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时代这一巨物,聂沛没有旁观,也没有逃逸,更没有故作姿态地批判,而是选择了拥抱和歌颂。无疑,这是一种一反当代诗规定动作的写作取向;这种写作从郭沫若的《女神》开始便承载着对“时代精神”的宣传功能,好在聂沛用“乡愁”这一关键词和“像”与“是”的辩证法为自己赢得了豁免权。首先是一系列工业成就被纳入了乡愁视域中,其次是时代当作一种现实被设置成了理解的景深。就阅读体验而言,与其说聂沛以一种与时代合谋的方式将乡愁移入了时代漩涡,毋宁说他用一种貌似沉浸于时代的方式将乡愁处置成了时代的意外。
然而,书写时代的作品如何避免成为恩格斯所指责的“时代的传声筒”呢?这一问题不仅关乎作者伦理,也关乎读者心智。在聂沛这里,诗写捕捉瞬间的策略被放大成了理解时代的方法,如此,则写作不再是诗歌技艺本身的奇迹,而成了对时代外在奇观的收编。问题在于——当诗作为一种言说工具、而非作为语言装置而存在时,诗写行动如何自证其伦理层面的清白?
粗略来看,技艺的背后是一个语言共同体,而内容的背后是一个时代共同体,正是在后者之中,每个人才会充分享用语言的独特性,重新为自身设立言说规则。对聂沛而言,时代本身便是一种美丽的乡愁,一方面,他努力拆除时间的界桩来捕获一种清晰而宏阔的生命定位,另一方面,他又不得不在对时代物象的歌颂中接受“此刻”的牵制。在无情无主的时间和有情有感的时代之间,他最终选择了后者:这一路径取向恰好提请我们重新思考:“诗的时间”究竟应该如何抵御“历史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