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健雄 孙婧瑶 孙 桥 李春艳
(1.湖南师范大学旅游学院,湖南长沙 410006;2.中南大学人文学院,湖南长沙 410012)
随着新一代信息技术的飞速进步和渗透扩散,以数字化资源为重要生产要素的数字经济日渐成为全球经济发展的新引擎(马名杰 等,2019;张夏恒,2020)。习近平总书记在党的二十大报告中强调,要加快发展数字经济,促进数字经济和实体经济深度融合(习近平,2022)。在全球数字经济浪潮的影响和国家政策的指引下,我国诸多传统企业踏上数字化转型之路。作为传统服务业代表的酒店业,因受在线旅游代理商(online travel agency,OTA)佣金的日益高涨、消费者需求的不断转变、共享住宿的持续威胁等多方困扰(Lam et al.,2019),亦开始尝试通过数字化转型寻求新的发展机遇,近年来的突发公共卫生事件更是在一定程度上推动了酒店企业的数字化转型进程(Antonio et al.,2021;陈岩英 等,2021)。然而,中国酒店业的数字化转型成效却不够显著,除了核心数字技术供给不足以外,还存在多方数据信息系统割裂、技术与业务协同度低、数字化人才匮乏、高管数字化认知滞后等诸多问题(钱坤 等,2020)。酒店数字化转型不仅需要以新兴数字技术为核心的数字化资源的支撑,还需要组织、业务、人力、领导力等传统要素的配合(Goran et al.,2017)。而不断更新迭代的数字技术加速了变革速度,使酒店所处的内外部环境呈现更多的波动性、复杂性和不确定性(Matt et al.,2015;Loonam et al.,2018),这对酒店在新兴资源与传统资源的协同共创上又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因而,酒店之间的差异化要素并非为纯粹的数字技术应用能力,能够在数字化转型过程中有效整合、统筹和重构内外部资源进而转化为有效的动态能力才是酒店竞争的优势。由此,围绕酒店数字化转型的动态能力问题日益成为学界与业界共同关注的焦点。
虽学界基于动态能力理论视角对企业数字化转型进行了积极的探索性研究,但该领域研究尚处初级阶段,相关研究成果较为零散且未成体系,仍存在研究不足:
其一,现有相关研究多以制造业、工业等行业的企业为研究对象,聚焦酒店行业特征的研究较为匮乏。而本文认为,酒店企业数字化转型具有其特殊性:就转型内容而言,酒店产品/服务多数具有无形性特点,如何区别于有形产品、更好地将数字技术嵌入酒店各服务场景中,设计出智能又不失温度的产品/服务是酒店数字化转型的工作重点和难点;就转型手段而言,酒店作为非原生技术型的传统企业,由于自行技术研发的成本高昂,因而偏向通过与平台型企业、科技公司的跨界合作来推动自身转型;就转型目标而言,除提高运营效率、实现成本节约以外,酒店还期望通过数字化转型为顾客创造更大价值,以此扩大自销渠道,提高品牌忠诚度。因此,以往针对其他类型企业的研究并不完全适用于酒店数字化转型实践。酒店领域的研究者虽然基于动因、现状、过程、影响及障碍等视角对数字化转型进行了初步探讨(Lam et al.,2019;Ziad et al.,2020;Antonio et al.,2021;Farías et al.,2021;唐健雄 等,2022),但对能力视角的考虑明显不足。而酒店作为典型的传统服务型企业,其存在着先天技术缺陷且创新基础薄弱(宋慧林 等,2015),这就决定了与具有一定技术基础的非服务型企业相比,酒店数字化转型的动态能力需求存在差异性。
其二,现有关于企业数字化转型能力的研究主要在案例研究的基础上探究能力的内涵、维度,缺乏基于实证的普适性研究成果。并且,在有限的实证研究中,能力的量表多是在其他相关构念量表的基础上修改而来,缺少专门、严谨的量表开发过程。
其三,虽然部分研究者针对其他类型企业的数字化转型构建了量化的能力评价指标体系,但其对于酒店研究情境而言,评价指标亦存在适用局限性。
鉴于此,本文从动态能力理论视角出发,采用质性研究和定量研究相结合的方法,探索酒店数字化转型动态能力的概念内涵与结构要素,并开发其量表,为后续相关实证研究提供工具基础,为提升酒店数字化转型成效给予借鉴与指导。
作为传统服务行业,酒店业发展已经进入存量时代,愈发激烈的竞争态势、新一代消费主体的多变需求、OTA 的高额佣金等均给酒店企业带来诸多困扰(Lam et al.,2019;Sharma et al.,2019)。而数字化转型则为酒店业突破发展瓶颈带来了可观的解决方案,酒店通过运用新兴数字技术对核心活动、流程及商业模式等进行数字化重塑(Lam et al.,2019),以求实现以数据为驱动的价值获取与创造,进而树立强有力的竞争优势。基于此,部分研究者开始探究酒店情境下的数字化转型,且已取得些许具有先导意义的相关研究成果。首先,关于转型的动因,从运营角度而言,为摆脱OTA 的定价限制与高额佣金压力,酒店需要在业务运作上实施有效的数字化创新,以此降低在线分销成本并获取更大的渠道份额(Lam et al.,2019;Sharma et al.,2019);从客户关系角度而言,随着社交媒体和电子口碑传播的影响力不断增加,酒店需要更加重视在线平台的声誉管理(Ziad et al.,2019);从随机事件角度而言,近年来的突发公共卫生事件加速了旅游行业数字化进程,无接触和弱接触服务需求会倒逼酒店数字化服务流程的转型升级,营销、运营管理等数字化亦得以拓展(Antonio et al.,2021;陈岩英 等,2021)。其次,关于转型的现状,Lam 等(2019)研究指出,酒店在技术、流程、人力及组织文化等方面尚未做好充足的数字化转型准备。在技术方面,酒店具备一定的数据导向能力,但数据分析能力明显不足;在流程方面,酒店缺乏敏捷开发的流程设置;在人力方面,酒店缺少专门的数字化人才,且没有针对数字化转型工作进行明确的人员分工;在组织文化方面,酒店欠缺以顾客为中心的、数据驱动的和持续创新的组织文化。再者,关于转型的过程,机会的感知或解决问题的需要皆有可能促使酒店开启数字创新,且酒店通过数字创新启动、开发、应用等3 个动态非线性阶段实现数字化转型升级(李美云 等,2023)。最后,关于转型的影响及障碍,Farías等(2021)研究表明数字化转型对酒店的业绩、品牌知名度和业务流程管理带来了积极影响,但组织文化的变革和转型能力的塑造是酒店数字化转型所面临的困难与挑战。另外,亦有研究者关注数字化转型下的价值创造(夏蜀 等,2022;党红艳,2022),如夏蜀等(2022)从宏观旅游场景视角切入,揭示了由数字生态、契合平台、服务景观和价值主张构成的价值创造主线及游客对体验价值的直接创造。
尽管酒店数字化转型已得到了有益探索,但仍存在一定的研究局限和缺口:第一,现有研究主要围绕转型动因、现状、过程、影响及障碍等视角进行探讨,虽已有酒店领域的研究者提及转型能力对于酒店数字化转型成效的重要性(Lam et al.,2019;Farías et al.,2021),但极少从能力视角系统探究酒店数字化转型所需的能力要素,国内关于酒店数字化转型能力的文献更是寥寥。且以往研究也指出,战略转型成功的关键在于企业是否具备战略转型能力(李烨 等,2004;唐健雄,2008),数字化转型不仅需要数字技术的支持,更重要的是着手于转型能力问题的解决(Besson et al.,2012)。第二,现有研究多为思辨类型,且主要集中于理论探讨或案例研究,实证研究较少,且缺乏相关实证工具的支持。
随着静态的资源基础理论逐渐受到挑战,研究者们开始思考企业如何在日益复杂的动态环境下规避核心资源和能力的“刚性”(Barton,1992)、赢得持续竞争优势,动态能力理论(dynamic capability)应运而生。Teece 等(1994)率先基于企业情境提出“动态能力”这一概念,并将其视为“企业对内外部资源和能力进行整合、构建和重构以应对快速变化的环境的能力”(Teece et al.,1997)。学界关于动态能力具体的结构维度尚未形成一致观点,不过其中最具影响力的维度划分方式是将其解构为感知、捕获和转化三项过程式能力维度(Teece,2007)。
近年来,面向数字化转型的动态能力研究开始兴起,原因在于:其一,由于动态能力的内涵、结构等方面长期未能达成统一定论,因而该理论受到部分研究者的质疑和批评,Barreto(2010)为此倡导学界应更加关注特定类型的动态能力,进而促使该领域进一步细化和聚焦到更有针对性和指向性的研究范畴中。其二,数字化转型背景下,企业所面临的内外部环境充满动态与不确定因素(Matt et al.,2015;Loonam et al.,2018),除了重视数字技术的应用,企业还需基于数字化转型实际进程构建随需而变的动态能力。其三,区别于技术视角下强调企业对数字技术的使用和管理的数字化能力(Khin et al.,2019),越来越多的研究者指出为巩固竞争优势,企业需要基于数字化能力来发展相应的动态能力。因此,动态能力与数字化转型的结合逐渐成为学术界的热门议题。首先,关于数字化转型动态能力的概念内涵,研究者们多从宏观战略视角对其进行解读,如Yeow等(2018)、Warner等(2019)认为其是在运用新兴数字技术的基础上贯彻执行公司数字化战略的一种动态能力。其次,关于数字化转型动态能力的结构维度,以Li 等(2018)、Yeow 等(2018)、Warner 等(2019)、Ellstrom 等(2021)、Wielgos 等(2021)为代表的研究者对此进行了较为深入的探讨。Warner等(2019)基于过程视角将企业数字化转型所需的动态能力解构为数字化感知、数字化攫取、数字化转化3个子能力。Wielgos等(2021)从市场视角切入,认为数字化业务转型所需的动态能力表现为3 个方面,即数字化策略、数字化集成和数字化控制。最后,少数研究者亦从能力评估的角度尝试对该领域展开研究。譬如,陈畴镛等(2020)基于技术变革、组织变革和管理变革3 个方面,设计和建立相关能力评价指标体系;其中,技术变革包括数字化基础设施建设、数字化研发、数字化投入3个二级评价指标,组织变革包括组织架构和数字化人才2 个二级评价指标,管理变革包括业务数字化管理、生产数字化管理、财务数字化管理3个二级评价指标。
然而,现有的数字化转型动态能力研究主要集中于制造业、工业等行业,研究成果对于酒店业这一传统服务行业在指导意义上具有一定局限性。作为技术位势低下、创新速度滞缓的服务型企业(宋慧林 等,2015),酒店在数字化转型过程中面临技术迭代与成本控制的矛盾、创新举措与守旧意识的矛盾、服务智能与服务温度的矛盾等,这些具有行业特性的问题都对其数字化转型能力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并且,现有相关研究大多运用定性研究方法,定量研究甚少且皆直接借鉴其他相近概念的能力量表(Sousa-zomer et al.,2021;郭云武,2018),鲜少自行开发专门的能力量表。虽有少数研究者针对制造业企业的数字化转型构建了能力评价指标体系(陈畴镛 等,2020;王柯懿 等,2021),但依然存在适用性问题,如新产品产值率这一评价指标在以无形性服务产品供应为主的酒店企业中便不具备评价的可操作性,生产设备自动化率、产品缺陷检出率等与生产数字化管理能力相关的评价指标亦不适用于酒店情境。那么,酒店在数字化转型中需要具备怎样的动态能力?这一能力包含了哪些核心要素?如何测量该能力?这些问题尚未得到具体回答。
综上,尽管目前学术界对数字化转型及其动态能力开展了一定研究,但对聚焦酒店企业的数字化转型动态能力的内涵、构成及测量探讨不足。因此,有必要在现有研究的基础上,强化对酒店数字化转型动态能力的概念内涵、结构要素的探索和认识,并开发其能力量表。
通过上述文献梳理可以发现,目前国内外关于酒店数字化转型的研究较少,更缺乏对酒店数字化转型动态能力的探讨。而扎根理论正适用于研究理论体系尚不完善、存在研究空白的领域(张博 等,2020)。因此,本文选择采用扎根理论这一质性研究方法,依据“开放性编码—主轴编码—选择性编码”三步骤对数据资料进行编码分析,在经验资料的基础上总结、提炼研究现象或事物,进而构建新理论(李志刚,2007)。编码团队由5 人组成,其中A 组和B 组成员各有2 人,两组成员共同对原始数据资料进行编码,C 组成员为1 人,负责协调前两组在编码过程中产生的意见分歧。
近年来,湖南地区的诸多酒店积极尝试数字化转型,不少酒店愈发重视在业务线上化、智能服务等方面的数字化战略布局。湖南省、市相关行业协会也热切关注酒店企业的数字化转型进程,相继举办了多场主题论坛,组织酒店投资方、运营方及技术服务商针对酒店数字化转型方式、内容、挑战等问题展开积极探讨。因此,本文认为,选择湖南地区的数字化转型酒店作为调研样本,具有较好的代表性和典型性。酒店样本的具体选取分为3个步骤:首先,本团队通过在酒店数字化转型相关会议论坛上了解的信息,初步确定意向酒店名单,并实地走访调研这些酒店,且与各酒店相关管理人员进行了至少1 小时的现场交流,了解各酒店的数字化转型举措、成效等方面信息。其次,从实地走访的酒店中,选取了11家酒店作为研究样本,选取原因有三:一是所选酒店样本具有较强的创新变革意愿,目前正在开展数字化转型实践,且具有一定的转型成效;二是考虑到调研样本的代表性和数据来源的多元性,所选酒店样本涵盖了豪华、商务、度假、精品、快捷等多种品牌类型;三是所选酒店样本的相关数据资料具有可获得性、完备性及便捷性。最后,鉴于数字化转型问题的专业性和特殊性,本文选择了酒店总经理、副总经理,以及部门总监级别的高、中层管理人员作为访谈对象,且部门总监均来自对酒店数字化转型工作较熟悉的信息技术、市场营销、人力资源等部门,受访者共20人。
本文依据三角测量法从多渠道收集样本数据,以此保证研究结论的信度和效度(Yin,2013)。一方面,本文通过深度访谈生成足量访谈文本的方式进行一手数据资料收集。在访谈前,预先设计并确定半结构化访谈提纲,且与受访者约定好访谈时间与地点。访谈由2 位具有访谈经验的研究团队成员通过面对面的形式进行,每次访谈用时在30~60分钟。为保证数据资料的完整性和准确性,在征得受访者同意的前提下,对整个访谈过程进行录音,并及时做好访谈笔记。全部访谈结束后,共获得近15个小时的录音资料,转化成文字稿11万余字。另一方面,本文还收集了20 份二手数据资料作为补充。二手数据资料的获得有以下3 种渠道:(1)行业机构出具的研究报告,如《中国酒店业数字化转型趋势报告》(石基信息,2020)《中国酒店业数字化成熟度研究报告》(环球旅讯,2021)等;(2)新浪、搜狐等主流新闻媒体网站中的酒店数字化转型相关报道;(3)行业协会官网或官微发布的酒店数字化转型相关资讯。数据资料收集的总周期为5 个月。本文先随机选取3/4的数据资料进行编码分析,剩余数据资料用于后续理论饱和度检验。
2.4.1 开放性编码
开放性编码是扎根理论编码的首要环节,旨在基于原始数据资料进行现象摘要、概念界定及范畴提炼,其要求编码者避免主观偏见且脱离理论定式,秉持开放的心态(贾旭东 等,2010)。我们首先剔除了原始数据资料中与数字化转型能力明显不相关的语句及访谈文本中无价值或无实质性内容的话语(如语气词、重复词等);在此基础上,对原始数据资料进行逐词、逐句或逐段编码,将之初步概念化,得到381 个标签;继而,通过对所得标签进行不断比较、归类和抽象,得到79 个概念;最后,对所得概念进一步整合、概括和提炼,使之更具指向性,最终得到23 个初始范畴。由于篇幅限制,本文仅列举部分开放性编码示例,如表1所示。
表1 开放性编码示例
2.4.2 主轴编码
主轴编码是扎根理论编码的第二个环节,旨在分析、发现和建立范畴之间潜在的逻辑关系,进而形成更系统概括的范畴,即挖掘主范畴(李志刚,2007)。我们对所得的23个初始范畴进行聚类分析,通过反复比较和归纳形成9个副范畴后,进一步依据并列、因果等逻辑关系对各副范畴间的潜在联系加以辨别和分析(李志刚,2007),最终得到3个主范畴,如表2所示。
表2 主轴编码形成的主范畴
2.4.3 选择性编码及饱和度检验
选择性编码是扎根理论编码的最终环节,旨在从主范畴中挖掘出可以涵盖全部编码涵义并且能够解释所有现象的核心范畴,其方法通常为开发和构建整条故事线(范明林 等,2009)。我们提炼出能够概括“数字化趋势洞察能力”“数字化资源获取能力”及“数字化整合重构能力”3 个主范畴的核心范畴为:酒店数字化转型动态能力。并且,围绕这一核心范畴,开发出其结构的“故事线”(见图1)。按照上文所述的三级编码步骤,我们对预留的1/4 数据资料进行新一轮的编码分析,虽然发现了新的标签和概念,但并未出现新的范畴和关系。另外,在原访谈结束的6个月后,又新增了2家酒店的4位中高层管理人员作为访谈对象,依旧未发现新范畴。因此,我们认为,上文所提炼的理论已达到饱和。
图1 选择性编码过程
经过前文的扎根理论分析,我们发现,酒店数字化转型动态能力是由多能力要素构成的概念,具体包括数字化趋势洞察能力、数字化资源获取能力和数字化整合重构能力3个子能力,且各子能力间存在非常紧密的逻辑关系,即在数字化时代背景下,酒店敏锐洞察数字化趋势并及时进行相应的战略调整与更新,通过有效获取和整合数字化资源进而对酒店核心要素进行数字化重构,最终为酒店和顾客双方创造更大价值的能力。该能力概念模型如图2所示。
图2 酒店数字化转型动态能力概念模型
2.5.1 数字化趋势洞察能力
数字化趋势洞察能力是指酒店感知数字化趋势并洞察潜在机会的能力,其关系到酒店数字化转型的时机、方向及方式的确定。数字化转型的战略举措并非酒店对数字化浪潮的盲从,而是在综合分析和正确认知的基础上采取的理性企业行为(唐健雄,2008)。借助数字化趋势洞察能力,酒店能够及时感知数字化浪潮所触发的环境改变,并通过解析环境信息来识别机遇并审视问题,进而作出正确的战略转型决策。该能力由数字化环境感知、数字化现状剖析和数字化战略构想三要素构成。其中,数字化环境感知旨在通过搜集各方面的环境信息进而全面把握数字化趋势中的环境变化特征,其主要体现在市场环境感知、技术环境感知及内部环境感知三方面。如“现在95 后、00 后的这一代消费者是真性情,大家懂得东西很多,爱消费也爱吐槽,你不能去阻止他们的率真”(F-20),这表明酒店关注到了市场环境中新一代消费主体的诞生,并洞悉了该消费群体相较于过去主流消费群体的性格差异。数字化现状剖析旨在对搜集的数字化环境信息进行解析进而捕捉机会并发现问题,具体包括外部机会捕捉和内部问题审视两方面。如“相对来说,酒店业是个比较传统的行业,它的更新迭代比很多其他行业要弱一些,酒店的从业人员不管是基层还是中层,甚至于到高层,可能都没有这个创新意识”(F-8),这表明酒店在发现潜在机会的同时,也会理性审视自身的“能力缺口”,分析并厘清内部存在的转型问题,以免“机会窗口”不幸沦为“机会陷阱”(唐健雄,2008)。数字化战略构想是指在数字化现状剖析的基础上进行酒店组织战略调整,制定数字化转型战略决策。这是酒店基于数字化环境信息的搜集与解析,进一步作出的“信息响应”,具体包括战略定位转变和战略目标更新两部分。如受访者谈及酒店商业模式定位的转变:“过去我们总是以产品为中心,而现在我们更多的是去考虑以客户为中心的价值主张。”(F-15)
2.5.2 数字化资源获取能力
数字化资源获取能力是指酒店为实现数字化转型战略目标而获取所需数字化资源的能力。依据资源基础理论,资源是企业进行生产经营活动不可或缺的要素(Penrose,1995)。数字化资源作为酒店数字化转型过程中的关键资源,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数字化资源获取能力则直接关系到组织可获得的数字化资源的数量与质量,是酒店顺利完成数字化转型工作的支撑与保障。该能力由数字化人力资源开发、数字化生态伙伴赋能和数字化组织匹配三要素构成。其中,数字化人力资源开发旨在根据数字化转型战略需求,有针对性地优化酒店人力资源的配置、素质、制度与机制,主要体现在人才结构优化、人员素养提升及员工制度与机制建设三方面。如有调研酒店制定了相关人才激励机制,通过员工抖音大赛来鼓励具有“流量”思维的员工为酒店线上营销建言献策。数字化生态伙伴赋能旨在与数字化生态链上的其他企业合作,依托他们的能力优势,有效获取数字化资源,具体可分为资源赋能、结构赋能和心理赋能3个维度(Leong et al.,2015)。如“万豪和飞猪在4、5 年前成立了合资公司,叫豪猪,之后他们会和我们进行一些会员上的互通”(F-5),通过与平台型企业的跨界合作,酒店进一步拓宽自身的会员渠道,进而能够获得更多的优质客源。数字化组织匹配是指酒店通过组织架构及文化的调整和更新,实现与数字化资源获取工作的动态匹配,具体包括组织文化匹配和组织架构匹配两部分。如“通过数据中台实现对各子系统数据的快速抓取与整合分析,一些领先的国内酒店管理集团已经完成了业务数据中台和产品数据中台的搭建”(S-10),体现了酒店组织架构的匹配性调整,即为了更好、更快地获取和调配数据资源而搭建灵活、高效的组织数据中台。
2.5.3 数字化整合重构能力
数字化整合重构能力是指酒店通过聚合、协调和利用所获取的数字化资源进而在组织内部进行数字化重构创新的能力。其是构建酒店数字化转型动态能力的最终环节,同时也是酒店推进并实现数字化转型、获取可持续竞争优势的关键。该能力由数字化流程改进、数字化营销变革和数字化产品/服务创新三要素构成。其中,数字化流程改进旨在将新兴数字技术作为“使能器”,对酒店现有流程进行再设计,实现流程简化、提高运营效率,主要包括管理流程改进和业务流程改进两方面。如“比如说房态信息,不一定要坐到办公室、坐在PC机前,现在不管是在何时何地,基本上通过手机客户端,就可以准确地了解到”(F-20),依托云计算和大数据技术,智能酒管系统帮助酒店重塑了内部房态管理流程。数字化营销变革旨在减少对OTA 的依赖、让酒店能够更直接且有效地触达消费者,主要包括营销理念变革、营销渠道变革和营销策略变革三方面。如“因为我们在抖音上发消息的时候都会@一些关键词,每个关键词都代表‘一条流量街’。我们的理念就是我们的资源不一定要靠销售部,因为一个销售部的人一天可能就只能扫‘一条街’,所以我们会动员所有员工一起,进行整个流量扩散”(F-4),这是全员营销新理念在酒店的体现。数字化产品/服务创新旨在基于顾客价值导向,将新兴数字技术运用于酒店各场景中,通过创新酒店的产品/服务深度优化顾客体验,主要包括产品/服务理念创新、产品/服务形式创新和产品/服务内容创新三方面。如“以前的酒店业更多地被定义为住宿业或者餐饮业,但是我觉得现在我们酒店更多是为你所接待的客户提供与他生活态度相符合的生活方式”(F-10),酒店以更多元的服务理念为指引,挖掘顾客更深层次的需求。
本文严格遵照Churchill(1979)的量表开发程序。首先,明晰和确定所要测量的构念。基于前文扎根研究给予的理论指导,明确了量表开发中所要测量的构念为酒店数字化转型动态能力,具体包括数字化趋势洞察能力、数字化资源获取能力及数字化整合重构能力3 项。其次,建立项目池。一方面梳理已有相关研究,筛选出与酒店数字化转型动态能力维度相关的成熟量表题项;另一方面,结合前文扎根理论中所收集的一、二手资料内容编制题项。在此基础上,将两方面所得题项进行整合,共计获得44 个题项。再次,决定项目形式。采用较为常见的5 级李克特量表测量方式,5 代表“极其符合”,1 代表“极不符合”。最后,形成初始量表。对项目池中的所有题项进行比较分析,将重复题项进行剔除,最终保留了27个题项。
我们邀请了4位管理学领域的专家学者(2位管理学教授、2位管理学博士研究生)按照构念内容完整性、不可重复性和语义清晰性的标准对题项内容进行定性评估;然后,针对评估结果,本研究团队与4 位专家学者进行了多次探讨;进而,在删除语义重复题项并修改语义含糊题项后,得到由24个题项组成的修订版量表。在此基础上,本文邀请管理学领域专家和数字化转型酒店高管共同评估修订版量表中的各测量项目是否能够有效测量酒店数字化转型动态能力,通过李克特5 级量表对各测量项目进行评分,评估结果通过问卷形式收集。共发出问卷30 份,回收有效问卷30份(15份来自管理学领域专家,15份来自酒店行业高管)。评估结果显示,各测量项目的评分均值大于3,即所有测量项目均被认为能够有效测量酒店数字化转型动态能力(唐春勇 等,2021),由此最终确定由24 个题项组成的预测试量表(见表3)。
表3 酒店数字化转型动态能力预测试量表
预测试的样本数据收集主要依托研究团队成员的关系网络,以“滚雪球”的方式向在数字化转型酒店工作的朋友(以中、高层管理者为主)发放电子问卷来实现。预测试共回收问卷170 份,保留有效问卷135 份。通过单项-总体相关(CITC)分析、题项删除后Cronbach’sα值比较分析对初始量表进行提纯,结果显示,量表题项的CITC 最低值为0.609,大于0.500,且各题项删除后Cronbach’sα值均不高于整体Cronbach’sα值,故不需要删除题项。继而,经探索性因子分析发现,问卷能够形成较为清晰的3个维度结构,但题项12存在跨因子现象,题项9与其他在同一因子上载荷大于0.500 的题项不属于同一含义范畴,依次删除这两个题项,形成由22个题项构成的正式调研问卷。本文将3 个公因子分别命名为“数字化趋势洞察能力”(DTIC1~DTIC7)、“数字化资源获取能力”(DRAC1~DRAC7)和“数字化整合重构能力”(DIRC1~DIRC8)。经分析发现,3 个公因子的Cronbach’sα值均大于0.900,且整体Cronbach’sα值达到0.971,故该量表的信度较高。
3.4.1 样本对象及调研过程
本文采用预测试修正后的量表进行正式调研,主要通过以下两种方式收集样本数据:(1)依托研究团队成员的关系网络,以“滚雪球”的方式发放电子问卷;(2)通过湖南省旅游饭店协会,了解会员单位的数字化转型现状,并向正在开展数字化转型的会员单位发放电子问卷。问卷调查工作主要集中在2021 年10 月至12 月。
共回收问卷524 份,最终得到有效问卷425 份。其中,从酒店类型来看,57.6%的答卷者来自高档酒店,28.9%的答卷者来自中档酒店,10.4%的答卷者来自经济型酒店,还有3.1%的答卷者来自其他类型酒店;从酒店开业时间和客房数量来看,92.0%的答卷者所在酒店的开业时间为3 年及以上,60.9%的答卷者所在酒店的客房数量为200间及以上;从酒店数字化转型年限来看,1.9%的答卷者所在酒店进行数字化转型的时间为10年以上,5.9%的答卷者所在酒店进行数字化转型的时间为6~10 年,51.3%的答卷者所在酒店进行数字化转型的时间为3~5 年,34.3%的答卷者所在酒店进行数字化转型的时间为1~2 年,6.6%的答卷者所在酒店进行数字化转型的时间在1 年以下;从答卷者在当前酒店的工作年限和职位层级来看,有68.0%的答卷者在当前酒店的工作年限达3 年及以上,来自中、高管理层的答卷者占比62.6%。
3.4.2 项目分析
本文采用决断值(t值)、题项与量表总分相关性(r值)两种方式对正式调研数据进行项目分析。分析结果显示,决断值方面,高分组(总分排名前27%)与低分组(总分排名后27%)在各个题项上的得分差异性达到显著性水平(P<0.050),量表各题项的决断值分布在8.750到15.478之间,皆超过了临界比值3.000;题项与量表总分相关性方面,相关系数值都在0.400 以上,且均达到显著性水平(P<0.010)(吴明隆,2010)。由此表明,所有题项均有较好的鉴别度。
3.4.3 量表结构探索与验证
本文将正式调研中的425份样本数据随机分成两部分,样本数据A(N=200)用作探索性因子分析,样本数据B(N=225)用作验证性因子分析。两份样本数据的样本数量均满足是量表题项数量5~10 倍的统计学要求(Everit,1975)。在正式分析之前,本文还对两部分样本数据进行了独立样本t检验,结果显示,样本数据A与样本数据B在酒店类型、酒店开业时间、酒店客房数量、酒店数字化转型年限、员工工作年限、员工职位层级变量上均不存在显著差异(最小P值为0.076,均大于0.050)。
(1)探索性因子分析
本文运用SPSS 22.0 对样本数据A 进行探索性因子分析。结果显示,样本数据A 的KMO值为0.939,Bartlett’s 球状检验的显著性水平为0.000,适合进行因子分析。经旋转后的22 个题项很好地归属于3 个公因子,各题项的因子载荷均大于0.500,且均未出现跨因子载荷的现象,累计方差解释率为74.803%,由此表明萃取的3个公因子是合理的。
(2)验证性因子分析
本文运用AMOS 24.0 对样本数据B 进行验证性因子分析。由表4 可知,模型M0 的各拟合指数均优于模型M1、模型M2、模型M3 和模型M4,且达到相应的判别标准。因此,模型M0的拟合程度相对最好。在此基础上,本文进一步考虑模型M0中的3 个一阶因子可以共同归属于一个更高阶的因子,即酒店数字化转型动态能力,并为此进行了二阶验证性因子分析。分析显示,在二阶因子模型中,二阶因子与一阶因子之间具有较强关系。且通过将两个模型的拟合度指数进行对比发现,二阶因子模型的拟合程度同模型M0 的拟合程度一样良好。因此,我们认为,二阶因子模型为最佳模型,具体原因如下:其一,从方法论角度而言,当一阶模型和二阶模型都具有较好的拟合程度,根据构建模型尽可能简约化的准则,考虑使用高阶模型解释和替代低阶模型(李燕萍 等,2020)。而且,高阶模型能够使低阶因子的独特性方差从测量误差中分离开来,有利于更加精准地估计模型参数(妥艳媜 等,2020)。其二,从数据角度而言,在对一阶三因子模型进行验证性因子分析时发现,因子间的相关系数最低值为0.574,说明两两因子具有中高程度的相关性,进而预示着更高阶因子的存在。其三,从理论角度而言,前文扎根理论结果亦支持这一高阶构念的存在。
表4 正式调研验证性因子分析(样本数据B)
3.4.4 信度与效度检验(1)信度检验
经信度检验发现,各题项的CITC值均大于0.500,3 个因子的Cronbach’sα值均大于0.900,整体的Cronbach’sα值达到0.954,删除单个题项后Cronbach’sα值也不会上升。同时,数字化趋势洞察能力、数字化资源获取能力、数字化整合重构能力的组合信度均大于0.800。故该量表具有较好的预测稳定性和结构可靠性。
(2)效度检验
首先,初始量表中各题项的编制是以梳理现有相关研究并参考扎根理论中相关资料为前提进行的,且多次向管理学领域的专家学者和数字化转型酒店的高管咨询意见,因而确保了量表的内容效度。其次,经收敛效度与区分效度检验发现,所有观测变量的因子载荷均大于0.700,数字化趋势洞察能力、数字化资源获取能力及数字化整合重构能力的AVE值均大于0.500,且三者AVE值的平方根均大于其与其他潜变量之间的相关系数,故量表具有良好的收敛效度和区分效度。
3.5.1 选取关联校标
所开发的构念须可以预测某些已经存在的变量,即保证所开发量表的预测有效性,因而本文选取了与研究情境息息相关的“酒店绩效”作为关联校标。回顾企业数字化转型与企业绩效关系的实证研究发现,企业数字化转型大多对企业绩效产生了显著的积极影响(Chen et al.,2016;Mubarak et al.,2019;Wang et al.,2020;李琦 等,2021;王雅芳,2021;Ionaşcu et al.,2022),只是内在作用机制或有不同。而数字化转型能力对数字化转型成效的积极影响亦已经得到相关实证研究的支持(郭云武,2018;Shen et al.,2021)。因此,酒店数字化转型动态能力与酒店绩效必然也存在着相关关系。而考虑到酒店绩效作为囊括酒店各方面表现的综合性概念,不仅可以涵盖酒店的资金获利情况,亦是酒店在市场影响、接续发展等方面的体现(张一博 等,2019),因此本文的酒店绩效将从财务和非财务两个维度进行综合衡量。综上所述,提出以下假设:
H1:酒店数字化趋势洞察能力对酒店财务绩效具有显著的积极影响。
H2:酒店数字化资源获取能力对酒店财务绩效具有显著的积极影响。
H3:酒店数字化整合重构能力对酒店财务绩效具有显著的积极影响。
H4:酒店数字化趋势洞察能力对酒店非财务绩效具有显著的积极影响。
H5:酒店数字化资源获取能力对酒店非财务绩效具有显著的积极影响。
H6:酒店数字化整合重构能力对酒店非财务绩效具有显著的积极影响。
3.5.2 测量工具及数据收集
酒店数字化转型动态能力的测量采用本文自主开发的量表。酒店绩效的测量采用张一博等(2019)编制的量表,包括财务绩效和非财务绩效2 个维度共10 个题项。此外,参考以往相关研究,本文将酒店类型、开业时间、数字化转型年限作为控制变量(Sousa-zomer et al.,2021)。为进一步检验量表的预测有效性,本次调研重新收集数据,共回收问卷450份,最终获得有效问卷331份。酒店样本大多属于中、高档级别且具有3年及以上的数字化转型实践经历,70.1%的答卷者在当前酒店的工作年限达3年及以上,71.0%的答卷者来自中、高管理层。
3.5.3 实证分析与结果
(1)信度与效度检验
分析结果显示,酒店数字化转型动态能力量表、酒店绩效量表的整体Cronbach’sα值分别为0.960、0.967,分维度的Cronbach’sα值均大于0.900,5 个潜变量的AVE值均大于0.500,且各潜变量的AVE值的平方根均大于其与其他潜变量之间的相关系数,故所使用量表的信度和效度均达标。
(2)共同方法偏差检验
本文通过潜在误差变量控制方法进行共同方法偏差检验(周浩 等,2004)。即将共同方法因子作为潜在变量,纳入由酒店数字化趋势洞察能力、酒店数字化资源获取能力、酒店数字化整合重构能力、酒店财务绩效及酒店非财务绩效组成的五因子模型中,由此构建六因子模型,继而将两个模型的主要拟合指标进行对比:ΔRMSEA=0.000,ΔRMR=0.004,ΔCFI=0.004,ΔTLI=0.001,ΔIFI=0.005,拟合指标的变化值均未超过0.030。故共同方法因子没有使模型的拟合优度显著提高,本研究不存在严重的共同方法偏差。
(3)假设检验
首先,本文利用AMOS 24.0构建结构方程模型,分别以酒店财务绩效和酒店非财务绩效作为结果变量,以酒店数字化转型动态能力的3个子能力维度为自变量。经分析发现,该模型的拟合结果较好,其中x2/df值为1.973,小于3.000;CFI值为0.905,TLI值为0.901,IFI值为0.906,均超过0.900;RMSEA值为0.078,小于0.080;RMR值为0.045,小于0.050。总体而言,样本数据与理论模型之间的拟合效果较好。
进一步地,由表5 可知,构成酒店数字化转型动态能力的3 项子能力均对酒店财务绩效和酒店非财务绩效产生了积极的作用。其中,酒店数字化资源获取能力和酒店数字化整合重构能力对酒店财务绩效和酒店非财务绩效产生了显著的积极影响,故假设H2、H3、H5 和H6 成立;而酒店数字化趋势洞察能力对酒店财务绩效和酒店非财务绩效的积极影响不具有显著性,故假设H1 和H4 不成立。假设未得到支持的原因,或许可以依据能力的内涵本质及其结构特征来解释。本文所探讨的能力是一种内嵌于“趋势洞察-资源获取-整合重构”酒店数字化转型全过程的动态能力,从能力进阶的动态过程而言,酒店数字化趋势洞察能力属于酒店数字化转型动态能力体系中的初级能力,这一阶段性能力主要作用于数字化环境感知、现状剖析及战略构想等基础性转型工作,而数字化转型成效更多会在后续的数字化资源获取及基于数字化资源对酒店传统资源进行整合重构的阶段显现,后续阶段的转型工作更多依赖于酒店数字化资源获取能力与酒店数字化整合重构能力的效用,因此酒店数字化趋势洞察能力无法预测酒店财务绩效和酒店非财务绩效。整体而言,本文认为酒店数字化转型动态能力对酒店绩效产生显著的积极影响,因而量表的预测有效性得以证实。
表5 路径检验
(1)酒店数字化转型动态能力的概念内涵
酒店数字化转型动态能力是指在数字化时代背景下,酒店敏锐洞察数字化趋势并及时进行相应战略调整与更新,通过有效获取和整合数字化资源进而对酒店核心要素进行数字化重构,最终为酒店和顾客双方创造更大价值的能力。对比前人研究成果,本文所探讨的酒店数字化转型动态能力的概念内涵与Warner 等(2019)、Yeow 等(2018)基于其他类型企业得出的研究结论存在几点共性:其一,均属于动态能力的概念范畴;其二,均属于组织战略层面的能力;其三,均以数字化资源作为关键资源基础。但是,酒店数字化转型的动态能力亦表现出一定的行业特有的内涵属性:其一,酒店数字化转型在数字化趋势的洞察及数字化战略决策的制定方面提出了能力要求,作为创新基础较弱的企业,酒店首先需要稳扎稳打,凭借该方面的能力敏锐洞察趋势变化进而作出正确的战略判断;其二,由于先天的技术缺陷和重资产运营模式下的资金压力,酒店数字化转型的动态能力不仅关注数字化资源的运用,而且重视在成本控制情况下的数字化资源的有效获取;其三,相对其他类型企业数字化转型的核心目标是为自身带来更多利益,酒店具有为自身和顾客双方创造更高价值的诉求,这与酒店行业的服务属性密切相关,酒店的数字化产品/服务创新皆以顾客价值为导向。
(2)酒店数字化转型动态能力的结构要素
酒店数字化转型动态能力由数字化趋势洞察、数字化资源获取及数字化整合重构3 项进阶式能力构成;其中,数字化趋势洞察能力包括数字化环境感知、数字化现状剖析及数字化战略构想三方面;数字化资源获取能力包括数字化人力资源开发、数字化生态伙伴赋能及数字化组织匹配三方面;数字化整合重构能力包括数字化流程改进、数字化营销变革及数字化产品/服务创新三方面。(1)数字化趋势洞察能力是酒店数字化转型动态能力的首要环节,体现了酒店对于数字化趋势下潜在机会的感知程度和战略决策的反应速度。值得注意的是,该项子能力与以往研究中的数字化感知能力并不相同,数字化趋势洞察能力是指对于数字化趋势中相关环境变化的动态感知,包含技术环境的感知,而以往研究中的数字化感知能力则是指利用新兴数字技术去感知环境变化(Warner et al.,2019)。这一差异是由酒店企业特征所决定的。一方面,作为传统企业,酒店并不具备直接利用新兴数字技术的物质条件和能力基础;另一方面,相对于创新型企业,酒店在变化感知和机会捕捉方面存在能力缺陷,亟须在系统的环境感知与现状分析的基础上进行科学的战略顶层设计。(2)数字化资源获取能力是酒店获取所需数字化资源的组织能力,为酒店实施数字化转型提供关键资源支撑与保障。该项子能力范畴中的数字化人才及组织建设对于数字化转型的积极作用在前人文献中亦得到过肯定(Sousazomer et al.,2021;陈畴镛 等,2020),但针对酒店情境,本文还提炼出“数字化生态伙伴赋能”这一新范畴。研究发现,酒店亦会借助外部数字化生态伙伴的资源和能力优势,这能够在一定程度上释放酒店的资源获取成本。(3)数字化整合重构能力是酒店在数字化资源整合的基础上进行数字化创新的能力,是酒店实现数字化转型进而获取可持续竞争优势的关键。新兴数字技术的加持能够有效推动酒店现有流程的简化与升级,是实现整体运营效率提升的重要前提。并且,酒店数字化转型最终要落地于业务增长上,而“数据+平台”驱动的营销变革是带动业务增长的重要途径。另外,区别于其他类型企业,作为传统服务型企业,酒店数字化转型的核心诉求之一是顾客交互场景的数字化,体现在酒店产品/服务的数字化创新上。
(3)酒店数字化转型动态能力量表的开发及检验
酒店数字化转型动态能力量表由3 个一阶因子共22 个题项构成。并且,信效度检验结果表明,该量表具有较好的内部一致性信度、组合信度、收敛效度及区分效度。另外,基于“酒店绩效”关联校标的量表预测有效性检验结果,酒店数字化资源获取能力和酒店数字化整合重构能力对酒店财务绩效和酒店非财务绩效均产生了显著的积极影响,而酒店数字化趋势洞察能力对酒店财务绩效和酒店非财务绩效的积极影响未达到显著。这可能是因为从能力进阶的动态过程视角而言,作为酒店数字化转型动态能力体系中的初级能力,酒店数字化趋势洞察能力主要作用于数字化环境感知、现状剖析及战略构想等基础性转型工作,而数字化转型成效更多会在后续酒店数字化资源获取能力和酒店数字化整合重构能力发挥效用时显现。总体而言,酒店数字化转型动态能力对酒店绩效具有显著的积极影响,量表的预测有效性亦得以保证。
(1)正式提出酒店数字化转型动态能力概念并识别出其结构维度,基于能力视角拓展了酒店数字化转型研究领域。本文运用扎根理论研究方法探析酒店数字化转型动态能力的概念内涵与结构维度,发现酒店数字化转型动态能力是包含数字化趋势洞察能力、数字化资源获取能力和数字化整合重构能力的二阶一因子构念。这一构念的提出一方面为酒店数字化转型领域的研究带来了崭新视角,在转型动因、现状、过程、影响及障碍等现有研究角度的基础上,通过引入能力视角给予了酒店数字化转型效力更为直观的逻辑解释与考量。另一方面,该构念也是企业数字化转型支撑能力研究在酒店领域的延伸,区别于现有制造业企业、工业企业情境的研究,本文结合酒店企业特征探讨的数字化转型动态能力涵盖了支撑酒店数字化转型战略形成的数字化趋势洞察能力、为酒店数字化转型奠定关键资源基础的数字化资源获取能力及保障酒店核心要素进行数字化创新的数字化整合重构能力,构建了内嵌于“趋势洞察-资源获取-整合重构”酒店数字化转型全过程的能力体系。
(2)开发了具有良好信效度及预测有效性的酒店数字化转型动态能力量表,为该领域今后的实证研究给予了重要的基础性工具。近年来,酒店数字化转型愈发受到学界关注,但该领域的现有研究多为思辨类型,集中于转型前因、过程等方面的理论探讨,且多数是个案研究,基于大样本实证的普适性研究成果寥寥无几。此外,在有限的数字化转型能力实证研究中,能力的测量多是直接借用已有的相关领域量表。而本文结合酒店数字化转型动态能力测量实际,在扎根理论分析和探索的基础上,遵循量表开发的科学原则和规范步骤,开发了酒店数字化转型动态能力量表,且实证检验结果表明该量表具有良好的信效度及预测有效性。
(1)动态监控:增强酒店数字化趋势洞察能力
数字技术的更新迭代十分迅速,新一代消费主体的需求与偏好也趋于易变性和多元化。面对充满波动性和不确定性的数字化转型环境,酒店应将数字化转型定为组织战略层面的举措,组建针对数字化转型的战略管理专项团队,对内外部数字化环境实施动态监控。具体地,战略管理团队应基于“感知-分析-响应”应对机制,实时跟进数字化转型背景下市场环境、技术环境及组织内部环境变化并捕捉有价值的信息,通过完善的信息分析体系对所搜集信息进行系统剖析,在保证数字化转型战略与酒店整体发展战略同频的前提下,对数字化转型活动的顶层设计作出及时且必要的调整和优化。
(2)内外并举:促进酒店数字化资源获取能力
作为数字化资源相对匮乏的传统服务型企业,酒店应通过内部组织蓄能与外部伙伴赋能并举的方式来更好地获取数字化资源。一方面,酒店应重视内部数字化人才与组织建设,以此为自身数字化资源获取能力的储蓄提供强硬支撑。譬如,除吸纳新兴数字技术人才外,酒店也要注重线上用户运营、数据运营等数字经济时代背景下诞生的关键岗位的人才储备。再譬如,连锁酒店集团可将营销部门调整为区域集中化管理,实现区域内的用户数据资源共享。另一方面,酒店也应积极参与数字化生态圈的搭建,寻求良好的跨界合作,借助外部数字化生态伙伴的优势来获取数字化资源,互利共赢的合作机制的建立与健康长久的合作关系的维护是该项工作开展的关键。
(3)协同共创:提高酒店数字化整合重构能力
一是注重数字技术与业务的协同,从业务全局出发,构建支撑业务优化的数字化流程。二是注重平台与数据的协同,努力摆脱对OTA 的依赖、丰富自身线上营销矩阵的同时,懂得挖掘和利用用户数据的价值。三是注重服务智能与服务温度的协同,一方面可以利用数字化资源来增加“住中”环节与宾客的交互,以此增强顾客同酒店的共鸣,提升顾客对酒店品牌的黏性;另一方面,避免由于数字技术的嵌入而忽略了服务温度的传递,努力探索人工智能与人工服务友好结合的方式与路径。
本文仍存在以下局限与不足:其一,受人脉资源、时间等因素的限制,本文调研的酒店主要来自湖南、广东、江苏、上海等地区,虽有效问卷数量达到了学界普遍认同的统计学标准,但依然存在着一定的地域局限性问题。因此,未来研究可进一步扩大数据收集的地域范围,以便更好地提升研究结论的普适性。其二,酒店数字化转型动态能力会受哪些因素的影响?该能力的动态演化路径又如何?本文尚未对其进行识别和剖析,未来研究可进一步探究酒店数字化转型动态能力的影响因素,或基于发展视角探讨酒店数字化转型动态能力的演化路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