
从历史的沿线上看,各民族间始终存在着互动、交往与融合的关系形态,没有一个民族是超脱于其他民族独立成长的,而是因“中华民族内生整体性”的驱动力逐渐聚合成愈来愈强的共同体,在凝聚民族团结的背景下追寻各民族共同发展进步。这些交往交流交融的历史痕迹,不同程度地反映在各个时期的历史文物和文献资料中,广泛存在于日常生产生活、庆典风俗、传说图腾、宗教习俗、英雄人物事迹之中,民族博物馆要突破困守于单一民族的差异性展出模式,不断挖掘中华民族共有共享的文化符号和形象,整理再现可加深和重构中华民族共同历史记忆的印迹材料,紧扣“我国是统一的多民族国家,民族团结是各族人民的生命线”,将“促进民族团结进步”作为民族博物馆重要功能,加强“民族团结进步创建基地”建设,使各族群众在参观感受民族文化的同时,深化民族团结认知,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
新时代背景下博物馆功能已转为“中华民族共同体”复合功用叙事载体,如何用文物来叙述中华民族交融汇聚的历史和现实是民族博物馆的核心任务。博物馆作为一项固化的记忆形式,是通过打造统一“记忆”的民族历史叙述来完成民族身份认同和民族想象共同体的构建(37)沈宁:《共同体构建的当代路径——从博物馆身份认同和记忆角度分析》,《民族学刊》2021年第6期。,并进一步借助各种叙事、象征性纪念物来保存和展示多民族国家形成过程中的公共记忆,将其作为凝聚民族认同和国家认同的重要资源。(38)麻国庆:《公共记忆与中华民族共同体认同》,《西北民族研究》2022年第1期。民族博物馆是公共记忆之“场”,应以中华民族集体记忆为叙事主题,紧扣正确的中华民族历史观,以中华文化符号为展出要素,发掘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史实材料,借文物陈列描述中华文明和统一多民族国家形成发展的整体格局和演进脉络,帮助实现各民族社会整合及国家认同建构。作为中华民族发展史的保存者、中华民族共同体建构史的记录者、中华文化基因凝结史的见证者及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历程史的参与者,民族博物馆承担着除收藏、保护、展示一般人类活动及自然环境见证物的基础职能外,还有其独特的政治站位,即适应民族政策“共同性”转向,全方位展示“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为主线的民族工作成果及亮点,将其打造成中华民族多元一体、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象征。在博物馆陈列空间中,叙事型主题展览为最优选,各地可根据本地历史文化背景,自主选择与主线任务相合的主题,如团结协作革命史、守望相助奋斗史、同舟共济共赢史、包容并蓄融合史等等,嵌入爱国主义教育、民族团结、非物质文化遗产等要素,整合组织相关联展品,将静态文物借由内容逻辑和结构叙述紧扣时代主题进行动态复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