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伟
①
坐拥9700多万人口的越南号称“骑在摩托车上的国度”,全国摩托车保有量高达4500万辆,平均每2个人就有1辆摩托车。在越南,摩托车也是生活必备品,孩子长到16岁,只要经济条件允许,父母多半会送他一辆摩托车作为代步工具,连越南人自己都说:“没有摩托车,你就谁都不是。”
不过,对于越南人而言,摩托车只用来代步简直是暴殄天物。可以说,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他们骑着摩托车做不到的。为了多拉快跑,越南的摩托车从来不装尾箱,而越南人普遍身材苗条,四五个人挤在一辆摩托车上压根不算事儿,实在坐不下,车把下还可以蹲一个。跑运输的更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摩托车上捆上五六米长的原木走街串巷都是小意思,甚至有的摩托车后面挂着足以坐下七八个人的小拖车,招摇过市从事客运生意。
你也许会问,用汽车就能轻松搞定的事,何必要用摩托车呢?从账面数字看,越南近年来经济发展迅猛,2019年人均GDP升至2715美元,与2007年的中国相当,但人均汽车保有量远远赶不上当年的中国。这似乎与其瞄准世界第十四大经济体目标迈进的蓬勃野心并不匹配。归根结底,并不是越南人不想买汽车,而是受客观条件制约。
②
越南的公路总里程约20万公里,其中国道1.5万余公里,省道1.6万余公里,县乡公路13万公里。虽然公路网整体布局较为合理,但是资金投入不足,道路狭窄拥挤,路况普遍不佳,仅有60%的国道和30%的省道铺设了柏油路面,而且有30%的公路桥需要重建或改造。就拿纵贯越南南北的交通大动脉——1A国道来说,路面只有12米至14米宽,而且没有封闭隔离,非但摩托车可以上路,还经常有牛群优哉游哉地在公路上闲逛,经常导致交通堵塞,汽车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摩托車从身边呼啸而过。这就是“越南四怪”之一的“汽车没有摩托快”的由来。
另一方面,越南近几年房价涨幅惊人,以胡志明市为例,中心城区住宅均价相当于人民币3万元/平方米,近郊也达到1万元/平方米。可是,越南普通劳动者2019年平均月收入仅有670万越南盾(约合2100元人民币),大多数人还得靠干私活儿捞外快补贴家用,没办法提供收入证明以向银行申请住房贷款和汽车消费贷款,只能蜗居在远离单位的偏僻地段。由于越南城乡公共交通欠发达,地铁和轻轨项目延宕至今仍未建成,公交车数量、站点和线路也不多,骑自行车太慢且长距离骑行太累,出租车既少又贵,无法满足市民出行的需求,经济实惠又可靠便捷的摩托车无疑成了上下班最佳通勤方式。
③
因此,从河内到胡志明市,从顺化到芽庄,无论哪个城市,街头巷尾的摩托车多如牛毛,马达轰鸣声此起彼伏。在十字路口遇到红灯时,停车线后挤满了摩托车,滚滚尾气呛得人透不过气来,一旦转为绿灯,车流如同万马奔腾,场面蔚为壮观。摩托车若要转弯通常不打转向灯,只需把手伸向转弯方向,甚至只需歪一下脑袋,就算是提醒别人了。对于乱哄哄的交通状况,越南人信奉“无为而治”,路上交通信号灯和斑马线设置偏少,就连芽庄这样的省会城市,交通信号灯也很难见到。在川流不息的摩托车大军面前,越南人见怪不怪,过马路健步如飞,初来乍到的中国游客反而在路边寸步难行。越南地陪会半开玩笑地告诉大家:“如果你实在过不了,千万不要跑,也不要停下。”原来,摩托车和行人早已形成默契,行人过马路只要径直匀速穿行,摩托车就会从你身前身后绕行,撒腿猛冲或畏首畏尾都是大忌,反倒容易被摩托车骑手误判撞倒。
有趣的是,越南的摩托车如此普及,价格却一点儿都不亲民。由于本国产能和质量上不去,越南摩托车主要靠进口,而政府对进口整车课以100%的关税,导致摩托车售价远比中国国内市场昂贵,连最便宜的轻骑都要卖到人民币五六千元。加之摩托车价位已然成为财富与地位的象征,人们能买贵的就不会买便宜的。就这样,越南凭着世界第十的人口体量,成为全球第四大摩托车市场,每年摩托车销售量超过300万辆,排量以125CC以下居多,样式以跨骑车为主,踏板车为辅。
④
摩托车再怎么好,安全问题也是回避不了的。仅2006年,越南有近1.3万人死于交通事故,摩托车驾乘人员死亡比例约占60%,其中头部损伤占66.4%,往往是不戴头盔所致。有鉴于此,2007年12月,越南国家交通安全委员会制定的《强制头盔法》生效,规定摩托车驾乘人员如果不戴头盔,将被处以15万越南盾的罚款。通过宣传引导和严格执法双管齐下,此法律实施一年之内,至少挽救了1500人的生命。然而,接下来的10多年,摩托车泛滥带来的尾气、噪音、交通堵塞、飞车抢夺等问题就没那么好解决了。756万人口的河内,摩托车保有量竟有610万辆,超过70%的市民日常出行有赖于此,交通高峰时段,主干道平均每公里摩托车密度高达2500辆。2019年,河内冬天空气质量指数(AQI)一度攀升至289,污染程度排名世界第二,市民外出鲜有不戴口罩的,摩托车尾气污染就是一个重要原因。
说到底,越南面临的问题同样是中国经历过的,解决办法也很简单,从1985年北京发布禁摩令,到2019年,全国有将近200座城市禁摩,城市管理秩序大有改观。有中国人在前面蹚路,善于学习的越南人驾轻就熟。2017年7月5日,河内市通过了关于2017年至2030年阶段旨在“减少内生交通堵塞及环境污染”提案,从2030年起,将全面禁止摩托车在市区行驶,同时,在若干街道也将按时段、日期禁止汽车通行。
时至今日,摩托车在越南风靡了30年。纵有千回万转,越南人与摩托车难舍难分的情缘还将继续下去,与奥黛、斗笠一起描绘出越南街头迷人的别样风情。
(摘自《读者·原创版》2020年第9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