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刻理解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同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相结合

韩庆祥

很高兴受邀参加第十六届黄帝文化论坛，我是河南人，我姓韩，据考证韩姓来源于新郑，所以说到这里来是寻血脉之根，寻中华传统文化之根，寻中华文明之根。

党的二十大报告指出，坚持和发展马克思主义，必须同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相结合。这个结合的实质就是激活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活力和魅力，为强国建设、民族复兴注入强大动力，为马克思主义在中国扎根、开花、结果提供土壤。今天，围绕“文化”和“文明”，我从三个方面进行阐释。

第一，厘清文明的概念

文明是一个较难把握的概念。国内外相关论著有所涉及，如鲍登的《文明的帝国》对文明的概念及其内涵、起源和意义作了较为详细的语言学、解释学考察。但这些著作对文明并未给出一个明确界定和确切解释。沃尔夫·舍费尔指出：“社会学家、人类学家和历史学家都学会了规避‘文明一词，并以‘文化为参照来分析一切问题。”“文明”这个概念承载太多的意义，为数众多的社会分析被归入文明范畴，以至于它往往缺失任何具体的或容易理解的含义。对文明概念给出明确界定、确切解释，是首要解决的具有重要学术价值的前提性问题。文化，更是一个难以真正彻底说清楚的概念。

研究中华优秀传统文化问题和人类文明新形态问题，其前提就是说清楚文化和文明之间的联系和区别。

第二，从哲学角度确定正确的文明观

哲学是文明的活的灵魂，首先应当从哲学上来理解和确定文明观。由于对发展进步与真善美的解释不同，世界上存在着两种截然不同的文明观。

一种是把文明解释为侧重于“事实判断”的描述性概念。它认为文明描述的是整个人类发展进步的事实，是各个国家民族为改变其现状而向前迈进的自我超越、自我完善、自我发展、自我进步的过程。它具有多样性、包容性、互鉴性、平等性和普惠性，它的哲学根基是多样统一、注重平等的哲学观。

另一种是把文明解释为侧重于“价值判断”的规范性概念。它认为文明即价值，强调任何国家和民族都应当沿着确定的统一道路，朝着确定的具有统一性的至善至美的理想目标迈进。这样的文明具有一元性、评判性、改变性和统治性，它的哲学根基是客随主变、主统治客。

第三，基于正确的文明观来确定和解释文明的内涵

应从原体、关系、过程、结构、功能五个维度理解和阐释文明的理论涵义。

文明具有本源的规定。人是万物的尺度，万物为人而存在，人是理解一切与人有关事物和对象的坐标，文明为整个人类发展进步而存在，它需要以人为坐标，或者还原到人这个原点上，来理解本源意义上的文明。从哲学上，人作为人的最高的、最核心的原追求，就是真善美，人类对真善美的追求，对理解文明具有本源意义。基于此，文明就是针对愚昧、野蛮、丑恶而言的，是整个人类社会、国家民族超越蒙昧、野蛮、丑恶，对至真、至善、至美境界的不懈追求及其积累起来的积极成果，这就是人性的进步。从这个方面来讲，本源意义的文明可以用三句话来表达，那就是对人之愚昧的开化，可称之为“真”，对人之野蛮的规制，可称之为“善”，对人性之丑恶的教化，可称之为“美”。

文化和文明既有联系又有区别。两者具有相通之处，都与人有关，是“人化”的产物，也都在“化人”，但也有所不同。文化是一个很宽泛的概念，虽然人们对文明也有诸多理解，但它有相对的界限，对文明有着基本共识，即，文明就是人类追求人性和人的发展进步的事实过程及其积累的积极成果。

文化和文明所指相对不同。文化侧重于人和物的关系框架中的人化事物，它侧重于人化，也相对注重做事，理性、知识、技艺这个框架当中的外化于物和人化为物。文明相对侧重于人和人的关系框架中的化人。文化侧重于人化，而文明侧重于化人，即称之为人的成果，它相对注重做人、德性、善治框架中的内化于人、化人为善、德行天下的进步过程。它是一种人类开化性的自我确定、自我约束、自我完善、自我进步。人们所讲的利他发展进步的伦理道德、民主法治、公平正义等在本质上都首要属于文明范畴。

文化有先进落后、好坏优劣之分，文明则只有特色不同，没有优劣之分。习近平总书记指出：当今世界，人类生活在不同文化、种族、肤色、宗教和不同社会制度所组成的世界里。文明是多彩的，是平等的，也是包容的。世界上不存在十全十美的文明，也不存在一无是处的文明，文明没有高低、优劣之分。每一种文明都扎根于自己的生存土壤，凝聚着一个国家、一个民族的智慧和精神追求。

文化是基于民族性和地域性的概念，相对强调民族自我、民族特质、民族差异和民族认同，更看重的是传承。人们常说的欧洲文化、中国文化、印度文化，大致如此。文明也呈现民族特色及其独特性，但從整个人类进步发展来讲，它更加注重民族之间的统一性、交融性、互鉴性，注重民族或地域文明所具有的世界意义，看重人性进步。

文明是一个过程的规定。文明随着时代的发展而发展，它侧重于人类交往方式的历史变迁，就是由之前资本主义社会对于人的依赖，主和客汇在一起的一个交往方式。然后经过资本主义工业化社会，对于物的依赖，对商品、对资本、对财富、对交换价值的依赖，而形成主客二分的文明方式，再走向社会主义、共产主义社会，基于每个人自由而全面发展的族族平等的文明交往方式。

文明具有结构性的规定。任何事物都是由结构要素构成的。文明也有一个结构的内涵，要把人性进步的善念融人人与外部关系当中来理解文明。在人和物的关系当中，文明是物质文明，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是人的创造能力得到充分发挥，进而实现共同富裕；在人和人的关系当中，文明是人际文明，把人当做目的，人们之间尊重他者，仁义礼智、讲信修睦、亲仁善邻、团结合作；在人的身心关系当中，文明是精神文明，是身心和谐、心理健康、人格健全、积极向上；在人和自然的关系当中，文明是生态文明，是人与自然和谐共生；在人和社会的关系当中，文明是社会文明，是公平正义，是社会善治；在人和国家的关系当中，文明是政治文明，是国家得以德法并治、人人享用民主。以上，就是我们常讲的物质文明、精神文明、政治文明、社会文明、生态文明及人际文明。

文明具有功能的规定。文明引领人类、国家、社会的进步，需要确立人类文明进步评价标准的统一性，评价主体的公正化，评价方式的正义化，评价话语的共识化，反对借话语权而把文明异化为野蛮，反对借主导文明标准制订，演化为帝国殖民扩张。

（作者系中央党校一级教授、中国马克思主义哲学史学会“21世纪马克思主义研究会”会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