板凳龙

2024-01-15 00:00:00刘凌轩
十月·少年文学 2024年10期
关键词:桑桑龙灯大伟

1

“龙……龙在哪里?”

羽然看着眼前的水泥坪,几条长凳随意散放着,十来个与自己年龄相仿的男孩女孩正坐在凳上大声说笑,虽已入秋,南方依然热度不减,他们一个个手里攥着毛巾,或是擦汗或是扇风。

“就这里呀!”面前这个叫桑桑的女孩,是她在云溪村交到的第一个朋友,桑桑抡圆了胳膊,在空气中画上一个大圈,比画着说:“就这里呀!”

羽然更糊涂了,一直听说打谷场在练舞龙,今天桑桑特意带她来看,可是龙……龙在哪里呢?

“嘿!再来一遍!”在水泥坪的那头,一个皮肤黝黑的男孩击掌喊道,大家闻声都站了起来,开始有节奏地跺着脚打拍子,桑桑也急忙回到了队伍中。

羽然摇转自己的轮椅退到场边,好奇地看着他们要怎么舞一条不存在的“龙”。

“嘿!嘿!嘿!嘿!”少年们嘹亮的嗓音穿透了沉沉暮霭。

“啪!啪!啪!啪!”整齐的脚步声势要震动沉静的山峦。

只见他们四人一组,每人一条凳子腿,将方才坐过的长凳高举上肩,在打谷场上跑动开来。有时候,前面二人突然弓下身,于是板凳像要俯冲下来似的,却又虚晃一下再次闪开;有时候,四人跑成一列,中间两人一猫腰,左右绕转,仿佛板凳也跟着翻了个身……

此时天色将黑,炊烟四起,一片迷蒙中远远看去,还真像几条小龙在左冲右突,看得人心潮澎湃,羽然不禁鼓起掌来。

“好看,真好看!”当一轮排练结束,桑桑回到自己身边的时候,羽然由衷地夸赞道。

皮肤黝黑的男孩也走了过来,桑桑介绍道:“这是大伟,我们队长,”又对着男孩说,“这是四阿婆家的然妹子。”

“然妹子,”叫大伟的男孩咧嘴一笑,洁白的牙齿在黑皮肤的衬托下格外醒目:“四阿婆跟我们说过你,你身体好了吗?我们在这里舞龙吵不吵你?”

羽然顿时有点儿尴尬,原来自己之前的抱怨,被他们知道了……

2

那是半个多月前的事情,妈妈把因伤休学的羽然送来外婆家,说这里山清水秀,散散心也好。没承想,刚到云溪村那几天,比在城里还憋闷。外婆是个大嗓门,有时候羽然刚要睡着,就听她在窗下一声吆喝,每每把人惊一跳。

“外婆—”羽然嗔怪地拉长了声音。

“噢,噢,我忘了!”外婆慌忙压低了声,又赔笑解释道,“人家在山坳那边嘛,我不喊那么大声,根本听不见。”

羽然本来想说,隔那么远就打电话好了呀!但她也知道,这是外婆在山区生活几十年的习惯,虽然她不太适应,也不能失了礼貌。

再后来,就更难忍了,窗外开始传来“嘿嘿哈哈”“噼噼啪啪”的响动,一吵就是很久。有时候羽然困极了,想睡一会儿,那声音却穿墙而入,在她的脑袋里嗡嗡回响,搅得人又累又烦。

“那个啊,”外婆在堂屋一边择菜,一边隔着门跟她说话,“是打谷场那边,村里的孩子在舞龙,他们要去参加龙灯会呢。”

“好吵!”羽然皱着眉抱怨。

外婆手里顿了一下,说:“那,我去找他们问问,看能不能换个时间练?”

“唉,算了。”羽然叹了口气,她知道外婆也很为难。换什么时间呢?几个月以来,她总是夜里失眠,白天又昏昏沉沉,说不准什么时间想眯上一会儿。总不能因为自己昼夜颠倒,就禁止人家正常活动吧。

“要不,我推你出去走走?”外婆小心地试探着。

里屋半晌没有声音,原来又晕晕乎乎地睡过去了。

外婆摇摇头,进来给她盖上毯子,这孩子,晚上又该睡不着烦心了,难哟!

3

天黑透的时候,这一场蛟龙闹海才平息下来,缕缕炊烟也先后消散,融入无边夜幕,打谷场的少年们把板凳扛上肩,各自往家走去。有几个顺路的,则热情地簇拥着羽然,他们一路高声谈笑,商量怎么加动作让自己的龙看起来更厉害,还抢着推羽然的轮椅,非要每个人都亲自送她一段路。

“明天我来叫你,带你去摘果子。”桑桑走出去老远,又转身向她招手呼喊道。

真奇怪,之前外婆大声说话羽然觉得很吵,打谷场上舞龙也让她心里厌烦。但是今晚却突然不一样了,那些响亮的声音是那样的富含生命力,像山风一样扑面而来,将她裹挟其中,注入许多力量。

“我原本还以为是那种有雕花龙头的大长龙呢,我还问桑桑,龙在哪里……”饭桌上,羽然哈哈笑着,给外婆讲她今天的见闻。

“我们这个也是龙,是板凳龙。”外婆看着她兴奋的神情,也笑开了,“老话说,‘有钱人家耍龙灯,没钱人家耍板凳。’老百姓高兴了,随手拿起板凳一舞,也是喜庆热闹。等到龙灯会的时候,拿稻草和竹篾子扎个龙安上去,还要更好看,更精神!”

可能是因为太久没出门的关系,今天虽然还是坐在轮椅上,只是被推出去看了一阵舞龙,却也让羽然有了饿和累的感觉。

她睁大眼睛,听外婆讲瑶家人是怎样兴之所至,茶碗一放,舞起八仙桌旁的板凳便开始斗龙:双龙戏珠、黑狗穿裆、龙摆尾、跳龙门……不知不觉中,竟就着清甜的小白菜和喷香的炒鸡蛋吃掉了一大碗米饭。

明天会摘到什么果子呢?她回想着这段时间桑桑从口袋里掏出的古怪东西:南酸枣滑溜溜的,酸得人直流口水;鸡爪果当真像一堆七拐八拐的小爪子;野荔枝有着浓郁香甜的浅黄色果肉;还有红彤彤的高粱泡,泉水一冲,大捧大捧地吃个痛快……

夜深了,山风猎猎,外婆轻轻地进来关上窗,笑容浮上了她布满沟壑的脸庞,半个多月来,这孩子头一回安静地睡着了。

4

羽然并不知道外婆脸上的笑容为什么越来越多,就像她也不知道,自己正在一天天地变化着。她可以吃下一整碗饭了,她可以白天精精神神地出门,夜里睡一整宿不做梦哭了,她还可以自己摇着轮椅,玩上半天也不累了。

从伙伴们那里,羽然知道了好多龙灯会的趣事,原来除了常见的布龙,瑶家人还有草龙、人龙、香火龙、滚珠龙、荷花龙、炸龙等十几种花式。单说舞人龙吧,桑桑眉飞色舞地描述,让那场景就像放电影一般呈现在她眼前—

先上来十几二十个精壮汉子,全都手里空空,见不着哪里有龙。然后你看他们一蹲身,一跨骑,一半人在地上当龙爪,另一半人则被“龙爪”架在肩上,仰面朝天化作了龙身。每一段“龙身”用手扣住后面“龙身”的脚,自己的脚也被前面的“龙身”扣紧,这样环环相接,就形成了一条全部由人组成的“人龙”……

羽然听得入了迷,每天都早早候着舞龙队的到来。只是最近两天,打谷场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安静了下来,让她有点儿不安。这天晚上,天快黑了外婆才到家,热了两个糍粑让她对付着吃一口。

“到底出了什么事?桑桑怎么也不来了?”羽然缠着外婆问。

外婆叹了口气:“大伟爸爸干活的时候从楼上掉下来了……地里的庄稼不等人,村里头都去帮忙了,桑桑刚在那边打猪草呢。”看她一脸惊惧,外婆又赶紧安慰道:“应该没事了,在县医院住着,大伟和妈妈在那照顾。”

“难怪这两天没听见他们舞龙了。”羽然自言自语道。

“舞龙啊?”外婆一边搓着麻绳一边说,“这两天忙,地里活儿干完他们就来了,龙灯会肯定要参加的。”

“这还能参加得了吗?”羽然怀疑地问,大伟是队长,他缺席了,还能组织起来吗?

“怎么不能?”外婆说,“这些年,男人家出去打工,村子里的婶婶、阿婆、小孩子也一样舞,一年都没缺过。老辈传下来的东西不能在我们手里断了,这点儿困难算什么?”

5

正如外婆说的那样,没过几天,少年们便扛起板凳回到了打谷场上。

“我们年年都去龙灯会,一次也没缺过,人手再少也要顶上,”桑桑告诉羽然,“你去了,就算输了比赛,也没谁笑话你,比赛本来就有输有赢嘛;你不去,那你这个村子就不行了,精神,气势,全输没了!”她站出来担任临时队长,指挥着大家放学后把大伟家的农活干了,再一道来舞龙。

“大伟倒不打紧,他练得扎实,到时候直接上都行,就是三婶不能来给我们敲鼓了怎么办?”小俊过来找桑桑商量。

是呀,三婶是大伟的妈妈,以前都是她忙完了农活来敲鼓,现在这状况,肯定是来不了了。

“嗯……还有谁能敲鼓?”桑桑思索着。

“村里能来的都来了,阿婆们没力气,敲不响。”小俊为难地说。

“我试试。”一个声音打破了沉默。

桑桑和小俊惊喜地抬起头,异口同声地喊道:“好哇!”

男孩女孩们围拢过来,他们先是搬来大鼓,想要架在轮椅上。羽然试了试,离得太近了,胳膊抡不开,完全使不上力,敲出的声不像龙腾四海,倒像老鼠滚苞谷。

“这样,你们把鼓放在凳子上,”羽然想到了一个办法,借着伙伴们的搀扶,她慢慢起身离开了轮椅,咬牙,使劲儿,艰难地把一条腿抬起来跨过了板凳,骑坐在鼓前,然后再次拿起鼓槌—

“咚!咚咚!”

这下对了!少年们欢呼起来:“我们再来一遍!”

“咚咚咚咚!咚咚咚!”

洪亮的鼓声响彻山间,撕裂了这些天来的沉闷,羽然甩开双臂,身体里的力量从鼓槌末端倾泻而出,鼓点与舞龙少年的脚步合为一体,恍惚间,她看到了自己在舞台上的身影,灵巧的舞步在节奏中穿行,自由而舒畅。

6

等到大伟归队的时候,羽然的鼓已经敲得非常好了,她饭量越来越大,睡眠也越来越好,敲出的鼓声一天更比一天有力。

这天晚上,十几个孩子拥着羽然来到外婆家,他们你推我搡,谁也不做先开口的那个人,最后倒是外婆忍不住了,问大家到底有什么事。

“阿婆,我们想带然妹子去圩上看炸龙。”大伟是队长,只能硬着头皮站出来说。

“行啊!”阿婆高兴地问,“有人开车捎你们吗?”

“没有……”桑桑为难地说,“我们要搭客车去,然妹子的轮椅上不去,我们想,我们想……让她自己走……”说到后面,桑桑的声音越来越小,大家也都低下头,等着外婆一口驳回他们的荒诞请求。

“外婆,我可以试试!妈妈给我带了一副拐杖来,还有几天,我先试一试!”羽然紧紧地盯着外婆的表情。

外婆环视了他们一圈,才说:“我先不答应,你这几天试一试,能自己拄着拐杖走,就去。”

“哇!”

“然妹子可以跟我们一起去了!”

“阿婆最好了!”

孩子们都跳了起来,大声欢呼着,桑桑则迫不及待跟着外婆进屋,把拐杖拿了出来,恨不得立刻把羽然搀起来走两步。

这天晚上,羽然照旧是早早睡下,她不知道,外婆和爸爸妈妈还开了个小小的家庭会议。

“这能行吗?”妈妈在电话里担心地说,“都还是孩子,万一摔了呢?”

外婆却很有信心地说:“我跟你们说过,然然现在可有劲儿了,她没问题的。”

爸爸在那头抢过电话来:“妈,我相信您。”随后又开导妻子道:“你忘了,医生早就说过她可以试着复健了,然然始终不敢离开轮椅,很大程度上是害怕再受伤,是心病,现在有这个机会,必须让她闯一闯!”

7

“咚咚锵!咚咚锵!”

锣鼓喧天中,华美庄严的金红大龙从街头游过,摇头摆尾,好不神气。

“噼里啪啦!嘣!”

老百姓燃起了爆竹,一户,两户,三户,最后整条街连成一片。烟雾中闪动着红红的火光,那大金龙在其间矫健地奔腾着、翻滚着、跃动着,仿佛一会儿上了云端,一会儿又下了火海。

道旁挤挤挨挨,围满了人,都在喊着号子、拍着巴掌助威。离羽然最近的那个小孩,嗓子都快喊哑了,巴掌更是拍得通红。大人们呢,也都一个个变成了小孩,仿佛回到了童年时与小伙伴同去圩上看炸龙的那一日,忘却心头的烦扰,全身荡满了激情。羽然格外留意这支龙队的鼓手,暗暗记下对方的技巧,伙伴们也都聚精会神,在看热闹的人群中偷师学艺。

炸龙从山坳那头过来,还要一路舞到河边,沿途经过谁家,谁家就燃起爆竹,鞭炮声连绵不绝,喧闹声直冲云霄。一个小伙子从旁边挤过去,钻进舞龙队替下了另一个小伙子,羽然这才注意到,一条龙虽然只有十几个人在舞,却不断有人互相替班,难怪炸龙一舞几个小时,还能一直保持生猛无敌的劲头。

等到大金龙走远了,鞭炮声渐渐停息下来,羽然才发现自己嗓子也快喊哑了,一直架在拐杖上的胳膊又酸又疼。

“走!我们去闹子上吃米豆腐!”桑桑和另一个女孩搀住羽然往前走。

“闹子”就是集市,外婆说“赶闹子”就是去赶集了。做米豆腐的是一个瑶家阿婆,头上包一块蓝靛布头帕,戴着成串的银耳环和绞丝银手镯,衣襟、袖口、领口镶着精巧的绣花边。米豆腐切成小小方块,浸泡在清亮的骨头汤里,撒上翠绿的葱花香菜,再来一勺鲜红的剁辣椒,让人看着就胃口大开,大家如野狼过境,吸溜吸溜就留下一桌子空碗。

8

一直到日头偏西,少年们才想起一个严峻的问题:来的时候,他们是搭运木材的货车下山,在山脚搭的客车;而现在他们下了客车,需要自己从山脚走回去了。

“你还能走吗?”桑桑担心地问。

羽然咬着牙,点了点头。这是她第一次离开轮椅那么长时间,其实看炸龙的时候站了半晌就已经有点儿腿软,后来在客车上坐了一阵,又感觉缓过来一点儿,她想自己应该还能走。

大伟却在面前蹲了下来:“我背你。”

羽然有些不好意思:“我先自己走走吧,走不动了再说。”

“你刚刚下车那几步都脚底发飘啦!”一旁的小俊说,“大伟先背,我们轮着来,一人一段路,不累的!”

另一个男孩也附和道:“对,轮着背,以后我们还要舞人龙呢,背个然妹子算什么!”

“快点儿!”大伟催促她,“不白背,我明天去问四阿婆讨个鸡腿!”

“你的漫画书借我看一个礼拜!”小俊也趁机提要求。

“你门口的柚子熟了给我一个!”

大家嘻嘻哈哈,化解了羽然的尴尬,一路说笑着向山里走去。

“哞—”

路边的草地上,一头黄牛跟他们打起了招呼。“这是我家的牛,”大伟说,他四下张望,冲远处拾柴的人影高声喊道:“妈!妈!你怎么在这里放牛?”

原来,三婶今天从县城回来了,知道这群孩子带着羽然去看炸龙,心细的她下午就把牛牵出来等着了:“然妹子,骑上来!”

羽然想问问大伟的爸爸怎么样了,但又不敢开口,倒是对面山坡上有眼尖的婶子瞧见他们,大声问开了:“三嫂,我三哥好些没?”

三婶爽朗地笑着,大声回应她:“辛苦半辈子了,让他偷点儿懒,多歇几天!”

从这个山坡到那个山坡,走路要走上半天,好在山里人嗓门够亮,你一句我一句,就把两座山连了起来。路边的峭壁上,一棵松树正从石头缝里挤出来,张开枝叶拥抱天空,这大山里的哪一个生命,不是生机勃勃呢?

9

一边是龙灯会的日子越来越近,另一边,是爸爸打来电话,告诉羽然有了新的康复治疗方案。“我现在还不能走,”羽然告诉他,“我必须参加龙灯会。”这么多小龙,都等着她给出的鼓点,不是吗?

炸龙带给了羽然巨大的震撼,但想到他们将与这样威猛的龙同场竞技,又有一些小小的气馁。可不管是桑桑还是大伟,以及舞龙队其他少年,都不以为意:“大龙有大龙的气派,我们小龙有小龙的好看!”

板凳龙的优势是灵巧,他们的确在动作设计上做足了功夫,翻、滚、跑、跳、追、蹿、腾、跃,一招一式都格外用心,小小的龙照样舞得生机盎然,锐不可当。羽然也不断改进自己的手法,让鼓点与动作衔接严丝合缝,既轻盈灵动,又充满了爆发力。

龙灯会的前一天,大家把板凳送到了羽然家。只见外婆将长长的竹竿劈成纤细的篾条,在板凳上扎出龙骨和龙头,又用刚收割下来的金黄稻草捆成龙身,还没等羽然看明白怎么回事,一条条小龙已经乖巧地趴在了堂屋里,散发着来自丛林与田野的清香。

妈妈也像个孩子一样兴奋,拿起板凳龙比画着说:“外婆以前也给我扎过龙,我也去过龙灯会,我还会跳长鼓舞、对山歌……”她是来接羽然回家的,龙灯会结束,就该走了。

“妈妈,演出服帮我带了吗?”羽然一边摸着小龙的头,一边问道。

“带了,你要这些干什么?”妈妈说着,从行李中拽出一个大大的包袱,打开在她面前。

这件蓝绿色的长裙,下摆缀满椭圆亮片,是跳孔雀舞穿的;这条大摆裙上,缝着一串串小银铃,每一次晃动,都会带出环佩叮当;还有这身黑红配色的短褂短裙,绣着五彩丝线,是展演过多次的采茶舞的服装……

啊,羽然还记得,刚练采茶舞的时候,老师批评过她很多次,说她软绵绵的,没有力量。那时候她还不解,舞蹈不就该婀娜多姿吗?直到她真正走进大山里,去注视外婆、桑桑、三婶,以及所有大山里的女性,才明白当初缺少的是什么。

羽然铺开这些衣服,看了又看,随后拿起剪刀,唰唰唰把它们剪成了碎片。

“然然!”妈妈的眼睛里,满是震惊和不安。

羽然冲她笑笑:“我要用它们装饰小龙。”

妈妈的记忆还停留在从前呢,那时候,羽然的舞蹈梦被伤病撕得粉碎,未来是那样黯淡,一点小小的刺激便能轻易将她击溃。妈妈不知道,而今她已像这大山里的野草,将根稳稳地扎进土里,再是疾风骤雨,也不会让自己倒下。

10

农历十月十六盘王节,公鸡刚发出清早的第一声啼鸣,羽然与伙伴们已经走在了路上,此时,百十条龙从各自村镇出发,正向着盘王大殿而去。今天,万千瑶族人民将在那里纪念先祖盘王,板凳龙也将与它的同胞们一决高下。

“看!太阳要出来了!”桑桑兴奋地喊道。羽然抬起头,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远处的天空先是浮现一片浅蓝,紧接着,又被山峦后的日头染成了金色。鸟叫虫鸣越来越响,与少年们的歌声、脚步声交织在一起,写成蓬勃的乐章。那板凳龙被他们扛在肩上,沿着蜿蜒的山路前行,在氤氲的晨雾中,竟好像真的有一群龙飞在云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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