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村发展的三种模式：集体经济实现形式的新探索——基于江西省武宁县和德兴市的调研

周延飞，张淑青，夏露露

（1.中共江西省委党校，南昌 330108；2.江西省武宁县澧溪镇人民政府，江西 九江 332000）

一、问题的提出

乡村振兴背景下发展壮大集体经济是各级地方政府，尤其是基层政府的重要工作，但单个村庄集体经济发展面临着项目启动资金缺乏、产业规模效应小、抗风险能力弱及可持续性差等难题。为此，一些地方尝试探索集体经济联村发展，形成“联村党组织”“镇村平台公司”“抱团发展”等模式，通过统筹规划，突破行政村限制，实现资源、资金和人力的融合，优化了农村资源配置，激发了基层组织活力，促进了农村的建设和发展[1]。联村发展是发展壮大农村集体经济的新路径。2022年中央一号文件明确提出“探索新型农村集体经济发展路径”，目前，国内学术界对集体经济联村发展还没有统一的定义，大多使用“抱团发展”一词。

近年来，在浙江、江苏等部分地区出现了联村发展的趋势，引起了学术界的关注，学者们主要从集体经济联村发展的内涵和意义、现状、模式等方面进行研究。一是关于联村发展内涵和意义的研究。冯丹萌（2020）认为，村村联合抱团发展模式主要针对一定区域内村与村集体经济发展不均衡的现象，通过村村联合提升集体经济薄弱村的资金支撑、资源共享、信息传导和人才吸收等方面能力，让强村的成功经验和成熟模式在弱村“无缝对接”[2]。金伟（2020）认为，“飞地抱团”村级集体经济模式，让地理位置偏远或受规划限制、村内资源匮乏、发展空间较小的薄弱村拓展了发展空间，实现了土地资源变资金、资金变股金、村集体变股东的集体经济发展新模式，在提高经济收益的同时促进了资产的保值增值[3]。二是关于联村发展现状的研究。李杰（2014）认为，虽然不少地方积极探索实践集体经济联村发展模式并取得一些初步成效，但仍存在缺乏有效组织、缺乏长远规划、缺乏制度设计、缺乏政策支撑等现状问题，且尚未得到各地各级充分认识与全面推广，即使在已经开展联村发展的地方，也存在浅尝辄止或难以为继的现象[4]。经过几年的发展，其中一些问题得到解决，例如江西省高安市通过成立村集体经济发展投资有限责任公司，破解缺乏有效组织、长远规划和制度设计等问题，一些地方还探索出不同类型的抱团发展模式。唐敏等（2020）认为，“抱团飞地”发展模式是突破资源环境局限、破解集体经济发展困境的有效举措，选准特色产业项目、明确发展思路、创新管理模式等是王英镇成功实施这一发展模式的关键[5]。三是关于联村发展模式的研究。何安华等（2020）认为，联村发展集体经济有三种主要形式：一是区镇政府为辖区内的村社统筹配置优质资源供各村分享发展红利；二是多个村社组建联合经营体，共同投资建设经营性物业载体；三是多个村社以各村股份经济合作社作为股东共同投资组建强村公司，由强村公司经营各类项目，各村不参与具体经营[6]。屠霁霞（2021）总结出浙江省农村集体经济抱团发展的经营新模式主要有村村联合抱团发展、村企联合抱团发展、“飞地”抱团发展以及单位包村帮扶发展四种[7]。郝文强等（2022）根据抱团主体与经营方式的不同，把抱团发展的农村集体经济组织模式分为自主经营模式、在地投资模式、飞地投资模式与平台经营模式四种类型[8]。

综合已有研究中关于集体经济联村发展的相关论述，普遍认为联村发展有以下特征：一是联村发展的主体是行政村、乡（镇）政府和县政府；二是联村发展的出发点是各行政村之间经济发展不均衡、不充分，本着平等自愿、互利共赢的原则抱团发展；三是联村发展的主要举措是通过整合各村的资产、资金、人才等资源发展特色产业，走市场化运作道路；四是联村发展的目标是提高村级集体经济收入、提升村民人均可支配收入水平、缩小城乡发展差距，最终实现共同富裕。基于对集体经济联村发展的认识，作者于2022年3月至7月对江西省九江市武宁县罗坪镇的漾都村、长水村、关山村和鲁溪镇进行了实地调研，对江西省德兴市集体经济示范园进行了电话访谈，通过搜集集体经济联村发展相关数据和资料，把集体经济联村发展分为村村联合型、镇村联营型和县村联建型三种模式，希望通过对这三种模式的分析，从中探寻经验与启示，以更好地促进集体经济联村发展。

二、联村发展的模式之一：村村联合型

调研中的罗坪镇漾都村和长水村联合发展村级集体经济属于这种模式。

1.缘起。漾都村是一个少数民族村，也是罗坪镇镇政府所在地，村集体经济发展用地受限，无法满足村里进一步壮大集体经济的需要。漾都村党支部书记在任20多年，一直想提高村集体收入，改善村民生活环境和质量，为突破土地资源限制，他看中了隔壁长水村，想联合长水村抱团发展。长水村是我国林权改革第一村。2021年，长水景区成功创建为国家4A级旅游景区，也想大力发展集体经济，但苦于没有好的项目和资金而作罢。其实，早在2016年漾都村就到浙江宁波考察过“鱼菜共生”项目，长水村后来在镇里组织各村支书去浙江宁波考察学习的时候，也对“鱼菜共生”项目很感兴趣，但都因资金问题止步不前。2021年上半年，漾都村联合对“鱼菜共生”项目有兴趣的长水村、关山村向罗坪镇政府申请再到浙江宁波考察学习“鱼菜共生”生态循环项目，回来后三村商定各出资30%，宁波老板以技术和销售渠道入股占10%的股份，联合发展“鱼菜共生”生态循环项目。但不久关山村被省里确定为华东交通大学定点帮扶村，该村村民集体选择退出。漾都村和长水村就向镇里提交联村发展“鱼菜共生”方案，长水村占股50%，漾都村占股30%，宁波老板占股20%，于2021年5月共同出资200万元注册成立武宁长墅旅游产业发展有限公司，开展“鱼菜共生”生态循环项目建设。

2.资金来源。两个村之所以能在2021年启动“鱼菜共生”生态循环项目，主要源于县委组织部下拨给全县13个行政村的产业扶持资金，每个村50万元，漾都村和长水村就是其中的两个村。此外，2021年，漾都村村级集体收入有10余万元，长水村村级集体收入有60多万元，加在一起非常有利于启动该项目。

3.建设情况。漾都村和长水村联村发展的“鱼菜共生”生态循环项目位于武宁县长水村生态循环产业园，是一种融合水产养殖和无土栽培技术的循环生态种植项目，总占地面积10亩，总投资需要200余万元，用于搭建大棚、采购养鱼设备、鱼苗以及建设小型发电机和水质检测实验室等。目前“鱼菜共生”生态循环产业园共建有2个大棚，每个大棚占地约4亩，建设成本约30万元，大棚内一边放置直径约8米、高约1米的圆形养鱼铁桶，另外一边采用无土栽培技术种植丝瓜、黄瓜、辣椒等有机蔬菜，中间是用砂石铺设的过道，过道下面埋着连通养鱼桶和有机蔬菜园的管道，合资公司用半年多的时间完成了“鱼菜共生”生态循环项目的建设。目前该项目已步入正轨，项目的核心是把水产养殖与蔬菜生产两种完全不同的技术，通过巧妙的生态设计，实现动物、植物、微生物三者之间的平衡，达到科学的协同共生，实现管理的自动化、智慧化。

4.经营状况。长水村党支部书记在调研时谈到，“鱼菜共生”生态循环项目第一批鱼苗于2022年1月放入鱼桶，每个鱼桶400～500 斤鱼苗，鱼苗的品种比较多，平均单价为8 元/斤，每个桶鱼苗成本约3200～4000元，项目现有30个鱼桶，购买鱼苗的总成本为96000～120000元，鱼的生长周期为5个月左右，每个鱼桶平均能有2000 斤鱼，根据市场行情，每斤鱼平均13 元，每桶鱼的收入在26000 元左右，扣除购买鱼苗的费用、电费、运费等，每桶的净利润在10000 元左右，按照一年二期估算的话，整个项目全年养鱼的净利润约60 万元。除了养鱼收入，“鱼菜共生”项目种植的有机蔬菜也能产生收入，依托长水村国家4A级旅游景区带动的人气，该项目采取“景区+采摘有机蔬菜”的模式，让来长水景区旅游的游客在欣赏美景之余，还能体验采摘有机蔬菜的乐趣，游客只需花30元就能带走若干斤自己亲手采摘的有机蔬菜。据估算长水景区每年接待游客约20万人次，全年有机蔬菜销售收入预计3万元以上。2022年，因联村发展“鱼菜共生”等生态循环项目，长水村的村级集体收入达到139万元。

5.政府支持。长水村和漾都村联村发展的“鱼菜共生”生态循环项目之所以在2022年能发展起来，其中很重要的一个原因是党的十八大以来，国家对村级集体经济发展的高度重视，尤其是党的十九大提出乡村振兴战略后，国家对村级集体经济的扶持力度前所未有，这也是长水村和漾都村能各获得50万元村级集体经济发展资金的原因，从而才有了联村发展“鱼菜共生”产业项目的启动资金。武宁县委、县政府为发展壮大村级集体经济，也出台了一系列扶持和鼓励政策，例如大力推荐懂管理、责任心强、想干事的致富带头人担任村党支部书记；通过外出培训、在岗学习等方式提高在岗村干部的综合素养；出台村级集体经济发展与村两委干部薪酬直接挂钩的管理办法等等。这些都是村级集体经济可持续发展的政策保障。笔者通过与罗坪镇关山村、长水村和漾都村三个村的党支部书记座谈，发现他们都是有想法、想干事、能干事的村干部，正是这种敢于探索尝试新的村级集体经济发展模式的精神，才有了长水村“鱼菜共生”生态循环项目的落地，为武宁县村级集体经济的发展提供了新的实践路径。

由于长水村、漾都村联合发展村级集体经济，共同实施“鱼菜共生”生态循环项目取得的实践成效比较明显，省、市、县相关领导多次来参观，县内其他乡镇和县外周边县市也都慕名而来，学习考察长水村、漾都村联村发展村级集体经济的新模式。罗坪镇人民政府为了进一步发展壮大全镇集体经济，整合全镇资源，于2022年3月牵头组织5个行政村共同成立了武宁县罗坪建设投资有限责任公司，探索镇村联营发展集体经济的新模式。

三、联村发展的模式之二：镇村联营型

调研中鲁溪镇15个行政村和1个社区联合出资成立鲁溪镇富兴资产经营管理有限公司属于这种模式。

1.缘起。鲁溪镇之所以决定成立公司联村发展壮大村级集体经济，主要出于两方面考虑：一是鲁溪镇村级集体经济收入主要由合作社种养销售、集体土地流转、集体公益林的政策性补贴等构成，收入增长缓慢，缺少新的增长点，但支出逐年加大，收支不平衡；二是2021年6月乡镇机构改革后，原财政所、文化站、林业站等基层站所并入乡镇管理，原站所的办公场所、宿舍楼处于闲置状态，再加上各村的一些闲置资源，总量闲置资产不少。为盘活全镇的闲置资产，发展壮大村级集体经济，鲁溪镇党委政府研究决定，于2021年10月20日成立鲁溪镇富兴资产经营管理有限公司，注册资本为3000万元人民币，鲁溪镇政府委托鲁溪镇长宁社区作为公司控股方，以现金和资产出资2780万元，占公司注册资本的92.67%，15个村民委员会根据自身实际情况，合计出资220万元，占公司注册资本的7.33%（其中出资20万元的有8个村，出资10万元的有5个村，出资5万元的有2个村），风险由镇村共担。

2.公司架构。采用“1+N”模式组建和注册，“1”就是一家母公司，也就是鲁溪镇富兴资产经营管理有限公司，“N”就是在母公司旗下，以母公司全额出资控股的形式，注册N个子公司用于实际开展各项业务，目前已注册鲁溪镇富旺物业管理有限公司、鲁溪镇富发劳务有限公司、鲁溪镇富大建材有限公司和鲁溪镇富赣农旅发展有限公司4家子公司，分别开展物业服务管理、劳务中介服务、建筑工程服务和生态建设开发等业务，5家公司法人代表由镇政府干部担任，管理层和监督层由镇政府相关干部兼任，确保公司运营权和决策权均在镇党委政府管控范围内，公司无需额外承担镇政府领导干部的薪酬福利。公司聘用了1名财务人员负责公司日常报账和账务处理等基础财务工作，并将因历史原因保留的20 多名政府聘用人员纳入公司管理，把原本由镇财政负责的工资薪酬等各项支出由公司承担，以减轻镇政府财政压力。

3.经营状况。鲁溪镇政府对镇村联合发展集体经济做了许多考察调研工作，镇领导认为公司经营主要有三方面的优势。一是上级单位每年下达给全镇的工程项目资金约5000万元，通过法定招标程序，其中有相当一部分的项目可由集体企业来实施，这将成为增加全镇集体经济收入的重要来源。二是鲁溪镇旅游资源丰富，特色产业初具规模。镇域内有国家3A级旅游景区——鲁溪洞风景区，有双新村和北屏村的“一红一绿”（红辣椒和高山白茶）产业基础支撑，有小源的油菜花海赏景，有南冲村的水果采摘体验，有长宁湖的水上游乐园，加上历年来投入建设的旅游基础设施，均可打包成为旅游资产进行整合，是发展生态旅游产业的重要保障。三是经过近几年的发展，鲁溪镇的集镇体量较大、街道长、小区多，在物业服务管理方面大有可为。目前公司已开展建筑工程和物业服务管理两项业务。2022年，鲁溪镇积极寻求产业发展突破，与相关企业联合开发鲁溪英山茶博园项目，预计公司业务全面运营后，计划年营业收入可达500万元。有的村集体经济收入将超过15万元，预计可实现村集体收入平均增收2万元左右。

镇村联营发展的优势在于能有效整合上级下达的产业扶持、项目建设和民生工程等资金，集中资金、资源办大事。但是鲁溪镇在联村发展集体经济的实践探索中，乡镇政府在产业发展上的定位不清晰、政府职能定位的不精准，以及项目管理中所有权和经营权未分离，导致镇村联营集体经济成效并不显著。剔除乡镇换届等客观因素，其主要原因在于：一是镇政府领导干部兼任鲁溪镇富兴资产经营管理有限公司职工，并不是好的经营管理模式。领导干部主要职责是承担镇政府日常工作，并不擅长公司经营管理或项目投资建设，对公司的经营和管理很难兼顾，不利于联村发展集体经济。需要在实践中探索解决镇政府干部不懂管理、公司职工和政府干部身份冲突、没有时间参与公司经营等现实问题。二是产业发展定位不清晰。鲁溪镇采用“1+N”的模式进行公司架构组建，看似多元化经营，实际上定位不精准，分散了资源。

四、联村发展的模式之三：县村联建型

调研中的德兴市集体经济产业园属于这种模式。

1.缘起。德兴市位于江西省上饶市北部，地处赣、浙、皖三省交界处，下辖14个乡镇（街道）、130个行政村（社区），人口29.3万。2016年，该市130个行政村（社区）中有集体经营性收入的为54个，且大部分村级集体经济收入不足5万元。面对当时村级集体经济普遍薄弱的情况，德兴市积极探索新型村级集体经济发展模式，按照自愿加入原则，整合全市各行政村闲置资源（资产），大力发展资产租赁型产业，德兴市集体经济产业园就是在这种背景下成立的。具体来说，德兴市集体经济产业园是在德兴市委、市政府的统筹引领下，由德兴市投资控股集团有限公司对自愿入园的各村集体活动场所通过第三方评估后，进行统一收购，将那些不能被抵押融资的村集体资产转化为国有资产，再融资建设“集体经济示范园”。被收购的村活动场所仍无偿给各村使用，各村以被收购的村集体活动场所折价入股，按股分红，且各村只参股，经营管理由德兴市投资控股集团有限公司通过法定程序公开竞标引入专业化的市场运营公司来运作。

2.经营状况。2017年德兴市集体经济产业园首期投资了德兴市南门农贸市场项目。该项目是德兴市完善城市功能一揽子工程中的民生工程，占地30亩，共设310个零售摊位、80间批发店面，建有30套商品房，总投资1.2亿元，其中71个已入园的行政村（社区）以闲置村活动场所折价占股54.33%，德兴市投资控股集团有限公司占股45.67%。项目2018年7月正式投入使用，每年的摊位、店铺和商品房租金总计约350万元，扣除管理成本等费用，净利润约290万，因德兴市投资控股集团有限公司只负责国有资产的保值增值，不参与该项目分红，因此加入集体经济产业园的各村平均可获分红4万多元。随着德兴市城市配套功能的完善和城镇化的不断推进，该项目辐射的人口还将增加，市场潜力大，收益也将增加，该项目具有可持续性。2021年德兴市在集体经济产业园的基础上，推出了德兴市壮大村集体经济“一乡一产”项目，德兴市投资控股集团有限公司负责项目资金的融资，启动泗洲镇、海口镇、新岗山镇、张村乡、黄柏乡、万村乡、昄大乡7个乡镇，开展农贸综合市场、商贸流通综合体及标准厂房等10个项目的建设。2022年又启动实施银城街道、香屯街道、新营街道、花桥镇、绕二镇、大茅山镇、李宅乡、黄柏乡、龙头山乡9个乡镇（街道）11个项目的建设，大力探索市（县）村联合发展集体经济。

德兴市集体经济产业园的实践成效比较明显，主要体现在惠民的广度和产生的社会价值等方面。一是德兴市全市有71个行政村（社区）参与集体经济产业园，占全市130个村（社区）的54.6%，惠及15.9万村民，参与的行政村（社区）无需以现金方式投资，每年就可坐收分红4万多元，成为各村集体经济的原始积累，为各村进一步发展壮大村级集体经济提供了经济基础，凝聚了民心，产业发展也有了底气。二是德兴市集体经济产业园已成为德兴市的一张城市名片，产生的积极社会影响持续不断地吸引外部资本投资，已入园的71个行政村（社区）将继续享受这一红利。三是集体经济产业园这一集体经济联村发展模式走出了一条可持续、高质量的发展道路，为其他地方发展壮大集体经济提供了新的思路和参考，产生了较大的社会价值。

五、三种集体经济联村发展模式的比较与经验

通过以上三个样本的分析，可以发现不同类型的集体经济联村发展模式其实践成效存在较大差异。一是从联村发展的规模看，村村联合可视为联村发展1.0版本，镇村联营可视为2.0版本，县村联建可视为3.0版本，但需要强调的是1.0、2.0、3.0版本并无递进关系。二是从实践成效的覆盖面看，县村联建型的实践成效最大，镇村联营型次之，村村联合型最小。三是从政府职能看，村村联合型发展模式主要是由彼此联合的村负责产业发展，县乡两级政府只起辅助服务作用，并不直接参与，更多地是在基础设施建设等方面给予帮助；镇村联营型发展模式中，主导单位是牵头的乡镇，各村是参与单位，由乡镇党委政府负责集体经济的发展，县（市）政府提供一定的产业扶持资金，乡镇党委政府是集体经济联村发展的包干责任单位，县级政府提供相关的产业政策、资金、项目等方面的支持；县村联建型发展模式中，在当地县委、县政府统筹引领下，进行资源整合和产业规划，各乡镇下属的村（社区）自愿加入作为参与单位，只分红不参与管理运营，省、市提供相关的产业帮扶政策和配套资金。四是从资金投入看，县村联建型投入最多，镇村联营型次之，村村联合型最少，产生的集体经济收入需要根据具体情况综合分析。五是从抗风险性看，由于规模经济和资源整合等方面的因素，县村联建型抗风险性最强，镇村联营型次之，村村联合型最弱。六是从可持续性看，三种联村发展模式并无定论，还是要从政策扶持力度、产业发展情况、资源整合利用情况和人才带动等方面进行系统分析，很难一概而论。

上述三种集体经济联村发展模式的分析比较对集体经济联村发展带来以下启示。一是集体经济联村发展是有前提的，需要具备一定的产业基础和政策支持，需要完成农村集体产权制度改革。二是集体经济联村发展应坚持科学统筹、量力而行、合理规划、市场导向的原则。三是适合的才是最好的，应选择适合自身的联村发展模式，急于求成、生搬硬套其他地方集体经济联村发展模式，反而会加重村级集体经济的负担，不利于长远发展。四是发展特色产业是联村发展成功的关键因素，要因地制宜，选择具有自身特色的产业，走特色产业发展之路。五是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在实施联村发展集体经济过程中，项目管理和投资运营应交由具备相应资质的专业化公司运作。

六、促进集体经济联村发展的建议

目前，我国集体经济联村发展还处于探索阶段，一些已经实施的发展模式还不甚成熟，国内对集体经济联村发展的研究也未达成统一共识。为提升集体经济联村发展的质量和效能，可从以下几个方面入手。

一是充分挖掘自身优势，探索适宜的联村发展模式。浙江在集体经济联村发展方面走在全国的前列，不少欠发达地区为进一步发展壮大村级集体经济，纷纷前往浙江考察学习，回来后有的地方直接把浙江模式简单复制到本地区，却并没有取得明显的成效。浙江之所以能成功实施集体经济联村发展，并形成自己的模式，与其区位优势、经济基础以及政府出台相关支持政策等因素分不开。其他地方应充分调研分析自身的资源禀赋、产业优势以及存在的短板，充分利用好自身的优势，因地制宜，探索构建符合自身的集体经济发展模式。

二是立足乡村振兴，采取适当的产业扶持政策。发展壮大村级集体经济是检验各地党委政府全面落实乡村振兴战略的重要指标。促进乡村振兴，发展壮大集体经济离不开党委政府的扶持，探索联村发展集体经济这一新的领域更需要政府提供恰当的政策支持。在集体经济联村发展过程中，涉及农村集体产权制度改革、新型农村集体经济组织的设立、法人治理结构与激励约束机制的建立、各类涉农资金资源整合、“三资”管理、产权交易及外部监督服务、产业发展扶持资金争取、基础设施配套建设、投融资贷款申请、税费减免以及用地指标申请等方面，都需要政府提供一定的扶持政策。恰当的扶持政策如同集体经济联村发展的“干细胞”，能激活产业的“造血”功能，促进产业发展。

三是始终坚持市场导向，建立完善的联村发展机制。联村发展集体经济容易走入的一个误区是过于依赖政府。村、乡（镇）、县（市）实行大包大揽“包干式”的发展模式，从资源整合、投资建设到项目运营管理全程参与，政府工作人员做自己不擅长的经营管理工作。不管是哪种联村发展模式，政府的职能应该体现在协调整合资源、处理调解村民纠纷、监督控制发展风险、提供适当的配套基础设施等方面，至于产品的营销宣传、品牌管理等经营方面的职能还是应交给专业的企业来做，应遵循市场发展规律。实施集体经济联村发展的村、乡（镇）、县（市），应建立集体经济联村发展领导小组，明确人员分工和工作职责，建立监督反馈机制，以协议的方式明确集体经济收入分配机制，并建立健全集体经济联村发展的工作机制。围绕村庄产业结构和资源优势，坚持政府项目运作，以市场需求为导向、企业平台为支撑、农户发展为目标，实现强村与富民协调推进，以此增强村集体经济发展的可持续性。

四是加大人才培养力度，出台多元化的干部激励措施。联村发展壮大集体经济需要优秀人才的鼎力支持，一个责任心强、具有奉献精神、有发展眼光且具有产业规划能力的村党组织书记对本村集体经济的发展至关重要。县（市）、乡两级政府应加大对村两委干部尤其是村党组织书记在政策把握、产业发展、品牌管理、市场营销等方面的专业培训，采取外出交流考察、内部交叉学习等方式开拓视野、创新思维，重点培养干部的产业发展创新意识和敢于开拓进取的精神。要出台集体经济联村发展相关奖励规定，将集体经济联村发展情况作为对相关责任领导干部考核、提拔的重要指标，并拿出一定比例的集体经济净利润用于奖励对集体经济联村发展作出贡献的相关人员。

五是以数字化引领集体经济，探索智慧型联村管理平台。集体经济的数字化、智能化可以看成是联村发展模式的4.0版本。数据作为新型生产要素，是数字化、网络化、智能化的基础，已快速融入生产、分配、流通、消费和社会服务管理等各个环节。当前，智慧农业、智慧城市已成为发展的趋势，未来产业数字化、数字产业化也必将成为一种新的趋势，集体经济也将被数字化覆盖。目前从中央、省、市到县都建立了数字经济产业园，越来越多的地区在积极构建城市智慧管理平台，探索建立集体经济联村发展数字管理中心（平台），将是发展壮大村级集体经济的有效途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