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 伟,王天宇,张学和
(中国科学技术大学 公共事务学院,安徽 合肥 230026)
诚如习近平总书记在《中共中央关于党的百年奋斗重大成就和历史经验的决议》中所言,“中国共产党人的初心和使命,就是为中国人民谋幸福,为中华民族谋复兴”[1]。公共部门是公共服务的提供者,实现公共利益最大化这一目标的根本举措正是依赖于各地公共部门的从业人员如何提供公共服务。当前,正逢中国系统性重塑全面深化改革的关键时期,如何提高公共部门人员公共服务动机和促进公共部门人员公共服务绩效成为亟待解决的现实问题[2]。
公共服务动机理论提出以前,“经济人假设”被广泛应用于动机研究。1979年撒切尔夫人担任英国首相之后开始改革,英国政府引入民间资本介入由政府主导的公共事业,其目的为通过竞争激励公共部门员工的积极性,提高政府公共服务绩效,然而这一举措并未取得长期稳定的实质效果[3]。20世纪80年代,美国学者面对政府公共服务绩效与公众对政府信任不断下降的现象,开始反思“经济人假设”理论及其管理实践的弊端,提出公共服务动机的概念[4]。公共服务动机源自一种内在的心理动机,是基于对公共服务事业的喜好,从而产生公共服务的根本性动力[5]。换言之,只有公共服务动机水平高的个体,在良性的组织环境内方能展现出人与组织相匹配的情景,才能更好地做出公共服务行为。
公共服务动机一经提出,便成为公共管理的热点研究方向,学术界对公共服务动机的前因以及对应的结果变量都进行了广泛而深入的研究,取得了丰硕的研究成果。然而,公共服务动机研究成果还尚未应用到公共人力资源与公共管理实践中也是一个不争的事实[4]。究其原因,迄今为止的大多数研究未能将公共服务动机、公共服务行为、公共服务绩效有机统一,导致其动机、行为到绩效转化机制尚未清晰,公共服务动机是否能提高公共服务绩效仍然存在不确定性[6-7],因而目前的研究尚不能达到公共服务动机提出的本意所在,即激励公共部门员工产生公共服务行为,进而更大程度地提升公共部门组织管理绩效。
面对上述问题,公共管理学界开始对公共服务动机如何转化为公共服务绩效开始关注,并呼吁对此进行更多的研究。本文通过细致的文献挖掘与梳理,根据以往的研究成果,从公共服务动机的动机导向出发,引入社会认知理论,系统整合公共服务动机、公共服务行为和公共服务绩效相关因素,构建了一个“公共服务动机—公共服务行为—公共服务绩效”三元交互发展逻辑模型,以期能够揭示如何进一步促进和激励公共部门人员更好地做出公共服务行为,从而改善公共服务绩效。
本文采用Apriori算法进行公共服务文献挖掘,Apriori算法是机器学习无监督学习的一种基于Boolean关联规则的数据挖掘算法,其可以发现数据集中所有的频繁模式[8]。Apriori算法使用逐层检索并进行迭代的方法进行,k集用于探索(k+1)项集[9]。
机器学习数据挖掘过程如下:(1)数据筛选:以“公共服务动机、公共服务行为、公共服务绩效”为关键词,英文文献以“Public Service Motivation、Public Service Behavior、Public Service Performance”为关键词,在CSSCI及Web of Science检索源上对公开发表的所有文献进行检索。对147篇文章(中文)和115篇文章(英文)逐一阅读后,剔除评论性以及没有进行实质性研究的文章后,对65篇中文文献和70篇英文文献进行系统分析。(2)数据合并及转换:由于学术界目前尚未对公共服务行为及公共服务绩效形成完整定义,公共服务行为、公共服务绩效分别以亲社会行为和组织公民行为、公务员工作绩效作为其表征符号[10],故而本文对将所有文章进行按照公共服务动机前因及结果进行分类,并对关键词进行合并整理,将合并整理的关键词按照布尔规则进行转换。(3)数据挖掘:采用Modeler18.0建立Apriori算法关联分析模型,结果如图1所示。
图1 公共服务动机前因及结果变量挖掘网络图
如图1所示,公共服务动机的前因变量之间相互关联紧密,其中组织环境属于公共服务行为、工作情境属于公共服务绩效场景下的变量已然与公共服务动机相互勾芡。公共服务动机的结果变量之间并没有紧密的链接关系,但在其网络图中与组织公民行为、亲社会行为都建立了联系,并与公共服务绩效也建立了联系。公共服务动机的结果变量之间并没有形成完整的网络拓扑图,尚存在研究空白,因而本文将在后续依据理论与变量之间的逻辑关系构建三元交互发展路径,弥补关键的研究不足之处。
探求公共服务动机的产生机制及相关的因果关系模型是由来已久的问题,理论在学术研究中扮演着至关重要的角色,如果缺乏理论,很多机制就难以解释清楚,社会认知理论与本文研究逻辑框架高度契合,因而引入社会认知理论,使本文研究更加具有理论和现实的指导意义。
社会认知理论(Social Cognitive Theory,SCT)是班杜拉[11]在社会学习论的基础上提出的,班杜拉认为个体的行为是内部系统和外界环境相互作用的产物,人类的行为又分别影响了外界环境和自我信念,因而主体因素、行为和环境三者之间构成动态的交互决定关系,组成三方互惠决定模型。三方互惠决定论模型认为,个体借助符号表征能力、自我调节能力、自我反省能力以及自我主导(预测和替代)能力,在行为、认知以及环境之间,其中任何两个因素之间的双向互动关系的模式都随着行为、个体、环境的不同而变化[12]。
个体思想认知与其行为之间相互决定表现方式为,个体通过符号表征能力接受社会刺激之后产生一定的期待、目标等思想认知,借助自我主导能力影响或决定着个体行为方式,反之行为的结果反馈也影响或决定着个体的思想认知。个体行为与社会环境的相互决定表现社会环境作为行为的基础条件影响或决定着行为的实施,反之行为也会通过自我调节能力改变社会环境。个体认知和社会环境的相互决定表现为虽然个体的思想认知、目标信念等是社会环境的产物,但社会环境通过自我反省能力对个体思想认知产生潜在作用,主要取决于个体思想维度,三者密不可分、交相呼应。三方互惠决定论认为个体的行为主要取决于个体自己的思想认知,在改变社会环境的同时也会受到社会环境的约束。
本文将其推导至公共服务研究中,以社会认知理论的“三方互惠决定论”模型为主分析公共服务动机、公共服务行为、公共服务绩效三元关系。(1)个体思想认知与个体行为相互决定表现为,个体的认知观念会促使个体产生某种行为,当公共部门人员产生对公共服务的向往或其个人价值观与公共服务相匹配的时候,公共部门人员会基于符号表征能力与自我主导能力做出与公共组织相匹配的公共服务行为。(2)个体行为与社会环境相互决定表现为,在个体的自我调节能力的主导下社会环境约束着个体的行为,个体产生的行为会影响到社会环境,公共部门人员选择在公共组织长久的待下去并作出与公共组织相适配的公共服务行为,为公共组织产生组织工作绩效。(3)个体认知和社会环境的相互决定表现为社会环境会规范个体思想认知的产生,但个体具有自我调节与自我反省能力,因而个体的思想认知又会在其中起到重要作用。公共部门人员在公共组织当中时,其公共服务行为对公共组织绩效产生影响,当公共部门人员获得较高的工作绩效时,又会进一步促进公共服务动机的产生。
基于此,本文进行搭建“公共服务动机(Public Service Motivation)—公共服务行为(Public Service Behavior)—公共服务绩效(Public Service Performance)”分析框架初步搭建,如图2所示。
图2 “公共服务动机—公共服务行为—公共服务绩效”链式转化体系图
1.公共服务动机概念界定
依据社会认知论的三方互惠决定模型,个体的信念会生成自我主导的基本能力,调控着个体对环境的适配行为。因而,公共部门人员的自我主导的基本能力会调节其对公共部门的适应行为。社会认知论中指出观察学习是自我主导能力的具体表现形式,在观察学习的过程中,社会认知论认为观察者在不断生成示范行为过程中,动机是前提与基础。因而对公共服务动机内涵的准确定义与理解对打通公共服务动机、公共服务行为、公共服务绩效的链式连接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
公共服务动机(Public Service Motivation,PSM)的概念自从1982年被Rainey[13]直接引用提出以来一直处于众说纷纭的发展状态,目前尚未形成被学者统一认可的概念内涵[14]。Rainey[13]创造性地将工作满意度与工作参与联系在一起,认为公共部门管理人员更愿意从事“有意义的公共服务”,具有利他主义倾向,此后便开启了公共服务动机研究的热潮。Perry和Wise[15]结合新公共管理运动的思潮,在Rainey[13]290所做的基础上将公共服务动机正式定义为,个人因受到主要或完全建立在公共部门或公共制度层面的动机从而产生反应的倾向。Perry和Wise[15]20-22在公共动机理论基础上认为其应包含三大类:理性动机——对政策的追求、规范动机——对社会的责任感和忠诚、情感动机——利他主义或同情心。
中国关于公共服务动机的研究起源于本世纪初,但在研究的初期,都是直接性援引国外公共服务动机概念[16],随着研究的进展,国内学者逐渐对公共服务动机进行全面性的阐述,从而开启了中国情境下的公共服务动机研究,并开始对公共服务动机的概念定义进行反思。首先,从心理状态层面界定了公共服务动机的深刻内核所在[17],认为其是驱使个体积极投入公共服务的源泉与动力,而后,逐步扩展其应用领域,认为公共服务动机根植于特定的文化环境和管理体制之下[18]。
虽然对公共服务动机的多重概念界定有助于公共服务动机研究的蓬勃发展,但若将公共服务动机的研究视阈置于通过提升公共服务动机产生公共服务行为从而最终实现提高公共服务绩效的公共部门人力资源管理实践过程的议题在目前学术研究中还鲜有涉及。依据社会认知理论,个体具备通过动机来指导自己行为的调节机制,因而公共部门人员具备通过公共服务动机来调节公共服务行为的自我反馈能力,换而言之,公共服务动机的产生则应当聚焦于提供公共服务行为的公共部门人员。此概念界定的逻辑框架也得到了Bozeman和Su[19]研究的支持,其认为以为公众提供公共服务行为为中心而产生的公共服务动机将会为公共服务动机的界定提供更为清晰的界限。因而本文以Perry和Wise[15]15-19的定义为基础,将公共服务动机定义为以公众为中心,根植于公共部门,具有个体—组织交互性[20]与利他性[21]的一种提供公共服务的倾向。
2.公共服务动机前因分析
公共服务动机自从进入公共服务研究视阈以来,学者主要通过实证研究的方式对其前因变量进行深入讨论。本文认为有关公共服务动机的前因变量讨论可以划归为三个方向:个体方向、组织方向、制度方向。
人口特质对公共服务动机的影响,以往学者展开了多个维度的研究,但目前尚未得到统一的理解。以往研究发现,年龄[22]、性别[23]、收入水平[24]、教育水平[25]等均为公共服务动机的重要影响因素。中国情景方面的研究发现,性别、年龄、教育程度、组织任期、工作任期、职位等级和收入与公共服务动机之间均呈显著的正相关关系,但家庭婚姻关系与公共服务动机之间尚无正相关关系[26]。
相较于个人特质方面展开的研究,在组织层面开展的关于公共服务动机前因变量的研究也展开了多维度的研究。领导关系方面,变革型领导[27]以及与领导之间的关系[3]都在演化公共服务动机方面发挥着重要的作用。组织结构方面,繁文缛节与公共服务动机呈负相关,而组织变革与公共服务动机之间呈正相关[28]。工作性质方面,公职人员的工作特质与公共服务动机的四个维度都呈现显著性正相关关系[29]。中国情境下的研究发现,组织环境[30]、职业声誉感知[31]等都对公共服务动机有着显著性的影响。因而得出公共组织既有责任又有义务创造一个良性环境使得员工拥有更高的公共服务动机。
相较于个人特质与组织层面展开的系统研究,制度层面的研究显得尚缺乏系统性。通过英国和德国对比发现,国家的制度和文化对当地的公共服务动机的形成具有影响[32]。不同国家之间的公共服务动机内容尚存在争议,公共服务动机的前三个维度,对公共政策制定的吸引力、对公共利益的承诺和自我牺牲在中国情境下得到了验证,但同情心未在中国得到证实[33]。
一言以蔽之,公共服务动机的前因研究围绕个体特质、组织层面进行了丰富的研究,遗憾的是,对制度层面对公共服务动机的影响研究略显匮乏,比如制度层面所提供的绩效反馈对公共服务动机的影响尚未有研究进展,但依据社会认知理论,个体借助符号表征能力,在高行为标准的情境中会促使个体对高行为标准的追求,因而高公共服务绩效反馈会促进公共部门人员对公共服务行为的追求,即促进其公共服务动机的产生。
鉴于此,本研究将完善公共部门人力资源管理实践下的公共服务动机激发支撑条件,进一步探讨公共服务动机对于公共服务绩效提高的正反馈以及公共服务行为产生,并讨论公共服务绩效对于个体公共服务动机的反向反馈机制,从而形成链式转化和网络效应。
1.公共服务行为概念发展
公共服务动机研究的核心目的是提高个体在公共组织中的表现,即通过提高公共服务动机来改善公共服务行为[34],换而言之,事实上公共服务动机最重要的结果是公共服务行为[25]。如上文所述,大多数学者的研究共通之处在于,都将公共服务动机的概念界定都集中在个体基于公共机构的公共服务行为上[35],强调其行为结果的影响,一脉相承,公共服务行为是个人以公众为导向[36]的为他人和社会[37]提供公共服务的行为,具体而言,公共服务提供者(公共部门人员)基于他们的公共服务动机为公众牺牲自己,采取为公众服务的行动,为他人和社会谋求福祉[38]。
公共部门人员基于公共机构谋求公众利益的行为,包括组织公民行为、变革担当行为、创新行为等提供公共服务的行为均为公共服务行为[38]。大部分学者都将研究重心置于正向公共服务行为的正诱因方面,认为公共服务动机可以正向影响变革担当行为[39],同时将会中介组织支持感对基层公务员担当作为[40],以及变革型领导对组织公民行为等[41]。另一方面,也有学者尝试研究公共服务行为的负诱因,以期通过避免该诱因来改善公共服务行为,公共服务动机作为调节变量,发现领导成员交换关系会减弱变革型组织公民行为[42]以及加剧过度投入型契约关系对离职倾向[43]。综上所述,学者关于公共服务行为的诱因研究初具雏形,但其都与公共服务动机密不可分。
2.“公共服务动机—公共服务行为”的链式逻辑转化
更进一步地,直击要点,本文发现目前学术界的研究存在大量横截面数据以及自我报告的行为数据证实公共服务动机与其公共服务行为之间存在正相关关系[3]415-419。例如,“吹哨人”的行为动机是为了更关心公共的利益,“吹哨人”行为与公共服务动机之间存在正相关关系[44]。政府雇员更有可能志愿从事慈善事业和“献血”,非营利性工作者也比营利性工作者更有可能成为志愿者[21]75-78。虽然研究都表明公共服务动机与个人公共服务行为存在相关性,部分学者对上述研究提出了挑战,认为研究结果可能会受到社会期望的影响,呈现出假阳性[45]。
Andersen 和 Serritzlew[46]研究了公共服务动机(特别是对公共利益的承诺)如何影响丹麦物理治疗师的实际行为,而不是自我报告的行为,通过调查数据得出对公共利益有高度承诺的物理治疗师将会优先考虑残疾人群体,奠定了公共服务动机与公共服务行为(实际行为)之间的研究基础。横断面研究设计广泛要求研究人员收集所有替代自变量的信息,以减少遗漏变量偏差的风险。Jensen等[47]利用一个小组研究设计,试图进一步克服该困境,研究发现全科医生会根据他们的自我牺牲和同情心水平的改变来改变他们的公共服务行为,最重要的是,该研究进一步发现公共服务动机是改变较短期提供的公共服务行为的一个特别可行的预测变量,这一发现填补了公共服务动机从理论到实践转变的空白。
依据社会认知理论,班杜拉强调个体的自我主导能力,即个体可以计划并预见行为结果,基于结果个体会设置行动方向与目标,从而激励指引他们的行动[12]421-423。因而基于该理论并结合上文所述学者已有研究的证据,可以推导出,公共部门人员处于公共组织环境中,符号表征能力将会引导公共部门人员设置公共服务目标并产生公共服务动机,从而公共部门人员通过个体自我主导能力产生公共服务行为。基于此,本文创设性搭建“公共服务动机—公共服务行为”逻辑链接图,如图3所示。
图3 “公共服务动机—公共服务行为”逻辑链接图
本文搭建的“公共服务动机—公共服务行为”逻辑框架得到了Bozeman和Su[19]70的研究支持,其认为以为公众提供公共服务行为为中心而产生的公共服务动机将会公共服务动机的界定提供更为清晰的界限,但需要明确公共服务动机与其行为之间的关系。本文所构建的“公共服务动机—公共服务行为”之间的交互发展链,填补了其猜想的逻辑空缺,明晰了公共服务动机与公共行为之间的因果关系。
1.公共服务绩效概念延伸
公共部门人力资源管理实践以及公共行政研究最需要关注的问题之一是公共服务绩效的提高[48]。公共服务绩效包括宏观绩效、中观绩效以及微观绩效三个层面[49]。宏观绩效是指政府整体系统的决策、运行等综合绩效。宏观绩效方面,一定数量的研究证实公共服务绩效管理的推行有利于提升政府部门工作效率,促进当地经济发展水平显著提高,推动当地科学化政策合理制定,打造一个更加透明型的阳光政府[50]。俄罗斯政府采用超过 300 个衡量指标去全方位衡量公共服务绩效[51]以及英国 “布莱尔” 政府将私营 部门的绩效衡量办法引入公共部门绩效评估中[52]。中观绩效是指政府某个部门或某个项目领域的绩效。公共部门可以客观使用一个可观的变量来衡量绩效水平,例如警察使用破案率来衡量[53]。
微观绩效是指公共服务个人绩效,其又细分为角色内和角色外绩效[54-55]。角色内绩效即任务绩效,属于对工作说明书内所要求的任务结果进行评估,角色外绩效即关系绩效,不属于与工作内容直接相关的评估,主要依赖于员工的自主性,学者往往认为两者总和为公共服务个人绩效[56]。微观绩效被视为决定公共服务中观和宏观绩效的基础[57],但中观绩效和宏观绩效还受到其他层面例如组织层面等因素的影响。本研究以公共服务动机为起点勾连行为到绩效,绩效更多的是侧重于个体微观层面,结合前文所述公共服务行为的定义,本文采用Loon[58]的公共服务个人绩效定义,认为公共服务绩效为公共部门人员对实现公共组织的公共使命的贡献。
2.“公共服务动机—公共服务绩效”的链式逻辑转化
个体认知和社会环境的相互决定表现为虽然个体的思想认知、目标信念等是社会环境的产物,公共部门人员处于公共组织当中时,就会产生相对应的公共服务动机,社会环境通过自我反省能力对个体思想认知产生潜在作用,良性的公共组织会深层次激发公共服务动机,使之作用于个体的工作绩效[12]。三方互惠决定论认为个体的行为主要取决于个体自己的思想认知,在改变社会环境的同时也会受到社会环境的约束。
Naff和Crum[59]利用大约一万名美国联邦机构雇员的横截面数据,发现公共服务动机与个人报告的绩效之间呈现正相关,Alonso和Lewis[6]24-29通过大约三万名机构雇员的数据同样证实了该验证,已有的两次样本均为大数据样本量,可以认为已经在一定程度上避免了系统性误差,得出的结论具有科学性。依据社会认知理论,个体同时拥有符号表征能力和自我主导能力,基于自我主导能力,个体可以辨析周围的社会环境并建构自己的行动指引,同时通过自我反省能力,个体可以从社会环境中获得新知识并及时反馈到个体的绩效中[60]。基于此本文创设性搭建“公共服务动机—公共服务绩效”逻辑链接图,如图4所示。
图4 “公共服务行为—公共服务绩效”逻辑链接图
3.“公共服务行为—公共服务绩效”的链式逻辑转化
依据社会认知理论的三方互惠决定模型,个体具有自我调节能力,行为效果会受到社会环境调节,但个体行为的结果会改变社会环境[60]。在公共服务行为中,公共政策的实施是通过公共部门人员的公共服务行为而生效的[61],因而公共服务部门人员的公共服务行为被视为决定公共服务绩效的重要因素[57]178-180,例如如若市政府的公务员丧失公共服务动机,可能会对公民提出的诉求反应程度会减弱,公共部门及公共部门人员都将受到公民的负面评价[62]。
已有文献预计公共服务行为会影响个体公共服务绩效,Andersen等[36]660-662使用一种客观的结果测量方法(学生在期末考试中的学习成绩),调查了公共服务动机和丹麦学生的成绩之间的关系。研究表明,有公共服务动机的教师可能会将学生提高到更高的学习水平,该研究克服了原有研究中使用主观数据衡量公共服务绩效的弊端,进一步表明公共服务绩效与公共服务行为的改进相关。
因而结合前文文献,推导至本文研究逻辑中,公共部门人员具有自我调节与自我反省能力,借助此能力可以从公共组织中塑造自己的公共服务动机并及时反馈,从而指引自己的公共服务行为,产生高标准的公共服务绩效。基于此本文创设性搭建“公共服务行为—公共服务绩效”逻辑链接图,如图5所示。
图5 “公共服务行为—公共服务绩效”逻辑链接图
1.传导机制:链式结构转化
质点是物理学中的一个概念,意为有质量的点,本文将其引入公共服务动机研究当中,旨于描述当前公共服务动机研究将公共服务动机、公共服务行为、公共服务绩效独立分析研究或仅探讨它们之间的相关关系的现状。当前公共服务动机的探索虽然较多的在心理机制探索层面,但公共服务动机的研究重点应为如何通过公共服务动机来促使公共服务行为的产生,从而促进公共服务绩效的提高层面[5]。本文根据上文逻辑推导,认为其具有可以互相转化的交互发展关系。社会认知论认为,个体具有预见行为结果(自我主导)的能力,可以借助该能力设置目标,从而调节个体的行为。因而公共部门人员基于公共组织环境可以设置自己的公共服务行动目标,通过其指导公共服务行为。
公共服务动机的研究重点侧重于激发个体做出公共服务行动,两者虽然研究的因其内涵细微差异,而具有不同的要义,但两者一脉相承。在公共服务动机的开创性论述上,就着重阐述了公共服务动机与公共服务行为的关系推论,Perry和Wise[63]指出,具有更强烈公共服务动机的个人可能在公共部门工作中表现更好,后续学者也通过实证研究进一步检验了,公共服务动机和自我报告的个体公共服务行为之间存在正相关[64]。因而,公共服务动机的具体表现形式是公共服务行为,公共服务行为的最根本诱因是公共服务动机。
公共服务绩效的研究与公共服务动机以及公共服务行为的研究存在差异。基于本文的研究脉络,公共服务绩效的研究主要涉及由个体层面。目前学术界还没有形成一个完整的研究脉络,其研究多偏向并且侧重于采用多样化的绩效指标衡量公共部门绩效[65],从而进一步提升公共部门工作效率。“动机—绩效”方面,学者借助已有研究认为客观绩效与主观衡量的绩效呈现正相关关系,因而采用自陈的方式衡量个体绩效,发现公共服务动机与个体绩效正相关[66]。“行为—绩效”方面,学者利用来自中国公务员的数据,发现公共服务动机导致了更高水平的组织认同行为,并进而影响了更高水平工作绩效的产生[67]。
依据社会认知论的三方互惠决定论与本文逻辑论述,公共部门人员因为与公共部门相适配的信念而产生公共服务动机,公共服务动机调控着公共部门人员的公共服务行为,该行为会影响个体的公共服务绩效,进而形成整体的公共服务过程。因而本文认为公共服务动机、公共服务行为以及公共服务绩效在转化传导机制方面是链式结构。
2.发展层次:网式交互逻辑
网络在数学中的理解为加权图,本文第一次将其引入公共服务动机研究当中,旨于描述本文所建构的“公共服务动机—公共服务行为—公共服务绩效”三元交互发展逻辑模型,虽然其传导路径为链式结构,但在转化过程中,“动机—行为—绩效”的各相关因素相互影响,多元发展,形成交互与网络效应。
强化动机成为稳定的行为,并进一步转化为绩效需要一定的激发条件和环境基础。如前文所述,将动机转化为绩效不仅仅依赖于动机本身,其他的相关因素例如组织制度[68]、工作支持[38]、领导风格[47]20-23、奖励与分配公平[69]与工作意义[70]等都对绩效产生至关重要的影响。公共服务行为的研究多围绕组织社会行为、个体离职、留任行为等行为展开广泛,但其转化路径也需要环境情境[71]、领导风格[72]等诸多因素的参与。公共服务行为有诸多服务对象,其对如何构成良性的公共服务绩效都有不同的认知与看法,并由于其主体差异性,因而不同主体会强调绩效的不同方面[65]110-112。Brewer 和 Walker[73]认为公共服务绩效包括产出公共服务行为的质量和数量、效率、满意度等民主结果。
综上所述,公共部门人员因为与公共部门环境相适配的信念而产生公共服务动机,公共服务动机调控着公共部门人员的公共服务行为,该行为也受到环境多方面的综合性影响从而产生绩效,公共服务绩效评价体系中的民主结果又会促进公共服务动机的形成,从而形成整体的公共服务过程。因而,从“质点”勾连到链式传导机制的路径下,“动机—行为—绩效”的发展模型却是网络式交互。
1.案例一:正循环推动力
依据社会认知论,个体在受到社会性条件刺激时,符号表征能力会激活个体的信念,由于个体具有自我主导能力,因而个体的认知信念会调控个体的行为,已有文献也证实,个体会通过公共服务动机使其采取有针对性的公共服务行动[68]。学者以某社区智慧居家养老服务为研究案例[74],发现数字化公共服务环境会促使公共服务动机的产生,公共部门人员将会采取多种公共服务行为(在其文中表现为资源投入等),从而进一步产生数字化政绩(公共服务绩效)。
2.案例二:反循环反馈力
在自我调节能力的调控下,行为在改变社会环境的同时会受到社会环境的制约,最终由于自我反省能力,行为的结果反馈也会再次决定个体的思想认知,形成循环交互发展[60]。学者以北京市“接诉即办”为案例研究发现[75],公共服务绩效会推动政府公共服务的改进,从而最终提升绩效。而公共部门面对不同反馈的态度也截然不同,公共部门倾向于对正向绩效反馈做出积极反应(正向公共服务动机),负向绩效反馈则处于消极怠工的状态。
基于此,将整个链式逻辑体系推导至公共服务当中,当个体产生对公共服务的向往或与公共服务动机维度相匹配的价值观之后,个体会选择做出与该组织相匹配的行为,并同时在该组织长久的待下去,为该组织产生组织工作绩效,正向的绩效反馈又会再次促使个体产生对公共服务的向往与期待,公共服务动机、公共服务行为与公共服务绩效三元交互发展。基于此,本文所搭建的“公共服务动机—公共服务行为—公共绩效”三元交互发展逻辑模型如图6所示。
图6 “公共服务动机—公共服务行为—公共服务绩效”三元交互逻辑模型
根据以上分析,如何将公共服务动机转化为绩效并应用到公共管理实践中必须从宏观层面上的政策追求与微观层面上政策实施进行统一考量,将个体认知、工作场景与绩效要素系统整合,构建三者之间的交互作用构架,打通从“公共服务动机—公共服务行为”以及“公共服务行为—公共服务绩效”的链接关键节点,从社会认知理论的交互观点出发,建构“动机(Motivation)—行为(Behavior)—绩效(Performance)”三元交互的链式转化逻辑,进一步促进公共服务绩效的提升,为系统全面地完善公共服务动机理论,为更深刻的理解公共服务研究领域做出一定的理论贡献,并为公共管理实践提供决策支持。
“公共服务动机—公共服务行为—公共服务绩效”三元交互逻辑模型的构建解决了以下三个问题:(1)当前公共服务研究还未系统整合,公共服务动机单元素研究有利于拓展概念的认知,但是难以实现通过提高公共服务动机达到提升公共服务绩效的公共部门人力资源实践目的。本文借助社会认知理论,第一次厘清公共服务系统的关键要素及其因果关系,并将其整合链接,将会从根源上激活公共服务绩效的前置诱因。(2)从提升公共服务绩效的最终目的来看,其绩效提升并不是一蹴而就的,需要诸多要素参与其中,完成从公共服务动机到公共服务行为的激活。本逻辑框架系统地回答了从公共服务动机到公共服务行为到公共服务绩效的转化过程需要哪些激发和支撑条件。(3)仅仅塑造公共部门人员的公共服务动机是不完整的,三方互惠决定论厘清了从公共服务动机到公共服务行为,进而影响公共服务绩效的全过程。同时三方互惠决定论从另一方面也完善了公共服务绩效对公共服务行为的制约影响机制以及绩效反馈对公共服务动机再塑造机制。
从长远演化的角度来看,公共部门人员长期维持高公共服务动机的可能性是很低的,因而需要制度的设计和支撑的体系,从而形成正向的循环。通过将三大要素整合起来,厘清了各个支撑要素以及链接双向循环关系后,解决了从公共服务动机到公共服务行为的转化再到公共服务绩效的提高,公共服务绩效反过来又促进公共服务动机的激发和公共服务行为的长期稳定,形成正反馈与反向反馈的双向循环关系。从而公共服务动机、公共服务行为、公共服务绩效长期稳定,起到一个良性的保持和支撑作用,对公共部门人力资源实践的指导以及如何提高公共服务绩效形成了新视角。
本文通过公共服务动机的概念定义、影响机制以及公共服务行为、公共服务绩效的影响机制进行系统性阐述,搭建了一个系统性地公共服务动机、行为、绩效链式逻辑体系,也为国内外公共服务动机的研究提供了基础性框架。基于上述梳理性研究,未来公共服务动机的研究或许可以立足于以下几点。
1.引入更加多元化的研究方法,从方法上弥补现有研究的空缺,从多方面夯实公共服务动机交互发展理论体系。纵观公共服务动机的研究过程可以发现,早期的公共服务动机研究基于理论层面进行构建与阐述,而后经验主义研究逐渐进入主流,对公共服务动机的相关变量进行因果关系验证,但究其本质公共服务动机仍然是心理层面的一种个人特质。未来,公共服务动机的研究可以较多的采用实验法与时间序列分析法等多元化的研究方法探索因果关系,通过实证数据证实公共服务动机、公共服务行为、公共服务绩效之间的因果关系。
2.加深“公共服务绩效—公共服务动机”的反向反馈机制研究,从根本上激活公共服务动机。在“公共服务动机—公共服务行为—公共服务绩效”链式研究框架下,公共服务绩效的正向反馈将会在公共部门人员的自我反省能力控制下进一步激活公共服务动机。当前公共服务研究尚未进行由“反馈、行为”至“心理”研究的转变,从实证方面验证反向反馈机制。事实上,公共服务动机其重要性不言而喻,是促进公共服务行为生成的根基,如何精确激活公共服务动机更是显得尤为重要。在数据方面打通反向反馈机制,即完成了将公共服务由被动变为主动的过程,为管理者培育公共服务从业者的服务提供实践经验,从而进一步搭建起良性的公共服务生态系统。
3.立足于所研究地区的国情,适当准确定义出公共服务动机与行为,并根据实际研究情况,确定公共服务绩效的衡量标准。目前公共服务动机概念定义与量表开发有些略显本末倒置,当学术界认为公共服务动机成为研究热点之时,盲目的将其嵌套入当地文化背景之下,而忽视了公共服务动机的本质所在。公共服务动机是在公共选择理论不能解释超乎“经济人假设”的背景下提出的,其具有自身多元化、科学化的内核,而不是单纯的将其嵌入文化背景下进行实证检验,这与Perry[5]692所倡导的经验研究背道而驰。未来的研究应在其自身固有的内核基础之上进行准确定义,并进一步进行公共服务行为的定义,同时探讨出公共服务行为是否与组织层面的因素息息相关。同时也应在同一研究框架下,纳入公共服务动机与公共服务行为指标,将其作为衡量因素,研判出科学性、跨文化的公共服务绩效的衡量标准。
本文所构建的“公共服务动机—公共服务行为—公共服务绩效”链式研究模型尚未得到实证数据支撑,也不能进一步验证相关变量之间的相关关系。未来研究将力求通过实证研究方法,特别是基于实验法与时间序列的研究,进一步检验该模型是否成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