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吴相艳
窗外传来清脆的鸟鸣,一声接一声,一下子抓住了夜的耳朵,让梦境清亮无尘。
常想,究竟为何“鸟鸣幽情生”呢?其实,中国人对花鸟鱼虫的好感,早就沉淀在了精神基因里。比如,古老的《诗经》蕴藏着人与自然共情的人文情调,声名赫赫的“诗三百”,借花鸟草木之名,体现了中国人的风雅之情。被称为“诗圣”的杜甫,总在感时伤世时,暗暗垂泪,所谓离愁别恨,即便那些瘦弱的鸟儿,也跟着步步传神了。
殊不知,并非所有的花鸟都善解人意。比如,唐代诗人金昌绪写过一首《春怨》,一只讨人嫌的黄莺,大清早便在枝头鸣叫,惊扰了女主人的美梦。原来,亲人远在辽西战场,好不容易梦中相聚,竟被瞬间打破。显然,鸟鸣人语,也得安插在合适的时空里,否则,再动情的歌唱,也难免戳破诗情画意的梦境。
同样一声杜鹃啼,被贬江州的白居易听了,足以生出啼血之悲;仕宦在外的曾巩听了,反倒是归心似箭。其实,杜鹃啼鸣本就亘古不变,只是这鸟语人情,总归与时事相配吧。想起普希金那首短诗:“在穷乡僻壤,在囚禁的阴暗生活中,我的日子就那样静静地消逝,没有倾心的人,没有诗的灵感,没有眼泪,没有生命,也没有爱情。”诗中真意,虽然来处各异,却都生于心灵最敏感之处。
清代书画家郑板桥爱竹、喜鸟,却从不养鸟。他认为,让房前屋后树木成行、枝繁叶茂,引得百鸟群翔,待到梦醒时分,自有鸟鸣萦耳、羽翅振飞……这不就是如今许多人所追求的理想生活吗?人居其中,自然天成,一觉醒来,耳畔已是啼声清脆、啁啾频仍了。
郑板桥喜鸟,属于一种精神追求。一笼一羽,带来的只能是感官之娱,而非心灵之乐。当以鸟之乐为乐,人心与鸟意在一个维度上飞翔,无须扬帆,精神之舟便可任意东西了。难怪郑板桥曾种下许多青竹,这并非为了追求夜夜竹声的风雅,而是在一枝一叶中倾注了忧国爱民的真切情怀。
鸟鸣,勾连起天南海北旅人敏感细腻的心绪。人们把喜怒哀乐与这些天籁之声自然而然地联系在一起,构成了人鸟共情的世界。
微风拂面,阳光和煦,鸟鸣萦耳,别有一番情趣。《诗经》吟诵声悄然而起:“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这诗情画意间,便是灵魂的栖息之所吧。
(常朔摘自《河北日报》2023 年8 月11 日/图 雨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