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字经济与经济高质量发展一席谈

文/宁振波

编者按：中国航空工业信息技术中心原首席顾问宁振波从事飞机设计专业45 年时间，他就“数字经济和经济高质量发展”等发表了自己的观点——

我认为：目前全球发展面临以下四个问题：

一、全球消化不了的过剩产能。

二、经济的全球化是谁都阻挡不了的事。几千年的人类文明史证明，没有任何力量可以阻拦人流、物流、金流和数据流的流动。特朗普不行，拜登也不行，没有任何力量可以阻挡，因此不可逆转的全球竞争，只有高速发展和步入低谷的问题，不可能断轨。

三、工业社会人口趋向老龄化。

四、全球难以持续高GDP 增长。

在这种背景下怎么样才可以持续发展？从历史上看，每一次工业革命都会带来新的技术创新和科技进步，这种进步把人类拉到了更高一个阶段。因此，目前工业化国家都把目光看向了智能时代，走向智能时代的第一步就是我们的数字化转型。这就是我们的数字经济。

讲到数字经济，必须要构建大数据治理体系。大数据治理体系，无论是数据作为资产，作为资本，我们管理体系都需要填补不少空白。因此从我们的组织层次、行业层次、国家层次需要组织编制大量法律法规制度，从工业应用层次要出大量的标准和规范。针对中国制造业第一大国的特点，针对成千上万个应用实践，要创新成千上万个需求和支撑技术。数字经济是新经济，这一块也就是习主席所说，百年未有之大变局。

我曾参与编制《中国智能制造发展研究报告》。按照工业发展来说，美国遥遥领先处于第一方队，第二方队是日本、德国，我们处于第三方队。我们目标是2035年工业和制造业进入第二方队。但是在数字经济面前就不一样了，美国遥遥领先。早上很多专家讲了，我们缺心少魂，心——芯片，这里再加一个魂字，魂是指基础软件和工业软件。10 月17 日我在工程院参与的就是工业软件的发展，魂是软件，包括操作系统、数据库等等，到现在为止，我们没有摆脱对美国的技术依赖性，全球没有摆脱。数字经济我们与美国差距很大，但是中国比其他国家强多了，其他国家差得更远，这也是我们的自信之处。

宁振波 陈小琴 摄

第二、关于大型民用飞机研发制造

2023 年2 月7 日日本三菱宣布，耗资超过1 万亿日元，干了15 年MRJ 飞机下马。前天好消息，2023 年11月份中国90 座ARJ21 已经交付了118 架，到前天为止运输的旅客超过了1000 万。2023 年5 月28 日中国C919飞机第一架的交付，开始形成了ABC 世界第三级。A是Airbus，欧洲一个国家干不了一个民用飞机，必须全部联合起来；B 是波音，C 是中国商飞，开始形成了第三级。

看起来很有意思，为什么工业很强大的日本90 座飞机干不成？为什么一万亿日元打水漂？实际上二战以后，美国严格约束德国和日本的军事工业发展，日本和德国的飞机总体能力没有。那我们中国优势是什么？为什么能干成？三大基础设施：第一是风洞，中国现有超过150 座风洞，当然最重要的就是中国空气动力发展研究中心；第二个是飞机全机的强度实验室；第三是中国有飞行实验研究院，从1957 年起到现在试飞了上千架军用飞机。这三大基础设施日本没有，当然还有一条日本缺乏国内市场，它的市场主要在国外。

全世界产能过剩，唯一产能不过剩的是民用飞机。全球波音空客推迟交付的飞机13000 架，什么概念？要现在干十年都干不完，开足马力都干不完，干不出来，难度大。航空工业就是难度大，尤其民用飞机，安全要求特别高。近期我在接受中央电视台采访的时候，记者还问我，C919 飞机用了国外那么多东西，还是算我们国产的吗？我说很负责任地告诉你，空客和波音没有一家的飞机全是自己造的，它们的飞机都有中国造的零部件，当然不是核心，是结构，人家能干，人家没干，因为他要卖给咱们飞机，要做补差贸易，我们一块生产。

我们生产的发动机能不能用？当然能用了，但是安全可靠性暂时不足。现在有很多的订货，C919 有上千架订货，我们的发动机、机电系统、航电系统、起落架系统大量从欧美国家采购，说卡一下我们就不好交货了，这是普遍性的问题。

关于新型工业化和新质生产力，我个人认为有三条：第一条是数字化；第二条是绿色化。我是中国船舶独立董事，现在我们造船的三个数据，每年接的订单数、手持订单和交付订单全球第一，但是我们的单位造船重量的占地面积、所用人数、耗能数、材料数比韩国和日本高，这一点我们要清醒认识到。

最后振奋一下人心。我们的隐形战斗机歼20。这个战斗机2007 年中立项，2010 年1 月首飞，不到4 年上天，靠的数字化。为什么研制这么快？主要有四条经验：

第一条我们刚才讲了风洞的问题，歼20 用CFD 减少了风洞实验。

第二条基于数字化设计制造的产品，让我们的实验减少了半个阶段。

第三条飞机从零件到全机，在计算机上做了大量装配工作，虚拟装配，结果我们的歼20 装配问题大大减少。

第四条由于采用了数字化体系，我们建的数字化脉动生产线，这个生产线在世界上已经和F35的效率相当。

我们讲到数字化，数字经济一定依托三大产业，第一产业、第二产业和第三产业。第二产业就是工业，但是我们要清醒的看到，在全世界各地第一产业所占的经济比例非常少。美国第三产业占得量很大，整个GDP 的81%。但是我想告诉大家的是第三产业占全国国民经济GDP 里面70%和工业制造业紧密相关，没有工业制造业他们就活不成。比如没有华为造的通讯设备，我们邮差以前跑路送邮包，最多骑个自行车。没有华为搞的通讯设计，通信的基站都没有，哪儿有中国电信、中国联通和中国移动，全关门了。没有汽车制造，所有全球出租汽车公司，货运公司，卡车公司全都关门。飞机、轮船等等都是这样。

所以说很多的服务业，是在工业和制造业强大基础上才有服务业。因此，讲到数字经济一定离不开工业，我们千万不敢认为服务业就是未来，经过这几年的疫情在座领导都认识到工业和制造业对国家命脉的重要性。说到数字经济，归根到底就是工业经济，工业经济做好了可以升级换代。

英国罗罗公司是一个发动机公司，2021 年收入里面79%是服务型收入，21%是卖发动机的收入。你说它是一个服务型企业还是生产型企业？由于数字化，罗罗公司成功从一个生产型企业转型为一个生产服务型企业。为什么这样？核心就是绿色发展的概念。什么是绿色发展？就是再制造。如果你是一个航空公司，一个董事长，你买发动机。我罗罗给你提两个方案，你是买我发动机还是买我的飞行小时？你买我发动机，发动机是你的，维护维修运营钱是你的。你买我飞行小时，发动机是我家的，你飞多长时间给我付多少钱就好。现在罗罗公司79%是航空公司买它飞行小时。有意思的是马航事件，飞机的去向和定位，并不是波音777 能定位的去向，而是罗罗公司的发动机运行定位，定期发回的数据，判断飞机是飞到了南太平洋了……

主持人就宁老师讲话谈了三点体会：第一点生产力发展和科学技术进步任何人阻挡不住；第二点是让我们对国家的发展更有信心了；第三点有些技术方面我们还存在差距，还要继续努力，但是我们发展的这个方向是正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