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郗芙蓉 谭雪莲
◆单位:陕西科技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
“食者,生民之原,天下治乱,国家废兴存亡之本也。”粮食安全是实现乡村振兴的首要任务,也是建设农业强国的重要支撑。在粮食安全的众多构成要素中,粮食生产力是最基础、最关键的影响因素,面对新一轮全球粮食危机带来的各种潜在威胁,以及我国人口持续增长和居民消费结构升级背后将长期存在的粮食产需缺口,必须高度重视提升粮食和重要农产品安全稳定供给能力的极端紧迫性和重要性,全方位审视我国在提升粮食生产力过程中面临的现实挑战,寻找提升我国粮食生产力的可行路径,对保障我国粮食安全,全面推进农业农村现代化和加快建设农业强国具有重大理论与现实意义。
党的二十大报告明确提出:“加快建设农业强国”,而粮食作为人类生存发展的最基本生活资料,粮食安全保障能力强,既能独立自主解决本国人民吃饭问题,是建设农业强国的最基本目标,同时是判断中国是否为农业强国的前提性标准(魏后凯等,2022)。习近平总书记在2022年中央农村工作会议上强调:“只有农业强起来,粮食安全有完全保障,我们稳大局、应变局、开新局才有充足底气和战略主动。”党的二十大报告提出要“提升战略性资源供应保障能力”,2023 年中央一号文件也明确指出要“紧抓好粮食和重要农产品稳产保供”,并将“供给保障强”定义为农业强国的首要特征,充分印证了保障粮食安全是建设农业强国的首要目标和底线任务。而“物质生产实践活动和在物质生产实践活动中形成的物质生产能力的提高是历史发展的终极原因”(吴英,2019),保障粮食安全作为一项涉及粮食生产、流通等多方面的系统工程,粮食生产是整个工程的起点,若粮食生产出现问题,粮食流通等后续一系列环节都无法顺利进行,因此,要保障粮食安全,首先必须确保粮食产量的稳定和增加,即提高粮食生产力。
粮食生产力是指在一定时期的一定地区范围内,依靠一定的经济技术条件和耕地、劳动力、水资源等各粮食生产要素综合投入,能够保持相对稳定的粮食产量的能力,具体表现为本地区本年度的粮食总产量。粮食生产力是古代中国衡量综合国力最主要指标,“不生粟之国亡”,从唐朝的贷给种子耕牛,到明朝的“一条鞭法”,再到清朝的“摊丁入亩”制度,封建统治者对粮食生产力始终如一地重视,使我国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位居世界农业强国前列。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虽未直接使用“粮食生产力”这一表述,但他们用唯物主义的理论视野和实践方法,明确了粮食生产力之于农业发展和国家建设的重要性,列宁甚至把发展粮食生产提到了战争问题的同等高度,要求党和政府将国内战争时期的经验全部用于粮食生产工作(俞敏,2016)。中国共产党自成立以来,便认识到了农业是关系人民生存发展的基础产业,百年来,党通过立法、改革土地制度、开办专门学校等措施不断提升我国粮食生产力(李志龙等,2022),不断筑牢国家农业发展的粮食生产防线。因此,在建设农业强国进程中着眼于提升粮食生产力,既是对中华民族千年农耕智慧的传承,是对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重要论述的遵循,同时也是对中国共产党百年历程中领导粮食安全工作经验的发展。
综上所述,粮食生产力在粮食安全中的基础性作用,决定了粮食生产力不仅是粮食安全的根基,更是建设农业强国的根基,农业强国之“强”的最基础目标,就是粮食供给能够有效满足国民不断变化升级的食物消费需求,因此,要实现高水平保障粮食安全,推进农业强国建设,必须破除现实困境,持续稳固提升我国粮食生产力。
党的十八大以来,面对世界粮食安全形势的变化和我国农业现代化发展面临的困境,我国制定和出台了一系列支农惠农政策,粮食生产实现了十九连丰。但“我国粮食供求紧平衡的格局没有改变,结构性矛盾刚着手解决,总量不足问题又重新凸显”。表明当前我国粮食安全在生产力方面仍面临着许多亟待解决的困境。
耕地是粮食生产的命根子,是构成粮食生产力的最基本要素,而由于城市建设占用、人民食物消费需求转变以及非粮耕地腾退成本高等,我国耕地非粮化仍呈不断扩张的趋势。首先,为解决城市热岛效应等环境问题,满足公众美好生态环境需求,提高人民生活质量,从而更好推动城市经济发展,部分地方政府侵占耕地来建设人工景观和超标准绿化带的行为屡禁不止,同时还未按照规定落实耕地占补平衡,加剧了地方的耕地非粮化程度。其次,当前愈演愈烈的瘦身热潮和我国约3.5 亿“三高”患者的治疗需求,使得居民饮食结构发生明显改变,主食的消费需求显著降低,为迎合市场需求以获得更多利润,农户开始放弃种植粮食,转而种植经济作物或养殖畜禽,使耕地非粮化现象加剧。最后,我国以小农户分散经营为主的农业生产方式和农户相对较低的受教育水平,增加了耕地腾退工作的沟通难度和时间成本,而不同村集体经济水平不一所导致的补偿方案不同,再加上从众心理,导致大多数农户对耕地腾退持观望态度,整体上延缓了耕地腾退工作进度。
2022 年《中国气候公报》显示,我国极端气候事件仍呈现多发强发态势,而农业作为受气候制约最大的生产部门,频发的极端气候事件以及由此产生的连锁反应,对我国的粮食生产构成了严重威胁。一方面,受人口剧增、海洋生态环境恶化等多重因素影响,近年来我国极端高温、低温和降水等各类极端气候事件显著增加,且多为复合极端事件,这些极端气候事件带来的农田旱涝、农业基础设施受损、作物倒伏等负面影响,严重威胁着我国粮食生产力的提升。与此同时,极端天气所导致的恶劣生产环境增加了粮食生产过程中的投入和损耗,制约着粮食生产的可持续发展。另一方面,极端气候之下温度和降水不稳定性增强、土壤有机质流失加快,影响了粮食作物的光合作用和生长发育过程,不利于作物的授粉、灌浆,同时也使粮食作物更容易遭受高温和冻害侵袭,直接导致粮食品质和质量的下降。此外,气候变暖加速了病虫害的繁殖发育,暖冬更是进一步增加了害虫存活率,病虫害发生范围和危害程度的加大影响了全国70%以上的粮食产区,直接造成了粮食减产。
农民是粮食生产的主力军,而农村劳动力的持续转移则为我国粮食生产力的提升带来了系列负面效应。一方面,农村劳动力的持续转移造成了耕地撂荒。持续增速的城镇化建设为农村劳动力流向收益更高的非农产业部门提供了更多可能,城市公共服务质量的不断提升也更能满足农村居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这直接导致越来越多农村劳动力选择离开耕地流向城市。同时,耕地对农民的生存起着兜底作用,从而导致农村劳动力外流时宁愿选择让耕地撂荒也不敢将土地流转出去,使得耕地闲置率不断上升。另一方面,农村劳动力持续转移挫伤了种粮积极性。外出务工引发的农村家庭离散化使得许多农民面对种粮心有余而力不足,被迫降低留守农村劳动力的种粮意愿,而农资持续上涨和粮价相对平稳导致种粮收益与务工收入差距的不断扩大,进一步削弱了农户的种粮积极性。此外,社会经济发展为农民提供了更多职业选择,相较于种粮,大部分职业的回报周期短、风险小,加之传统思想观念中农民的社会地位较低、社会舆论导向不佳,农民种粮积极性持续降低,甚至产生了厌农弃农的思维。
农业机械规模化应用是提高耕种效率、增加粮食总产量的必然要求,但受土地流转制度不够完善、种粮趋副业化等因素限制,我国农业机械规模化应用程度仍相对较低。一方面,在农村土地流转的实践过程中,因土地流转交易市场不健全、流转过程中改变耕地用途现象突出等问题的存在,大量耕地仍处于碎片化、分散经营状态,而耕地碎片化则意味着单位种植面积小,也就抬高了机械化种植成本,同时分散经营不仅导致单个的农户没有足够资金购买农业机械和相关服务,还使得农户对农业机械门类、数量以及时间的需要差别较大,导致农户无法合资购买农业机械,严重阻碍了粮食生产中农业机械的规模化使用。另一方面,当前我国农村家庭收入最主要来源于务工收入,种粮收入在家庭收入中所占比重的下降使得种粮逐步副业化,种粮以满足家庭食物需求为主,从而对农业机械的需求度较低,而农业机械较高的价格和维修成本也进一步降低了农户使用农业机械的积极性,种粮副业化引发的农机需求降低,是阻碍农业机械规模化应用的重要因素。
党和政府在2023 年中央一号文件中明确提出要全力抓好粮食生产,提升我国粮食生产力,保障国家粮食安全之于推进农业农村现代化和农业强国建设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必须从耕地、水资源、农业科技等多方面发力,打破制约粮食生产力提升的现实困境,助力中国特色农业强国建设。
马克思指出:“土地是一切生产和一切存在的源泉”,自2020年以来,通过各地实施的系列非粮化整治行动,我国耕地总面积出现由减到增的转变,而要实现我国粮食生产力的提升,必须持续加大耕地非粮化治理力度。一要聚焦基本农田非粮化治理,永久基本农田作为耕地的精华部分,因此,要提高粮食生产力必须抓住基本农田这个重点和关键,将非粮化治理对象从耕地聚焦到基本农田上来,既能有效缓解城市建设持续扩张与粮食生产之间的用地矛盾,同时也能在地方政府资金和人才等资源有限、耕地非粮化整治日益紧迫的情况下尽可能提高非粮化整治工作效率。二要搭建数字化“非粮化”监管平台,综合运用大数据、人工智能等最新技术手段,实时、精准监测耕地用途变化情况,通过预警溯源、分析研判,做到耕地非粮化早发现早制止,同时能够实现耕地腾退监管一张图,线上查看耕地腾退工作最新进展,从而更好把控耕地腾退工作节奏并及时调整工作策略。三要打造粮食全产业链,农户的经营决策决定了其耕地使用决策,通过加强特色粮食品牌建设、地理标志食品认知和大力推动优质粮食工程,让农户共享粮食产业增值收益,从而改变农户经验策略,有效遏制“粮转非”现象。
气候智慧型农业作为一种通过高效利用资源、生物多样性管理等方式,在持续提高粮食生产力的同时,能够增强粮食生产对气候变化的适应性并减少粮食生产的温室气体排放(潘友菊等,2023),因此,面对日益严峻的气候变化,要增强粮食生产韧性,保障粮食稳定供给,必须探索发展气候智慧型农业。首先,要完善减排固碳约束激励机制,粮食生产中化学肥料和农药的使用会产生一氧化二氮等大量温室气体,因此,既要加大对粮食生产过程中农民的滥用农药化肥、焚烧秸秆等行为的批评处罚力度,同时还要提高对主动采用农业清洁生产技术的补偿力度,从而减少温室气体排放以缓解气候变化。其次,要加大现代生物技术的研发力度。一方面利用基因编辑等生物技术手段开发更加耐旱、耐寒和耐热的粮食新品种,以增强粮食作物本身的极端气候抵抗能力;另一方面可以通过现代生物技术手段将抗病虫害能力导入粮食种子中,并研发高效的生物防治方法,既能有效应对气候变化引起的生物灾害,也能减少传统防治手段所造成的土壤和大气污染。最后,要打造数字农业气象监测预警平台,利用数字技术在气象监测精细到村并在最短时间内实现气象数据的获取、分析和处理,及时制定更具针对性气象灾害预警应急方案,将损失降到最低。
习近平总书记强调:“稳定发展粮食生产,一定要让农民种粮有利可图。”农村劳动力大量外流的最直接原因就是农业生产带来的收益难以满足其日益增长的物质需求,而乡村振兴是实现农民增收致富的必经之路,因此,要破解“无人种粮”的时代隐忧,提高农民种粮意愿,必须扎实推进乡村振兴,提高农民返乡种粮积极性。一方面,要推动粮食产业振兴,将“一村一品”发展模式与“订单式”生产相结合,不仅能实现特色优质产品增值溢价,还能破解农民的粮食生产盲目性和“卖粮难”问题。同时,按照“多村抱团”“县乡合作”模式,整合多方资源以打造集粮食存储、产品精加工、物流贸易等于一体的粮食产业园区,增强地方粮食产品竞争力的同时,向农民提供更多就业岗位以增加其收入,提高农民种粮积极性。另一方面,要提高乡村公共服务供给水平,通过建立“医养结合+护理险”农村养老模式,构建农村多元养老保障网,构建城乡医疗对口帮扶和城乡医生流动机制,推动优质医疗资源下沉到乡,以及为乡村教师开通晋升绿色通道、设立乡村学校建设改造专项资金等措施让乡村学生享受同等优质教育,提高农民在乡村生活的便利度、满足感和幸福感,吸引更多务工农民回到乡村,回到农田中。
解决吃饭问题的根本出路在科技,必须推动农业机械的高质量发展以提高农业机械的规模化应用程度,从而更好发挥农业机械对粮食生产的助推作用,实现粮食稳产增产。首先,通过调研有针对性地研发新型农业机械设备,提升农业机械供给与农户生产需求的适配性。如在山地丘陵地区,基于大型农机设备进入难度大的现实,应着力研发小型农业机械设备,而面对目前我国农机结构存在以播种机和收割机为主、配套农业机械落后等不合理现象,则要加大对秸秆处理机械、粮食烘干机械和配套农业机械的研发力度。其次,要加大对农业机械创新研发的扶持力度。通过提高直接补贴金额、开辟信贷绿色通道等措施完善农机研发补贴机制,降低企业研发、生产成本,从而降低新型农机产品价格,使农民买得起物美价廉的农机产品,同时发挥好政府的“中间人”作用,通过座谈会、展销会等方式将优质农机产品推荐给农户,提高农户对产品的信任度和购买积极性。最后,要完善农业机械的基础配套设施建设。一是设立农机停放点建设项目专项资金,积极支持农机停放场所的建设、翻新,并雇用专业技术人员实行农机统一管理与保养,延长农机使用年限。二是支持引导地方整合各项涉农资金,提高机耕道路建设资金投放比例,推动机耕道路建设与农机的协调发展,确保农机能有效投入到粮食生产全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