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霸身陷升迁死局:“提拔他,谁干活”

2024-01-16 07:13老断
知音·上半月 2024年1期
关键词:高飞李总团团

老断

高飞从小就是“别人家的孩子”,乖巧,懂事,考试常拿第一名。参加工作以后,也最为勤恳,最为努力。

可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人人都有晋升机会,唯独他到三十多岁还只是一个“干活儿的”?直到有一天,领导喝醉了酒,才讲出真相。

学霸追求上进,任劳任怨老黄牛

高飞是村里小孩的榜样,乡亲口中“别人家的孩子”。本科考上了河北省内一所重点大学,研究生去了北京一所知名大学。

读研期间,高飞就开始准备考公,大大小小的考试能参加的都参加了,无奈没一个考上的。他学的是一个比较冷门的理工科专业,只能报考不限专业的职位,竞争压力太大。

毕业后,高飞去了北京一家小公司,每天三小时的通勤耗尽了他的精力,生活越来越累。女朋友耿娟一直劝高飞回乡。他俩是在学校的老乡会认识的,耿娟毕业后回了家乡河北省唐山市一所中学当老师。

在那个北方小城,人们对“编制”有一种偏执的热衷。对于高飞,回乡除了进入体制内,其他选择都显得不那么体面。他以前一直是“别人家的孩子”,以后也必须是。

2014年6月,高飞终于回乡,进了本地一家大型企业。且不管体面与否,漂泊三年后,他终于稳定下来了。

高飞被安排到办公室写材料。对待领导交代的每一件事,他都尽心尽力做到最好,每天加班到很晚,像一个奔跑的豹子,又像一个埋头的老黄牛。

三个月后,办公室主任老周私下把他叫去。“小高,到单位三个月了感觉怎么样?还适应吗?”老周慢慢问道。“就是感觉不会的太多,还在学习。”高飞不知道老周的目的,小心拿捏着措辞。

老周笑了笑:“你学历高,又能吃苦,是难得的人才。”高飞不好意思,嘴上一直说:“哪里,都是领导教得好。”

“响鼓还需重锤,个人要想进步得快,必须扛大旗挑重担。”老周舒展了一下身子,“集团派下来一位新总经理,这几天公司正在商量秘书的人选,我想推荐你,你个人有什么想法吗?”

消息有点突然,但高飞知道这是个机会:“能给总经理当秘书我肯定愿意,但我刚进单位,怕经验不足。”

“哎……”老周打断了高飞,“有时候经验不一定是个好东西,尤其是秘书这个工作,要根据所服务的领导时刻调整。”

高飞轻声“嗯”了一下,不说话了。老周笑了:“行,那我知道了。”

李总经理初到单位那天下午,跟高飞见了一面,简单交谈了几句。退出办公室后,高飞在脑海里反复推敲刚才的谈话,心中忐忑,生怕有什么地方不得体。不久,老周打来电话,说:“李總对你很满意,你的新办公室安排在他隔壁。”

高飞长舒一口气,觉得背后被插上了一对翅膀。自那以后,他常去老周办公室坐坐,听他传授一些心得。老周说,提拔要趁早,“三十五当不上部门主管,四十五就当不上副总”。

高飞更忙了,总有写不完的材料,对接不完的事项。就算手头没什么事儿,李总不走,他也不走。周末几乎没休息过,更不敢安排任何私事,生怕领导会突然来一个电话。

他像是一个上满发条的玩具车子,一直神经紧绷,不知道休息。战战兢兢度过四年,2018年5月,李总要高升的消息让高飞有些措手不及。

李总还没有对他的职务有任何安排,当天给李总汇报完工作,他停了一会儿。“还有事儿啊,小高?”李总问道。“那什么……”高飞脸憋得通红,“总经理,如果有机会,我也是想进步的。”

话出口就变了味道,高飞的脸更红了,这么直白地要职位,他心里有点鄙视自己,不知道李总是不是也这么看他。

李总“哦”了一声,放下手中的签字笔,呷了一口茶:“你的事儿我惦记着呢,你个人是很优秀的,工作能力和工作态度也是没的说,等有机会能帮忙肯定帮忙。”

出了李总办公室,高飞心情凉到了极点,李总的话太官方,一官方就代表距离,有距离就没戏了。伺候了李总四年,到头来还是算不上“自己人”。

一周后,老周又来找到高飞。“李总要走的事儿你听说了吧?”老周问道。“嗯。”高飞心里还有气。

老周看出他的心思:“你也别多想,你还年轻路还长,以后机会多着呢。这个时候最怕的就是遇到点挫折就止步不前,走下去总会柳暗花明的。”

顿了一会,老周说,“新总经理的人选已经定了。”“那我回原部门去吧。”高飞说。

老周拍拍他的肩膀:“你先别急,你对这块工作熟,我的意思是想让你接着给新总经理当秘书。”“啊?”高飞心情很复杂。思前想后,他同意了。

李总升迁不到一个月,新总经理老聂上任了。老聂岁数大,在总部干了多年中层,不出意外这个位置是他的最后一站。

跟李总雷厉风行的风格不同,老聂性子温,啥事儿也不着急。高飞感觉跟老聂在一起很舒服,没那么大压力。

一次集团通知开会,高飞记错了时间,导致老聂迟到。高飞心中懊悔,怎么能犯这么低级的错误。之后,他不允许自己有一丝“污点”,生怕老聂嘴上不说,心中生隙,不再用他。

看清职场规则,浑浑噩噩无结果

2017年底,一个发小找到高飞,说他跟高飞所在的集团有业务往来,但最近合作不愉快,被告了。发小想让高飞帮忙走动走动,不说继续合作,能撤诉就好。

高飞有点为难,管业务的那几个部门可不好走动,本想拒绝,但碍于面子应承了下来。思来想去,这事儿兴许只能求老聂。

之后有一天,老聂有事走得晚,看到高飞还没走。“怎么还不走?不用专门等着我,需要你的话我会提前说的。”老聂看了看表,“还没吃饭吧?走,咱俩去吃点东西吧。”

老聂带高飞去了一家川菜小馆:“别看馆子小,味道很地道,辣,过瘾。”高飞一边附和着,一边给老聂涮洗杯子和盘子。

“少喝点?”老聂笑着说。“好呀。”高飞看了一眼柜台,“我出去买瓶酒吧。”

“不用。”老聂摆摆手,起身去拿一瓶二锅头,“就这个,挺好。”一瓶酒快喝完,高飞心情激动起来,感觉成了老聂的“自己人”。借着酒劲儿,说了发小那件事儿。第二天醒来,高飞看见发小发了微信,麻烦已经解决了。

高飞头疼得厉害,心里悔得更厉害。为一个多年没见的发小,欠下聂总经理一个人情。他无精打采地过了几天,下班时在单位门口被人叫住,转头一看是那发小。没给他思考时间,发小就把他拽进旁边一辆车里。

车子开进一家高档酒店,门口已经有不少人在等着。高飞一下车,几个人争相过来握他的手,恭敬地向他问好。

酒店包厢的灯光很亮,高飞被请到主座。时常跟总经理出入这类高档酒店,参加过不少高档饭局,但他从未当过主角,有点无所适从。几杯酒下肚,高飞脑袋有些晕,身体轻飘飘的,不适感逐渐消退,竟有些享受。

匆忙混乱中,又过了三年。到2021年春节,高飞和耿娟的女儿团团已经上幼儿园了。

耿娟抱怨,团团的幼儿园有些不正规,想换一个。其实没什么大事儿,就是有一次耿娟发现团团大拇指划了个小口子,血渍洇在了衣领上,问老师,老师竟毫不知情。

耿娟感觉老师的责任心不够,对孩子不够关心。一旦有这种想法,就愈发挑剔,这个学就必须转了。高飞以为妻子一时脑热,嘴上应下来不去管,过几天就能支应过去,谁知她是认真的。

高飞问了几家幼儿园,公立的没名额进不去,好的私立幼儿园又太贵。能接收团团的幼儿园,要么硬件不好,要么师资力量不行。他想到一个同学,对方集团分公司底下有一所很好的幼儿园,为了孩子,高飞拨通了他的电话。

对方热络地回应,表示“帮忙问问”,感觉有戏,高飞挂掉电话,舒了一口气。

这天是高飞35岁生日,不少人在这年纪可能要被裁员,他虽然不至于被裁,可事业偏离规划太远了。一种不可名状的烦恼,像是雾气一样包裹着他。电话突然响了,是老聂。高飞的心悬了起来,老聂的语气过于平稳严肃,不同于以往的轻快。

高飞走进总经理办公室,老聂抬手指了指沙发,随后起身坐到他旁边。简单闲扯了两句,高飞如坐针毡,不知接下来正题是什么。

“你也知道,我58岁了,今年我可能就退二线了。”老聂拍了拍他肩膀,“你的事儿我一直想着呢,几个业务部门只有一个副总准备退的,我跟他谈过话了,他同意现在把副总的职位腾出来,你过去。”

“聂总……”高飞眼里含了泪,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你这几年尽心尽力,我也算仁至义尽了,别的不用多说。”老聂笑着摆了摆手。

临近下班,高飞收到耿娟的微信,女儿团团给他选的生日蛋糕,让他早点回来。刚下楼,高飞收到同学的消息:“这是幼儿园靳院长电话,你的事儿我跟她说了,应该可以,你跟她詳谈。”

高飞紧紧握住手机,好像那团雾气散开,所有的烦恼消失了,整个人生都顺了。

翌日上午十点,高飞拨通靳院长电话,心中盘算着等团团转学的事情敲定,好好请同学吃个饭。

“您好,是靳院长吗?”高飞心中忐忑,不由地将手机贴紧耳朵。

“谁呀?”

“是窦总让我联系您的,孩子想转去咱们幼儿园。”高飞尽量放低姿态。

“现在都是满员,没名额。”

高飞心里咯噔一下:“您看您什么时候有时间,我去拜访一下您。”

“不用过来,没用,现在确实没名额,等有名额了再通知你。”电话那头传来忙音。

高飞马上找出同学的电话号码,叹了口气没拨出去,靳院长不买他的账,再找他也不顶用。往后几天,高飞又找了些人,但之后都没信儿。他想还是自己地位不够,等提了副总,事儿就容易办了。

过两天,老聂从集团开会回来,高飞拿着几个文件找他签字。

“今天不签字了。刚开完会,到站了,比预想中快。”老聂靠在椅子上,“你的事儿还没来得及上会,不过我已经跟主管人事的交代了。”

老聂突然退休,让高飞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果然,去找人事主管,对方开始推三阻四,先说没空缺的位置,又说要等新总经理来定。

高飞没被提拔,团团也只能转去一家私立幼儿园。年底,老周本想让高飞继续服务新来的总经理,但这次他怎么也不干了,退回原部门当小兵。

回到原点“摆烂”,“提拔他,谁干活”

回原部门并不顺利,费力不讨好的活儿,全到了高飞这儿,老周常说:“你是服务过两任总经理的人,水平高,办事我放心。”

过完年,部门跟外单位有一次联动,老周组织了一次饭局,高飞本不想参加,去了也是端茶倒水伺候人,无趣,老周硬拉着他去了。

“高飞?”坐在主座的那人看着高飞,是外单位一个中层。“啊?”高飞看向他,脸一下红了。

这人有些发福,但高飞认出来是一个初中同学。高飞上学时看不上他,经常吼他,还揶揄他是猪脑子。这人后来去当兵,最后转业到了地方。

“啊?你们认识呀?那这关系就更近了。”老周看向高飞,“小高,赶紧的,倒酒啊。”高飞没动,老周有些尴尬,仍笑着说:“你干啥呢,倒酒啊。”最后三个字提高了声调。

那人站起来,拿着酒瓶:“咱们之间不论那个,弟兄们之间都一样。”作势要给老周倒酒。

老周马上夺过酒瓶,把对方摁到椅子上:“您坐您坐,今天是我们请您,再说了,下面的工作还需要您的指导,让您倒酒,那我们不是失大礼了。”说完给对方倒了酒,并狠狠瞪了高飞一眼。

大家最后醉得不像样子,说话也没个度了。

那初中同学问老周:“小高学历挺高,你们怎么不提拔他呀?”老周嘻嘻地笑,说:“提拔了他,谁干活呀?跟了两任总经理都没被提拔,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他还没上道儿呢。”说完大笑起来。

不久,公司要举行一次大会,老周揽下了主办的任务。功是老周来领,但活儿是高飞去干,这次会议所需资料都是他准备的,忙得两天两夜没回家。

开大会时,高飞在台下,一边抵抗困意,一边听老周致开幕辞。忽然,手机震了,是耿娟。

高飞摁掉电话,发微信过去:“在开会,怎么了?”耿娟回复:“老师刚打电话说团团在学校一直吐,我在路上了。”

“我散会了过去。”高飞开始有些心神不宁,团团打小身子弱,周围有谁感冒发烧,她肯定会受影响。

老周作为主办人,正在台上致开幕辞,谁知讲话到一半,话筒没声音了。

“小高,过来看看。”老周小声说。高飞过去捣鼓了半天,还是不行。“怎么搞的,不知道提前把这些工作做好?”老周抱怨道。

高飞一下来了气,他只负责准备资料,不是会场场务。但当着那么多人,他只好压着火。

这时,耿娟又来了消息:“团团身体很烫,还是吐,怀疑是食物中毒。”高飞回复:“先带孩子去医院,我马上过去。”

“都什么时候了,还发微信,你要是弄不好,赶紧去找工作人员。”老周催促道。“我有事儿,先走了。”高飞脑子里只剩下女儿,着急忙慌往外走。

老周追上来:“我说让你去找工作人员,你没听到吗?”“我说我有事要先走,你没听到吗?”高飞继续走着。

老周一愣,看到台下那么多人:“开会呢,开会,知不知道你是干啥吃的?”高飞拎起一张椅子,朝身后砸去:“我开你大爷。”随即直奔医院而去。

当天下午,团团退烧,不再呕吐,医生说无大碍,休息两天就好。

折腾一天,晚上耿娟和团团很早睡去。高飞失眠了,不知道明天会怎么样,估计整个公司都知道这件事了。

风言风语肯定传开了,大家会怎么看自己呢?

想着想着,高飞反而放宽了心。风言风语也好,异样眼光也罢,这些东西像狂风暴雨一样无法控制,任它来吧。

第二天,高飞起得很早,做了早饭才叫醒妻子和女儿。耿娟看着丰盛的早餐,笑着问:“今天是怎么了?”高飞笑着说:“我也不知道,就觉得今天特轻松。”

高飞准时来到单位,准备迎接一场狂风暴雨。被约谈,被处分,甚至被开除,这些心理准备都做好了。然而,约谈、处分、开除并没有到来,一切平平静静。

半个小时后,老周来了,头上缠着一小块纱布。高飞感到不安,心想可能是昨天砸椅子伤了他。枯坐了一上午,没有工作来打扰,也没有人找他麻烦,闲得忐忑不安。

快中午的时候,老周过来了,脸上带着笑:“小高呀,昨天可能是我说话的方式有问题,产生了一些误会。”高飞一时不知如何应对,单就昨天的事儿,怎么也不该是老周来道歉。

老周接着说:“听说孩子昨天食物中毒了,没事吧?”“没事了。”面对一番关切,高飞不得不挤出三个字来敷衍一下。

“那就好,那就好。”老周連连点头,“家里有什么事儿,需要帮忙的就说话。”说完又拍拍他肩膀,走了。

高飞愣愣站在原地,过一会儿忽然忍不住发笑,他明白了一些事情。

下午下班前,高飞给耿娟发消息:“要不晚上吃火锅?”“好呀。”妻子回复说。

高飞下班后,风风火火去菜市场。老早就听说过哪家羊肉好,哪家韭菜花最正宗,可他现在才去尝试。不再去想那些累人的事儿,生活忽然有意思起来了。

夜里吃火锅,妻子问,有没有因为昨天的事儿受处分。高飞往锅里下羊肉,笑着说:“他们处分了我,谁去干活儿呀?”

编辑/徐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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