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灵圣歌

2024-01-16 08:07周洪斌
湖南文学 2023年12期
关键词:塔里雪浪维塔

周洪斌

即便是壮志凌云的雄鹰也难以越过哈灵圣山的顶峰,一旦它进入这人迹罕至之地,向下俯瞰,目之所及,只有高低错落的白色。假如有别的颜色妄图侵入,很快便会被吞没。

在圣山主峰的东向,有两个棕色的缩影在攒动。但不一会儿就会消失在视野中,等再次出现时,已经距消失点有相当距离了。他们就这样不断地消失,出现,消失,出现。间隔的时间与空间都大致相等,形成一种有节奏的律动。

这是哈灵族熟悉的运动方式,它需要人将自己完全置于雪山之中,不是物理意义上的,而是说心灵。感受雪山的呼吸——地表运动、风的速率以及日照影响导致雪山表层产生的变化,然后将自己的呼吸调整至与雪山同频,呼气时选择合适的角度冲进积雪之中,配合驱雪咒调动身体之下的雪,使身体在积雪表层下快速向前移动,吸气时跃出地面,利用在空中短暂跳跃的时间完成换气。

哈灵族将这种运动称作呼吸训练。个中翘楚能在一次呼吸中完成一公里以上的移动,但眼前的这两个小棕点显然没有达到那样的水平,目前他们的速率是两百米左右,这还是在雪山的呼吸较为舒缓的情况下,如果遇上暴风雪,潜行一百米对他们来说都是冒险行为。

按照这一速率,落日的最后一缕余晖离开哈灵圣山时他们应该能再前行三十公里。

运气不错。塔里想。这已经是出发以来行进距离最长的一天,一路上都很顺利,既没有遇见难缠的野兽,也没有碰到风暴。

在最后一次冲出地面前,他们又呼吸了一百五十七次。

两个棕点俯冲向地面,但这次他们没有被雪地再次吞没,而是沿着雪地表面向前翻滚,几十圈后其中一个棕点停了下来,另一个又多翻了几十圈,跟着停下。先停下的是一个男孩,个子不高,但很结实。后停下的那个女孩一样个子不高。两个人都穿着一身棕色,从头到脚裹得很严实,那是哈灵族的特色服装,用牦牛皮缝制,御寒效果极佳。

男孩停下后在原地躺了一会,将包裹着整张脸的帽子的系带解开,露出小麦色的皮肤,他大口喘着粗气,脸因为剧烈运动涨得通红,连续几天的赶路根本休息不好,眼窝都陷进去了。

今天比起昨天又更吃力一些。这样下去,他一定会在走出这无边无际的雪域之前死去。库沙想。

他的脑海里浮现出维塔死之前的样子,那个和他一般大的少年在进入缓冲时忽然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撞在岩石上。当时,库沙停下的位置离维塔很近,可是当他调整好自己的状态去看维塔时,已经来不及抢治,他呼吸越来越急促,脸也由红而紫,然后下一瞬便失去了生命体征。

“我终将像维塔一样葬身在这条道路上,一如先后死去的同族,也许明天,也许后天。”对死亡的恐惧就混同这满世界的白,将他包围。一阵凉意从鼻头浸入,库沙接连打了几个喷嚏,没想到却意外地将呼吸调整了过来。

在他前方约百米处,塔里抖落了身上的积雪,将挡住脸的围帽掀开,露出两只鹿一般的眼睛,环视四周,锁定了库沙的位置。她使出驱雪咒,雪在她的脚下凝结成块,如同一块滑板,她驱驶着这块滑板向库沙的方向行进。

“你怎么样,库沙?”当她来到他身边时,库沙已经站起来,听到她的问话并没有回答,而是转身向身后陡峭的悬壁走去,那对于他们来说是绝佳的休息地,背靠峭壁,他们只需要对着两面施驱雪咒就能合围一个封闭空间。

塔里跟上他。四周安静得骇人,只有他们在雪地中缓慢行进的脚步声。

库沙背靠悬壁坐下,放下背包,表情麻木。塔里挨在他身边。两个人一起施咒,雪顺着岩壁向上伸展,对于他们两个年轻人来说,这个工作需要耗费一些时间。等他们搭好今晚的容身之所,天已经完全黑了。

两个人蜷缩在狭窄的空间里,掏出干粮——进行了一天的呼吸运动,很需要补充能量。

“你还有多少粮食储备?”

塔里翻了翻背包。“大约十天。”

“我再给你一些。”库沙从背包里掏出一部分粮食。“明天我就回家了。”库沙在心里暗暗盘算,他背包里剩的粮食储备能撑十二天。现在距离他们出发已经过去了二十三天,但中途遇上了两次暴风雪和四次狼群,拖累了速度。如果回去的时候一路顺利,粮食省着点吃,他在理论上是有希望活着归家的。

“回家?”塔里不解地看向库沙,在她清点包里的粮食时她还在想明天也许能加快一下速度,她今天作呼吸运动时稍微调整了一下背弓的角度,整个滑行过程都轻松了许多。然而库沙却提出了一个完全出乎计划之外的想法。

“对。回家。”库沙的语气从商量变成了不容置疑。

塔里腾地站起来,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变得有一点紧张。她看着库沙的眼睛,库沙也抬眸和她对视了一下,但很快将头低了下去,只是再重复了一遍,“回家。”

“我们已经走了这么远了。怎么能……”

“趁我们还没有走到无法挽回的地步。”

“可你忘了羊皮书上怎么写的?‘大雪将啃食所有的逃兵的骨血’。”

“去他的羊皮书!”“羊皮书”三个字惹怒了库沙,他的脸瞬间涨得通红,眼里的疲惫被愤怒取代,扫向塔里。

“那是神祇!”塔里对库沙亵渎羊皮书的行为表示震惊与不满。

“那是诅咒!”库沙怒意更冲。

塔里被库沙怔住,两个人僵持着。他们的情绪影响到了用咒语砌好的雪墙,堆在最下方的雪块突然传来沙沙松动的声音,这声音引起了他们的注意,两个人收起剑拔弩张的状态,迅速投入到修补雪墙的工作中。如果围墙倒塌了的话他们需要再花费近一小时重新砌,这将占据他们本就不多的休息时间。万一在砌好前有野兽群出没,他们就要葬身此处了。

深夜的雪地潜伏着各种各样的危险。

两个人费了一会儿工夫才将雪墙补好。塔里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顺着岩壁滑落坐下,不小心碰倒了旁边的背包,一颗晶莹剔透、散发着微光的珠子滚到塔里的手边,她一阵鼻酸。

“回家?”塔里捡起珠子,凑近轻轻一吻,再小心翼翼地将它放进背包的隔层里,“可我们还有家吗?”

库斯卡神庙倒塌了。在神庙的废墟中挖出了一卷羊皮书,上载一首长诗,记述了圣山之子哈灵族的全部历史,包括尚未发生的覆灭与重生。

羊皮书预言:一场千年不遇的暴风雪将摧毁神庙,羊皮书现世,一旦有人展开它开始阅读,潘多拉魔盒就被开启。哈灵族世代聚居的土地哈灵村将会变成风暴中心,在这里,雪将吞噬一切,包括他们对雪的控制力,一大半族人将死于这场自然灾难。剩下的族人将踏上永不复归的道路,在羊皮书的指引下行进。前行之路并非坦途,无数族人将在途中丧生。最终只有一人出走成功,在另一片土地上施展神术,使哈灵族复活。

羊皮书的预言一一应验。

它最先被库斯卡神庙的祭司发现,在祭司展开书卷的一刹那,哈灵村靠近神庙的几间房屋忽然塌陷,接着塌陷留下的洞口附近有小的旋风形成,并迅速生长,很快旋风引起的风暴席卷了整个村落。村里的人尚来不及反应已经被搅入风暴之中,他们妄图施展驱雪咒却发现毫无作用,只能往村外四散而逃,动作不够迅猛的人很快被掩埋在风暴扬起的雪之中,整个村子变成废墟不过是一瞬的事。

雪灾对于哈灵族人而言是陌生的,他们天生有控制雪的能力,并且经过族人不断地摸索总结,这种能力已经从本能变成了技能。他们不仅能驱使雪,还能利用雪,例如通过呼吸运动实现在雪地里长距离移动,或将雪变成墙壁、滑板等各类工具。雪在他们眼中从来不会构成威胁。

逃出来的人在祭司那里得知了事情的始末,他们明白了这是神的旨意,神的旨意是不能违背的,必须全族迁徙。

但也有反对派,他们世代在此居住,不愿因为一本莫名其妙的破书放弃家园,哈灵村被摧毁了,但他们可以在附近另择一处栖息。再则,如若书上所言非虚,最后只有一个哈灵人能活下去,又何必让全族人奔波,最后客死异乡呢?

“这是我们唯一的活路。最后一个哈灵人将在另一片土地复活哈灵族。”库沙坚持全族迁徙,但事实上他对羊皮书上所言将信将疑。库沙是哈灵族的捕猎天才,猎物一旦进入他的视野就没有逃出生天的可能,他在预判物体的动向上有极敏锐的神经,可以快速而精准地判断出猎物下一秒的行动及位置,并抢先一步制造陷阱或进行堵截。这种能力使他行事果决而充满自信。他从羊皮书对应到雪灾,敏锐捕捉到了哈灵族应该进行的下一步——全族迁徙,但他并不认为这次迁徙有书上说的那般骇人,或许仅一人存活只是一种修辞,所有记录下来的文字总是会有失真的部分,因为记录者爱使用各种各样的修辞卖弄文采。但眼下的情形,只能利用这一套失真话语中支撑自己观点的部分,以增加言语的说服力。

库沙的话说动了一部分人,但仍有顽固的人不愿前行,最终两个观点分派出两组队伍,坚持留下的就留下,坚持迁徙的便迁徙。

塔里的父母是库斯卡神忠诚的信徒,对羊皮书卷上的神祇深信不疑,他们毫不犹豫地带着塔里加入了库沙的队伍。

塔里和父母花了一天的时间准备行囊,第二天一早便同族人出发了。

羊皮书对行程没有详细的说明,但它在诗歌的第五十一节给出了提示:

库斯卡神啊!庇佑你的子民!

所有的雪汇聚到一起成为圣山。

天生的力量不会凭空消失,

汇聚起的灵识会指点迷津。

心的方向就是路的方向。

祭司让大家聚集到一起,同时施驱雪咒,雪没有如从前一般聚集或移动,但在约两分钟后,人群的东向突然有一小块雪堆垒起来。哈灵族人知道,库斯卡神已经为他们指明了方向。

库沙的判断难得地失误了。

作为圣山之子,雪地的主人,哈灵族人在这个环境里一直安逸地生活着,没有什么能侵害他们。但前提是他们对雪有绝对的控制力。

村庄的风暴已经令他们感受到丧失控雪能力后的他们在自然面前不过是蝼蚁,他们没有办法通过施咒改变雪的走向,一旦被风暴扬起的雪掩埋,也再不能调动身体之下的雪或令压盖自己的雪扬开,只能被困在雪地里动弹不得,然后慢慢窒息而死。就如同他们的猎物一般。

哈灵族人的捕猎方式也是利用驱雪咒,在猎物的前方突然竖立一块雪碑将它撞晕,或者挖一个陷阱让它掉落,趁猎物行动停滞的几秒钟迅速聚拢周围的雪将它掩埋,等待十几分钟便能去雪地里取战利品了。

一旦驱雪咒失灵,近身肉搏可不是他们的强项。

哈灵族人和野狼群意识到这一点是在他们对峙了四十分钟后,狼群中一匹灰白相间的崽子先失去耐心,当它扑向离得最近的哈灵少年时,它尚未能分辨清局势的狼母发出一声惨烈的嚎叫,但很快它的孩子就变成了狼群的英雄,对方嘴里念念有词却显然毫无还手之力,狼群见势立刻朝人群扑去,哈灵人惊慌失措,抡起手边的武器——短石匕、石斧或干脆背包朝狼群一顿乱舞,同时不停地施咒,内心祈祷着库斯卡神将天赋还给他们。

可惜,神并没有听到他们的祷告。

库沙和几个年轻小伙子身手矫健,他们用石斧和匕首围攻杀死了狼王,又刺伤了几匹凶恶的冲锋狼,这才把狼群吓退。然而已有一半以上族人命丧于此了,其中包括塔里的母亲。

这才是他们出发的第二天。

侥幸活下来的族民们用手挖出一个大坑,将尸体埋进雪里,然后为他们唱哈灵族的圣歌,炼化他们的身体并使他们的灵魂得到安息。这是哈灵族的特殊仪式,在仪式结束后,他们再用手刨开雪地,尸体就变成一颗颗发着幽光的灵珠。

经此一役,队伍里大多数人丧失了信心。他们后悔离开家园踏上这艰险万分的旅程,并计划着趁还未走远带着亲人的灵珠返回故土安葬。

祭司打消了他们的念头,他将羊皮书的预言复述给他们听:“大雪将啃食所有逃兵的骨血,他们将曝尸荒野,没有人为他们唱圣歌。”

想象的危险不可能永远战胜现实的危险。在第三次遭遇狼群的袭击时羊皮书的恐怖预言对强烈要求逃离队伍的一群人已完全无法造成心灵恐慑,他们在与库沙大吵一架后愤然离开。他们怨恨库沙,指责他鼓动大家踏入危险之境,对于族人向来尊敬的祭司也恶言相向,说如果他没有打开羊皮书就不会招致灾祸,他是罪魁祸首。这些话狠狠地刺痛了祭司的心,他对于他们的离去再也不费力阻拦。

塔里跟在父亲身边,听着他们争吵,拉拉父亲的衣袖,“我们要带妈妈回去吗?”

“塔里,我们要相信库斯卡神的指引。走下去,才有活路。”父亲看着塔里,又看看前方望不到边际的雪原,眼神坚定,“不管遇见什么,你都要坚定地走下去。”

或许塔里父亲的话是对的。在队伍分裂的那天晚上,从归家的方向刮来一阵前所未见的暴风雪,走在那条路上的队伍一定凶多吉少。

但塔里的父亲和一部分族人也在这场雪暴中丧生,一切发生得太快,人还来不及避闪雪流就涌过来了。出于本能,哈灵族人施放了驱雪咒,与前几日毫无作用不同,这次的咒语起效了,尽管比起从前在力量上削弱了很多。

雪暴太凶猛了,力量薄弱的驱雪咒难以抵挡,塔里的父亲将塔里护在身后,用自己的身体作雪墙,保住了塔里的一条命。与塔里的父亲一样,维塔的父母也为了保护自己的儿子献出了生命。而祭司则用自己的身体护住了包括库沙在内的十几个族人。

“库沙,活下去。”这是祭司死前说的最后一句话,尽管羊皮书没有写明答案,但在他心中库沙就是那个最后活下去的人。从这个孩子坚定地叫大家迁徙那天起,他就认定,他身上与身俱来的使命感与生命活力,值得将一族生死托付于他。

塔里醒来的时候库沙已经不见了。但她面前的墙是完整的,只是右边那面没有完全贴合墙壁,大概是库沙走之前用手垒起的。如果是驱雪咒的话,人走远就会散掉。

塔里施咒让面前的墙塌倒,外面是熟悉的白茫茫一片。

“库沙?”她明知没有回应,却还是忍不住唤着库沙的名字。

回应她的只有风声。

她不明白,当初提出要迁徙的是库沙,为什么现在又说要回去。昨天晚上她就应该问个清楚,而不是在库沙说“先睡吧,我累了”后就放下戒心地睡去,还心想等休息好后再同他弄清楚这个问题。

没想到,等到她醒过来,他早已经不见踪影了。

事情的变化令塔里有些发怔。她还只是一个懵懂的小女孩,同家人一起跟着族人走上了迁徙之路,可在离开家的第二天母亲就葬身狼腹,不久父亲也死在雪暴之下。她虽然什么都不懂,但还是继承了父亲的遗志,跟着剩下的族人继续前进。

在那次大雪暴后,出发时数百人的队伍就只剩不到二十人了。所幸,那晚过后他们的控雪能力在慢慢恢复,可以用呼吸运动赶路,也可以筑雪墙躲避风暴与狼群了。库沙自然而然地成为小队的领导,他根据雪山的呼吸与小队成员的能力制定每天的行进计划,早上起来大家就集结一起出发,在天快黑时停下找沿着峭壁的位置筑墙休整。

开始的几天很顺利,他们每天平均的行程都超过了此前的总和。库沙每天都显得干劲十足,他鼓舞着大家,并说他一定会带着所有人一起去到新土地,在那里开始新生活。

塔里看着他自信的眼神,和其他的族人一样对他坚信不疑。她会带着父母的灵珠去新土地,在那里复活他们。

然而不久,意外就发生了。那天早上他们如往日一般集结,库沙如往常一般说明当日的计划,那天的天气与前几日并未有太大差别,看起来是个适合作呼吸运动的日子,所以库沙将行进目标定在与昨日相同的两百公里没什么问题,只要保持每次呼吸移动一百五十米,每小时移动一百三十三次左右就行,这对于年纪最小的孩子也不是一个难以实现的目标。

只是,谁也没有想过那天会遇见风暴。

塔里是最早感受到危险的,她在一次下潜时突然感到右身侧某块擦过她肩头的雪块略高,虽只是造成了她在行动过程中轻微的抖动,但她还是感到强烈不安,她的驱雪咒没有完全受她掌控,在冲出地面之后她立马选择进入缓冲状态准备停下休整,她以为是自己的控制力不够或注意力不集中引起的,但没想到还没停下来,右侧扬起的雪浪就将她掀翻了。

她被甩到雪地上,陷入短暂晕眩。等回过神来维塔已经挡在她身上,他在施驱雪咒,在身后立起一块屏障,控制扬起到身边的雪不会立马落下来将二人掩埋,但很快就被呼啸而过的风暴击碎。塔里迅速坐起身,跟维塔一起驱雪。

雪浪继续向前涌,其中似乎裹挟着几个哈灵族人,但看不真切。不一会,库沙的身影从他们眼前掠过,为避免有人掉队,他向来都在最后一个观察队伍的整体行进情况。

“库沙!别离风暴太近,快停下!”维塔喊道,但库沙并没有听见。只见他调整了方向,似乎想要冲进雪浪之中。

“该死!你在这待着别动,我去追他。”维塔朝塔里大声喊,但雪暴声吞掉了他的声音,塔里从他的嘴型判断出他在说什么。

“我跟你一起去!”塔里也朝维塔大声喊。

维塔想拒绝,但是已经没有时间在这件事上纠缠了。两个人便一起朝库沙的方向追去。

库沙正奋力冲进雪浪之中,他想要追上他前面不远的那个小女孩,她叫芙亚,是小队里年纪最小的孩子。她对雪的理解能力还很浅薄,作呼吸运动时感到强烈的颠簸也没有选择停下,在最后一次冲出地面时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冲进了雪浪之中。

库沙继续做呼吸运动,在跃出时调整角度,借着冲力往芙亚的方向跳,试了好几次后,终于在芙亚即将昏厥前冲到她旁边抓住了她的手,在两人身边用驱雪咒造了一个屏障。

雪浪太急太快,库沙想找到一个突破口冲到侧边去,但他被卷在其中根本无法估量方向和距离。他试着向一侧移动,但很快就被从上泻下的雪浪冲断他的行动。他只能勉力维持现状,但这样下去不用多久他就会和芙亚一样体力透支昏厥过去,然后就被埋在雪浪里。

突然库沙感到右侧传来猛烈的撞击力,将他和芙亚撞出了雪浪。他抱着芙亚依惯性向前翻滚了几十圈才停下。

撞击库沙的是维塔,他和塔里一起追到了库沙和芙亚的前方,他让塔里用驱雪咒控制一下冲向库沙和芙亚的雪,他利用这短暂的几秒冲进雪浪将他们撞出来。他们还算默契,维塔将他们撞了出去,自己也随惯性冲出雪浪。只是在最后一秒还是被雪浪撞倒,一瞬间失去了平衡,重重地摔在雪地上。

等到雪浪冲过后塔里去寻他们,库沙和维塔全都鼻青脸肿,脸上手上血淋淋的,十分可怖。芙亚躺在库沙的怀里,虽然还在昏厥,但她看上去是伤得最轻的。

库沙保持抱着芙亚的姿势,一动不动,就像一座雕像。

塔里想要出声询问他们的状况,却被维塔的噤声手势制止了。过了好一会,库沙才抬起头来,他眼里那种自信的光芒完全消散了,他茫然地看了看维塔,又看了看塔里,最后目光停在了雪浪消失的地方。

塔里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他们都知道,在那里的某处地方,埋葬着他们的伙伴。

那场大风暴后,库沙每天都在梦魇中醒来。

祭司死前的话和那天脱离团队的族人对他的指责一直在他的耳边回响。他之前所有的自信都成为击溃他心理的炮火,他真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虚伪的人。他用他压根就不相信的羊皮书上的话鼓动族人迁徙,所有人都觉得他是他们之中信仰最坚定的,祭司也被他蒙骗了,甚至将他视作全族的希望。

但其实他只是在提出一个预判,然后验证他的正确而已。就如同他所钟爱的打猎一般,他不断地作出预判,然后用战利品验证他的正确,这使他收获了巨大的快感。

但这次他的预判出现了严重的偏差,代价是无数族人的性命。更该死的是,他们中的一些人,至死都对他深信不疑。他渴望成为英雄,但绝不是通过走某条规定好的路,成为一个预言中的神迹。比起预言,他更相信他自己。

他痛恨羊皮书,它将他置入如此尴尬的境地。一次次地让族人们看到他的“正确”,实则一次次地否定他的自我意志。他什么也掌控不了。他不过是在他人规定的命运中推波助澜罢了,甚至他的推波助澜也是早就规定好的。

然而他没有回头路了。他每天看着仅剩不多的族民向他投来信任的眼光,等待着他来规定他们的命运,他就必须装作胸有成竹的样子。他没有勇气向他们说出自己真实的想法,他想放弃,不按照规定来走,但他没有赌上同伴性命的勇气。

自他们恢复控雪力后事情突然变得顺遂起来。库沙的安排让队伍有条不紊地向前行进,某些瞬间让这个少年想起了以前打猎的记忆,他恍惚起来。

那天他如往常一般看着大家都出发之后再行动,但就在他准备起跳扎入雪地前,一只雪狐闯进了他的视线,他的目光追随着雪狐的身影,这只灵动的小精灵十分谨慎,快速地蹿几步后就会停下来观察一下四周有没有危险,因此行动没有形成连贯的规律。但库沙还是能敏锐地作出判断,当雪狐停下观察了一会,准备再次向左前方走时,库沙当机立断在它前面用驱雪咒挖下陷阱,雪狐根本来不及反应便掉入陷阱之中,库沙又迅速用雪将它埋在地底。等过十几分钟,雪狐已经成为他最新的战利品了。

库沙十分激动,不仅是因为他许久没有感受过打猎的快乐了,还因为他的心底涌起一股久违的力量。

那天晚上,库沙格外兴奋,他用自信非常的语气对大家说:“我一定会带着大家一起去新土地,在那里开始新生活!”

可是第二天,他们就遭遇了雪浪。所有族民仅有四人幸免于难。尽管维塔和塔里一再安慰他,表示这不是他的错。但库沙知道这是神对他的警告,因为他说了狂妄自大的话,就要遭到报复。库沙再次感到命运的不可违背。

虽然库沙当时救下了芙塔,但她的状态很不稳定,小队不得不停下来原地休整。芙塔对此深感不安,在休整第二天的深夜,趁大家熟睡偷偷溜走了,次日他们在附近的空地上找到芙塔的衣物和狼群留下的残骸。

他们就地为芙塔举行了丧葬仪式,库沙将芙塔的灵珠收好放在背包的夹层。三个人继续行程。

在上路的第一天库沙已经感觉到身体的异样,他的骨头似乎错位了,每一次下潜都感到积雪给的压力挤着他的骨头戳向他的内脏。但他没有将此告知维塔和塔里,相反他在经受痛楚的同时还感到一丝安慰,他想,那是神对他的惩罚,也是对他的慰藉。

那几天他沉浸在自己的痛苦之中,而忽视了其他一切。如果他能从自己的痛苦中抽离,观察一下四周,就会发现维塔吸气时冲出地面的姿势有些怪异,如果他早注意到,或许维塔就不会死了。他身体的疼痛并不是神施加给他的,而是在雪浪中受伤造成的,当时维塔为了将他撞出雪浪,也受了一身伤。

但维塔为了不耽误大家行进的进度,选择忍住没有说,他以为自己能扛过去,行进的过程中除了疼痛各方面都没有受到影响,没想到在缓冲时他要将身体折叠起来却发现很难实现,在触到地面时他还没有完成这一动作导致他彻底失去了身体的平衡力,最后不可控地撞向岩石。

维塔的死令库沙自责,也令他感到恐惧。虽然他从来都相信羊皮书所言的只有一个哈灵族人能活下来是一种修辞,但如果真的只有一个人,那一定是他。不仅是他自己这么认为,几乎所有的族人都有相同的看法。

但他很有可能在下一秒就死在路上。多荒唐啊,他的一切行动彻底丧失了意义,他非但无法跃出命运的规定,还只是这规定中一个无足轻重的存在。他当初是否鼓动大家离开其实根本不会影响一切的发生,他现在死去或者放弃也并不会影响事件的推进。

那么,他必须结束顺从,即便是曝尸荒野,无人为他收尸,他也不想再顺从这狗屁命运了。

塔里没有感觉到危险的靠近。当她叫库沙的名字时没有得到回应,但声音却引来了附近狼群的注意。在她发怔时,危险已经悄悄逼近。

离她最近的是一匹毛色纯白的母狼,与环境融为一体,所以直到它与塔里的距离贴近到只需再向前几步便进入攻击范围时,塔里才发现它的存在。

塔里回过神来就看到雪天中一双深邃的瞳孔在盯着她,那是看猎物的眼神。她与那只狼对视着,手悄悄别到腰后摸索着插在腰带里的石匕首。最好在它靠近之前用驱雪咒将它制服,不然以她的力气近身对付一匹成年母狼实在够呛。塔里正思索着,余光却瞟到在母狼的右后方一只灰白毛狼正朝这个方向逼近,再看左后方,较近处就有一匹,稍远些还有一匹,两匹……狼群慢慢朝她聚集过来。塔里不敢移开盯着母狼的目光,不知道其他方向有多少,但想必已经将她围住了。

塔里心里一沉,以她的能力根本应付不了狼群,如果刚刚早一点警觉倒是可以通过呼吸运动逃跑,可是现在狼群已经围过来了……

塔里悄声施驱雪咒,雪块在她的脚底下凝结,只能试试雪板了,虽然移动速度不够快,但是能赌一下,趁狼群没有反应过来或者佯装进攻吓退它们的档口找机会潜入地底。

但母狼似乎识透了她的计谋,看到她施驱雪咒时就立马进入战斗状态,以嚎叫为令,四周的狼群迅速地向塔里奔来。母狼在距离两步的位置纵身一跃,扑向塔里。塔里迅速侧身躲过一劫,但驱雪咒凝固的雪块迅速散开,她人也因这突袭失去平衡坐倒在雪地上。母狼一击不中,立刻发起第二次攻击,左边的一匹棕狼也已经做好了扑上来撕咬的准备。塔里避无可避,只下意识地护住眼睛,不敢看即将到来的恐怖画面。

就在母狼马上要接近塔里的一瞬间,突然从地底跃出一个人影,他一把拎起坐在地上的塔里。

塔里还没有反应过来已经被库沙带到了空中,“呼吸”,库沙在她耳边艰难地说出两个字。塔里迅速领会,调整肢体状态,在库沙下一次潜入雪地时跟他一同潜入。

库沙与塔里默契地在落日的最后一缕余晖离开哈灵圣山时进入缓冲姿态,塔里在落地时调整了背弓,滚圈的数量只往日一半便停下了。反而是库沙,一般情况下他都会先于塔里停下,这回却一直向前滚了好远。

塔里感觉到不对,因为库沙的速度越来越快,她立刻踏上雪板去追赶,在靠近的时候用驱雪咒在库沙身前立了一个屏障,库沙遇到阻力才慢慢停下来。

塔里踏着雪板冲到库沙面前,库沙的脸已经开始发紫。

“库沙!”塔里大叫他的名字。

库沙感到有什么东西捏住了他的气管,有点呼吸不过来,但他从来没有像此刻一样冷静过,他一边听着雪山的呼吸声,一边在心里数拍子。在数过三轮后他终于吐出了长长的一口气,涨紫的脸也瞬间褪成红色,渐而转回他的小麦色。

塔里看见他恢复了呼吸才放下心来,驱来一块雪板将他移到悬壁边靠坐着。

“你还好吗?”塔里看着他愈发惨白的脸色,刚悬下的心又吊了起来。

“我活不了了。”库沙微笑着看着塔里,他的语气很平静,“有一根骨头扎进了我的心脏,一会我就要去见库斯卡神了。”

塔里看着他,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她已经见到了太多的死亡,知道生命的脆弱,对于任何人的离去都能平静地接受。只是她还是有一些难过,一半为这个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年,一半为自己。

“接下来,只剩你一个人了。”库沙说着,忽然想到什么,“你相信吗?羊皮书上说的。”

塔里点点头。库沙得到她的回答,苦涩地笑了笑。

“但是我也相信你。你说的,要带所有人一起。”

库沙听到塔里坚定的语气,看着她真挚的神情,眼睛里涌现了许久不见的光彩。塔里相信羊皮书的预言,因为父亲告诉她那是神祇,不能违背。但她也相信库沙,甚至相信他与神祇相悖的那部分。对于她来说,在行动上没有冲突,都是向前进,两者相悖之处在这点上弥合了裂隙。

库沙所有的矛盾与纠结都源于他自己,他给自己预设了太多壁垒,将里和外割裂成两个不可融合的世界。但是现在他终于释然了,“虽然没有摆脱命运的布局,但也做了一回英雄。”

“你一定要走下去。”这是库沙最后对塔里说的话。

塔里将库沙的尸体掩埋之后,为他唱了圣歌,又将他的灵珠,连同他背包中收集的族人的灵珠装进自己的背包之中。

继续向前。只剩下她一个人了。必须继续向前。

塔里按照之前的节奏,白天通过呼吸运动赶路,晚上找个岩壁靠着搭建雪墙休息。在独自前行的第三个夜晚,她搭建雪墙时,忽然想起来她忘记告诉库沙她对他提供的这种相信万分感激,相信是有力量的,她会支撑一个人走过全部毫无目的的旅程。

羊皮书第九十九节:

哈灵圣山阻挡不了风的方向,

他终会行至他该至之处。

最后一个哈灵人将成为库斯卡的神使,

带着神的赐福去往新土地。

神将赐雪润泽大地,

干涸的河床将再次充盈。

龟裂的土地恢复湿润,

撒下种子就会有收获。

哈灵使者代神施展神法,

神将回报以生命之歌。

新土地之人成为神的信众,

哈灵族自会复活。

“陛下,以上就是神诗的全部内容。”吟游诗人声情并茂地吟唱完这首长诗,他的眼底已经盛满了泪水。

坐在皇座上的皇帝咂着嘴点点头,四周的大臣也无人动容。这个故事并没有打动他们,他们更关心另一件事物。

“那么,宝珠呢?”皇帝询问道。

“呈宝珠。”皇帝身侧的宫人捏着嗓子喊道,另一位内侍从吟游诗人旁边跪着的平民手中接过锦盒,递到皇帝跟前。

皇帝拿起灵珠,放到眼前仔细端详,“确非凡物。”那珠子周围散发着淡淡的幽光,又自带一种沁人心脾的冷香,就是过于冰凉,拿在手上会慢慢吸走人身上所有热气。皇帝拿一会儿就拿不住了,又放回锦盒之中。“你说这颗珠子是个美女变的?”

“草民亲眼所见。”

“怎么样,有多美?”皇帝朝前欠了欠身,期待听到一些有趣的事情。

“草民也没有看真切。”听那跪着的平民这样说,皇帝顿时觉得无趣,身子又缩回到椅子背上靠着。平民有些紧张,见皇帝兴致不高的样子立刻改口说:“不过,不过,定是顶美的。”

皇帝点了点头。平民见状,接着说道:“那天草民出门寻野菜,出门就看到一个女人,穿着很奇怪的衣服,就站在草民家的田埂上,嘴里不知道念着什么,忽然天就开始下雪。说也奇怪,从前从未见这么快就积起雪的,这六月飞雪倒不一会儿积了厚厚一层。接着那女人从身后背的一个很奇怪的背篓里掏出一堆这个珠子,然后把它们埋在雪地里。”

“一堆?”皇帝又坐直了身子,“大概有多少?”

“大概……大概……至少有十来个吧。”

“那珠子呢?”

“草……草民也不知,只看到她把珠子埋在雪地里,过了一下那一片地的雪就停了,也是奇怪,别的地都在下,就那片地的雪突然停了,然后那个女的又不知道念了什么,雪地突然现出一个大坑,她自己跳了进去。我那时看着真觉着冷,回家添了件衣,再出来,地上的雪已经化了,我家那原本已经旱干了的地居然长了十几棵大树,上面还结满了果子。原来那个女人躺的地方就剩了这么颗珠子,还有这张破羊皮。”

“此乃神诗。”吟游诗人纠正平民的用词,“那位女子是神的使者,我国已经大旱三年,神顾怜百姓,便派神使带来雪水与种子,拯世济民。”

“一定是陛下的仁德,感召上天,天神才派神女济世。”为首的大臣立刻接着话茬向皇帝献媚。

皇帝点点头。过了会儿,又想起平民刚才所言:“你方才说那珠子埋的地方都长出了树?那想必顺着树挖,必能寻得宝珠十几颗吧。”

“陛下英明,臣这就带人去掘树。”那个刚刚接话的大臣立刻应和,这定是一个立功的好时候。

日来国遗址中发现了大量木简刻史书,史书的最后一则记载着:

大旱三年,民苦无极。上仁德感天,派神女降世,六月,雪满大地,解旱。上得民进献宝珠十二颗,通体剔透,夜发幽光,是为神物。

日来国遗址的发现令民间文学研究学者邓林十分兴奋。尤其是其中保存完好的史书,引他注意。

史书上记载的日来国最后几则史事的几个细节与史诗《哈灵圣歌》有所对应。例如干旱、灵珠、神迹。

邓林仔细比对了两部文献,并对西南地域的民俗、历史及地理环境进行详细的考察,花费近两年时间完成了《〈哈灵圣歌〉考》一文。

以下是这篇研究文献的节选:

“《哈灵圣歌》的故事在西南少数民族广泛流传,其目前可考的最早成文版本为日喀则圣山脚下萨迦寺洞窟所藏藏文本,此版本也是内容最完整的一版。此外另有三十余部不同的藏文版本散布于我国西藏、青海、四川、云南等地。国内以萨迦寺洞窟藏本为底本译介的中文本《哈灵圣歌》于一九九三年出版,翻译过程基本保存了史诗原貌,全书共分为三十三章九十九节。它与《格萨尔》《玛纳斯》《江格尔》三大史诗共同填补了我国文学史上史诗的空白,是我国少数民族智慧与文化的结晶。”

“由于历史材料的缺乏,《哈灵圣歌》的写作时间与写作者难以界定。近年来我国与尼泊尔交界处日来国遗址的发现,为《哈灵圣歌》的创作背景还原提供了可靠的考古证据。笔者通过对比发现《哈灵圣歌》第九十九节内容与日来国史书记载的最后几则有高度重合,《哈灵圣歌》第九十九节描述的是神使降临,施展神力,并播种灵珠,使库斯卡神的恩泽遍布日来国。而据日来国史料记载,国家大旱三年后,一日神女莅临,六月天却漫天飘雪,解除了国家的干旱危机。此外,史料中记载的宝珠与《哈灵圣歌》所唱灵珠应属同一物,《哈灵圣歌》中对灵珠的描述有:‘圣体掩埋雪中,库斯卡神会指引灵魂的归处。活人传播福音,死人结为灵珠。幽黄的光亮将照亮前路与归途,死者安息,生者继续行路。’(《哈灵圣歌》第六十六节)日来国史料中对宝珠的描述为‘通体剔透,夜发幽光,是为神物。’”

“目前考古学家已证明,日来国遗址损毁时间应为公元七十九年,原因为地壳运动引发的自然灾害,极有可能是因为喜马拉雅山的雪崩将整个国家掩埋。笔者认为《哈灵圣歌》的创作时间应发生在日来国损毁前夕,创作者为日来国诗人。”

“日来国史料中提到的神迹极有可能是《哈灵圣歌》创作的直接动力。印度洋的暖湿气流与喜马拉雅山群的冷空气相遇,形成六月飞雪的奇特景观,或是地壳运动导致山上积雪滑向山脚,一夜之间大雪遍地。对于自然界超出常理的现象,我们现在可以运用丰富的地理知识作出解释,但在古时,人们不具备科学知识与理性分辨客观事物的能力,只能将其归为神迹,为了给神迹安一个合理的解释,便有了充满奇特想象的史诗。”

“《哈灵圣歌》相较于三大史诗的奇特之处在于目前尚未发现任何证据证明哈灵族的存在,《圣歌》中的哈灵族的神奇能力也超越了我们对人类能力的认知。哈灵族存在与否还有待考古发现证明,至于《圣歌》中描述的哈灵族的驱雪咒、控雪力,应为文学想象,或许确有居住于雪山的使者造访日来国,他们的特殊服饰与工具让日来国人民感到新奇。在日来国史册中也出现过‘哈灵’二字,只不过它并不指人或民族,而是一种工具。而在日来国遗址出土的一个陶罐上画了一个类似雪橇车的图案,下面的字迹模糊不清,但与日来国文字中的‘哈灵’形状相似。故而,笔者更倾向于对哈灵族的各类描述是日来国诗人的想象,由是也可看到我国古代少数民族诗人惊人的创作天分与充沛的文学创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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