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周动物形青铜尊浅析

刘 丹（山西博物院，山西 太原 030000）

约公元前2000年，中国开始进入青铜时代。我们的祖先用勤劳与智慧，谱写了璀璨夺目的青铜文明。在品种繁多、造型精美的青铜艺术珍品中有一类形制特殊的器物—动物形青铜器。

所谓动物形青铜器，是指器物整体模仿动物造型，具有雕塑的特点，那些只在器盖、耳、鋬、腹、足等局部做动物造型的则不属此类。动物形青铜器都为酒器，属高等级祭祀礼器。商周时期动物形青铜尊最多，人们习惯称之为鸟兽尊，本文研究的对象主要是无提梁的动物形容酒器。

一、商周时期的动物形青铜尊

商周时期动物形青铜尊主要包括鸟形尊与兽形尊两大类，每个类别下均有多种青铜尊形态，另有鸟头兽身尊和鱼尊两类较为特殊、数量极少的青铜尊，具体情况如下。

（一）鸟形尊

商周时期，人们对自然界中的动物存在崇拜心理，认为动物是神圣的存在。其中，对鸟类的崇拜尤其明显，更侧重对大型鸟类和猛禽的崇拜。这些鸟类的形象常被用于青铜器的铸造和装饰。因此，青铜鸟形尊往往被赋予神圣的象征意义，并被用于祭祀和仪式等重要场合。目前我国发现的商周时期青铜鸟形青铜尊大致可分为六类，分别为鸮尊、鸷尊、凤尊、鸭尊、鸳鸯尊和雁尊。其中十件鸮尊均为晚商器物。殷墟妇好墓出土的两件鸮尊是目前所知年代最早的动物形青铜尊；鸷尊四件，包含西周中期器和春秋晚期器；凤尊四件，包括晚商一件、西周器三件；鸭尊两件，一件西周早期器、一件春秋晚期器；鸳鸯尊一件，为西周早期器；雁尊三件，一件春秋器、两件战国器。

（二）兽形尊

青铜兽形尊是模仿走兽铸造的，这些青铜尊的造型通常精细而生动，展现了古代工匠的超凡技艺和审美追求。目前，我国发现的青铜兽形尊总计约12大类，其中象尊七件，三件晚商器、四件西周器；牛尊六件，三件晚商器、两件西周器、一件春秋器；犀尊两件，一件为商朝帝乙、帝辛时期器，一件为战国器；羊尊三件，均为晚商器；貘尊四件，均为西周器物，其中两件可确定为西周中期器；虎尊四件，两件西周晚期器、一件春秋早期器、一件春秋晚期器；豕尊三件，包含晚商器、西周早期器与春秋晚期器；驹尊一件，西周中期器；麒麟尊一件，西周中期器；鹿尊一件，接近西周时期器物；牺尊八件，一件晚商器、一件西周中期器、一件战国器，另有五件尊体肥大似猪，采用错金银、镶嵌等装饰技术的牺尊，其中江苏省涟水县三里墩出土一件，山东省临淄市商王庄出土一件，河北平山三汲战国中山王墓出土一件，以及藏于英国两件，五件均为战国时期器物；兔尊五件，均为西周器物，其中四件为西周晚期器。

（三）鸟头兽身尊

鸟头兽身尊是极为特殊的一类尊，目前仅出土一件，传为山西出土。根据尊形分析，身似虎，头似鹰，春秋晚期器物中未发现与该尊类似的器。

（四）鱼尊

鱼尊目前仅在陕西宝鸡桥梁厂基建工地出土一件，鲤鱼形象，被确认为西周晚期器物。

北赵晋侯墓地114 号墓出土鸟尊

综合以上内容，目前已知的动物形青铜尊总计约71件，其中出土品40件，传世品31件，可分为四大类二十小类。这是我们进一步分析动物形青铜尊时代及地域特征的基础。

二、动物形青铜尊的时代特征

目前所知动物形青铜尊最早出现在晚商，到西周时最为鼎盛，春秋战国开始衰落，后基本消失。

（一）晚商时期

晚商时青铜礼器开始进入鼎盛时期，此时也是动物形青铜尊产生的时期。在数量和种类上，由上文可知，共有8种类型23件。其中，鸟类尊最多，数量为11件，占全部数量（23件）的近一半，同时也占所统计的商周时期鸟类尊（24件）的近一半。鸮尊为主要尊型，目前，除商代外未见于其他时代，可能是晚商时独有的。

晚商时期的动物形青铜尊采用的动物原型，除一件凤尊和一件牺尊外，其余均为现实中存在的动物，整体来说，器物造型较写实，没有太多艺术加工。此外，作为早期的动物形尊，有些在形制上还未摆脱传统青铜容器的特征，更具容器的特点，如晚商的两件双羊尊，虽为动物造型但扁壶的特征亦很明显。鸟类尊多以头为器盖，兽类尊的器盖钮多为立体的动物造型，其中以卷尾龙和立鸟为多，也有环状钮。

（二）西周时期

西周是动物形青铜尊最发达的时期。这一时期动物形青铜尊在种类和数量上都达到了空前的程度，文中所统计到共有15种类型30件。这其中除商代个别种类没出现外，新增了很多类型，像鸷尊、鸭尊、鸳鸯尊、貘尊、虎尊、驹尊、鹿尊、麒麟尊、兔尊、鱼尊等。这一变化与大的时代背景结合，应该与当时社会生产力及铸造水平的发展以及西周时期礼乐制度的加强和完善有关。凤鸟尊主要流行于西周时期，大概是因为凤鸟在西周时是国家兴盛的标志，带有祥瑞寓意。此外，西周时期比较独特的动物形尊还有麒麟尊和鱼尊。

西周时期的动物形青铜尊采用的原型大多是现实中存在的动物，神话动物与晚商相比，新出现了麒麟。西周早期动物形青铜尊造型非常写实，到中晚期，在写实的基础上增加了很多艺术创作，如将猪的形态和象的形态相结合，新出现了结合多种动物特征的麒麟尊等。整体来说西周与商代相比器物造型更生动，这体现在动物除站立状外，还出现了卧牛尊、卧兔尊及匍匐状的兔尊。此外，不仅体现了动物静止时的状态，还有动态的，如奔跑状的象尊。这说明西周时的工匠在进行艺术创作时，对其创作的动物原型有了更加细致入微的观察，能够体现动物的不同形态。西周时，动物形青铜尊均在背部开口，器盖上多以立体的小兽为盖钮，少有龙形、鸟形盖钮，此外，还有环状钮和圈形抓手。

西周时期的动物形青铜尊数量和种类最多，在器物造型以及装饰方面都有着很高的艺术成就，是动物形青铜尊发展最为鼎盛的时期。

（三）春秋时期

春秋时期，动物形青铜尊的数量和种类明显减少，共7种类型10件。鸟类尊在这一时期仍是主要流行的器物，还出现了新的雁形鸟尊。但总的来说，这一时期除鸟头兽身尊、雁尊为新出现外，其余都是已有尊型。从西周时的14种锐减到了7种，说明动物形青铜尊发展开始进入衰退期。

春秋时期有些动物形青铜尊在形态上依然保持生动写实的特点，有些则不然，还有些将多种动物相结合，创造出诸如鸟头兽身尊、虎头麒麟身尊以及虎头牛身尊等尊型。总的来说，这一时期的动物形尊不如商、西周时的动物形尊生动。

此外，春秋晚期进入了铁器时代，手工业水平有了极大提高，很多新装饰方法被运用到青铜器的制作中，这一时期的豕尊上就新出现了镂空纹饰。

（四）战国时期

战国时期动物形青铜尊，数量稀少，类型单一，是动物形青铜尊发展的最后阶段。类型上以牺尊为主，有个别其他尊型。本文所统计共4种类型8件。雁尊和犀尊还较为写实。牺尊则是猪、牛、羊等多种动物的结合体，其器盖很有特点，整体为动物造型，以仰起或弯曲的动物头部为盖钮，设计巧妙。

装饰方面，一方面有朴实无纹饰的风气。另一方面则采用新的装饰方法，主要有错金银工艺和镶嵌技术等。

三、动物形青铜尊的地域分布

从有确切出土地点的动物形青铜尊来看，主要分布在河南、陕西、山西、河北、山东、辽宁、湖南、湖北、江苏、广西壮族自治区等省及自治区，主要集中在黄河中下游地区和长江中下游地区，而辽河流域和珠江流域也有少量发现。也就是说，孕育我国主要文明的几大河流域均发现了动物形青铜尊。其中，黄河中游地区的河南、陕西、山西三省，发现的年代最早、数量最多、种类最丰富，是动物形青铜尊起源和后来主要流行的中心分布区，而这一地区也是商周时代的政治中心。动物形青铜尊中心分布区和商周政治中心相重合，加之动物形青铜尊高等级祭祀礼器的身份，可知在商周时，动物形青铜尊应当主要为最高统治集团所用，有浓郁的等级色彩。

从大的区位来看，动物形青铜尊最早应出现在北方地区，晚商时期殷墟妇好鸮尊为目前所知最早的一件。出土动物形青铜尊的地区，虽南北方省份各占约1/2，但出土青铜尊在数量上却相差很多，文中所统计的北方地区出土29件，南方地区则只有7件。种类上，北方地区有鸮尊、鸷尊、凤尊、鸭尊、象尊、牛尊、犀尊、貘尊、虎尊、驹尊、豕尊、兔尊、鱼尊、牺尊；南方地区有鸳鸯尊、象尊、牛尊、虎尊、豕尊、牺尊，除鸳鸯尊外其他尊型均见于北方地区。纹饰上，南方动物形青铜器虽然有些有自己的特色，但还是习见中原风格的纹饰。说明北方地区的动物形青铜尊要比南方地区发达，动物形青铜器最早产生于北方黄河流域，之后向南发展，南北方文化有融合交流的现象。

虽同为动物形青铜尊，但动物形青铜尊往往与当地文化相结合，体现了浓郁的地方特色。如山西曲沃北赵晋侯墓地出土的兔尊是晋国独有的一种尊型，太原赵卿墓出土的鸷尊器盖采用榫卯结构，纹饰全为浮雕，体现出晋文化特色；江苏丹徒母子墩出土的鸳鸯尊，全身素面，原型更是采用鸳鸯，为其他地区所未见，有吴文化的特点；湖南出土的象尊、豕尊以及辽宁出土的鸭尊，装饰风格虽与中原地区相似，但同一时期并未在中原地区发现这些类型的尊，推测其是中原文化与地方文化相结合的产物；广西贺州市沙田龙中山崖洞墓出土的牺尊，双角似龙又似鹿，蛇形盖钮，以及变形的夔龙纹和兽面纹，都具有越族文化特征。

四、结语

动物形青铜尊是我国古代社会遗留下来的珍贵财富，有着高超的制作工艺和艺术水平，蕴含着深厚的文化涵义。本文只对动物形青铜尊的分类、时代和地域特征等几个基本方面作了初步探讨，其他诸如铭文、铸造等并未涉及。然而对它的研究，对于我们了解商周时青铜器文化面貌、铸造水平、社会状况、礼仪制度、社会审美及各地方文化等方面都有重要的意义，需要我们在日后的工作中进一步加强。